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争执。
她妻子同样是老师,教高中的,两人出了名的伉俪情深。
陈萍在这句话做了个自己能看懂的记号。
伉俪情深?
或许女人的直觉吧,也或许死者没穿衣服的样子,让她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消息火速传遍整个楼栋,大家都认识,几乎所有在家的都来了,这倒省了陈萍的事,不用楼上楼下跑。
得到的信息几乎和报警人说的一样,尤其夫妻关系。
有名白发苍苍的退休老教师自称是两人的媒人,激动地滔滔不绝。
没人听到过异常动静,至于陌生人就不好说了。
全校学生数千人,学校宿舍就在学校里面,平常经常有学生进出,根本认不过来。
人命案关天,刑侦科同事很快赶到,同时赶到的,还有那位伉俪情深的妻子。
大概因为职业原因,她比同龄人年轻不少,气质优雅,看到尸体的瞬间,立刻瘫坐地上,大颗眼泪无声无息滑落。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很多老警察都有双火眼金睛,茫茫人海一眼认出坏人,分辨话语里的真假等等。
那是一次次案件,一次次近距离感受人心丑恶练就出来的。
陈萍目前还没,但非常非常确定,陈教授爱人的伤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她骨子里的书卷气让她即使伤心到极致依然保持体面。
陈萍是现场唯一的女警,轻轻搀扶住她轻声安慰。
教授妻子根本听不进去,哀伤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爱人,忽然想起什么,踉踉跄跄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众人视线。
她抱住没了气息的爱人,吃力挪到床边拽下被子,轻轻盖上。
这个动作给陈萍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也正是这个动作,产生了之后的怀疑。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即使死了,也要让他保持体面。
陈萍无意看到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大概最近几年补拍的,教授身穿黑色燕尾服,大背头,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两人头挨着头,笑的满脸幸福。
案件非常简单。
教授没有任何外伤,死于服用过量助兴药物引起的突发心脏病。
不是他杀。
随后教授妻子刘春兰承认了这点,昨晚,他们发生关系时的确用了助兴药物。
药物正好用完了,包装盒临出门时扔到上班路上的垃圾堆,至于房门,走的太急忘记关。
刑侦队方然不会轻易相信单方面的说辞,这里面有很多疑点,但监控记录证明没说谎。
刘春兰早上六点二十分离开家属楼,死者七点左右死亡,时间对得上。
事发时家里只有两人。
如果说故意陷害吧,两人的确伉俪情深,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而且助兴药物引发心脏病的概率极低。
梁景瑶忍不住打断她:“你怀疑什么?教授妻子是凶手?”
如今的社会到处都是监控,各种堪比神仙法术的高科技仪器,记得看过篇报道,现行命案破案率高达99.9%,无限接近百分百。
陈萍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梁大师,你相信面相吗?”
梁景瑶差点想翻白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问一个算命大师信不信面相,开什么玩笑。
陈萍表情严肃:“教授肯定死于意外,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像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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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的傻子大小案件,所有证据全部指向是一场意外时差不多,陈萍有强烈的直觉。
首先刘春兰给她的印象。
非要勉强形容的话,像名字,春天山里的一株兰花,年纪老了,却更加优雅迷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助兴药?
当然,她没有老年人房事用药下流的想法,这个年龄了,老夫老妻,自自然然不好吗?
此外还有时间上的疑惑。
监控显示,刘春兰晚上十点半回家,再去掉洗漱半小时,十一点算不上太晚,为何选择清晨做那事?
梁景瑶不得不从专业角度提出质疑:“知道男人早上的生理反应吗?”
她觉得这点正常极了。
五十五岁的男人身体机能退化严重,除去少数老当益壮的,想要和谐,就得选择合适时间和药物。
“好,那先不说这点。”陈萍此刻满满的倾诉欲,振振有词道,“刘春兰见到尸体时的反应不符合常理。”
教授死于药物,正常来说,刘春兰应该后悔,自责。
她没有。
她的哀伤,除了丈夫去世,总感觉还有别的,就像葬礼上很多人哭的伤心欲绝,其实勾起了伤心事,不知道哭的什么。
这点梁景瑶没法解释了,她一点不懂破案,建议道:“要不你反映给领导??”
陈萍叹口气:“早说过了。”
被批了一顿,让她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现有证据铁的不能再铁,教授的确死于意外。
陈萍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大师,求你算算吧,最后一次,我真的放不下,你要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没说出的疑点还有很多很多。
然而法律讲究证据。
梁景瑶无奈摇头,掏出三枚铜钱随手起了一卦,打算先看看陈萍所求的结果,错的话让她死心赶客走人,对的话再说。
两阳一阴,两阴一阳,上震下兑。
这是个非常少见的卦象。
震代表长男长子,兑对应少女或者小女儿,简单说,阴阳乱了,男子住在少女位置。
归妹卦!
梁景瑶:“”
梁景瑶快速翻看往生录,低声道:“你推断的没错。”
陈萍激动的差点蹦起来:“然后呢?”
“然后,靠你自己。”天道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再说对方也不值得这么做,梁景瑶想了想含糊道,“具体内容我不方便透露,但真相,就在死者住的楼栋内。”
这是她能提示的极限。
陈萍已经很满意了,她需要的就是一个肯定,一个方向。
赶到大学正好饭点。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陈萍今天穿的便装,那位报警人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是学生,皱眉道:“同学,你找谁?”
陈萍亮出证件:“你好,我叫陈萍,想和你聊聊,方便吗?”
“哦,我想起来了。”报警人点点头,递过双拖鞋,疑惑道,“聊什么?张教授的案子不是结了吗?”
陈萍未置可否,打开录音笔,直接进入正题:“刘春兰老师之前有过忘记关门吗?”
这是她的第一个疑问。
刘春兰比死者小两岁,五十三,即使开始老年痴呆,也不可能忘记关门。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肌肉早行成了记忆,通常忘记关门最多的原因——遇到急事,或者情绪波动魂不守舍。
报警人一愣:“没有吧,印象里没有。”
陈萍点点头,第一次走访时间很短,只问了些案发时最简单的问题,然后刑侦科就得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
但现在,出发点不一样了。
报警人和死者同一时间搬进宿舍楼,十多年的邻居,又是同事,如果有什么情况,多少应该知道。
陈萍郑重道:“死者和爱人刘春兰的关系真的很恩爱吗?”
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报警人眼神明显闪躲了下:“对啊,非常恩爱,整个学校没有不知道的。”
“我没问整个学校,我问的是你。”陈萍身体往前靠了靠,低低道,“这位老师,张教授死于过度使用助兴药物,你对此相信吗?”
报警人这次闪躲的更明显,片刻后反应过来质问道:“这位警察同志,你这叫诱导,是不合法的,懂吗?”
陈萍差点噗嗤笑出声:“您还懂这个?”
“当然。”报警人狠狠瞪她一眼,忽然叹口气,“算了,我直说吧,但先说好啊,我没有证据的。”
一些话,他憋心里很久了,就像陈萍放不下的心情差不多,他感觉如果不说出来,这辈子都会心里不安。
都说张教授夫妇伉俪情深,可作为邻居,他不这么认为,没错,他见过无数次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出门,回家。
可一墙之隔,他也听到过很多次刘春兰老师的哭泣声。
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和妻子议论过这事。
妻子叹口气:装出来的吧。
当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再见到两人时,他下意识暗自观察。
女人直觉真的很神奇。
有次他在校门口看到两人,一开始分着走的,刘春兰老师想挽张教授的胳膊,被推开,他没听清说什么,但看表情,好像很不耐烦。
两口子吵架了吗?
报警人没好意思打招呼,跟在两人身后,当走进校园,马上遇到师生时,张教授伸出胳膊,两人变成最常见的亲热姿势。
真正让他确认,是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学校晚上发了份紧急文件,他电脑坏了,去网吧,距离太远不方便,想了想给张教授发信息。
那边答应的非常爽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人的卧室。
卧室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条被子。
两人分开睡的?
察觉到他看见了,刘春兰笑着解释道:“我最近睡眠不好,影响的老张也睡不好,干脆暂时分开睡。”
报警人是成年人。
这种事需要解释吗?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再说到了一定年龄,分开睡也算正常吧。
邻里邻居真的很难藏住秘密,哪怕不刻意观察。
报警人回家告诉妻子,并未多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装的又如何?
那是别人的家事。
陈萍飞快记录:“分开睡,说明夫妻生活应该不多,对了——你之后又去过他们家吗?两人一直分居?”
“我没事去人家卧室干嘛,先别打断我。”报警人情绪变得激动,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犹豫半天才低声道,“张教授,和一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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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学生走的很近。”
老师和学生走的很近看似正常,大学生了,成年人,就像他也有,关系好的学生经常来家里。
这个年轻的学生,是个男生。
五官清秀,怎么说呢,有点娘里娘气。
时代早已不同,报警人身为老师,不仅知道这个少数群体,还挺理解的,那句怎么说的来着,爱情不分国界,不分男女。
报警人没多想,张教授肯定是直的。
直到有次他晚上失眠,悄悄跑到阳台抽烟,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的争吵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陈萍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男生也在?”
“我没看到。”报警人回答的很严谨,带她来到阳台。
很久的户型了,两家阳台平行,间隔三四米,探出身,最多能看到对方卧室一角。
事情发生后,刘春兰不知道搬去哪里,阳台的花无人照料,死了大半。
报警人看着一片枯黄,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就像两人营造的幸福美满,再也开不了了。
他轻轻叹口气:“我听到了。”
男生说话娘里娘气,像那位长腿女明星,嗲嗲的,很有辨识度。
吵什么他没听清楚,但似乎因为男生。
陈萍若有所思:“你怀疑两人关系不一般?”
报警人没回答,好半天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梧桐广场吗?”
陈萍耸耸肩:“当然知道,不过很少去。”
本地人应该没有不知道的,清一色国际大牌,随便一件衣服好几千上万,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报警人也消费不起。
妻子今年四十整,他打算用悄悄攒的私房钱买个名牌包包,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周日的梧桐广场依旧没太多人,主要一进来,那金碧辉煌的装修,那吊牌价格,显得自己寒酸又失败。
人少,看到熟人想认不出都难。
四楼卖包包,刚走出三楼电梯,迎面看到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两人肩并肩,从背影看有些熟悉,年轻的手里拎着个购物袋。
报警人知道那个品牌,价格死贵死贵。
年老的忽然说话了:“要不要看看鞋?”
年纪轻的非常高兴,挽住年老的胳膊撒娇:“算了吧,好贵的,我怕把你工资全花光了。”
因为在两人身后,报警人看的清清楚楚,年老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屁股:“难得今天这么懂事。”
报警人感觉被雷劈了,浑身发麻。
两人说话声音?
与此同时,年老的似乎感觉到什么,慢慢转过身,目光接触刹那,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安静的让人窒息。
报警人尴尬极了,艰难笑笑:“我说看背影那么熟悉呢,张老师,这位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大脑自动说的。
张教授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含糊道:“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明明是学生。
报警人胡乱点点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包都没买就走了。
其实不意外,自从那晚听到吵架,他隐约懂了什么。
尴尬,因为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社会大环境对少数群体依然存在歧视,尤其张教授的身份,如果传出去,这辈子算完了,身败名裂。
对方还是他的学生。
这次偶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心虚的很,每次出门生怕遇上尴尬,先从猫眼看看外面,确认没人再做贼般溜出去。
报警人收回幽幽思绪:“警察同志,我没有说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意思,老师和学生一起逛商场,说明不了什么。”
“我们会认真调查再出结论。”陈萍回答的心不在焉,“死者死亡的当天,或者前一天,男生有来过吗?”
报警人立刻摇头:“没看见。”
陈萍关掉录音笔,有没有来过,问问那个男生就知道了。
走出门,她忽然回头:“你相信刘春兰老师说的话吗?”
报警人愣了下,苦笑反问:“信不信,还重要吗?”
他事后咨询过法律专业的同学。
无论真相到底如何,和张教授在床上的是谁,都不构成刑事责任。
这也是他为何没主动说的原因。
一些事,一些真相,就这样过去吧。
陈萍疑惑更大了。
监控证明,事发时刘春兰在家,如果一切猜测是真的,两人怎么发生的关系。
趁刘春兰睡着?给她吃了什么助安眠的药物?
那冒的风险太大了。
男生有个和本人不太搭的名字,叫任正清。
陈萍的警察证把他给吓坏了,说话结结巴巴:“您,您找我什么事?”
他眉清目秀,化了淡妆,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陈萍终于明白啥叫怜香惜玉,她感觉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肯定会心软。
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小男生是个怂货,得知来意后全招了。
他喜欢年纪大的,按照圈里的说法,恋老,尤其张教授这样文质彬彬的。
第一眼,他便疯狂心动。
结果没想到,张教授也是同道中人。
两人疯狂爱上彼此。
相处中唯一的遗憾,张教授表面看着再怎么年轻,五十五岁的人了,开始还好,时间长了越来越力不从心。
任正清又是摇头又是摇手,哭的楚楚动人:“警察姐姐,那些药真的没事的,我们之前用过很多次,我那么爱他,要知道出事,哪怕身败名裂也不会走。”
清晨时两人来了兴趣,因为昨晚发生过,张教授有点透支,用的剂量比平常大了几倍。
察觉身体不对劲,让任正清赶紧走。
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
见光,意味着两人都完了,都会被开除。
张教授打算休息会,实在不行再打医院电话,总之,不能和任正清扯上关系。
任正清明白这点,又担心又害怕,然后忘记关门。
陈萍被他哭的火大,要不是身份限制,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强压住怒火低低道:“张教授的爱人呢?”
任正清眨眨眼,似乎有些疑惑:“你们不是调查过吗,上班去了呀。”
那个呀,后面仿佛带了条波浪线。
陈萍换个问法:“我的意思,她当晚在家吗?”
任正清轻轻点下头,然后明白了什么:“警察姐姐,我算不上破坏他们的家庭,张老师提出过很多次离婚,他老婆不同意,说只要不离婚,怎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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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萍目瞪口呆,问了句不符合身份的话:“她睡一个屋,你们睡一屋?”
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刘春兰什么都知道,为了维持婚姻,接受丈夫和另外一个男人在眼皮底下发生关系?
陈萍清晰听到脑袋爆炸的声音,喃喃道:“你们,你们怎么做的出来?不能开房吗?”
“不能,张教授怕被人认出来。”任正清凄凉一笑:“我们这种人啊,活的很痛苦,相爱不能在一起,不得不娶一个压根不爱的女人,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每一天都是煎熬。”
陈萍一句都没听进去。
为什么?
刘春兰为什么这么做?
甚至为了隐瞒真相不惜对警察说谎。
陈萍使劲摇摇头:“刘春兰事后找过你吗?”
“没有,我给她发过信息,没回。”任正清又哭了,使劲拍了拍单薄的胸口,“葬礼那天我去了,大老远,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的像尸体,我感觉我进去的话,她可能会把我杀了,呜呜呜,警察姐姐,我真的好难受,不管怎么说,我有逃不脱的关系,这段时间里,几乎天天做噩梦,要不是还有父母,我真想随他去。”
陈萍丝毫没感到感动,她忽然想起卧室墙上挂着的那张结婚照,轻声道:“不,你不爱他。”
任正清茫然:“你说什么?我不爱他?不可能,我自己最清楚了,喜欢我的人很多,有钱的,帅的,我都没动过心。”
陈萍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警察姐姐,话还没说完呢。”任正清追了几步,大喊道,“您还没告诉我,我会不会被抓起来。”
没错,他最担心这个。
陈萍摆摆手:“暂时不要离开学校。”
这里面挺复杂的,涉及到犯罪义务来源,按照任正清的说法,他没有预知到结果,因而不产生义务,大概率不构成过失犯罪。
真相,至此水落石出。
陈萍明白了,又不明白。
想要立案,还需要刘春兰的供词。
陈萍把地点定在刘春兰学校旁边的茶馆。
比起第一次见面,刘春兰明显憔悴了很多,她一身黑色衣服,不知道工作需要,还是纪念亡夫。
陈萍感觉像后者。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刘春兰看了几眼任正清的供词,笑了,她没解释为何说谎,问陈萍:“陈警察,你结婚了吗?”
陈萍老老实实摇头:“单身。”
刘春兰端起茶,没喝,她晃动茶杯,似乎晃动的茶水里有什么玄机:“那你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吗?”
陈萍再次摇头。
谈过几个男朋友,或许爱过,谈不上全心全意。
“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不管他是什么,人也好,东西也罢,哪怕他不爱你,也要不图回报成全他。”刘春兰语气宛如给学生讲课举例子,“比如我,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男人,可我还是义不容辞嫁给了他,哪怕他约法三章,分床睡,不发生性关系。”
陈萍:“你”
陈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来之前,自认已经想通一起,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刘春兰隐瞒真相,就像当初盖住尸体保持最后的体面,她不想丈夫死后遭人非议,是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
她的爱,应该来自几十年的生活。
但这算什么,结婚之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陈萍本来脑补出一番感天动地的情感大戏,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甚至,她感觉需要仰视刘春兰。
结婚多年发现丈夫是同志,她没有闹,为了家庭,为了爱选择接受,处处维护丈夫的面子。
比起肤浅的任正清,这才叫爱。
可剧情刚开始就崩了。
陈萍目光呆滞,问了句废话:“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春兰回答的很轻松:“当然为了爱呀。”
相亲第一眼,她就知道,眼前文质彬彬的男人是她要等的人。
他那么优秀,懂那么多。
交往一段时间后,当得知张教授喜欢男人,她依旧义无反顾,那个年代,他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家庭对外掩饰身份。
她感觉对方应该对自己多少有好感,不然怎么会告诉她这样大的秘密呢?
她想,一辈子长着呢,早晚他会真正爱上自己。
陈萍:“”
这个爱有点恐怖。
“是不是吓着你了,感觉我很可怕?”刘春兰唇角上扬,优雅笑了笑,又长长叹口气,“你还没遇到真正的爱情,等遇到了,也会像我这么做的,成全他,爱他,用自己的一切,一辈子。”
陈萍差点打个冷战,即使遇到,哪怕对方天神下凡,她首先是自己。
警察办案要问和案件有关的。
陈萍没忍住:“你心里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我有正常的感情需求,又不是动物。”刘春兰眯起眼看向窗外,低声道,“看着他和男人亲热,我难受的恨不能把心挖出来仍地上踩,可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样他会很内疚,提出离婚。”
不能对人言的秘密埋藏几十年。
任正清不是第一个男人。
第几个,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为了不引起怀疑,约会地点尽量在家里。
刚开始她受不了,躲在屋里用被子蒙上头,满脑子全是丈夫和男人亲热的画面,时间长了,大概习惯,也可能产生抵抗力,不再那么疼,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热情寒暄。
欣慰的是,男男之间的感情都不长久,短的几个月,最长的一年。
一直到任正清的出现,她才感到危机。
丈夫态度从未的强硬,一次次提出离婚,他说,压抑了几十年,余生想活的真实些。
“陈警察,你说他是不是太糊涂了,任正清刚二十出头,怎么可能长久,万一败露身份,一辈子全完了。”刘春兰喃喃道,“所以这场意外出的好啊,我伤心又高兴,他走的干干净净,以后如果能地府见面,我一定要问问他,知道我有多爱你了吗?”
陈萍终于狠狠打个哆嗦。
她明白刘春兰当时哭什么了。
陈萍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回到派出所给梁景瑶发信息,她无法理解,一点点都没法理解。
太窒息了。
梁景瑶没心情谈这事,她遇到上任以来的第一件大事。
中午,不知怎么睡着了,做了个梦。
茫茫群山无边无尽,山里有个小村庄。
清晨时分,无数鸟儿忽然扑棱棱飞起,像受到什么惊吓,疯狂盘旋尖叫。
阳光穿透树林,落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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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无数老鼠密密麻麻,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后面咬着前面的尾巴,前面的再咬着前面的,宛如一片涌动的黑色河流,让人头皮发麻。
村口水井旁,有个早起的妇人轻快转动辘轳,等吊起水桶,惊呆了。
原本清澈的井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浊的像泥汤。
画面忽然加快,太阳来到头顶,落在山那边。
小村庄没有通电,一盏盏煤油灯朦朦胧胧的,不知谁家吵架,男人大骂,女人哭喊,狗跟着凑热闹,一只叫,全村跟着叫。
夜色渐渐深了,村庄睡去,没人看到,山那边忽然亮起道刺眼白光,那白光,比太阳都要亮,短的却只有一瞬。
然后,一声闷响!
群山晃晃悠悠,大地剧烈颤抖,无数山石滚滚落下,灰烬漫天,转眼间,小村庄变成一堆废墟。
梁景瑶醒来浑身湿透。
她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天界给她这个土地神的提醒,要地震了,很大的地震。
是提醒,也是警告。
人间有人间的规则,春天花开,秋季落叶,冬天下雪,一年四季轮回,有因果,有报应。
神仙不可干扰这种自然灾害。
地震的小山村,距离她数千公里,几乎到国界了,那是别的土地神的管辖范围。
她想管,人家也不愿意。
然而人间生活二十多年,真的不管吗?
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老汉差点变猴那村的村长来了,邀请她喝喜酒。
喝喜酒,并非要喝酒,当地的传统说法。
梁景瑶作为土地庙唯一工作人员,在当地老百姓眼里,算公家人,有身份,能邀请到她,脸上有光。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真的天注定。
梁景瑶都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有了办法。
办喜事的主人见到她高兴坏了,不容她拒绝,给安排到主位。
喜宴有讲究的,新娘新郎父母和直系亲属属于贵宾,单独一屋,菜比其他客人多了几道,除此之外,就是主位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都快有社恐了,整个一桌,全是村里的长者,最年轻的也得六十往上。
喜宴喜宴,总不能只吃饭吧,聊什么?要不给他们把把脉?
她担心多了,刚落座,身边的一个老太太就眯起眼,笑盈盈道:“梁大师,你结婚了吗?”
梁景瑶:“没。”
老太太老眼一亮:“还没男朋友吗?”
见梁景瑶摇头,气氛立刻变了,老头还好,男人嘛,不屑儿女情长。
一群老太太展开热切讨论。
“东子年龄差不多,上次听他娘说一直单着呢,要不给说说?”
“我觉着不太行,梁道士是吃公家饭的。”
“啥公家饭啊,你真老糊涂了,现在都看钱,公家饭不行了,一个月死工资,最多几千块。”
“”
梁景瑶脸笑的都快僵硬了,正打算转移话题,浑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喜宴,她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头发打结,天还没冷,穿了件老旧的蓝色夹袄。
喜宴主人赶紧走过,拉住她胳膊往外拽:“老婶子啊,咱们去外面吃饭好不好?今天您侄儿结婚,拜托您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老婆子不耐烦推开他,眯起眼看向周围,嘟囔道,“我家娟儿没在家,河边没有,地里也没有,我找了一个遍没找着——娟儿,你在吗?跟娘回家了,你一个没过门的姑娘,不能吃喜酒,听话啊,娘给你下面条,放两个荷包蛋。”
她嗓门响亮,生生压过旁边音响里播放的喜庆歌曲。
喜宴主人叹口气:“老婶子啊,你家娟没在这,我好像好像看到她回家了,没准和您走岔道了,要不您回去看看?”
距离近的宾客跟着附和。
“对对,回家了,婶子,快回家吧。”
梁景瑶感觉众人态度有点反常。
她看出来了,老婆子精神不正常。
按理来说,喜宴来了个疯子肯定不吉利,但怎么好像都客客气气的?
身边老太太看出她的疑惑,指指自己脑袋低声道:“她呀,女儿走丢二十多年了,这里坏掉了,整天到处找女儿。”
梁景瑶一愣:“二十多年?”
“估计已经不在了吧,不然怎么不回家。”老太太一口气叹的差点憋着自己,“我和她同一年嫁到这里的,我生了个小子,她生了闺女,还想着两人同龄,能结个娃娃亲呢。”
旁边另一个老太太瘪瘪嘴,不屑道:“可别想了,你儿子哪能和人家闺女比,第一长相,哎呀,二十多年了,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娟子那水灵的啊,整个公社找不出更好看的,学习也好,如果还在,现在至少是个中学老师。”
她的眼里,中学老师又有文化又有地位。
又一个年龄更老的老太太淡淡道:“不,她会接她爹的班,当工人。”
“可惜便宜了外人,供销社的铁饭碗啊,比坐办公室都好。”最早说话的老太太看看周围,低声道,“你们说,真的是她侄子把娟儿卖了吗?我总感觉太巧了,娟儿当年丢的时候十九岁了吧,又上过学,认字,绝对不可能自己走丢。”
疯婆子似乎感应道什么,忽然挣脱众人,哈哈大笑:“我给你们讲,我家娟儿以后可是要去供销社上班的,以后谁家办喜事,买喜糖什么的,找她。”
喜宴主人连连点头,苦笑道:“好好,婶儿,下次结婚我一定啊呸,没有下次。”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快笑疯了。
疯婆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精神不正常,还以为夸她闺女的,跟着傻呵呵笑。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往生录缓缓打开。
还好,疯婆子的女儿还活着,在
梁景瑶愣住了,不敢置信再次确认地址。
即将要地震的那个小山村?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说起陈年往事,几个老太太低声争论起来。
“虎毒不食子呢,那可是亲堂哥,一个亲奶奶,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你没看电视上演的吗,为了皇位,亲哥哥还是亲弟弟,儿子害死爹。”
“你个老糊涂,供销社售货员能和皇位比?”
“”
几十年前,疯婆子还没疯,算的上整个村里最风光的女人,她的男人在供销社当售货员。铁饭碗先不说,买什么都需要票的特殊年代,意味着掌握很多人的吃喝用住,小到水果糖,大到最时兴的布料,最稀罕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唯一的遗憾,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女儿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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