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着手,两步踏上台阶,挡在邵臣面前,被绕开后欲言又止,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邵臣看了他一眼,想起前些天晚上昏暗灯光下的一瞥。
钱昱杰轻咳一声,凑近了开口:“我知道你那天晚上看见了,算我欠你个人情,别说出去。”
邵臣没说话。
钱昱杰沉不住气:“喂,你好歹给句话,答不答应。”
“我对你怎么胡来不感兴趣,”邵臣眯窄了视线,唇角弧度压得很低,有些冷酷的意味:“只一点,别在应辛面前胡来,乱搞男女关系教坏他。”
钱昱杰:“……”
没记错的话应辛今年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吧!
他习惯性嘴贱:“应辛也老大不小,该让他见识见识大人的世界了。”
邵臣视线垂落,目光冷峻带着些许警告。
见他神色不对,钱昱杰双手高举:“我知道了大佬,我保证从此以后在应辛宝宝面前约束自身,清心寡欲,做个谦虚有礼,纯洁善良的未成年人。”
嘴上花花,他到底松了口气,从未觉得“乱搞男女关系”六字如此悦耳动听……不管邵臣是没看清另一个当事人的性别,还是看见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故意混淆——虽然他觉得更大概率是前者,至于为什么不会是后者,废话,邵臣才没那么贴心——他都感激邵臣愿意帮自己保守秘密。
两人从办公室回来,迎面碰上一个男生。
“你是一班的邵臣吧?”
邵臣停住脚步。
钱昱杰双手环胸,懒洋洋道:“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
两人一个态度嚣张一个神情冰冷,男生连忙摆手:“是一个叫应辛的男生,他们班上体育课,他被体育老师叫去搬器材,砸到了脚,有点严重,想让你送他去医院。”
前一刻还无动于衷的邵臣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人:“在哪儿?”
应辛今天下午确实有体育课。
“就在图书馆后面,器材室那边的小巷子里。”
大概觉得面前这两人不好惹,男生传完话就跑了。
邵臣甚至等不到下楼,手撑栏杆从二楼楼梯跳下去,乌发飞扬,露出眉棱,越发显得眉目深刻冷峻,眸底的急切袒露无遗。
钱昱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却见人就剩了个小点,连忙招手:“喂,带上我,多个人多分力量。”
图书馆在树林掩映后,远离教学楼,格外幽静。男生所说的器材室就在建筑群背后,藏得比较深,黄昏时期光线暗淡,巷子又深又长,远远望进去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就在邵臣急匆匆赶往小巷子的同时,应辛被班主任找到:“班委们都去哪儿,放假通知下来了,我要组织班委们开个会,你去叫他们回来。”
外面回来的吉帆拉住要找人的应辛,得知前因后果:“刚好像看见他们往图书馆那边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我带你去。”
邵臣刚走进巷子,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遮住视野,朝脑袋上套过来。
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挡在头上,视线暗下来的瞬间手迅速从侧方探出,一把抓住来人胸膛的衣服。
“哎呀!”
来人惨呼一声,是个男生,发出声音后果断闭嘴,铁汉铮铮。
其他人见状也不讲究什么计划了,捏起拳头就招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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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打嘴里边怒骂。
“让你见异思迁,让你脚踏两条船,让你渣到我女神头上。”
“你这个渣男,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
邵臣掀起头上那块布一样粗糙的东西,些许灰尘从中落下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头紧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盖回他们头上。几人想跑,被他一人一脚踢在腿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脚搭脚,手缠手地捆在一起。
从套麻袋到反杀制住这些人,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息之间。
钱昱杰慢了一步,看到邵臣被人套麻袋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喂,你们干什么?”
他大喊,这些人不要命了,竟然偷袭邵臣。
要知道自从撞见幼儿园里有个小胖墩在欺负应辛,为了亲自报复回去,邵臣开始找师父学跆拳道,一招一式都是照着制敌去的,就是要对方痛彻心扉,反正钱昱杰不敢惹他……那种滋味,相信只有经常挑衅邵臣底线的卫斯林和应辛幼儿园里的那只小胖墩体会最深。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切只是开始,接下来他就听到足以震惊自己一年的控诉。
“脚踩两条船”、“渣男”、“替天行道”
………
钱昱杰都有些恍惚了:“还让我洁身自好,不要乱搞男女关系。邵臣,打脸了吧,我看你才该反思反思下自己!都被苦主找上门来了。”
天道好轮回,竟然有让他鄙视邵臣人品的一天。
“不过你到底渣了谁啊,这么多护花使者看你不顺眼,得是校花级别的吧,啧啧!”
邵臣掸掸衣角,向来淡淡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是哪个班的。”
一副要“送官”究办的样子。
学霸们愤恨不已,眼见大势已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个个梗着脖子不说话。
嘴炮过过瘾就算了,钱昱杰也知道见好就收,这群人有计划有组织的,显然预谋已久,他轻咳一声:“你们认错人了,他叫邵臣,不是你们要找的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没找错,”被按在地上的罗浩智仰头,愤愤道:“就是他。”
他非常懊恼,没想到年级第一这么能打,本以为不管怎么样都能揍他两拳的解解气,结果三两招就被放倒了,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虽然打不过对方,但骨气扔在,罗浩智昂起头颅。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一边跟我们班的应辛卿卿我我,一边跟余苗静暧昧不清,对我们班花始乱终弃,害她失魂落魄,整天以泪洗面……这么欺负人,真当我们班都是死人吗?”
“哥!”
应辛急匆匆跑过来,拉着邵臣上下检查:“你没事吧?”
他刚走到图书馆就看到邵臣被人围攻,急火攻心,什么都顾不上了,跑得气喘吁吁,谁料刚开口听到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跟被天雷劈中似的和钱昱杰一样一同呆在原地。
“没话说了吧?”
罗浩智原本还有些得意,看到应辛跑过来,第一时间竟然是关心那个渣男,恨铁不成钢:“应辛,我们帮你教训这个渣男,别怕,有什么想骂他的话现在都说出来,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这嘴也是够硬了,显然他还没发现现在更危险的是他们。
一片寂静中,只听邵臣幽幽道:“班花、失魂落魄,以泪洗面……”
他望向应辛,眼中情绪浓郁到复杂难辨,欲言又止。
应辛:“……”
啊啊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
“班长,”应辛眼睛瞪大:“你喝酒了吗?”
跟在后面的吉帆默默缩了缩脖子:还是假酒,不然不能醉成这样。
“哈哈哈哈,”空气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钱昱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邵臣,跟应辛卿卿我我,哈哈哈,卿卿我我,年度最好笑笑话,还失魂落魄、以泪洗面,他们是以为应辛你被邵臣甩了吗哈哈哈……应辛,你们班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啊?把你认成女生了就算了,还脑补了你跟邵臣那么多爱恨情仇哈哈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我也不知道。”
应辛红着脸:“班长,你们在瞎想什么,邵臣是我哥,我们不是情侣……不对,邵臣没有对我始乱终弃……也不对,我是男生,不是女生,也不是班花……”
他说着语言开始混乱,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他们说的太离谱了。
“总之不管你们误会了什么,那些统统都是错的,错的。”
几人的反应让六班的学霸们懵了。
邵臣踢了踢脚边人的腿弯,那人一动,人形“粽子”自动解体。
他袖手站到一边,警告性地瞥了钱昱杰一眼,后者注意到了,但丝毫没收敛,按着肚子蹲在原地大笑,完全控制不住,空地上都是他的鹅叫声。
学霸们你扶我我扶你,站起来。
罗浩智也没了先前正义秉然的模样,有些狐疑,更多的是迟疑,眼底深处还藏着深深的、深深的心虚:“应,应辛,你说得都是真的?你,不是女生?”
“当然了,我是男生,货真价实的男生啊!”
应辛拍拍胸脯,恨不得脱裤子自证清白,想破头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误会成女生,开学到现在都一个月了啊一个月,就没一个人发现不对……更离谱的是,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坚定,他说话做事风格明明很爷们!
他指着其中一个男生:“我记得好几次上厕所都遇到你了,你可以证明的对不对?”
所有人目光有志一同地望过来。
学霸之一的男生惊觉闹了场大乌龙,脸一下红透了,吭哧吭哧道:“我,我以为你走错了,怕说出来伤你自尊,所以当成我们共同的秘密,守,守护。”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
这是刚恢复点正常又陷入鹅叫的钱昱杰,跪在地上猛拍地面。
吉帆突然跳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我们班上的男生不对吧,你还不信,他们就是把你认错成了女生,在暗恋你……对你献殷勤,是在追求你啊!”
应辛:“……”
闭嘴吧谢谢!
邵臣:“暗恋?献殷勤?”
恶魔一般的低语,让在场所有人觉得一阵恶寒袭过,同时抖了一下。
忘了面前还有个弟控,吉帆哆哆嗦嗦改口:“现在应辛变成男生了,就是兄弟情嘛!”
应辛抓狂,什么叫“变成男生”,我一直都是男生好吧!
既然“应辛是女生”这一条不成立,那后面的所有指责就都站不住脚。
学霸们呆若木鸡,状若幽魂。
比女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更绝望的是什么,是自己暗恋了一个月的女神根本不是女生啊!
第43章
邵臣的视线落在这些一脸“失恋”的男生身上,所以,他们之前是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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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的目光在看待应辛。
好感?暗恋?占有欲?
他们误会自己跟应辛的关系,怀疑自己脚踏两条船对应辛始乱终弃,不惜替应辛出头教训自己,教训完之后是不是就要表白,展开追求,送早餐,送礼物,找借口接近,以期得到对方的一个笑容……在他们眼中,擦身而过是浪漫邂逅,不期而遇是命运指引,只言片语是心动征兆……一缕微风,一根发丝,一次轻轻的触碰,都能引发这些人颅内高/潮,将其视为命运的牵绊,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哪怕经年日久,回想起来仍旧心潮彭拜。
而陷入这些热烈追求的应辛,谁能保证他不会被影响,不会被带歪,甚至……不会动心。
邵臣轻轻合眼,看了那么多青春疼痛爱情片,对应辛有没有影响另说,对自己绝对有效果。
至少他现在都能自动脑补出这群人的心路历程,脑中已经谋划了这帮人不下百种死法,觊觎应辛……他们都在觊觎他的弟弟。
明明是炙热的夏日,在场所有人却都感觉到温度在急速下降,寒冷的气流从脊椎爬到脑髓,一点点夺走身体的温度,如寒风一般浸透骨髓,让人抑制不住的战栗。
陷入悲伤的学霸们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道歉。
邵臣被自己想象得怒意勃发,不想看到这些人,牵着应辛离开。
应辛朝吉帆使了个眼色,对方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会提醒班委们去开会的。
水龙头下,飞溅的水花扑在脸上,洗净沾上的灰尘。
邵臣撑在水池边,头发潮湿地垂下几缕,水珠顺着轮廓滚到线条利落的下颚线上,凝聚成型滴落水中。
应辛去小卖部买了纸巾回来,撕开一张张递过去,观察他的脸色,在对方开口前道:“这个班级挺好的,我不转班,你也不准转。”
邵臣:“……”
他擦干水珠,狭长的眼睛微眯,目光艰深自带寒气,左右原本正聊天打闹的人像是察觉到危险,也变得老老实实,连玩笑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应辛心里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他哥一直不说话一定是有这个想法。
还是要想办法说开才行。
踏上图书馆前的枫叶路,阳光染黄的枫叶飘飘荡荡落下,风声掠过草地,头顶传来枫树大片大片的哗响。
“哥”
应辛带着邵臣,伸手接住一片金黄的叶子:“你看这叶子上有个虫洞。”
他意在扯开话题,轻松轻松气氛。
将枫叶翻过来,一只七星瓢虫展翅起飞,在眼前遨游一圈,冲向邵臣,应辛连忙伸手抓住。
手比脑子快,抓住虫子后,应辛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许僵硬,不由也僵住,糟糕,忘记哥哥洁癖之最——讨厌虫子。
非常嫌弃,在花棚见到必配药弄死。
……这手还能要吗?
应辛赔笑:“哥,现在在外面,虫子没吃你的花,就放过它吧!”
摊开手,瓢虫飞了出去。
邵臣眼角还残留着些寒意,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嫌弃的意思:“那些男生把你认成女生在脑子里乱想,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应辛将树叶举到眼前,临摹其上的脉络:“这有什么好气的。”
“他们只是误会我是女生,又没对我怎么样,误会说开就好了。”
“哥,你也别气了。”
要真只是这样邵臣也犯不着生气,可看那群男生的态度,分明是用心不纯……尤其在邵臣无意中撞见钱昱杰和另一个男生亲密的场景后,知道两个男生也能做这种事,简直让他惊怒,万一那群人发现应辛是男生后照旧喜欢他,缠着他不放,对他动手动脚呢。
应辛心肠软,容易感动,偏偏人矮个子小,压根儿反抗不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乌龙,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邵臣越想越后怕,自家乖巧无比的弟弟差点被带歪,直接道理都不讲了:“以后不止女生,和男生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准再送他们零食。”
应辛:“……”
他想反驳,但看邵臣略带冷意的眉眼,将喉头的话咽下去:“哦,好的哥。”
低眉顺眼地被哥哥领回班级,迎上一双双忐忑又尴尬的眼睛,应辛目不斜视,朝邵臣挥手:“哥,我到啦,你走吧!”
邵臣视线从班上扫过。
少年肩背宽阔,走廊上明灭的灯光照亮他眼底薄薄的凉意,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力,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下头,只能望见一片心虚的背影。
班长罗浩智悻悻地转回脑袋,发现好几个男生跟他一样动作。
面面相觑,丢脸。
第二天放假通知下来,国庆放七天,从这周六开始。
这才星期三,还要上几天课。
进入待假时间,各科老师跟疯了似的开始发试卷,发试卷……每天每节课都要发一张试卷。
应辛的书包被试卷塞得鼓鼓囊囊,下午自习室里可有事情做了,回家也不得消停。
好在不止他一人在学习的苦海中挣扎,还有个难兄难弟钱昱杰,同样咬着笔头左挪右挪。
然而人家脑子好基础好,就算磨也磨完了。
还有时间探头看他的试卷:“噗嗤,你这字,真可爱!”
应辛磨了磨牙,拉拉旁边人的衣角。
橙黄色的灯光下,邵臣眼神竟然有些柔软,揉了揉他的头,转向钱昱杰时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冷酷:“你要不学就走开,别打扰应辛。”
钱昱杰不敢再闹,嘀嘀咕咕:“瞧你这脸变的,怪不得那群学霸觉得你两卿卿我我,真没冤枉人。”
要不是为了躲某个日渐疯魔的学弟,他至于来这儿受这宠弟狂魔的气嘛。
眼看邵臣没注意这边,他连忙朝着应辛做鬼脸,后者吐了吐舌头。
……一对幼稚鬼。
邵臣摇摇头,被应辛咬着笔头可怜巴巴地望住,轻咳一声,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原则的:“还差一点,就快写完了,再坚持一下。”
应辛便又垂下头,聪明的小脑袋瓜转了不到十分钟:“渴了!”
邵臣利落地打开书包拿出水杯:“我去接水。”
喝上热水,应辛又饿了;吃完晚饭,应辛又困了;等睡过一觉,第二天坐在自习室内,钱昱杰叹为观止:“邵臣,你真不是宠儿子吗?你的原则呢,说好独立做完一张试卷,他到现在试卷还没翻篇。”
应辛被说得脸颊微红,心虚气短,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吃得苦也沉得下心学习,但一到邵臣身边就开始不自觉依赖这个人。
邵臣浑不在意,看了他一眼:“你嫉妒也没用。”
语气淡淡,仔细听才能发现里面略带的炫耀意味。
钱昱杰没懂,应辛却是秒明白邵臣的意思,他哥在说——我有弟弟可以宠,你没有,嫉妒也没用。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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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扛得住啊,应辛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眼睛又弯成小月牙。
钱昱杰后知后觉体会到这层意思,扶额:“没救了你!”
……
国庆节如约而至,应辛兴冲冲收拾好行李,拉着邵臣和吉帆坐上去往云南的飞机。
因为旅游时间短暂,他们的路线暂定为“昆明——民族村——石林”,跟卫斯林约定在昆明见。吉帆家在昆明周边的一个小村庄里,父母外出打工办了暂住证,将他接到身边就近入学,一下子读了这么多年,高考要回到户籍地考试,这趟率先去他家的小镇上逛逛。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应辛帮邵臣叫了杯咖啡,自己要的橙汁,听到后座的人懒洋洋道:“什么催眠来什么”
吉帆扭头看他:“就你这黑眼圈,还需要催眠?”
钱昱杰烦躁地薅了薅头发,生无可恋:“啊,就是失眠睡不着弄的。”
他会告诉别人某个披着人皮的狼崽子去他家以学习之名,实则骚扰地缠着他睡了一夜吗?那双手臂跟铁箍似的,搞得他做噩梦被蟒蛇缠身,根本没睡好,翻来覆去醒来好多遍。
没错,钱昱杰也来了。
名为体验祖国大好山河,实则还是为了躲人。
邵臣翻书的动作一顿,别人不知道,他却对钱昱杰的烦恼有所察觉。
发生了应辛班上的乌龙事件,身边还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心里莫名生出种担忧,以防再有男生误会应辛性别动不该动的心思,他开始在应辛外形上做功夫。
飞机落地,三个高大的少年簇拥着中央的小少年走出机舱,守在传输带前等行李,吸引了无数视线。
三人集齐了时下最受欢迎的男生典型,高冷淡漠型、慵懒厌世型、阳光开朗型……至于应辛,就像挺立在黝黑森林土地上的一朵娇艳的玫瑰。
皮肤白皙,鼻梁秀气,唇形形似花瓣,唇珠上翘,点睛之笔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双眼皮眼角内侧细长,微微上翘,灵动又减龄,笑起来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然而那双甜甜的眼睛无人得见,出机场就被一只墨镜封印了,短袖T恤外的套头防晒衣背面,绣纹是一头威武霸气的大老虎,加之宽松的铅灰色休闲短裤,酷帅到没朋友的限量版运动鞋……一看就是个家境优渥的小王子,最重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性别男。
卫斯林先到地方,订好酒店,接到人后不可置信地推开墨镜,吹了声口哨:“cool!我的小甜辛,一个月不见,你怎么摇身一变从甜妹进化成酷哥了。”
“你才是甜妹,”应辛跟人拥抱了下,哭笑不得:“我哥帮我挑的衣服,好看吧!”
“好看好看,”卫斯林捧场:“这哪是换了件衣服,分明是换了个头啊!”
应辛气质温软,长得足够漂亮却因为一头卷发难以一眼区分出性别,经常让他有种自己有个妹妹的错觉。这下不用迟疑了,铁定是个男生!
应辛吓得捂住自己的卷发,生怕引起邵臣的注意让他想起这茬,谁能料到靠邵臣的关系躲过学校统一理发的小卷发,竟然差点毁在邵臣本人手上。
他连忙岔开话题:“好热好热,酒店在哪儿,快带我们去吧!”
一行人上车。
邵臣隐隐察觉到他的躲避,将人拉到身边:“坐我身边。”
这段时间他哥对他的监护已经严密到了一定境界,近乎隔绝所有雄性生物的靠近,就算身边的人也不行。应辛乖巧点头,被他的气息包围,格外安心同时又觉得有必要给他哥脱脱敏:“哥,车上都是认识的人,不用这么紧张的。”
邵臣不置可否,人多有点挤,怕他坐得不舒服,拦住他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应辛就知道他没听进去,有些苦恼,他哥对于自己认定的事非常执着,三言两语根本别想劝动……就像六七岁去学跆拳道,柔韧度和灵敏度训练,身上总是青青紫紫,大冬天手背破皮生冻疮,自己哭着给他上药,反被他安慰,却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这次被认错性别给哥哥留下的深刻的阴影,应辛默默地想,要更听话才行,不准跟男生过密就不过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能让哥哥太为他操心。
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蓝天悠远白云朵朵,钱昱杰迎着朝阳吆喝一声:“兄弟们,今儿个让我们敞开了浪一浪。”
行李放在酒店解决了早餐后,稍作休息,卫斯林按酒店人员的推荐找了个当地导游,直奔最负盛名的民族村,乘上观光车。
26个民族的异域风情,从傈傈族“上刀山下火海”的震撼,布朗族的婚俗,苗族村的吊脚楼,到基诺族的太阳鼓,太阳鼓用基诺语称“厄扯歌”,有一套完整的仪式,杀鸡宰猪祭祀后唱念祭词,以祈祷给人们带来吉祥平安。
“这是基诺族的习俗,”当地导游笑道:“用载歌载舞的方式为人们祈求平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不止基诺族,咱们汉族“正月十五”舞龙舞狮,苗族“二月二”鼓社节,白族“火把节”,拉祜族“祭太阳神”
………都是祈祷欢庆的节日,很有热闹的氛围。”
正说着,台上节目开始了。由一人双手执鼓槌边击边舞,另有若干击、击镲、伴舞伴歌者,跳大鼓舞时的唱词称“乌悠壳”。
悠远的男声仿佛远古神秘的回响,配合着空灵乐器的击镲,浓厚民族色彩的舞裙翻飞,玄妙又神秘,让直观体会到的人不觉心潮彭拜,闭眼静静聆听。
应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看入神了。
卫斯林对这充满民族色彩的节目赞叹:“还是要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云南不愧是旅游胜地,天蓝水清,惠风和畅,人杰地灵,比家里那些生日宴结婚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乌烟瘴气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钱昱杰摸着下巴,发表看法:“可惜咱们一帮人都是大老爷们,连导游都是男的,队内气氛钢铁得不得了,聊天都没兴致,缺乏一丝柔情。”
吉帆挠挠头,笑呵呵道:“咱们有校花小应辛啊,小应辛多美多柔,你还不满意。”
话音刚落,应辛和邵臣齐齐扭过头来,一个愤怒,一个面无表情。
钱昱杰深吸口气,猛地倒退一大步。
卫斯林乐呵呵没察觉。
“谁美?”应辛暴起,跳上石阶勒住吉帆的脖子:“爸爸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谁美?谁柔?”
吉帆呼吸困难:“咳咳,我我我,我美!我柔!”
应辛冷哼一声,松开手。
吉帆笑嘻嘻扭头,接下来的旅途中感觉一直有道死亡视线如影随形,带着凝重与怀疑。一句话没说却足以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凉意,应辛的锁喉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挠痒痒。
在中途休息站下车,刚好是中午吃饭时间。
休息站附近有几家小吃铺子,远远就闻见一阵扑鼻的烤肉味,浓郁鲜香。邵臣见应辛扭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瞅,不由问他:“要吃吗?炸乳扇。”
“乳扇?”应辛咽了口口水:“乳猪的胸脯肉吗?”
卫斯林和钱昱杰臭味相投,不看菜品看图片,横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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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点了一堆凉菜,吉帆权衡利弊,毅然决然投入凉菜的怀抱。邵臣让导游跟着他们三,自己带着应辛过去买。
乳扇在当地是道名小吃,排队的人不少,邵臣点了杯刺柠汁让应辛站在阴凉下,自己排队买过来:“看起来不像是肉。”
应辛尝了口:“……是奶酪。”
味道有点奇怪,但还能接受。
给另外几人也带了份,两人吃着往回走,不知不觉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瑶族小卷粉,普米族的牦牛肉,凉拌鸡,苏里玛酒,只有4度,酸酸甜甜的。
“哥,你尝尝这个!”
应辛将吸管转向邵臣那边,邵·洁癖重症患者·臣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病症,低头含住,评价:“还不错,适合你。”
应辛眨眨眼,亮出恶作剧得逞的小尖牙:“哈哈,我刚没擦吸管,上面都是我的口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等着看他哥黑脸,露出迟疑又不妙的危险表情。谁让邵臣总是面无表情,为了看他更多情绪起伏,应辛有时也会小小的调皮一下。
邵臣一顿,平淡道:“……我刚往里吹气了。”
应辛:“……”
他戳戳吸管,唇珠微翘:“说这种谎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邵臣老神在在:“不信你往里面看,是不是有很多气泡。”
应辛才不信一向正经的邵臣会搞这种恶作剧,瞪大眼睛去瞧,杯沿竟然真的有很多小气泡,他不可置信:“你你骗我的吧?”
邵臣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心理专家来了都找不着破绽。
应辛看不出真假,恶狠狠地咬住吸管,不服输道:“吹气我也认了,反正我不嫌弃你。”
邵臣眼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小弧度:“那不就得了。”
……我也不嫌弃你。
没听出他言下之意的应辛深觉自己输了,跟邵臣比不动声色他永远不是对手。
几人吃完凉菜,啥味儿都没尝到,摊着空空的肚子迎回应辛和邵臣,见他们满载而归,欢呼一声,从他们手里接下热腾腾的食物。
应辛饭量小,刚又塞了不少小吃,炒饭吃一半就打了个饱嗝,合上盖子打算带回去。吉帆正好相反,景区一份炒饭根本不够他造的,见状伸长手臂打算帮他消灭掉。
应辛捂住自己的炒饭,不好意思让别人吃他吃剩下的:“桌上炒粉奶酪和牛肉都没人碰过,你吃那些吧!”
“我就喜欢吃你剩下的,”吉帆习惯性嘴贫:“感觉你吃过的特别香,有你的味道。”
钱昱杰听了表示生理性不适,并配合做出呕吐的动作。
卫斯林心中大震,这是哪里来的黑皮少年,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如果自己有这份脸皮,是不是早就把应辛拐回家了。
邵臣意味深长地看了吉帆一眼,觉得不像开玩笑,有句话怎么说的——“有时不经意出口被人忽略的才是真心话”——刚这人还评价应辛“又美又柔”,现在又说这种让人生理性拳头硬的话,自己是应辛的哥哥不嫌弃应辛的口水理所应当,这个人无缘无故,凭什么?
种种疑点让邵臣脑中红灯和警报一起拉响,他目光锐利,将此人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浑然不知自己上了邵臣“死亡名单”的吉帆喜滋滋得到自己喜欢的炒饭,吃了个肚子滚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撑把头皮上的褶皱撑开了,去滇池的路上总觉得后脑勺凉凉的。
观光车翻过一道隘口,只见远处流动的画面如一副不断展开的画卷,淡淡阳光下,云雾缭绕的滇池水波碧青,烟波浩渺,如人间仙境。
应辛生长轨迹十分规律,有时周末会去游乐园,但所见皆是人山人海,光看脑袋去了,没什么欣赏美景的机会,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湖泊。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草木和水汽的大自然气息将身上的疲倦洗了个通透。
理所当然的几人去湖上泛舟,吉帆踩在船舷上,伸手去牵应辛:“你小心点啊,船有点抖……要不你直接往我身上扑,我接住你,不过我平衡性不好,你要双腿死死夹住我的腰才行。”
话音未落,一只手从旁边探出,在应辛小小的惊呼声中,拦腰将人夹在腋下放在船上,回头瞪了他一眼。
吉帆缩了缩脖子,纳闷应辛他哥心情是不是不好,看人的眼神好凶好吓人,怕怕。
湖上风大,应辛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又对眼前的美景痴迷不已,不舍得转眼。
邵臣见状从背后轻轻拥住他,两条长腿搭在两侧,给他挡风。
应辛睫毛一颤,轻轻叫了声“哥”,耳朵慢慢红了,也不知道是风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吉帆才发现自己有点晕船,眼前天旋地转,急需要一个人帮他按住乱晃的脑袋,他羡慕得看了眼应辛,不忍心打扰,总觉得那两人太过腻歪,气氛自成一体外人插不进去,进而转向船上另外两人,羞涩道:“你们谁能抱抱我?”
余光直指邵臣和应辛两人,充满暗示。
钱昱杰:“……”
卫斯林:“……”
要是普通按住倒没什么,但要像邵臣抱应辛那样……
钱昱杰视线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状似苦恼:“我,我不行的啊,我臂展还没你腰粗,圈不过来圈不过来。”
开玩笑,要抱他也只抱香香软软的女朋友,谁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誓死守护怀抱的贞洁。
压力给到卫斯林,他呆若木鸡了会儿,目光落在那头那两黏黏糊糊的人身上,浑身一抖,突然一手按头:“抱歉,可能没法帮到你,我自己也有点晕船。”
丝毫没发现自己找的参照物有哪儿不对的吉帆环视一圈,眼睛一亮:“导游,你展臂长,不晕船,你可以的吧!”
导游:“……”
第44章
游完湖,夕阳西下,太阳慢慢回归地平线,临近夜晚。
从滇池回到酒店,简单休息了一下,几个精力旺盛的少年犹觉意犹未尽,又趁着华灯初上随导游挤进祥云街,有名的美食城,大肆扫荡一番。
应辛捧着一杯奶茶,摸摸肚子,对邵臣递来的豆腐脑摇摇头。
“你不喜欢?”卫斯林挤过来:“正好我也不喜欢甜豆花,你尝尝这个,咸豆花,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钱昱杰懒懒地皱了皱眉,似乎无法想象那个味道:“□□,完全是□□,盐就算了,居然往里面加辣椒酸醋豆豉……能好吃才怪。”
卫斯林撇嘴:“少见多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不信可以自己试试。”
钱昱杰抬眼看他:“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
卫斯林撸起袖子:“……嘿,我今儿个还就不信了,非要给我们咸豆花正名。”
两人手里都是小吃,实在抽不出手教训对方,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应辛。
“你说,甜的和咸的哪个好吃?”
“应辛,你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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