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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城兵马司的人并不知二皇子伤得重不重、刺客是谁, 不过柔瑾并无担忧,宫里风平浪静也没挂起白幡足以证明刘亢性命无碍。但是公主府知晓了此事便不能没有表示,到宫里溜达一圈也不会吃亏。
一大早公主府的马车徐徐朝皇宫而去, 比往常稍显焦急, 随行在侧的驸马爷也一脸凝重, 马车内倒是另一幅景象。
柔瑾专注认真地低头对付一颗板栗,春樱用手帕托着一粒剥好的板栗仁服侍她吃下。
“殿下还是让奴婢剥吧?”她们殿下哪里做过这种事,一双纤纤玉手指甲都没染过蔻丹浑然天成如羊脂玉般,剥板栗那不是大材小用嘛!驸马买的炒栗子当真这么好?
“不用, 你再给我一颗。”
春樱无奈。
这样走了半路,柔瑾仔细端详手里这颗虽然坑坑洼洼但好歹完整的板栗,然后循着马车车帘瞧了一眼, 贺固骑马守在她视线可及的地方, 察觉动静之后立刻夹了夹马腹朝这边来, 柔瑾示意他伸手。
贺固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照做,一颗小小的板栗落到手心, 再抬头车帘早已飞快落下。
“谢殿下。”
马车里柔瑾迎着春樱调侃的目光用帕子擦手,理直气壮的控诉:“谁让你们昨晚上没让我吃饱呢。”
对, 就是因为她们布菜少了,所以驸马才会出府给公主殿下买炒栗子,那么, 以后也可以这么做了?
春樱仿佛察觉到了真相于是利索道:“殿下教训的是。”
以后还要知情识趣不要打搅殿下与驸马相处。
柔瑾可不知道自个儿宫女心里在想什么,双手抹匀脂膏也就到了宫门口,下马车时她换上焦急不解强撑镇定的神情。
“我乘轿去松鹤殿,你还要到兴庆宫复命, 别送了。”
“是。”
贺固毕恭毕敬。
贞华大公主落后半步正好看到这一幕,扶着腰上前追上柔瑾, 她不敢再喊宝爱殷殷叫了声四妹,还未再说什么柔瑾福身还礼便上了候在一旁的暖轿,贞华大公主落在原地脸色难看,她可没有入宫乘轿的尊荣。
哼,能显摆的也只有这份尊荣了,以后谁说得准呢。
二人一前一后去往松鹤殿,太后因二皇子遇刺一事受了惊吓精神不振正在用汤药,行礼后令贞华大公主去柳嫔宫里,柔瑾留下侍奉亲自给太后喂药,刚喝了一勺,就听外头禀报徐皇后求见。
太后不欲见她,只让掌事女官去问徐皇后求见所为何事。
市井传言刺杀二皇子的人不敌逃脱之时去了承恩公徐家的倒座房。
徐皇后拜见太后之事很快送到兴庆宫案头。
今日无朝会,惠帝自觉被徐皇后坏了他品茗的好心情,等梁明雨将贺固带进来才露出一丝笑意,行礼问安后说起二皇子遇刺的事。
“左胳膊被人划了一刀,太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二皇子性情肆意又领了进出宫门的腰牌,平日出宫时常带数十个侍卫留宿在外,京城各大酒楼的掌柜也能认得他,若是被人掌握了行踪刻意刺杀也不稀奇。
惠帝不以为意,东阳郡王等人已被处置,京城的动静尽在他掌握中,何况此事真假尚未可知,他正欲招手让人坐下谁知贺固进门便撩袍下跪,梁明雨见状迅速带着太监宫女退出去,这令惠帝极为不悦。
“子度,朕不是说过你我之间无需如此生分,朕不想看你跪着。”
贺固越发的忐忑不安:“陛下请听臣说明缘由,昨晚二皇子遇刺一事兴许和臣有关……”
“怎么回事?”
“臣因琐事和二皇子打了一架,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把二皇子打伤了,让那贼人找到了可乘之机。”
惠帝放下茶盏:“他那个性子,是做了什么欠揍的事?”
贺固怒起来面无表情:“昨日臣和公主到梅园游玩巧遇了二皇子殿下,原本谈天说地一切都好,可是二皇子清了一些公子姑娘来梅园,还让人舞剑赋诗助兴,公主纯善可爱并不知二皇子是何意,晚间臣出府采买又遇到了二皇子,他提起白日的事,臣一时忍不下心中怒火便和二皇子打了起来。”
“什么?”
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惠帝略微一想就知道二皇子做了什么事、怀有什么目的,咬牙切齿地拍到茶水从杯子里震出来。
“这个混不吝的东西!朕看你应该打断他一条腿!”
大约是越想越怒惠帝径直起身:“来人——”
“陛下!”贺固即刻阻止:“陛下,此事不宜声张。”
这倒也是,惠帝挥退梁明雨后皱着眉扶起贺固:“宝爱是朕养大的,她是最合适你的妻子,你这般为她着想朕很是欣慰,看来你们二人感情甚笃,朕也放心了。”
只是这么说着到底心里不舒坦,思及徐皇后到松鹤殿的回禀惠帝一字一顿的对贺固承诺朕这就去给你出气。
贺固不发一语,他还要去当值。
松鹤殿宽敞明亮,正殿大门离宫门较远,冬日又在殿门口加了门帘围挡,可就是这层层阻隔柔瑾还是能隐约听到徐皇后大义凛然的尖锐发声。
“……臣妾请求太后允准彻查宫中防卫……”
太后眼不花耳不聋,等掌事女官来报时低声唠叨:“皇后是后宫之主,往日整肃后宫不见她来禀报哀家,今人之事更是平常,让她自行处置吧。”
柔瑾心知肚明太后看不惯徐皇后,先帝在时太后有宠无位,后宫里说不上话,好不容易惠帝登基做了皇帝,又有把持大权的徐家,太后在宫里也只是荣养,摆着好看,每逢徐皇后想要对外表露孝悌仪表便会拉上太后,太后无有不从,今日竟公然讥讽徐皇后看来行刺之事对徐家不利。
何况徐家行事一向跋扈,今日伏低做小必有所图,柔瑾不以为她真是来认罪的。
但掌事女官依照吩咐匆匆去了殿外。
太后只当徐皇后不存在般与柔瑾闲话家常,柔瑾象征性提及二皇子受伤要去探望,果然听太后说起郑德妃宝贝儿子正亲自守在二皇子身边,不愿旁人打扰,柔瑾乐得省事。
“宝爱,上回哀家让你留心宫外好人家的女孩儿可有结果了?”
太后与郑德妃关系融洽,亲力亲为操心二皇子婚事对孙儿的拳拳爱护之心昭然可见。
柔瑾露出难色:“不怕皇祖母笑话,如今我才理清楚公主府的琐事,出门赴宴那些夫人太太都当我还是个小孩儿,权贵里谁家女儿、婚配与否这等大事都不同我讲,若要让我去找闺中相识的小姑娘玩耍人家更要笑我不知事了。”
太后听的发笑:“不要心急,说不准人家也发愁怎么和你亲近。”
柔瑾借机讨教了一些人际往来的招数,太后蛰伏宫中多年精于人情人心,同她说起这些渐渐地脸色红润起来。
惠帝驾临时徐皇后仍不肯从松鹤殿离开,掌事女官两头为难,既不敢去打扰太后也不敢直接赶走徐皇后。
徐皇后对惠帝恭敬有加,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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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冤枉。
“徐家是否冤枉朕心中自有决断,太后身体不适你身为一国之母不说尽心伺候还劳动她听你喊冤,往日也不曾见皇后殷勤贤惠,今日这又是何必?”
“陛下,臣妾冤枉,徐家冤枉啊!”
惠帝冷哼:“你有功夫喊冤不如让你的好父亲好兄弟尽快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甩袖子进了松鹤殿,丝毫不顾徐皇后仍旧跪在原地是迎驾的姿势。
殿内太后已经下床在殿中走了个来回,惠帝瞧见是宝贝女儿哄的太后舒心不能更满意。
太后忧心忡忡:“天子脚下竟有人敢行刺当朝皇子,若是不抓住刺客严加惩治必会令贼人愈发猖獗!皇帝你想想,先有宝爱出游被人行刺,后来她建了公主府还有刺客,这京城里的治安何时差成这样,你是万圣之躯可也是我生的骨肉,每到夜里我想起这些就不敢睡啊……”
如果真的有人武艺超凡能闯到皇宫里来又该如何?
惠帝一扫轻松惬意之色郑重道:“母后莫忧,朕已经让驸马去查了,有朕在此谅那宵小也不敢造次!”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和巧合,但多的是人故弄玄虚。
太后转忧为喜,柔瑾还同惠帝陪太后到御花园赏梅,太后的旧疾都好了大半,谁也不知道第二日大朝会御史上奏徐皇后每日到松鹤殿问安为太后熬药侍疾孝行可表,是国母典范。
类似的奏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柔瑾在公主府内听到这传闻时呆怔片刻,这才符合徐皇后的做风,只是惠帝与太后总是容易忘记,现下应该悔不当初了。
当年徐皇后放话,不是谁都能受得起她的跪拜。
先前有东阳郡王府的事挡在前头,惠帝雷霆手段震慑了藩王刚风光得意了一阵子,徐家却故态复萌狠狠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就差当着惠帝的面说这世道这皇权还被他们捏在手中,京城阴晴风雨还看徐家。
第52章
京城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又很快放晴, 暖和少风,但惠帝病了,本在病重的太后忧心儿子撑着病体到兴庆宫探望, 这么一折腾她的病却好了许多, 徐皇后率嫔妃到松鹤殿请安时也顺利见到了太后, 众人和乐融融说起皇子公主们的婚事,还顺带给三公主定下明年二月的吉日出嫁。
徐皇后贤惠大度,上表奏请太后与惠帝恩准筹办明年选秀之事,愿广纳美人为惠帝充盈后宫, 也要从中挑选灵秀女子给二皇子、四皇子选妃。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徐皇后用的得心应手,柔瑾许久没见这手段了,早年惠帝依赖徐家, 双方尚能和睦相处, 徐家不会驳帝王脸面只会软中带硬要求惠帝按照他们心意行事, 百官任免、边疆大计、赈灾放粮等等多是徐家一派官员做主,惠帝与徐皇后的争锋更多体现在后宫嫔妃谁人得宠一事, 上一回徐皇后出手还是六七年前。
后宫妻贤妾美,选秀的风声瞬间压过二皇子遇刺一事, 惠帝得病更像是天气变化引起的风寒发热,群臣上表关心、后宫太后嫔妃延医问药。
谁也不会揭破内情,或者说习惯了。
每每此时柔瑾便觉得与惠帝同气连枝, 惠帝也习惯召她陪伴左右、给予诸多赏赐,这一回应该不一样了吧,亲生儿子回来了。
梁明雨到公主府传旨,抬来金玉饰物、十二筐瓜果贡品并称陛下想念公主特下旨请她入宫赏画, 贺固奉命到京西大营巡查这一日恰逢他休沐,梁明雨笑的恭恭敬敬请他一同前去。
贺固虽领了宫禁宿卫大将军的职能在宫廷行走, 但这职和当初做柔瑾武学师父一样在宫里皆是虚职,旁人皆以为惠帝是要卸下贺固西北征战的军功将人养在京城做清闲驸马,实际上贺固还担着云麾将军的军务,边疆暂无战事,设于京西大营拱卫京城皇宫安危的禁军才是惠帝的心腹,惠帝将这个位置交予贺固是无需言语的信任,徐家越是挑衅,惠帝越是想看到他的神兵利器。
二人再度一起入宫,刚到兴庆宫殿外梁明雨就乐颠颠的来迎,柔瑾还瞧见二皇子跪在地上。
“梁公公,这是怎么了?”
梁明雨讪讪道:“二殿下犯了些错,陛下让他在此反省一二。”
兴庆宫人来人往刘亢跪在此处不消半日就能传遍前朝后宫,惠帝气极也顾不得这是他往日最疼爱纵容的儿子了,
柔瑾路过刘亢身旁缓缓停下脚步,冬日严寒,他不知跪了多久俊逸面庞上透着青白微微发抖,眼尾挂一抹红意,抬眸看来狠戾依旧。
“宝爱来了。”他克制着平静问道。
“是呀,只是不巧不能与二哥闲聊了。”
柔瑾微微屈膝示意,贺固落后她一步也对刘亢拱手示意,对着他那双血红眼睛淡笑。
刘亢紧握双拳,那晚也是如此,他在宫外留宿冷不丁遇到贺固才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此人对宝爱看似百依百顺,实则心高气傲,他一时相岔另找了人冒充刺客将脏水泼给徐家,惠帝肯定乐见其成,但没想到徐皇后会玩这一招。
现下惠帝迁怒于他,他只能认栽。
贺固……
兴庆宫内
柔瑾陪惠帝下了一局棋便借口棋艺生疏让贺固代他执子,她旁观指导。
惠帝笑容宠溺:“观棋不语真君子!”
“父皇此言差矣,儿臣乃灵秀女子聪慧美貌并不想当君子。”
“你啊!”惠帝无奈:“子度,她在府中可也如此?”
贺固垂着眸笑意深浅:“殿下活泼灵秀,臣,见之忘俗。”
明明是随口之言柔瑾竟然听得脸热,惠帝本事打发烦闷才叫了他们此时瞧着这一对小儿女却也真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你们这般,朕也放心了,若是能早日给朕生个孙儿抱,那朕再无别的盼望了!”
“父皇!”
柔瑾跺跺脚装作气恼的走到窗边,天色越发阴沉怕是又要下雪,刘亢还跪在殿外,寒风吹起他不算厚重的衣衫整个人显得愈发惨淡,刘亢仿佛能察觉到她目光也朝窗边看来,柔瑾无声无息立在那儿,恍若未闻。
一盏茶后后宫的郑德妃心疼儿子不顾阻拦来到兴庆宫陪儿子罚跪,谦王也就是大皇子也听闻此事忙忙进宫为兄弟求情,四皇子刘乘和他前后脚到达,最后是太子刘宸姗姗来迟。
这些人衣着华丽瑟瑟发抖跪在兴庆宫殿外为刘亢求情。
贺固谨守外臣本分并不多言,只是有些忐忑不安:“陛下……”
惠帝知晓此儿纯善,那一双眼睛与去世的贵妃极为相似,他这么欲言又止的一句比殿外那些人都要重,他长叹一声令梁明雨宣旨,虽免了刘亢的罪过但也收回了他的出宫令牌,命他禁足三月不得擅自出宫。
算了算,明年选秀就在三个月后也就是说等刘亢禁足出来就要出宫纳妃了,那郑家姐妹谁能入选?
郑德妃还欲求见惠帝,但惠帝拒而不见,她失魂落魄地望着兴庆宫大门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单薄脊背挺的笔直。
其余求情的人各有惩戒,先前谦王在王府宴请弟妹牵连柔瑾遇刺被罚之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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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不得惠帝待见,此番进宫求情更像是给自个儿刷一层爱护弟妹的贤王名声,惠帝罚他们兄弟抄书反而让谦王松了口气,领命后一言不发的离去,四皇子和太子刘宸对视一眼也乖乖回到各自居所。
兴庆宫前再度冷清下来,最后一盘棋以贺固险胜告终。
贺固要请罪,惠帝却兴致不错:“子度虽不是朕所出但朕确有亲自教导他的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朕真是高兴。”
这么说完又有重赏。
贺固也因此愈发忙碌起来,惠帝借故清洗禁军及五城兵马司还下了数道诏令调任地方官,甚至有一两位徐家一手提拔起来或是有意向徐家投诚的封疆大吏,柔瑾听过惠帝念叨这些人也都不藏私的转告贺固,虽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驸马在外忙碌三两日才得闲回府一次,再加上天冷风寒柔瑾借着月事不畅报病窝在公主府不再入宫,但这事余波犹在,二皇子禁足五日之后郑德妃下令命娘家侄女郑巧入宫陪伴,宫里递出来消息郑德妃同太后坦白想要郑巧做二皇子正妃,还要和惠帝求情请他允准。
想必惠帝对二皇子太冷情让郑德妃心中不安,都不愿让侄女等到年后选秀走个过场,徐家和郑家正式成对头,前世惠帝那些手段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当时梅园一聚是事情起因,可柔瑾认真回想忽然意识到主导此事的不是刘亢不是徐家更不是惠帝,有人站在局外不动声色。
贺固迎着风雪回到公主府时华灯初上,柔瑾正靠着引枕看话本,先听到了来人脚步声,他在纱帘外顿了顿敛去身上风雪才进到内室,照旧拱手行礼。
柔瑾浅浅一笑:“早就和驸马哥哥说过只有咱们在的时候不必如此,你用过晚膳了吗?我命人在厨下温着几道菜现在端上来?”
“殿下晚膳用得好么?”
不等柔瑾回答贺固牵着她的手走到桌旁:“殿下陪我再用一些吧。”
春樱等人倒是欣慰,公主近日来食欲不振有驸马陪着多用一些对身子好,就连膳后端上来的一小碗燕窝也未拒绝。
柔瑾吃了两勺彻底没胃口,怕其他人还要劝直接端着碗勺送到贺固嘴边,他耳朵一红愣愣的但还是下意识张嘴,反应过来之后自己拿起碗一口气吃光了。
呆呆的让人发笑。
直到上床安歇贺固一身雪白亵衣站在床前任柔瑾目光打趣,柔瑾忍不住好奇他脾气到底有多好怎么都不知道生气,明明应该是太子之尊的人啊。
贺固放下床帐躺到她身旁:“不认得我了?”
“那倒没有。”
柔瑾侧身躺着习惯性拉住他的手把玩,贺固本想躲开,近日天冷风大他行走在外难免双手粗糙皲裂,手心老茧发硬自己都觉着有碍瞻观,更怕剌到她一双青葱玉手,可她好像没察觉到似的还兴致勃勃抠了抠老茧。
痒痒的触感立时让贺固想到了不该想的,他单手枕到脑后不敢让她知道这份心思,回府时便知晓她月事刚过,他放下一件心事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柔瑾自顾自玩他的手:“白日大皇兄府上的管家来送喜信说是大皇嫂诊出两个月的身孕,先前父皇罚他抄书就已经心软了,这下子有了喜讯父皇应该很快会松口。”
谦王府现在还没落到前世凄凉境地,大皇兄忠厚仁孝必会明白此前一事乃父亲受辱不得已而为之,自会和惠帝同仇敌忾,而惠帝又怎么会亏待亲生儿子呢?
这对贺固来说不一定是好事,而她先前襄助大皇兄……
“这是好事,陛下早就盼着下一代皇子皇孙,谦王殿下居长,若是能为陛下生下长孙更是大功一件,咱们给谦王府送什么贺礼合适?”
柔瑾仰头看他脸色确定是真的操心人情往来琐事,她摇了摇头。
“那我让李总管挑了些寓意好的金玉瓷器明日送去?”
“好。”
二人闲谈间靠在一处暖意融融,柔瑾渐渐发觉贺固身上的异样,偏他一直忍着,她抬手拨了拨,贺固呼吸急促,忍无可忍地翻过身来。
第53章
大半个月没有亲密, 贺固颇有些恋战迟迟未能结束,柔瑾难耐地搂住他肩膀叫了声哥哥才让他功成身退,叫了水来, 贺固不假手他人亲自拧了帕子给柔瑾擦身, 柔瑾昏昏欲睡蜷在他那半边床, 贺固上床来时犹豫片刻仍是没敢动她,小心将人圈在怀里。
这堵胸膛结实可靠,舒适温暖的惬意让柔瑾恨不得立刻沉入梦乡也就没听到贺固迟疑的喊了声殿下。
翌日清早柔瑾感受到床畔有细微的动静,迷糊地睁开眼呢喃了句话。
贺固俯身到她耳边:“今日早朝, 我得进宫回禀陛下,晌午就回。”
他在公主府从不用女婢,窸窸窣窣穿衣束发又到净房很快收拾妥当, 离开前到内室看了眼柔瑾, 其实这时候天光暗淡根本看不到什么, 柔瑾缩在里头只感觉到床帐撩起一条缝,他给掩好被角便放下去, 交代春樱候着公主起身,随之是关门声。
被窝里少了一个人暖烘烘的热意也渐渐褪去, 柔瑾懒洋洋翻个身裹紧松开的亵衣,身上干净清爽,那些东西被他悉数揩走擦净应该没有半分遗留, 初时她不懂,现在她不会不明白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可能父皇的期待总要落空。
柔瑾磨蹭到天光大亮才起身,李总管已经备好送给谦王府的贺礼等她过目核对,春樱呈上来问时她一眼没看。
“驸马看过定是合适的, 去吧,替我看看大皇嫂可好。”
“是。”
晌午前伺候的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贺固回来时夏桑忙不迭报给柔瑾,他进来时柔瑾正听春樱回禀谦王妃的怀相。
“王妃娘娘说她也很挂念殿下等怀相稳了就来咱们府中做客。”
柔瑾失笑:“大皇嫂也太客气了,该是我去拜访她和大皇兄。”
大皇兄夫妻本就谨小慎微,经过她被刺杀一事更有些胆战心惊,毕竟她从前被贤妃养过一阵,兄妹关系非比寻常,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好和任何皇子有过多来往。
春樱称是:“奴婢也说殿下盼着抱小侄子。”
“辛苦你跑一趟,先去歇着吧。”柔瑾这才看向下朝回府的贺固,见他立在一旁颇有些诧异,公主府规矩大公主金尊玉贵,但她也一而再再而三礼遇于他就连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宫女也不会像普通宫人那般瞧不起驸马,他却还是谨守礼仪像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儿。
“驸马哥哥怎么不坐?”
贺固恍然回神:“我在想选的贺礼可还合殿下心意。”
方才一进门他便察觉柔瑾不大对劲,往常他回府时她碍于身份不说起身相迎也会笑颜以待,今日却只是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就像那天拜祭贵妃陵寝时她得知赐婚一事立刻对他重重防备,没了待武师傅的亲切。
柔瑾却在这转瞬之间想通此事,贺固诸事在身且身世复杂,今生和前世已经大不相同,贸贸然生个孩子兴许会影响他的大业,而她也不确定是否要和贺固生个孩子,之所以不悦是因为被人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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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选的再合适没有了。”
侍女们本打算速速退下给二人闲聊余地,谁不知道驸马今日特意留在公主府陪伴殿下,哪知门房来报三公主来访,柔瑾一身居家打扮俨然不适合姐妹见面,入内换了装扮对候在一旁的贺固歉意笑笑。
贺固善解人意的表示要去书房。
三公主刘晴好已被下人引到花厅茶点伺候,柔瑾到时她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半是戏谑半是复杂道明缘由:“我刚问了夏桑说驸马正在府中,我不会打搅你们夫妻相处了吧?”
柔瑾反问:“你觉得呢?”
“打搅了也这样了。”刘晴好满心郁郁:“我刚去大姐府她还卧床不起,同我说句话就要痰盂,连口水都喝不下,我看得心烦就到你府上来,看在我就快嫁人的份儿上你就担待着吧。”
贞华大公主有孕害喜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柔瑾与她不和并不曾派人到府上瞧病,此刻反而生出几分暂不用怀孕生子的庆幸,就算要生也得是值得她付出半条命的存在。
柔瑾不欲多谈大公主之事转而问起刘晴好的婚事,宫里动静颇大,皇家没有普通人家一年不能落两次花轿的规矩,当年生孩子挤作一团,如今婚嫁也势必接二连三,三公主婚期定在明年二月,二皇子刘亢大约在四月娶亲,楚淑妃不甘落后也要四皇子刘乘跟哥哥一样四月娶亲,五公主刘玉楠的婚事则没有任何悬念,惠帝依照丽嫔遗言不日宣旨命她出降外祖家表哥。
三公主玩味道:“她费尽心思搭上皇后、在你面前扮可怜,可就是没胆子和父皇说一句不想嫁表哥,倒是知道谁不好糊弄。”
五公主生来就是曲折迂回的性子,五皇子夭折带走丽嫔之后她这毛病愈发厉害,但大家同在后宫挣扎生活难说谁性子好性子不好,柔瑾无动于衷是她不喜被人愚弄也是因为前世刘玉楠嫁到外家后过得不错,说到底是姐妹情有限。
不过柔瑾惦记的另有其人:“咱们都有了着落,皇后娘娘不为二公主打算说不过去吧,你在宫里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前世惠帝言明舍不得柔瑾早早嫁人,徐皇后赛着来以担忧女儿体弱为由未曾给二公主订下婚事,直到排行最小的五公主出阁一年后朝臣上表催促惠帝为二公主四公主择婿,徐皇后这才说出中意的女婿人选,奢豪至极地赶在柔瑾之前将二公主嫁了出去,后来惠帝知晓徐家曾暗地里派人到男方家言明不得擅自婚嫁。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事的,憋死我了!”刘晴好不由自主地拿起瓜子边磕边小声说:“你知道今年进京赶考的举人还没走光吧?前日皇后娘娘宣我赴一场小宴,我到那儿才知道宴上有四位家世不凡的举子随徐家少爷进宫赴宴,明着是赴宴实际上就是给二公主相驸马,二公主比我知道的还晚当时扭头要走,但是皇后娘娘心腹嬷嬷都拦着不许她走,她就躲在宫女堆里不肯见人。”
她一脸没看到热闹的可惜。
二公主心仪楚国公世子楚维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但楚家有楚淑妃和四皇子,明面上从没有归顺徐家的意思,前是柔瑾也是在最后琢磨出楚家是徐家一张底牌,即便如此,二公主也不可能嫁给楚维。
柔瑾问了都有谁,亏得三公主在这事儿上机灵,稳稳说出四位举子家世姓名,其中就有二公主的未来夫婿。
“想来二公主的喜事也不远了,我亏了,嫁得早赔出去好几份厚礼。”按排行算柔瑾比四位兄姐早婚,前世待字闺中每逢喜事均是从库房挑一件拿得出手的珍玩做贺礼添妆,如今是是一府之主自然不能像未出嫁的小姑娘般浅浅随一份心意。
三公主抓住时机:“那你可得好好准备给我的添箱!”
柔瑾应是,又听三公主唠叨宫里的是,她虽在明珠阁留有人手但传出来的消息有限,像皇子公主以及后妃之间不经意的琐碎小事不如从前知道的清楚。
“……前日父皇病刚刚大安七皇子又病了,父皇特意到良妃娘娘宫中探望七弟可是良妃生生在宫门口拦住父皇,说是怕过给父皇病气,后来父皇坚持亲见七弟,没过两日七弟就病愈特意到兴庆宫谢恩了,我还听到有人说这是七皇子和父皇父子连心呢。”三公主不怀好意,七皇子八皇子还有六公主与他们年岁相差较多,而七皇子是打破徐皇后断层所生地位不凡,在父皇心里可是挂了名号的,她诚心想让柔瑾醋一醋。
“你叫我想起十岁那年的事,当时你也这么跟我说惹得我哭了好一场……”那时七皇子刚出世,惠帝对贾良妃情有独钟,母子二人风头无两,竟能比肩柔瑾这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宫里时有挑拨,柔瑾年幼,忍不住为身世伤怀,一来二去教惠帝看出端倪又是一番厚赏,宫里再有新生儿出生他也是淡淡的。
之后柔瑾虽有些忐忑不安,但她在后宫举目无亲,到底对父皇的疼爱沾沾自喜,也因此她与底下的弟妹皆不亲近,对七皇子更是敬而远之。
三公主还盼着柔瑾激起些斗志进宫一趟,不过下一句就叫她失望了。
柔瑾笑盈盈提醒:“咱们兄弟姐妹都是父皇亲生,都连着心。”
“那不一样!”三公主方觉不妥,气咻咻咽下后半句话,难道说她对父皇的不公有怨言?大家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也不见得亏待谁,只是今生欠缺父女情分。
三公主欲言又止:“从前我嫉恨你,等你你赐了婚才明白……世事皆不能如愿以偿,父皇若是有心就该让你嫁给楚——”
她临嫁人才明白柔瑾的婚事多有仓促,竟是谁也不知父皇心里在想什么。
“三姐,慎言!”
第54章
三公主对柔瑾的谨慎不以为然, 驸马再有本事也是靠公主过日子,何况嫁都嫁了,只是说一句当年往事又不会和离,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公主面首成群恣意妄为呢。
“我是不待见那劳什子世子, 若是对我不好我就养面首, 反正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她留下这句话走的轻松随意,柔瑾只得庆幸没到贺固面前说,不过刘亢那日在梅园可是堂而皇之的推荐面首,精明如贺固哪能不明白?
所以这是他无意延绵子嗣的原因?
柔瑾倏然展开皱紧的眉头, 那没办法,谁让她是惠帝养大的,皇室贵女也就这点比普通女子来得尊荣便利。
思及此柔瑾饮了一盏茶仍未起身, 问了春樱才知贺固还在瑶华苑等她, 期间长随有事禀报他到听涛阁处置又立刻折返。
“殿下不回房?”驸马在外忙碌半月有余, 今日应当是特意回府陪伴公主,春樱自然希望他们二人好生相处一番。
柔瑾戏谑:“我怎么不知道春樱姐姐还有当媒婆的潜质?”
这么说着柔瑾也未拖延, 春樱当即给候在门外的小丫头使眼色,小丫头会意, 一阵风般跑去给贺固报信。
是以柔瑾走到半路就见贺固来迎,他换下回府时的官服,此时一身月白色衣衫庄重文雅, 眉眼含笑,较宫中初见多了几分温和从容,但细究此人只觉得宛如山崖下一潭清泉,看似清浅明亮, 跃下去才知幽深不可见底。
贺固半扶着柔瑾手臂一派细致妥帖:“殿下可是累了?”
“有些。”
柔瑾克制着不让自个儿露出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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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离的神色,转念一想她在他面前本就是喜怒无常的作风, 当初赐婚她横眉冷对,婚后她一切如常,他都等闲视之,现下还是由着性情放肆,谁再到将来还有多少时日好活呢,她可不愿意憋屈着过下去,他是真正太子又怎样?
本是瞬间的神情变化,奈何贺固一直注意着柔瑾自然能察觉她的恹恹不耐,他心下一突,按捺着不安没有问出口,仍按着预计的点子陪柔瑾玩乐。
偏偏惠帝知晓二人久不团聚,他又是特意放贺固回府,趁着午膳前的时光令梁明雨走一趟送来御膳房的菜式,皆是按着二人喜好来的,谢了恩,梁明雨还立在一旁伺候两人用膳,柔瑾与贺固对视一眼,只得命人上了小菜配御膳各样用一些以全惠帝一片慈父之心。
梁明雨喜笑颜开地回宫禀报。
柔瑾方才那点笑模样消散无踪,闷闷拿起茶盏却发现杯中空空如也。
贺固为她添茶并斟酌问道:“我看殿下兴致不高,可是为什么事烦恼?”
他猜测是不是受了三公主欺负,柔瑾虽是受宠的公主但素来没有恃宠生娇的坏脾气,而三公主性情不够圆融霍达,每逢遇到什么事总要与柔瑾争个高低才算罢休,若柔瑾忍让难免受气。
“没有。”柔瑾答的斩钉截铁。
贺固不好再问下去,牵着她的手到外头散步消食,适逢午后和煦暖意,走走停停吹着微风倒也散去不明郁气。
“……我离宫时陛下正同礼部、户部尚书闲谈,两位尚书皆是一脸的为难,礼部尚书甚至问陛下能否给两位皇子错开婚事。”
柔瑾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尚书诉苦必然是因为银钱礼节,三公主刘晴好到她公主府不止是好心透露宫中动向还是来挑唆撒气的,国库要为皇子公主们支出一大笔,尊贵受宠的自然嫁娶资费丰厚,刘晴好爹不疼娘无宠定然不说没有二公主刘珍的排场也定然不如柔瑾当初的十里红妆,前世刘晴好便因为此事郁郁许久,现在无处撒气只能朝她使心眼了。
她竟然没悟到这层意思还要他近乎直白的指点。
“亏我耐着性子陪了她许久!”
贺固无意火上浇油,于是引柔瑾看他新得的枣红马也顺理成章的和她到马场跑了几圈,待她真正露出笑颜才松口气,他意识到自己这份反应不由失笑,御前伺候时也不曾这样小心过头,只是换成柔瑾,无论怎么小心都是应当应分的。
这温柔一直持续到床上伺候柔瑾先得趣,贺固伏上来时忽然犹豫地低声问。
“殿下可害怕怀孕生子?”
柔瑾睁开眼,帷帐昏沉并不能看清他全部的眉眼,更不能分辨真心假意,身上残存的激情仿若被冷水冲刷而去,她绷着脸推他。
“不想。”不是他先不想的么?
但这时柔瑾不想像白日那般僵硬,半真半假说着心事:“母妃便是因为生我才走的,偏偏父皇催促……”
曾几何时柔瑾最不愿意听闻宫中有皇子公主诞生,那些人皆平平安安生下孩儿,唯独她苦命的母妃撒手人寰留她一人在这世间挣扎,前世情窦初开时也曾担忧是否会如母妃般苦命,如今知晓曾经是杞人忧天也不见得快活,不会有第三人知晓他们此时低语,柔瑾也不介意暴露自个儿对惠帝若隐若现的怨怼。
贺固虚悬在她上方:“殿下年岁太小,怀孕生子恐有危险,臣想着不若过两年再生育儿女,到时我好歹建一些功绩让你和咱们的孩儿面上有光。”
她害怕,他位卑,顺理成章忽略惠帝所愿。
柔瑾听他口中说出咱们的孩儿一词倍感怪异的同时心中难免有所动容,他还算坦诚,何况以太子之尊他的孩子至少是郡王郡主位分,公主之子顶天了恩荫至一等公,想做异姓王、郡王那么下场参见前不久全家上刑场的东阳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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