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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个念头冒出来暗桩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莫不是也跟着陛下魔怔了不成。
他也盼着小公主没死,她没死多好。
怎么可能呢?
不会,不会是小公主。
一定是他眼花了。
莫说这天下之人相像多, 再说小公主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也不可能在街沿边卿卿我我。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傅忱, 是断然容不下别人,放不下别人的。
若是小公主还活着,陛下也不会变得如此魔怔, 如今他已经不像他了。
宫内不许人赶马, 所有的轿撵, 马车全都要放停在正宫门外, 以步行进宫面圣。
柏清珩走的正宫门,他下马车时,正巧看见外头停的那匹红棕烈马, 是在外街沿遇到的那匹马,还真是没有猜错,在长街纵马横行的男人, 他是宫里的人。
敢在汴梁街沿纵马, 此人必定备受陛下脸面。
这马性烈只观其外,便可知道是一匹少见的汗血马。
柏清珩不经意往马蹄上扫过一眼, 他顿了一瞬, 马蹄上佩的护具有磨损,磨损不小, 显然是跑了不短的路程。
马不停的抖动蹄子, 周遭落了很多的飞沙, 那沙不是柔软的沙, 是锋利的砾子,像北疆特有,赶马进宫的男人从北疆来?
这么快,新帝要扩充国域至北疆了么?
“陛下,梁怀砚已跨入北疆界域,北疆王接纳梁怀砚,北疆易守难攻,属下等只好在外布下天罗地网,待他出来。”
北疆王年已过百,毒辣老练,和宣武他们是一辈的人,真正意义上的老骨头,付祈安都算他后辈,和他打交道在他手上栽过好几回。
别提傅忱,在他眼里,傅忱是儿子辈的人。
要叫他跟自己儿子辈的人投诚,只怕不可能。
梁怀砚往那边逃窜,傅忱早能猜到他会走这步棋。
纵观天下,谁敢接纳他。
前几日,黎美人在大牢里生了,是一个女儿。
因着梁怀砚的关系,他留下了这对母女的性命,他还特地差人排了一台好戏,就摆在牢里,按着宣武帝的头给他看看。
在他不知道的背后,他的好儿子和宠妃是如何阳奉阴违。
宣武到真是疼爱这个女人,从前国败都没见他嘶吼发怒,看到戏人扮演的“梁怀砚”和“黎美人”痴缠,他一度冲上去要撕了那两个戏人。
“嗯。”
傅忱端坐着,他的面色苍白,长发披散,寒冬腊月里,身形消瘦,他依然只着一袭青衫,更让人觉得空旷,能看到他腹里的肌肉以及上面的伤痕。
傅忱放下手里拿的白玉棋,转过身。
“梁怀砚不急,他会一直在北疆,守在外面的人不要松,但有人从北疆城门出来,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暗桩疑问,“北疆人也要杀吗?”
“是。”
“若是杀了北疆人,北疆王问起我方讨说法”
傅忱取来一个白玉珠子戴在手上,他的手骨修长,面上似笑非笑。
声音沉了,“讨问?说法?”
暗桩硬着头皮,“属下等不敢揣测圣意。”
“他若是问,别理就是,暂且叫他先拿个说法,因何要包藏我南梁钦犯?”
“西律南梁建并做大,他不敢轻而易举惹我,骨头老成那样,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几斤重,还能挥舞几斤锤,稳坐多少年高台。”
“若他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他。”傅忱嘴角噙着瘆人的笑。
“区区北疆,胆敢与我抗衡。”
傅忱笑的那样阴戾,声音明明很轻,却叫人在心里产生掷地有声的胆寒感。
话音刚落,没放下的黑玉棋在手里化为齑粉。
冷风吹过,瞬间灰飞烟灭。
暗桩应是。
“好了。”
“梁怀砚翻不出什么风浪,他顶破天闹出头,靠的也只是他的那张嘴,若真要说得动北疆王与我动武,只凭借他那张嘴是全然无用的。”
傅忱轻轻拍干净掌心,“退下吧。”
他拿出怀里装着蛊虫的玉瓶,凑到眼前观望。
暗桩悄悄窥了一眼。
蛊虫较上次暗桩看见它们时,已经长得很大了,依然丑陋肥硕。
玉瓶旁男人的睫羽微垂,丰神俊朗的脸带着笑意,和刚才的阴寒不尽相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瓷瓶在微晃。
母蛊已有成年男子的细腕那般粗,再大一些,联合子蛊,会将玉瓶挤炸。
暗桩出去时正巧碰到来面圣的柏清珩。
他见了礼,退下了。
柏清珩看着他的背影过一息才收回。
这个男人风尘仆仆,许就是纵马之人。
柏清珩跟新帝打过照面的交道并不多,可以说只有一面之交,是在傅忱匆匆登基那日,他在正殿接受万官朝拜。
柏清珩没有抬头看,隔得远了些,傅忱又站得高,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新帝身姿颀长。
后散朝拜时,冯为与他说过,有人讲,新帝今年不超过二十一。
柏清珩才心惊,是幌子吗?新帝如此年轻?
而传言又说他治理百官手段高明,暴戾果决,行事狠辣。
汴梁宫内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够接受万官朝拜。
翰林院编修位正七品,并不能上朝。
这是柏清珩第一次面圣,单独的面圣,也不是在御书房。
柏清珩没多看,他整衫,低眉跪下。
“翰林编修史柏清珩,叩见陛下。”
顶上传来一道声音,“起来。”
声音听着的确年轻。
傅忱收好玉瓶,他有些疲倦,微一弗手,撑着额。
柏清珩抬眼看去,他内心大惊,新帝果真如此年轻,他龙章凤姿之仪,周身尊贵,气质冷然。
况且,一个男人竟然生得如此貌美,男生女相,却不阴柔。
还好冯为今日没来,他那性子,多看上几眼,只怕要将新帝惹毛了。
柏清珩不知道的是,冯为故意找事摔了腿,他爹礼部侍郎亲自上宫来请回召,说冯为不能进宫应见了但请陛下见谅。
礼部侍郎字字言辞恳切,语语抱憾,傅忱好脾气听完,叫他起身。
待礼部侍郎擦干净额上的冷汗,以为没事时,傅忱叫来刑部的人去冯府赏给冯为二十大板子。
吩咐完刑部的话,他还低晒笑了一声,问道礼部侍郎。
“爱卿以为朕对令公子的慰问如何?”
吓得礼部侍郎话不敢多说,只敢连声道好,陛下英明。
柏清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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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陛下传召微臣来有何要事?”
傅忱单手撑头,语调慵懒。
“柏卿,朕有一事问你。”
傅忱抽了棋桌底下放好的誊抄题卷,扫过上面的字。
“这封誊抄的题卷上头有几句话,攻水利不如运水利,运水实为担承,攻水易遭反噬,说得很好,你有听过吗?”
“回陛下,微臣只在誊抄的时候见过。”
傅忱说的这句话,柏清珩脑子里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冯为提了新帝。
怕誊抄的字迹有错,每一个字他都用心阅过了,其中这位考生的见解很独到,他为此还过口念了几遍。
不止这几句说的好,在这当中题卷当中,他的策论,可谓针针见血,直击要害。
可是没中选,柏清珩想,许就是言辞太过于直接了当,这样的人不圆滑,并不适于朝堂。
只可惜不能去找写题卷的人,恐怕他去找了问问他的见解,被人知道了,生出多余的事端。
“秋闱试题出的是平南大坝决堤的事,人人都以修坝和毁坝两个议题来论文,唯独他”
傅忱弹了弹题卷的纸面,发出荡荡的声音。
“你去给朕查查,这是哪位考生的题卷?将他带到朕的面前。”
其实远,不仅如此。
当初在偏殿见过的,衡宗的《赋水论》。
衡宗的赋水论是新书,傅忱阅完上卷,再也找不到下卷了。
他命人翻变了皇宫内的藏书阁,汴梁城内大小书铺,书摊,前些时候因着动静太大,险些烧了一家书铺子,都没有找到赋水论的下卷。
赋水论没经由汴梁的翰林院编修攥写,再流向汴梁,说明这是一本野书。
答这张考卷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写赋水论的衡宗。
衡宗
傅忱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衡宗在运水攻水的见论有独到之处,赋水论前半卷许多聊于民生眼见都不容小觑。
此人若不能为他所用,必要毁掉。
决不能让他流向别国。
“是。”
柏清珩当时看到这段话时,心里就隐隐有所猜测,陛下若是足够明君,他必然会重用此人。
外界传言新帝暴戾狠辣,但今日来看,只怕传言有虚。
至少在政见民生,重用贤才这一块,柏清珩还是很服傅忱,他的眼见才干,比之先帝他好太多了。
傅忱迟迟没有后话,柏清珩等了一会,斗胆问一句。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嗯?”
傅忱从乏累中抽身,越到那几日,傅忱给母子蛊喂养的血肉越多,他的精气大不如前。
嗜睡而已。
待到年夜那日,他就能复活梁怀乐了,届时母蛊在她身上,子蛊在他身上,无论她在哪里,他都知道。
他会一辈子抓紧她。
“没别的事了,你”
傅忱正要说叫他走,目光落到那几个熟悉的攻水运水的字上。
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初他看的这一行字下面有的覆水难收的四个字眼,总觉得很是污眼。
又觉得柏清珩的字丑了一些,他嫌弃指教道。
“柏卿的字,下去再练练”
柏清珩等了一会,他本以为傅忱要说些什么,不承想,竟是挑了他的字。
柏清珩嘴角微抽,“”
他的字迹说丑不丑,虽比不上大家,却也算是能上小台面的。
竟然在比他小了五岁的新帝面前,遭到了批嫌。
柏清珩有些觉得傅忱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应下去。
“微臣空下便练。”
怀乐妹妹的字写得最好,就去找她来教教吧。
想到怀乐,柏清珩心里那点对傅忱的不愉都散了。
傅忱,“嗯。”
“没有别的事了,你拿了题卷便走了吧。”
柏清珩领命,他跪在堂下中几尺的位置,如今要去拿题卷,正靠近傅忱。
柏清珩只专注于题卷上面的字迹,他看到了旁边的批准,傅忱重复写了这段话。
新帝的字迹,走势恢弘,铁画银钩,和他的一比,他的字的确是相形见绌了。
新帝年岁是小他的,他不仅位高权重,坐于万人之巅,就连写字都胜于大家。
柏清珩在心里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这不服输又有点,的确是被比下去了。
难怪遭了嫌。
殿内没有燃别的香料,一直都是清淡的。
柏清珩避马时抱过怀乐,沾染上了她身上的气息。
傅忱的鼻子天生敏锐,最是灵不过,柏清珩又不用香。
他靠过来时,傅忱闭着眼睛休憩间,鼻尖一动,恍惚间,竟然闻到了独属于梁怀乐身上的味道。
是少女的幽香,独成的。
傅忱起先还是皱眉,他以为是梦,再闻时,的确闻到了,梁怀乐!
原本阖上的凤眼,在一刹那间瞬睁开。
落到了柏清珩身上。
作者有话说:
抽到旗袍的是那两位小可爱,速来微某博找我
不然得重抽了
好基友妙玉子太太的《心机婢女上位记》特别好看,快去看!
奴,受压迫、剥削、役使而没有人身自由的下等人。
莹雪不仅是奴,还是奴中之奴——家生子。
她生来就是主子的附属品。
貌美一些,便要剪了獠牙给主子做媵妾,勾引拉拢新姑爷。
伶俐一些,便要遮了容色给主子做丫鬟,吃喝拉撒寸步不离。
婀娜一些,便要避人耳目终日藏拙寡言,生怕被家里的老爷公子强要了去。
而莹雪又貌美又伶俐又婀娜。
小姐自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既央她明里暗里蛊惑花心的未来姑爷,又忌惮她野心勃勃伺机上位。
莹雪不语,当着小姐的面儿哭诉陈情,只说自己万不敢背叛小姐。
当着未来姑爷的面儿却软了声调,哭的梨花带雨,话里话外勾着他往自己房里去。
直到莹雪以丫鬟之身抬成了姨娘,又成了平妻,最后还获封诰命夫人时,她才慢条斯理地对自家小姐说道:
——莹雪只是不想为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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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柏清珩察觉到顶上有一道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打在他身上。
那些朝阁老臣怕新帝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能将南梁朝蠢蠢欲动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年纪轻轻,威严极胜。
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人能给到柏清珩这样的压迫。
莫说盯得他浑身起毛,就是后脊背都有些僵了。
几乎是硬着头皮缓步退出, 就当他一步迈出门口时。
这道视线的主人嗓音低沉传过来一句。
“慢着。”
柏清珩收回脚站定,也没动,就在门槛处跪下。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傅忱朝他望去, 他从来不会怀疑他的嗅觉,目光在柏清珩身上流连。
傅忱道,“柏卿, 你过来。”
柏清珩没抬头, 他起身过去, 在最开始进门的地方跪下, 双手匍地。
“再过来。”傅忱意味不明,又道。
他没有闻到味道了,是不是离得不够近?难道刚刚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不会的, 他真的闻到了,他闻了两次。
柏清珩闻言,“?”
尽管心里觉得古怪, 柏清珩还在过去了, 就在傅忱的眼皮子底下。
“”
柏清珩不过拥了怀乐一会,沾染的香并不会停留太久。
傅忱鼻子再灵, 也只捕捉到瞬间。
这时候傅忱再闻, 他使劲闻,心里越是空落, 没有, 一点都没有。
他喃喃小声自言自语问, “怎么没有了”
没有梁怀乐的味道了。
难道真的是他出错了?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装蛊虫的白玉瓶。
傅忱问柏清珩, “柏卿平时用香吗?”
柏清珩不知道傅忱为何这般问,努力按下心里的古怪,他如实道。
“微臣素来不喜香,自小就不用。”
傅忱心里一阵黯然,是啊,世上那里会有香能比得上梁怀乐身上的味道,那是她天生的。
不会有人和她一样的。
傅忱回一个哦,期望落空叫他不耐烦了,头钻心得疼,语气很不好撵人。
“出去!”
柏清珩不知道哪惹了傅忱不悦,“”
不敢多言,“是。”
出来关门时,他悄悄看了一眼。
见到那位年轻的帝王脸上都是惆怅的失落,他仿佛被什么折磨,神色痛苦,似乎求不得。
柏清珩不禁在想,新帝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世上还有是他得不到的东西?
不管如何。
一直到出宫时,柏清珩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他还是挺怕再被叫而折返,低头看着手里的题卷。
必须要尽快找到此人才行,距秋闱过去,已有几月,但愿人还在京中,快到年日了,这是第一个新岁,他想陪怀乐一起过。
新岁给她预什么礼好呢?
不如送香粉?
正好还要叫她教写字的,把香粉当学费,她应当不会推辞了吧,想到这一茬,柏清珩心中心里越发柔软起来,隐隐期待。
算算时日,父亲也快回京了。
他也是喜欢怀乐的,待父亲回来,或许可向他求教求教,如何讨讨姑娘欢心,娘说过他见多识广,必然有法子。
况且,怀乐似乎也想见父亲,或许她想知道父亲对她的态度?毕竟他表明心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父亲不在京中,未曾表过态。
指不定有了父亲的首肯,怀乐能尽早接受他。
傅忱殿内静立了许久,他惆怅若失在那抹香中无法释怀,他始终不肯相信,是他出错了?
不会的,他很确定就是闻到了。
傅忱掏出来蛊瓶看了好几次,朝外喊侍奉的小黄门。
“来人,去将蛊师带来。”
蛊师一直养在汴梁京中,得了小黄门传讯,很快赶来见傅忱。
傅忱与蛊师说,他刚刚闻到了梁怀乐的味道,可是很快就没有了,是不是梁怀乐的灵魂已经快要回来了?
傅忱的样子有几分疯魔,蛊师看着面前的帝王,他是近年来最相信蛊师,认真去喂养子母蛊的人。
世上哪里有真正的求诚,招魂复生。
或许会有真正的求诚,诚心是真的,招魂复生不可能。
子母蛊只能将人提炼做成木僵人,也是尸人。
醒过来的人,眼睛是睁着的,不会有心跳,也不会说话,只是一具任由人摆弄的躯壳。
这不过是苗疆的赶尸法。
傅忱说,“朕闻到了,闻到了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他竖起手指,“两次,不会出错的。”
他抓着蛊师。
“可是,只有两次就没有了,没有了,会是幻觉?”
蛊师应付自如,“陛下稍安,您以心头血和精肉滋养子母蛊,如今子母蛊日益强健,它已经为您在您办事。”
傅忱欣喜问,“她要回来了是不是。”
“要回来了。”
梁怀乐要回来了。
太好了,终于。
蛊师如流说是,“陛下心心念念的姑娘,就要回来了,她会到您的身边,有了子母蛊,她很快就能复活。”
蛊师知道傅忱爱听什么,就与他说什么。
傅忱有些等不及了,“还有多久?”明明他是那样精明的人。
他一天天数着,只还有六日了,七十二个时辰。
他太清楚了,漫长的等待总算是有了盼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有需要有人重复告诉他。
“陛下,距年夜,只有六日。”
傅忱松开蛊师,“对,只剩六日了。”
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抚摸着蛊虫的双手是那样的轻柔。
梁怀乐,醒过来第一句话,你要跟我说什么。
记得要叫忱哥哥。
说你也想我,睡了这么久,是因为有别的事,至于什么事,你要编好一点才能说服我。
你要好好哄我,我等了你太久了。玉瓶贴到脸边,男人的眼角落了晶莹的泪。
柏清珩早早到了书铺外头等候。
外头人群熙攘,书铺这两日也忙,怀乐一直低头结账,头都没有抬过,别提往外头扫一眼,她没有发现柏清珩已经来了。
一直忙碌到亥时,人少了,打算关门,怀乐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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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柏清珩。
她惊讶,“柏大哥来多久了?”
柏清珩站得腿脚发麻,手里的糖葫芦汁靠近手指的那一头,被他捏得有些化了,他笑着说
“没有多久。”
“路上买的,怀乐妹妹一串,俐君一串。”
怀乐很开心接了,“谢谢柏大哥。”
柏清珩揉揉她的头发,关了书铺,柏清珩送怀乐回了家。
他与怀乐说,“我前些日子收到了父亲的家书,他说再过两三日便到汴梁。”
听到这个消息,怀乐直呼,“太好了!”
怀乐盼柏文温盼了好久,她搬出来还未正式与他请辞,和他道一声谢,还好护膝和棉罗袜倒是送出去了。
另外她想向柏文温能不能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叫他帮帮忙,探探傅忱的生死。
尽管,从前的一切都跟怀乐没有关系了,怀乐心里却无法忽视,她希望漂亮质子没有死掉。
她还是想不明白,质子府烧那样大的火,是谁放的火,二哥哥?还是漂亮质子自己?
究竟是为了什么?
假如是二哥哥放的?二哥哥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要致漂亮质子于死地?如果是漂亮质子自己呢?
是因为那天的不欢而散,漂亮质子在心里想不开。
那她就是一辈子的罪人了。
怀乐也想过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但又觉得应该跟过去告个别。
日后也不会再有纠缠,若是打探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关系,怀乐尽力了呀。
这些事情过于私隐,虽然柏清珩也在宫内为官,怀乐却不想叫他掺进来。
“等父亲到了,我来接怀乐妹妹,一同到府上一聚。”
怀乐展颜笑,“好。”
柏清珩送了怀乐回去,他没想到这样晚了,府上正厅里的灯还燃着,更没有想到说了过两日才到的父亲,今日就到了。
柏文温坐在上首,风尘仆仆,脸色凝重。
他是马不停蹄赶回来,才下马车没多久,一到就差人去找柏清珩。
找柏清珩的人还没出去,柏清珩正进来。
柏清珩见到柏文温面露欣喜,刚要喊,“父亲。”
旁边的柏夫人一步跨过来,背对着柏文温,“清珩回来了”,她给柏清珩挤眼使眼神叫他走。
柏清珩不懂。
柏文温岂会不明白,叫来外头的婢女,不管别的,让人将柏夫人带回房,更吩咐了不许人进来。
这架势,柏清珩察觉出不对了。
他还没问,柏文温站起来,用手一拍桌子,指着地。
“跪下!”
柏清珩不知所云,听从跪下,“父亲?”
“清珩何处做了错事?要叫父亲发这样大的火。”
柏文温来回踱步,天知道,当他在渡口收到柏夫人传来的家书,心情是如何的大起大落。
柏夫人说他家大儿有了心仪之人,柏文温起先还是开心的,待往后看,看到后面心仪之人跟着怀乐的名字时。
他几乎是急得把那封家书揉烂在掌心,立刻放下那边的事,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柏清珩和小公主?
柏文温越想越急,他流转笠州几个渡口,查假株钱,终于找到了制假株钱的幕后主使,并且寻到了制假株钱的窝藏地,不仅如此,他还收到大皇子梁怀砚传过来的秘信。
柏夫人照料小公主,柏文温求之不得,正好将怀乐纳在他的掌控之下。
小公主将来是有大用的。
怎么能和他柏家攀扯,这还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儿子。
怎么可以,她会毁掉他,就像毁掉傅忱那样,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柏文温越想越急,他停下来,一个巴掌甩到柏清珩的脸上。
打得他掌心发麻,也叫柏清珩措不及防。
“父亲?为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柏文温指着外面,“你娘告诉我,你瞧上谁了!”
“父亲是说怀乐妹妹,她有何不好?她是父亲带回来的人。”
柏文温只恨不能打醒他,他眼下不能告诉柏清珩怀乐的身份,反而一改往常的温和,与他说道。
“来历不明女子,你对她的过往了解几分?就敢跟人求娶终身,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柏清珩皱眉,“我记得父亲刚带怀乐妹妹回来时说过,她身家清白。”
柏文温,“”他一时怠语,“那为父不过是替她周全的托词”
柏清珩却不在乎,若放在他没和怀乐共处之前,柏文温与他说这些,他是会听的,如今他比柏文温都要知道,怀乐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她心地善良,可怜又坚强。
“那父亲如今便可说了,清珩倒想听听,您替怀乐妹妹周全了什么,又瞒了什么。”
柏文温欲言又止,他看着自家跪着的大儿子,想到柏夫人说的,他二十五了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他又何尝不想,自家儿子能得圆满。
可小公主是他能喜欢的吗?
以傅忱对她的重视,她注定会成为南梁的牺牲品。
南梁的大局,如何能用儿女情长来比。
“邻微。”他叫了柏清珩的表字,“自你生下来,父亲从未对你说过一句重话,抑或是朝你动手。”
“如今就算是父亲对你不起,你就当是为了父亲,为了我们柏家,你与她断了,再不要往来。”
柏清珩不得结果,话语执拗,“为什么?”
柏文温一咬牙,他搬出来当初给怀乐瞧病的郎中与他说过的话。
“就凭她身子残破,喝过重剂避子汤,日后或许不能再生育,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柏文温的话掷地有声。
“只这一点,她就不配进我柏家大门!”
柏清珩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沉默了很久,就当柏文温以为他要妥协之时。
他抬起头,是这样说的。
“儿子与怀乐妹妹朝夕相对,再清楚不过她的为人,不管父亲有何苦衷要与儿子含糊其辞那些都不重要。”
“纵使怀乐妹妹日后真不能生育,儿子也不在意,必然要娶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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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柏文温一口老血溢在胸口, 急得他气血翻涌,差点瞪眼翻过去。
“逆子!”
手再次抬起来,停在空中不断的颤抖, 看着自家大儿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他另一张脸还挂着鲜红的巴掌印,他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
这是他最好的儿子了啊。
柏文温压了几番气, 最终拂袖而去。
就让柏清珩跪着,要是想不明白不许他起来,柏清珩一直跪着, 过了两个时辰, 他身子已经隐隐发抖, 却不吭一声。
柏夫人不知就里, 冲过去抱着他哭,“清珩,你与娘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柏文温这次发了大怒,柏夫人从他嘴里撬不出来半句话,柏清珩也不发一言。
手心手背都是肉, 柏夫人夹在中间干着急, 两为难。
然而不等她想出法子。
胶着僵持的状态最终以柏清珩体力不支晕倒在正厅暂时收场。
柏文温关他在家,给他三天叫他想清楚, 到底要不要断。
柏清珩自然是不肯, 他惬然对着柏文温说,“父亲只管关我就好, 我看您能关到几时。”
柏清珩在朝中有任职, 最近又因着誊抄题卷的事鞍前马后忙碌不休, 此刻就算抱病也不能抱太久。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丈量着柏文温拿捏不了他。
“好好好,如今我儿是大了”
柏文温驱了柏夫人出去,他直接和柏清珩下了狠话道。
“你这边的功夫我是下不了,你看我能不能往她那边下功夫。”
这话说出来柏文温自己都悬,小公主那边当然要瞒的,真要让她把所有事情都知道了,万一不受掌控怎么办。
好在柏清珩是静了,他到底是心疼怀乐,他怕柏文温到她那边下功夫,把她赶走。
只剩三日便是年岁了。
她要好好的过一个年。
柏清珩退半步,“父亲拿这件事情逼我,算准了我会妥协,但做人做事也该留一线,否则也别怪儿子。”
柏文温气不过,这是什么话,他当爹的,会害了他?
“我不给你留退路,你又当如何?”
柏清珩,“父亲逼人至此,不如就猜猜儿子会如何破釜沉舟?”
若是逼急了。
他会带着怀乐走。
柏文温脸色一垮,父子之间的关系又降下到了冰点。
硬的不吃,柏文温话峰一转。
“邻微,为父辛苦培养你二十余年,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跟我迕逆到底不成?”
柏清珩默默听完,他正也要问。
“父亲呢?儿子也想问问您,怀乐妹妹身上到底有何秘密?叫您一改往日的谦逊,变得如此工于心计,咄咄逼人。”
两父子之间的气氛,一说到这,又变得剑拔弩张。
柏清珩觉得自家亲爹强硬不怀好意,柏文温觉得自家儿子偏执疯狂。
柏清珩细想,若说只是为了不能生育,何必大动干戈
禁足的这些日子,柏清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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