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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纪长清走出来时, 青芙也洗完澡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带着一身水汽迎上来:“阿师,他家还真是有钱!”
寻常人家莫说浴房, 能隔三差五洗个热水澡都是奢侈,哪像贺兰浑,光是温泉水引的浴房就有两三个, 果然是豪富极了。
纪长清没有接茬:“随我回玄真观。”
“太好了!”青芙欢喜起来,“我还从没有拜见过师祖呢,头一回见面,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喜欢什么?”
纪长清有片刻迟疑, 师父喜欢什么?她由师父一手养大, 从来只见师父无欲无求,所以她也从不曾想过要问问师父喜欢什么, 过去只道一切原该如此,然而此时被青芙一问, 突然觉得迟疑起来,这些事情,她这个做徒弟的是不是应该留意才是?
纪长清沉吟着:“去了再说。”
“就怕去了来不及……”青芙话没说完, 哒, 浴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 青芙一个激灵, 里面还有人?可是方才分明是师父在里头洗的呀, 难道?
眼珠一转,问道:“阿师, 贺兰浑去哪儿了?要不要等等他一道过去?”
她小心窥探着纪长清的反应, 见她神色冷淡:“不必, 你我过去就好。”
青芙到此之时, 反而确定,里面的多半就是贺兰浑,一时间心头雀跃着闪过无数念头,想问又不敢问,便只是一步一回头地窥探,忽地瞥见纪长清走得远了,连忙追上去:“阿师等等我!”
追出两步,见纪长清忽地升起在空中,看样子竟不准备骑马,是要御风而行,青芙连忙跟着跃起,忍不住又回头一望,浴房的门还关着,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晃动,所以刚才里面的到底是师父一个人,还是他们两个人?
待贺兰浑得了消息赤着脚追出来时,纪长清早已不见踪影,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掉下来,眨眼就结上一层薄冰,贺兰浑轻笑一声,亏他方才百般撩拨,她还是撂下他独自走了,真是狠心。
扬声吩咐道:“备马!”
她既然不肯等他,那么他就追过去,玄真观并不算很远,快马加鞭一个时辰总能赶到,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哄着她去趟骊山。
半空中风声呼啸,纪长清凝着凤眸。以往御风时心无杂念,此时却一会儿想着师父喜欢什么,一会儿又想着此案种种不通之处,想着积翠含泪的脸和武三娘晦涩的目光,待看见玄真观的白墙灰瓦时,满腔思绪暂时停住,纪长清按落云头,正在院里劈柴的道姑惊喜地站起来:“观主回来了!”
纪长清微微颔首:“师父呢?”
“在房中休息,”道姑匆忙在围裙上擦了手,笑容满面地想要跑去知会老观主纪宋,忽地想起纪长清平素并不喜欢她们喜怒流于形色,忙又放慢步子收起笑容,“我这就去禀告老观主。”
若是以往,纪长清并不会留意这等细节,但此时心如明镜,将道姑一快一慢、一喜一正之间微妙的心思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凝眉说道:“你不必忙,我自己过去就好。”
道姑忙道:“那我去烧水泡茶!”
见她径自向纪宋的房间走去:“不必。”
道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内院,这才重新坐下劈柴,细小的木屑飞起来,道姑突然停住动作,往日纪长清与她们最多只有一半句话,今日竟然一连说了三句话?可真是太奇怪了!
纪长清很快来到纪宋房门前,身后的青芙紧张着小声问她:“师祖平素什么脾气?我该怎么参拜?”
什么脾气?很好,很耐心,总是轻言细语的,她长这么大,从不曾见师父黑过脸。纪长清站在门前,轻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很快听见纪宋含笑的声音:“长清进来。”
纪长清推开门,屋里窗户闭着,帘幕低垂,光线有些昏暗,这是因为师父久病缠身,需要闭门静养的缘故,她也是因此早早接替师父,做了玄真观主。
纪长清快步走到床前,隔着半卷的粗麻床帐躬身行礼:“弟子参见师父。”
身后的青芙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行礼:“参见师祖!”
“长清收徒了?”纪宋盘膝坐在床里,目光在青芙身上一顿,露出慈祥的笑容,“很好,是个乖巧孩子。”
她含笑打量着青芙:“起来吧,在我这里不必拘礼。”
她神色言语分明极是温和,青芙却觉得似有无形威势忽地压下,不由得心里一颤,师祖必是看出了她的原身,好厉害的师祖!
“坐吧,”纪宋指指窗前的短榻,“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到的,”纪长清告罪坐下,“先进城处理了一桩案子。”
纪宋有些意外,问道:“怎么,长安也出事了?”
“对,与洛阳的案子有些相似。”纪长清拣着要紧的关节,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眼下武三娘腹中的胎儿与她融为一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我一时想不出如何能去胎儿而不伤母体,所以特来求教师父。”
“果然棘手。”纪宋沉吟着,“我也不曾处理过这种事,须得好好想想。”
纪长清抬眼看她,她依旧是她记忆中慈和淡然的神色,然而精神比起上次见面仿佛又差了些,不觉眉尖轻蹙,问道:“师父,你喜欢什么?”
“什么?”纪宋冷不丁被问了一句,有些反应不过来。
纪长清方才是脱口问出,此时又觉不妥,比起揣摩喜好小意温存这些,师父似乎更在意她的修为,便道:“没什么。”
纪宋察觉出异样,身子向前微微倾着,细细在她脸上打量一遍,末后停在她不再古井无波的凤目上:“长清,你看起来心绪浮动,跟从前大不相同。”
眉头不觉皱紧了:“修道之事譬如登山,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是中途改了初心,先前那些坚执便都付诸流水。”
纪长清连忙起身:“弟子记下了。”
纪宋的眉头越皱越紧,便是她此时的反应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的她,并不会在她面前如此郑重拘礼,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心无挂碍的徒儿变了模样?“你此番下山,可有什么不同的遭际?”
眼前霎时闪过贺兰浑没什么正经的笑容,扬着眉勾着唇,看着她时眼睛里亮闪闪的。纪长清低声道:“遇见了一个人。”
纪宋沉默片刻,说道:“是个男人?他正在观中等你。”
贺兰浑?纪长清有点惊讶,他如何能来得比她还快?
“他一早就来了,等了你大半天,如今在山门外闲走。”纪宋留神着她的神色,“你去见见他吧。”
她窥探着纪长清的神色,沉声道:“长清,心无挂碍,方能得证大道,切记切记。”
往日师父也常这么说,但此时听来,仿佛格外有警醒之意。纪长清郑重答道:“弟子记下了。”
出门往外,身后的青芙小声问道:“贺兰浑怎么来得怎么快?方才咱们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在洗澡吗?”
是啊,来得好快,她也只是刚刚离开,他就追了过来。纪长清思忖着一抬头,山崖边梅树底下,一个男人恰好回头,修眉俊目,笑容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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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贺兰浑,是卫隐。
他一身单薄白衣,越发显得风标超逸,迈步向她走来:“长清。”
纪长清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洛阳那边诸事已毕,我想着你若是回长安的话,多半要回玄真观,所以便来这里等你。”卫隐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脸上带了些歉然,“来得太急受了风寒,让长清见笑了。”
纪长清知道,他修的是问心道,于灵力符咒一途并无研究,自然不能用那些手段治愈,伸手搭上他的脉门,浑厚灵力在他经络中迅速一过,见他低着眼,眸中温存无限:“多谢你,长清。”
“不必,”纪长清淡淡说道,“举手之劳。”
“以你我的交情,自是不必言谢,但长清如此关切,又让我心中十分感动。”卫隐说着话,目光忽地一滞。
身后随即响起贺兰浑的声音:“哎哟,是你呀。”
纪长清回头,见贺兰浑骑着马飞奔而来,唇边带着笑:“从洛阳追到长安,你跑得还挺快。”
卫隐垂目,看着纪长清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淡淡一笑。
下一息,贺兰浑跳下马跑到近前,动作无比自然地抓过纪长清的手:“说好了等我一起走,结果你一声不吭先走了,害我洗澡洗了一半跑出来追你,你看。”
他弯着身子低着头,给她看两鬓上薄薄一层冰花:“跑得太急又结了冰,跟上回一模一样。”
纪长清看他一眼,他扬着眉,语气暧昧:“我今天都帮你擦头发了,你也得帮我擦,就像上回,咱俩在上清观那晚上一样。”
余光瞥见卫隐温和的笑容突然转为阴冷,贺兰浑忽地抬眼,冲他咧嘴一笑:“我跟道长一向不拘小节,让你见笑了。”
拉着纪长清往山门里走:“我头一回来,带我去拜见拜见师父呗?”
卫隐很快恢复了平时温和疏离的笑容,迈步跟上时,贺兰浑拉着纪长清走在前头,忽地回头向他眨眨眼,眼中尽是揶揄。
第42章
纪长清走出两步, 甩开了贺兰浑的手,贺兰浑连忙又去握,见她沉着一双凤眸, 冷冷淡淡:“够了。”
是说他闹够了,还是说他占便宜占够了?原来她早就看出他的用心,然而方才当着卫隐, 她也并不曾翻脸,对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贺兰浑嘿嘿一笑,轻声说道:“道长待我真好。”
余光里瞥见卫隐看了过来,贺兰浑连忙凑近了:“当着外人, 道长给我点面子呗?回头就剩下咱俩了, 随便道长怎么处置我都行。”
纪长清一言不发离开,见他三两步追上来:“我带了些东西给咱师父用, 车子走得慢,还在后头, 估计再过半个时辰才能上来。”
“不必,”纪长清神色冷淡,“拿回去。”
“别呀, 咱俩谁跟谁, 跟我客气什么?”贺兰浑微微俯着身子向她, 语气亲热,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就是一车柴火一车炭,山里头冷, 师父她老人家用着也能方便些, 还有些新鲜菜蔬, 大米白面什么的, 你是一观之主,这些个柴米油盐的事都得你费心张罗,如今你忙着查案顾不上,也不能让师父她老人家替你懆心不是?”
纪长清听他抛出来纪宋,倒有些听进去了,她虽是观主,其实一年里倒有大半年在外面奔走,观中一应吃穿用度之类说到底还是纪宋在操持,方才看纪宋的情形并不很好……纪长清默不作声,迈步走进山门内。
贺兰浑便知道,她是答应了,笑嘻嘻地跟上去,又回头看着卫隐:“卫道长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卫隐看他一眼:“你有何事?”
“我看你到处晃来晃去的,想必对附近的道路都摸得很熟悉了,正好有件事要你帮个忙,”贺兰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带了些柴火菜蔬给老师父,赶车的头一遭来山里还不认得路,要么你去迎迎呗?”
他早就想好了这个套,若是卫隐不答应,不消说,小肚鸡肠不肯帮忙,纪长清自然会记在心里,若是卫隐答应,那正好去掉这个碍事的家伙,他和纪长清自自在在说话,左右他不吃亏。
卫隐没有理会,慢慢走到纪长清身边:“长清,我来之前听陛下说过洛阳的事,我总觉得,那案子似乎还有些未尽之处,譬如那些女子消失的肢体都哪里去了?尤其是那句‘神魂灭骨肉生’,长清,我总觉得,仿佛曾在哪里看见过这话。”
纪长清心中一动:“我也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这话。”
她这趟回玄真观,除了要向师父请教如何取出武三娘腹中的胎儿之外,也想仔细查点一遍观中的藏书,找找那句话的出处,如今卫隐提起,倒暗合了她的心思。
“所以我赶着过来,除了想见你,也是为了这桩案子。”卫隐用袖子掩着唇,轻轻又咳了一声,“长清,我想来想去,若能在我脑中留下印象,当是先前看过的典籍,只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本,若是长清方便的话就随我去清净宫一趟,我们再查检一遍。”
好嘛,这才是图穷匕见,原来也打着拐人的主意,贺兰浑不等纪长清回答,先已笑起来:“清净宫藏书再多,能多得过宫里?我来时已经让手下在宫中查阅典籍,寻找这句话的来历,我估摸着再过两天就有消息,不劳你费心了。”
卫隐也不接茬,依旧向着纪长清,语声温存:“我想这话当是出自道家典籍,其他地方藏书再多,却不是道家典籍,多有何用?清净宫虽然鄙陋,藏书却颇有几本,长清若是此刻脱不开身,那就等长清得了空,我们再找也不迟。”
纪长清看他一眼:“那案子大约还要一段时间,你等得吗?”
“等得。”卫隐又咳了一声,唇边带着无奈的笑意,“也正好借长清贵宝地,暂时养养病。”
“你这病得不轻呀,”贺兰浑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么差,可不是件好事呀。”
“劳心之人,难免不耐风霜,”卫隐唇边依旧带着笑,“不像贺兰郎中镇日斗鸡走马,身强体壮。”
“让你说着了,我还真是身强体壮。”贺兰浑笑嘻嘻的,“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转向纪长清:“我在乐游原那边有个马场,新弄来一批绝好的突厥马,等案子结了,我带你骑马去!”
说话时已来到纪宋院门前,院中服侍的小道姑匆匆迎上来,向纪长清合掌行礼:“老观主已然入定,请观主晚些再过来。”
纪长清点头应下,却忽地想到,山门前的动静师父肯定是知道的,选这个时候入定,莫非是不想见贺兰浑?
卫隐心中也作如是猜想,要知道他来时,纪宋可是受了他的拜见的,眼中不觉得带了笑:“长清,既然你也曾见过那句话,也许观中藏书就有,我陪你一道去找找吧。”
眼见纪长清转身往藏书阁方向去,卫隐跟上一步,又回过头看了眼贺兰浑:“道家典籍经义深奥,门外汉看着难免枯燥,郎中可以自便,长清应当也不会怪你。”
贺兰浑没理他,跟上纪长清:“道长,我去山下接接东西,车夫不认得路,怕他们走岔了道。”
他转身离开,干脆利落,倒让卫隐一时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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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想的。
玄真观的藏书阁位于最后一进院落,满室中经卷典籍分门别类摆得整齐,纪长清拿下一卷经文,脑中蓦地闪过一幅画面。
狭小灰暗的角落里,短发垂肩的小娘子拿过一本残破的书卷,不知何处有几线阳光漏下来,空气中能看到灰尘浮动,有几粒飘飘摇摇落在书页上,小娘子低头一看,一行漆黑的小字:神魂灭,骨肉生。
“长清。”卫隐的声音打破画面,纪长清恍然抬头。
那小娘子,是幼时的她,但那个狭小灰暗的角落,绝不是藏书阁。她到底曾在哪里看见过这句话?
“长清,”卫隐走近了,与她并肩站着,仰头看着高高低低的书架,“这些书是按什么分类的?”
“我不是在此处看到的。”纪长清淡淡说道。
“长清想起来了?”卫隐轻声道,“是在何处?”
不,她没想起来,那个灰暗狭小的角落仿佛是突然跳进脑海里的,她在此之前,应该并没有见过那个地方。纪长清默默看着周遭密密排列的书架,她为何会看到从不曾去过的地方?
她不说话,卫隐便也不说话,默默在近旁看她,她微微仰着头思索,额头、鼻尖、下巴形成一个流丽的弧度,像精心雕琢的玉人一般,可望不可即。
喉头有点痒,卫隐不舍得破坏这难得的独处,连忙低头捂嘴,却已经迟了,咳嗽声打破沉寂,纪长清看过来,卫隐忙道:“病体不支,让长清见笑了。”
纪长清伸指搭上他的脉门:“方才我粗粗一看,你四经八脉似乎受过损伤。”
若不是猝然受伤,又何至于一连三年,都无法来见她?卫隐眼中掠过一丝无奈:“是。”
“我不擅长此道,”纪长清放手,“张公远或许能治。”
“无妨,”卫隐靠近一步,眼波温柔,“长清如此相待,我已十分满足。”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等赶到近前,贺兰浑的叫声便已响了起来:“道长!”
他飞跑着冲进来,满室寂静猛然都被打破,门外的阳光透进来,灰尘在光线中飞扬飘动,卫隐看着他,他身上都是他没有的,让人又羡慕又痛恨的活力。
“道长,”贺兰浑大步流星走近了,看着纪长清,“东西都拉到门前了,小道姑不晓得该往哪里放,还得你去拿个主意。”
他不由分说,拉起纪长清就走:“我刚才大致看了一眼,柴房还有地方,把银霜炭放里头,那车干柴一半搬进厨房,一半搁在柴房屋檐底下,李道姑说后头还有个地窖,新鲜菜蔬都放那里头吧,如今天冷,少说还能再存个一半月,等吃完了时,我再差人送……”
他边走边说,霎时就出了门,卫隐也只得跟上,抬眼一看,纪长清与他并肩走在前头,虽说神色冷淡,却还是一句句都听着,卫隐步子一顿,怪道方才他不曾争辩,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半个时辰后。
干柴木炭都已安置好,菜蔬放进了地窑,药材分门别类装好,簇新的手炉装好炭火,差人送到纪宋房中,贺兰浑笑向纪长清:“怎么样,我这差事办得不坏吧?”
都是些日常所需,并不贵重的东西,此时天寒地冻,却又极其需要,纪长清挑不出毛病:“很好。”
“道长准备怎么谢我?”贺兰浑凑上来,“要么留我吃顿饭呗?”
第43章
山中清寒, 饭菜也只是简单素食,但贺兰浑来来回回跑了大半天,何况又是与纪长清同桌吃饭, 因此这会子食欲极好,一碗接一碗地盛来,筷子扒拉两下就下了肚。
待盛到第四碗时, 见卫隐眼前摆的还是最开始那碗,且又只下去了一小块,贺兰浑眼珠一转:“你这是嫌饭菜不合口味?”
卫隐待口中饭粒全都咽了下去,才道:“不曾。”
“那就是身体不好, 吃不下?”贺兰浑摇头, “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个病根,真是难为, 回头我跟张公说一声,让他给你瞧瞧。”
卫隐看他一眼:“你胃口倒好, 这是第四碗?”
“没错,我胃口一向都好,能吃能睡的, 要不方才你还夸我身强力壮呢!”
他是夸他吗?卫隐微哂, 见桌上一碗炖豆腐看着不错, 正想夹给纪长清, 贺兰浑已经抢先夹起来放到纪长清碗里:“这个豆腐炖得的不错, 多吃点。”
卫隐沉着脸又去夹那盘菘菜,贺兰浑立刻又抢在头里夹给纪长清:“你尝尝这个, 这是我家里种的, 让花匠在温泉边上搭了棚, 借着温泉水的热气烘着, 比暖坑里养出来的还好。”
纪长清默不作声吃了下去,刚吃完,贺兰浑立刻又夹了一筷子过来:“再吃点。”
余光里瞥见卫隐扒着几粒米,老半天也没吃下去,贺兰浑笑意更深,跟他斗?他收拾王俭、裴谌他们的时候,卫隐还不知道蹲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食毕已是傍晚时分,纪宋在厅中接见,贺兰浑上前行礼,纪宋冲淡的目光在他身上飞快一掠,贺兰浑有些意外,分明是温和慈祥的形容,然而看人时那种直入内心的感觉,竟让他想起了武皇后。
“有劳郎中送来柴米,”纪宋道,“天色不早,我不虚留你了,早些返城吧。”
竟是要赶他走?贺兰浑眉梢一抬,笑了起来:“晚辈这趟过来是为了家姐的事,等道长这边商量出头绪了,晚辈再回去也不迟。”
纪宋也没再坚持,转向纪长清:“既如此,你随我去房里,我们好好商议商议。”
她站起身来,边走边跟纪长清说话:“你出去将近一年,观中无人主持,你的修行也落下去不少,等案子完结就回来吧,修行最忌的便是中途荒废。”
贺兰浑不觉警铃大作,连忙跟上去时,见纪长清低垂眉眼:“是。”
这是连着几次下逐客令啊!贺兰浑摸着下巴,这是从何说起?分明是头一次相见,他自问生得还算讨人喜欢,何至于一上来就赶客?
又见卫隐从身边走过,赶上前面两人:“纪师叔,晚辈虽然学艺不精,不过也曾与长清并肩对敌,愿助师叔一臂之力。”
见缝插针这一手,玩得挺溜呀!贺兰浑看过去,正对上卫隐幽冷的目光,随即纪宋颔首答应,卫隐转过头,随着她们一道走远了。
不对,很不对!贺兰浑摸着下巴,她师父为什么对他这么有成见?若说是怪他纠缠她,那个卫隐难道不是纠缠?难道是看上了卫隐?不可能,以他的相貌身材,岂能被那个病秧子压倒!
一回头瞧见青芙躲在边上看热闹,便向她招招手:“来,问你件事!”
青芙走过来,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他:“什么事?”
“先头你们回来时,道长跟老师父是不是说了我什么?”
青芙咯咯一笑:“想知道?”
“想呀,”贺兰浑留神着周围的动静,“我怎么觉得老师父有点不待见我。”
青芙抿着嘴唇发笑:“想知道的话,你得先告诉我你跟阿师,是怎么认识的?”
“你师父没跟你说?”贺兰浑摇头,“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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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也不告诉你!”
“是么?”贺兰浑嘿嘿一笑,“成啊,待会儿等道长出来了,我就告诉她,你在背地里打听她的事。”
要是她乱打听的事被纪长清知道了,肯定不高兴,但若是告诉贺兰浑这些事,倒没什么要紧。青芙眼珠一转,瞬间做好了取舍:“师祖说阿师心绪浮动,问她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
心绪浮动,自然是为着他的缘故。贺兰浑得意地笑起来,怪不得不防卫隐要来防他,果然是个厉害师父,一眼就知道道长喜欢的是他!
一时间觉得神清气爽,袖袋里取出一包东西丢过去:“给你啦。”
青芙下意识地接住,却是一包松子糖,她整天跟着纪长清这个个清心寡欲的师父,零食糖果之类已经许久不曾吃过,不由得心中一喜:“谢啦!”
贺兰浑笑着摆摆手,虽然她师父拦着他是真,但如此一来能够确定她对他终究是与众不同,又让他心中欢喜。
贺兰浑瞧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想,等她商议完了就哄她去趟骊山,趁热打铁,总要把这些天好不容易亲近起来的关系再打牢些才好。
哪知道这一等,直等到第二天上午,纪长清才从纪宋屋里出来,贺兰浑得了消息立刻赶过去时,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忙问道:“夜里没睡吗?累不累?”
纪长清抬眼:“那胎儿还需再等些时日,将近分娩时集数人之力,或可除去。”
竟然如此棘手。贺兰浑看着她,她脸上依旧是平时的模样,并没有显得格外疲惫,然而细算一算,从上元至今她一天都不曾休息过,想来也是疲惫的,贺兰浑不觉放柔了声音:“既然还需再等些时日,不如你就留在山上歇一天,案子我来弄。”
“不,”纪长清道,“五通行踪诡秘,我几次追踪都被他逃脱,如今既有胎儿,王登又有唤神的信香,应该能把金龟钓出来。”
她凤目澄澈,寒如秋水:“此次必除之。”
“好,”贺兰浑握住她的手,“五通要除,不过你也要好好休息,又不是铁打的,整天这么熬怎么受得了?”
他拉着她往屋里去:“早饭已经弄好了,咱们先吃饭。”
“长清,”卫隐从后面赶上来,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神色比昨日看起来还要憔悴些,“方才师叔说的几处我还有些含糊,须得向你再请教请教。”
“天大的事也等吃了饭再说,”贺兰浑回头看他一眼,“道长累了几天,总该让她安生吃口饭不是?”
卫隐心中一软,便没再坚持,紧跟着却听见贺兰浑向纪长清说道:“我看卫道长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寒,就让人把饭食送去他房里了,你的饭还在灶上热着,我这就去给你取。”
身体不好,要单独留在房里吃,呵。眼见贺兰浑拉着她越走越远,卫隐站在原地,神情晦涩。
饭毕回城,绕过山门前的小土坡,两条岔道一条往城里去,另一条是去骊山,贺兰浑心里早痒痒起来,从马背上探着身子向纪长清说道:“道长,去山上转转呗,来都来了。”
纪长清目视前方,并不看他:“不去。”
然而,好容易逮着机会,岂能就这么走了?贺兰浑笑着,往她耳朵边上一凑:“又不远,往那边一拐,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去看看呗,我一直在想,那边的桃花有没有开……”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銮铃声响动,贺兰浑抬头,看见往城里去的大道上他的仆从骑着马飞也似地往跟前来,老远就叫:“郎君,王登死了!”
满腔桃花只得暂时抛去脑后,贺兰浑沉着脸,王登这老东西,连死都死得让人不痛快!催马迎上去,问道:“怎么死的?”
“详情还不清楚,今日一早王家人叫他不起,打开门才发现他死在屋里,”仆从急急忙忙说道,“消息是王十二郎君传过来的,他想查验死因,王家拦着不让,他请郎君快些过去坐镇!”
又来,每次死人都拦着不让查,是恨不能全都死光吗?贺兰浑转头看向纪长清:“道长,看来只好等下次再去看桃花了。”
纪长清默不作声加上一鞭,玉璁白箭也似的冲了出去,贺兰浑连忙赶上:“道长等等我!”
未正时分,王家。
王俭几次想要闯进去查看尸体,都被仆从拦在门外,此时气急败坏:“你们是怎么想的?人命关天的事你们拦着我不让验尸,又怎么能查出来大伯的死因?”
“中山王氏何等尊荣,父亲的尸体岂能让你随意翻检?”王述之蓬着头,哭得双眼红肿,又夹着几分恐惧,“家门不幸遇见这种事,这是妖异作乱!来人,速速去慈恩寺请方丈法师前来做法!”
“和尚道士懂个屁!”王俭暴跳如雷,“我会验尸,你只要让我好好查一遍,一定能查出来大伯的死因!”
咣,院门突然被踢开,仆从们叫嚷吵闹起来,王俭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见贺兰浑骑着马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手里鞭子啪地向他一甩:“放狗屁!王十二,收回你刚才的话!”
身后紧跟着冲进一匹玉璁白,纪长清一跃下马,王俭瞧见她清冷容颜,想起刚才自己口不择言说的话,顿时一阵心虚:“我那不是气急了说的吗,算不得数!”
王述之也早看见了,指挥着仆从团团将王登的房门围住,嘶哑着嗓子叫道:“先父亡故,没我的允准,谁都不得擅闯!”
纪长清径直向前走去,眼见王述之如临大敌,招呼着仆从死死拦门,纪长清衣袖一挥。
扑通,扑通!王述之和仆从长叫着摔在院中,锁闭的大门突然打开,纪长清定睛,看见王登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44章
伤口, 到处都是伤口,从头脸到四肢再到手脚,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王登周身, 满屋的血腥味中人欲呕,纪长清还没走到近前,先已察觉到浓厚的怨气, 与武三娘院中的怨气一模一样。
贺兰浑紧跟着闯进来,眉头压得很低:“该死,那帮蠢货又动了现场!”
床上、地上都看不见血迹,想来是被王家人擦过了, 屋里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很可能也是事后收拾过,现场唯一没有狠动过的就是王登的尸体, 虽然脸上手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但身上的血衣还不曾换下来, 大约是因为伤口太多,血肉的碎块已经和衣服混在一起,无法剥离的缘故。
眼下, 再不能让王家人碰尸体, 所有的线索都指望着尸体来告诉他。
王俭第三个进来, 看见王登的尸体时, 两条腿立刻软了, 扶着桌子喘气:“是谁、是谁干的?下得好狠手!”
“不像是刀剑伤。”贺兰浑的目光停在一条从王登额头斜贯到山根的伤口上,比起常年的刀剑利刃伤口, 这条伤细得多, 两端尖锐, 有明显的由浅入深的痕迹, 中间部分很深,下手时想必用了狠劲儿,带得王登脸上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十分可怖。
贺兰浑盯着这条怪异的伤口:“王十二,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伤。”
王俭扶着墙走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又开始干呕,余光里瞥见纪长清从袖中取出一块黑缎包袱皮,神色平静:“有怨气,和这块包袱皮上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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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一样。”
怨气是什么玩意儿?包袱皮又是什么?王俭捂着嘴强忍着呕吐,仔细查看着王登上那条伤口:“像是个什么细的薄的东西弄出来的,应该不是很大。”
“阿师,别处没有妖气,”青芙早已检查过各处,伸手抓出赤金囊,“我再看看尸体!”
又来!又不是仵作,一个二个都要看尸体!王俭不满:“我还在检查……”
呼,赤金囊从天而降,将尸体牢牢罩住,王俭被推到一边,见她伏在尸体上仔细嗅闻,顿时又白了脸,好个胆大的女子!
“你们到底想要如何?!”王述之红着眼睛冲了进来:“我阿耶人都没了,你们还想怎么折腾他!”
“五哥,”王俭连忙拽住他,“大伯死得这么惨,咱们得好好查查是谁干的,找出凶手给大伯报仇!”
却在这时,青芙从尸体上抬头:“有香气,跟槐树底下那间屋里的香气很像!”
槐树底下那间屋里,供着五通神,那香气,是五通给的信香,点燃信香,五通神大部分时间就会过来。王述之瞪大了两眼,果然,是神杀了父亲,神在怪罪他们,怪他们偷偷设计风水局镇压神龛,怪他们向外人泄露他们的行踪,怪他们没拦住贺兰浑,让他把怀着神胎的武三娘带走了!
耳边听见纪长清的声音:“查查香气的去向。”
王述之一个激灵,这女道士这样厉害,她肯定能找到神,神自然不会有事,但神会更加怪责他们,到时候王家上下全都要完了!王述之大叫起来:“不许查,这是我家,我说了算,我说了不许你们再查!”
他嘶叫着冲上来想要推搡纪长清,啪,贺兰浑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老实点!”
“不行,不许你们再查,你们害了我阿耶还不够,你们还想要王家全都死光!”王述之鼻子里流着血,疯了一样往前冲,“不许你们再查!”
贺兰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隐情,当胸一把揪住他:“你知道是谁杀了你阿耶?”
“是谁,还能是谁?这是神谴,都是你们乱闯,害得神怪罪我们!”王述之被他牢牢抓着动弹不得,急怒之下顿时忘记了顾忌,“要不是你们强行带走了我阿嫂,我阿耶怎么会死!”
神,五通。贺兰浑冷冷盯着他:“你是说,五通杀了你阿耶?”
“不是神,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王述之嘶叫着,状似疯癫,“神说过要隐秘,不能让别人知道,神说过一旦这事泄露出去,我们全家都要死,你们非要插手,你们非要到处乱闯,你们还强行带走了我阿嫂,都是你们害的!”
原来如此,也就难怪王家从头到尾,一直在拼命阻拦他查案。贺兰浑稍稍松手,好让王述之气息顺畅些:“五通要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隐秘?说!”
王述之却趁势扑上来:“都是你们害的,我杀了你!”
贺兰浑向边上一闪,捉住他的手腕一送一拧,手腕顿时脱臼,啊!王述之惨叫一声,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贺兰浑牢牢攥住软垂的手腕,手上加了气力:“五通要你们做什么?说!”
王述之惨叫着,再不敢跟他强硬:“神要炉鼎,神要选阴命女子,神要诞育后嗣,强大神格!”
阴命女子?贺兰浑与纪长清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案子与洛阳的案子,第二处交叉。
手上一紧,拧得王述之惨叫不止,贺兰浑沉着声音:“你们选的阴命女子,是我三姐?”
“不是我们选的,”王述之看出他的怒意,本能地恐惧,“是神选的她,不关我们的事!”
砰!贺兰浑照他脸上又是一拳,砸得他一张脸顿时肿成了馒头:“她是人,不是让你们随便挑选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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