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元君白的目光终于从公文挪到她脸上。
两相对视。
他眼眸中平静无波, 就这么淡淡觑着她。
这又是什么表情?班馥忍不住皱皱鼻子,小声说:“ 殿下小心眼。”
元君白略挑了眉看她,缓缓重复:“孤小心眼?到底是谁将孤贬得一文不值的?”
班馥大大叫屈:“我哪有?我原话也没有把殿下贬低的意思啊, 而且说贬得一文不值也太严重了。我就是说……说殿下木雕技艺不如……不如大哥哥好。”
解释到后面, 她越说声音越小。
元君白将她的额头推开, 拿起公文继续看。
班馥按着额头直起身,手指在书案上轻轻转圈,心里头一旦想到,他生气比较的人是他自己,而他却不知道,就觉得有些好笑。
一时又想,谁让他认不出她, 活该生气。
班馥见他停留在手中那页公文已经许久, 很是装得认真。心念百转, 她到底软了心肠,说道:“好啦,我之前说笑的,殿下的木雕技艺天下卓绝,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商贾之流都争相竞赏, 正正是达到了雅俗共赏之境。我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子, 说的话都称不上品评,哪里作数?殿下就不要同我一般见识了。”
她真要用了心去哄人的时候,说的话确实非常贴心悦耳。
元君白神色稍缓,抬眸问她:“你说的大哥哥可是苏子虞?”
班馥怔了怔,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当然不是, 他也配?!”她凝望着他, 心道, 我的大哥哥可是风光霁月之人。
元君白似乎高兴些了,虽然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端倪,但是班馥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班馥望了望窗外月色,“殿下,夜色已深,你还有多少公务要处理呀?”
元君白唇边带了丝笑意,拍了拍左手边的一垒公文,道:“不多,就这么些了。”
班馥瞠目结舌,这还叫不多?她都怀疑离国皇帝平时就没怎么干活,都推到他身上了。
元君白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心底的想法,莞尔道:“父皇身子弱,太医吩咐不可过于劳累伤神,我理应为父皇分忧。你先去歇息罢。”
“不行的,”班馥去扯他,“但凡天没有塌,殿下这些活都可以缓缓。殿下也不能太过疲乏,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班馥转了转眼眸,鼓了鼓脸,“不然我会生气的。”
她权衡已久,他对他性格大变之事如此在意,若是告知他,可能上次另外一个“他”出现,是因为他太过疲累导致,也许会给他增加不少心理负担。
况且,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尚没有验证。
元君白眼睛望着公文,口中哄着好好好,身子却岿然不动。
班馥撒开他的手,想了会儿,大着胆子挤到他怀中坐着。
总归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样也挺有效的。
她安慰着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嘛。
可是对上他略挑了眉后,望过来的询问眼神,脸颊还是忍不住快速泛红发烫。
“殿下,不若今日早些安歇?”
她不自觉软了嗓音,一双明眸望着他,含羞带怯的,带着天然的媚态。
元君白握在她腰间的手似变得滚烫了些,他眼眸微沉,低声问:“你可知,总是这样,便是我也不能做到坐怀不乱。”
她当然知道。
于情之一事,她虽然愚钝了些,但对于他的反应却能敏锐感知。
只是他对她太过温柔纵容,难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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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飘飘然失了方寸,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班馥眼神闪烁着,轻轻点了点头。
元君白便笑了,低应了一声“好”,揽臂将人横抱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身体突然凌空,班馥低呼一声,慌慌张张地抱住他的脖颈。
殿内锦帐规矩地束在床侧。
暧昧昏暗的烛光之下,他的眼神炙热得令人心惊,班馥霎时有些后悔,扯住锦帐不肯进:“殿、殿下……我说笑的……”
清俊矜贵的太子殿下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孤从不玩笑。”
班馥此时此刻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玩火烧身”。随着元君白将她下放到床上的动作,她拽在掌心的锦帐,滑顺地从她掌心一寸寸溜走,心里的慌乱也在一点点滋生。
手抵靠在元君白胸前,紧张到抓皱了元君白的衣衫她都未察觉。
元君白俯身看她,低声道:“上次你说,会陪着孤。可孤要的很多,不是须臾片刻,而是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他的声音较之寻常要低哑紧绷些。
他又压低一些,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若你此刻反悔,还有机会。”
班馥的眼睫轻颤着,半晌没有回答,却慢慢地挪开了抵着元君白的手。
元君白垂眸吻她,初时温柔克制,却在她有所回应之时,顿了顿,随即深深吻进去,如狂风骤雨,带着霸道的占有欲。
……
*
暗夜中。
两个人影身罩黑色斗篷,骑着马在旷野里极速奔跑。
有一人转头快速看了一眼身后,喘息着说道:“主上!他们追上来了!莫不是要将我们扣在离国境内?”
之前甩丢了一阵,怎知这么难缠,竟如此快的就追上来了,且这回他们也不再隐匿行踪,堂而皇之地追捕。
另外那人的兜帽被风吹下,露出“苏子虞”熟悉的面孔,他冷冷勾唇,眸底杀意闪现:“无碍,有没有本事留得下还另说。快到钩子岭了,可以送他们一份大礼。”
他轻喝一声“驾”,鞭打马儿,更快地纵身埋入黑暗的包围中。
……
*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班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发呆。
身体疲惫,隐秘之处还有些疼痛。
……那些陪侍义父的舞姬,是怎么做到这么疼,还婉转低吟成那样?
她把原因归咎为,她们比她还会演。
“……”
实则,两个毫无经验的人滚作一堆,头几回难免要受些苦的。
宫中虽有教习宫女备着,但元君白是从来不肯用的。他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一次总归是不熟,尽管他已然是尽量轻柔了,可班馥实在没觉得多舒服。
太子殿下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她又实在对这种难以启齿,便什么都没说。
好在元君白是体贴之人,见她累了,便吻了吻她肩头,叫人备了水,抱着她去洗干净了,才拥着她入睡。
这会儿,元君白应是被长公主叫去了,并不在屋内。
班馥倒觉得放松些。
拥被坐起,她轻轻掀开衣领,借着日光往下一看,雪白的肌肤上全是交错的暧昧痕迹。
她一面脸热,一面又在心里骂了句,堂堂太子殿下属狗的吗?把她当什么香馍馍了,啃了个干净。
外头朝云、浮香听到动静,敲门进来,见她散发而坐,脸颊却绯红如霞,忍不住对视一笑,上前行礼道:“恭贺昭训昨夜圆满。”
这就是离国宫里的规矩了。
将女子初次承恩雨露视作一种圆满。
班馥却听不得这话,臊得慌:“好啦,快快梳头更衣,我饿了。”
两人笑着应是。
*
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元君白回来了。
班馥问他用早膳没有,见他含笑摇头,便让人赶紧添副碗筷。
元君白坐到她身边:“父皇传令,让早些过去猎场汇合。恐怕今日就要启程……”
他顿了下,犹豫地望向她:“你身子可有不适?接下来恐会连夜赶路,舟车劳顿只怕免不了的了。”
班馥怔了下:“我身子?”
元君白眸底有笑意泛滥,班馥猛然明白过来,脸瞬间涨红,囫囵着小声道:“我没事,又不是泥人做的。”
元君白垂眸又低笑了一下。
他实在笑得有些招摇,班馥忍不住问:“殿下你笑什么?”
元君白也说不上来到底在笑什么,只是觉得高兴,他夹了一块点心到她碗中,说:“快吃。”
班馥咬着点心又望他一眼,见他唇边始终含着笑,也抿唇一笑。
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只是仿佛两人之间变得更亲密了。
*
用完早膳,一行人就打点行装,拜别长公主南下往猎场而去。
这次围猎所在之地在虢国与离国交界之处的一片山林中。
说是秋猎,但其实将猎场定在这个地方,对于虢国示好之意则十分明显。又因安文王在虢国素有声望,他之决策对虢国君主的影响非常之大,因而这次太后也特让安诗雨随行。
元君白他们星夜兼程,抵达之时,已是三天之后。
这次离国皇帝急召他过去,主要就是因为安文王说服了虢国皇帝亲至,是一次非常好的建交时机。
到了猎场,元君白先去拜见了皇帝、太后。
班馥第一次到这儿来,看什么都新鲜,元君白此前就答应了她,待会儿带她四处去游玩一下。
因此,她便先去帐中等候。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元君白终于回来了。
班馥正无聊,听到外头的人向太子请安,连忙蹦起来要出去,忽而听外头有人扬声叫住了他:“太子殿下!”
此人声音雄厚,人未至,笑声先传了过来。
班馥停步在帐门口。
而一帐之隔,元君白回身,谦逊见礼:“文王。”
“殿下走得实在是快,本王追出老远,这才赶上。”安文王笑着说,“殿下,方才人多,本王不好谈及家事,这会儿厚着一张老脸,也要同殿下请罪。”
元君白道:“文王何出此言?”
安文王生得伟岸,早前也是武将出身,后来积累了一身功名,逐渐在朝中掌权,又弃武从文。
膝下只得安诗雨一女,自是宠得天上有地下无。
因而安诗雨自持身份贵重,也不无道理,毕竟有一个能干的爹,显赫的家世,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
这段时日,只因安诗雨执拗要嫁到离国来,而离国太子又多年不近女色,她委屈自己以美人身份敬献,惹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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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一时恼怒,几乎没有搭理她。
可到底是两父女,他又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眼见离国太子油盐不进谁都不要,这才去走了太后的路子,好歹也替他女儿谋了个“良娣”的位分。
良娣位东宫侧妃之下,身份虽然不低,但终究是妾。
安文王心里正窝着火,此刻嘴上说着请罪,实则有些夹枪带棒:“本王那催心肝的女儿,自幼被我宠得无法无天,惯也不懂伏低做小,定然是日常得罪了殿下,这才日日独守空闺。殿下放心,本王已是训诫过她了,要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殿下何时召见,她便何时候着。这毕竟呢,离国不比自家,还是要以夫为天。”
元君白温和一笑:“文王严重了,实则是孤一门心思都放在政务上,疏忽了对她的照料。”
安文王心气略微顺了些,有些敲打点到即可为好,他便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年轻有为,这储君之位虽坐得稳当,但也需小心周围豺狼虎豹的觊觎之徒。殿下有一身本领,本王则愿奉利剑相护,此前种种皆忘干净,但求女儿多得夫君关爱,过和顺美满的日子。拳拳老父之心,殿下可能满足?”
元君白抬眸与他对视,眸光中却暗藏了锋利:“文王的投名状,到底是递给了太后,还是递给了孤?”
安文王微微一怔。
……怎么?太后支持着他,他与太后竟然不是一路?
还未待他想明白,元君白已是抬手作揖:“孤尚有要事,文王自便。”
他掀帘入帐,刚好对上站在帐门口的班馥。
视线在空中交错。
班馥恍然回神:“殿下,我……我不小心听到的。”
元君白倒是不甚在意,淡淡道:“不必管他,风吹两头摆的老匹夫。若他当真不满,为他女儿自请和离,孤无所不应。”
他牵着她往回走,坐到榻边,便伸手将班馥拉到他腿上圈坐着。
她许是刚刚沐浴过,身上带着暖香,他凑过去,忍不住低头吻她细白的脖颈。
这些天都在赶路,自那夜后,便没有怎么亲近过。
男人此前就算是多清心寡欲,遇到心爱之人,食髓知味后便没有不想的。
那夜不甚愉悦的感受让班馥有些抗拒,坐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和身上的变化,更是如坐针毡。
她仰头避开他的吻,推了推他:“殿下若是不喜安良娣,何必留下她下来,既然给了她位分,冷在宫中,确实也有些可怜。”
倒不是班馥大度,为安诗雨说话,只是今日之事,突然让她从甜蜜的相处中抽离,发现元君白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元君白。
她既是突然之间共情了安诗雨的处境,也是担心有色衰爱驰的一天,因而说这话,也是故意刺他。
元君白忽然停下来,从她身上抬头,眸色沉沉,定定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肥不肥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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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山风、君镜、桃桃啵啵的营养液
45 ? 在意
◎你在意孤,可有孤在意你半分之多。◎
帐中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在你眼中, 孤可是一个会利用女人争权夺利之人?”元君白的神色有些冷,“若是孤需要借此东风才能稳固太子之位,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早年间, 便可以如此行事。何须等到他们按捺不住, 将人塞进来之日?”
班馥怔了怔,从未想过安诗雨是他不得已而留下。
宫闱之斗,权力之争,联姻是最常见也最容易巩固权位的法子,他一向是个有盘算之人,班馥此前自然默认了他也会走此捷径。
虢国富庶,谁人不眼馋, 便是太后如此宠爱沈明珠, 不也让她接纳安诗雨的存在?初时, 还予以太子侧妃之位相许。
元君白从未同她解释过。
她看到的,仅是安诗雨不但留下,还擢升了良娣之位,误会也是正常。
他现下生气,也许是因为恼她不了解他, 也许是恼她一副巴不得将他推出去的大度样子。
“人终归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而这是安诗雨一心求来的选择。固然,孤是让步留下了她,但也是为了将太子妃的妻位留给孤真正在意、爱慕的女子。”元君白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你若因此怪孤对她负心薄幸,是否不公?”
班馥呐呐张了张口, 又不知该说什么。
元君白似有些失望地垂眸:“你在意孤, 可有孤在意你半分之多。”
将心比心, 若是当真在意,又怎会心无芥蒂将他推向其他女子?
还是,她始终将自己身比浮萍,随时都会离开?才能如此洒脱。
“殿下,不是如此,我……”
班馥话尚未说完,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王在帐外喊:“二哥!二哥!臣弟有急事需禀告!”
他语速很快,甚至还带着急喘。
班馥从元君白身上起来,眼见他大步往外走去,班馥连忙道:“殿下,等你回来,我再向你解释!”
元君白脚步一顿,并未回应,掀帐而出。
成王急步引他到空旷之处,压低声音道:“二哥,方才在围场外,遇到太子亲卫急报,他们跟随楚越一路追踪苏子虞,途中意外暴露了行踪,被他们引至钩子岭,中了埋伏。楚越保他先行回来复命。他离开时,楚越已身中数箭!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传报消息之人只怕是靠着意志力坚持奔袭至此,断断续续说完,当即就晕了过去,成王命随行医官为他疗伤,急匆匆就来找元君白通报商议。
成王道:“从此处往钩子岭,骑快马赶去,再快也要七日!增援恐怕来不及了!”
元君白脸色微沉:“不论生死都必须将人找回来,孤即刻奏请父皇,命就地驻军前往钩子岭搜寻。”
要调动驻军须有兵符,纵然他是太子,离国皇帝也对他多有依赖,可是涉及兵权,依旧需要请示皇帝。
他转身正要前往皇帐,就见昭仁呆呆地站在他们身后,唇动了两下,眼泪便潸然泪下:“你们说……越表哥……越表哥他如何了?”
元君白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这要是在寻常,昭仁见他冷下脸来,可是要吓得规规矩矩,不敢放肆。
可是现在满脑子都是楚越受伤失踪之事,她转身要去牵马,口中念念有词:“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成王吓得立刻跑上去,将人拦住:“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别闹了成吗?钩子岭危险,我若是让你去了,母后得扒掉我一层皮!楚越之事,二哥自会安排,你别瞎凑热闹了,啊?”
昭仁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对成王又咬又踢:“你放开我!”
成王吃痛,却还是不撒手。
正是吵闹之际,元君白上前,一掌劈在昭仁后脖颈。
昭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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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叫声戛然而止,成王赶紧捞了她一把,以免她滑倒在地。
元君白冷声道:“将她送回帐中,好生看顾着,哪儿也不许她去。”
她这幅要生要死的样子,若是被父皇看到,楚越更不用活命了,成王哎哎应下:“二哥且放心,我会派人看着她的,保准寸步不离。”
……
因着这个插曲,晚上的夜宴,成王命人通报昭仁身子不适,需早些歇息,不能参加夜宴。
班馥倒是去了,可是位置被安排到了最末尾的角落处,离着元君白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只能遥望。
一人一席。
成王坐在元君白席位的左侧,进来后,见安诗雨被太后恩赐,特陪侍在身侧坐着,也就想起了班馥,眼睛在场内搜索一圈,终于找到了她的身影。
成王侧了侧身,靠近元君白,低声说:“二哥,你们家的小昭训此刻正可怜巴巴的在角落待着呢,也不知是谁刻意如此安排。可要我去将她叫过来,与你同席?”
元君白目视前方,甚至没有往后看一眼,淡声道:“不必了,按制,她本也该坐后面。坐到前头来,反而太过招摇,易树敌。”
成王神情怪异地瞥他一眼,心里“啧啧”叹着,将歪斜的身子坐直,心道,你往日里在东宫将她宠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思虑招摇之事?
离国太子,惯来自诩运筹帷幄,何曾将其余人嫉恨阴招放在眼中过?
深宫之中,他都有自信给予她宠爱,却护她周全,此刻到了外面,不过一场家宴,倒开始担心这个了?
成王听了,简直要发笑,也不知这两人又闹什么别扭,总归见他今日都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好再劝说,便也作罢。
班馥仔细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见成王望了她一眼,同元君白说了几句后,就没了下文,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夜宴开始。
因虢国皇帝也受邀参加,离国皇帝自然少不得与之谈笑一番。
遇到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他几乎立刻转头去看安文王,安文王便会代替作答,虢国皇帝欣然点头。
这些细节,众人皆看在眼中。
不怪乎外头说安文王的话在虢国皇帝处举足轻重,这何止是举足轻重,简直就是全然依赖。
待一曲歌舞毕,太后笑着说:“文王文武兼备,一手好字更是冠绝天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邀文王为今日之良辰美景景题字作诗?”
安文王自然不会推却。
白日里,元居白虽斥他为老匹夫,但确也认可,他的字银勾铁画,自成一派。
待安文王提笔结束,太监们上前将他的题字展开,满堂喝彩。
太后拉着安诗雨的手,趁机道:“皇帝,哀家记得,太子最爱收集名家墨宝,不若请安良娣将文王的墨宝拿过去,给太子仔细观瞻。”
离国皇帝亦笑着说好:“朕这儿子,墨宝书画无一不痴,今日正是机会难得,朕便做主,将此墨宝赐予他了,文王意下如何?”
安文王爽朗一笑:“下臣之幸。”
元君白自不好在这个时候驳了众人面子,便起身行礼:“儿臣谢父皇恩赐。”
安诗雨上前接过墨宝,含笑往元君白身边而去。
到了近前,脸颊微红,见元君白坐下,也跟着含羞带怯地紧贴而坐。
她展开卷轴,元君白垂眸去看。
太后赞道:“好一对如诗如画的璧人。”
元君白似是轻蹙了下眉,要站起来,安诗雨急急倾身圈住他的手臂,小声说:“殿下,求殿下怜惜,在今日给妾一份体面。”
元君白神色无波地将手臂抽离,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将卷轴收起来。”
安诗雨笑应了一声,收起后,便顺势坐在了他身边陪侍。
班馥抿唇,收回视线,也伸手够过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在之后又表演了两个节目后,离国皇帝因身子不适,提前离场,众人便开始了互相敬酒交谈。
班馥再次望了一眼,那两人亲密坐在一处的身影,只觉刺目至极,心里百般难受,快步转身离开。
朝云跟在她身后,直至将喧嚣热闹都抛在身后老远后,才上前一步,关切地说:“昭训,夜里风寒,咱们早些回去,奴婢给您熬一碗甜羹可好,您方才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班馥站在空旷之地,仰望漫天星辰,忽然道:“朝云,我儿时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生命短暂的蜉蝣小仙朝生暮死,却偏偏爱上了掌世间光阴的时境神君,为了伴在他身边长些,蜉蝣小仙将历经百世才攒了一瓶的灵露喝了,只为了变身成人,到他的长生殿悄悄看他一眼。百世的辛苦,换了一年的默默相伴,可是,到她身消魂散,都从未表露过爱意。我从前总觉得她很傻,近来时常想起这个故事,倒是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不说了。”
朝云听得入神:“为何?”
班馥一笑:“明知终会消散,又岂能许他一个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朝云微微一怔,班馥已轻步往帐中走去:“风冷,回去罢。”
帐内点着微弱的烛火。
班馥掀帘进门,却见一人似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将扫落在地的公文捡起来。
“浮香,你在做什么?”班馥走近。
作者有话说:
不要担心啦,这是甜文,看我眼神【盯】
只是在解决他们两个人的心病
感谢52893908扔的地雷给你转圈圈跳个舞
46 ? 秋猎
◎他确如天神一般耀眼,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浮香转身跪下, 眸中含泪,嗫嚅着说:“昭训,奴婢闯下大祸。方才奴婢见书案有些脏, 便没擦洗收拾, 可是没成想一不小心打翻了书案上的花瓶, 水流出来将殿下的公文弄湿了许多。”
班馥从她身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公文,确有很多纸张被水洇湿,但湿得不算严重,也基本没有将字迹洇晕。
浮香跪着跟着她转身,哭泣地说:“昭训,按宫中规矩, 奴婢得吃三十廷杖, 若是殿下不宽宥, 连小命是否能保住都不知。昭训,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求昭训救救奴婢。”
班馥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慢慢坐到了书案后,语气平平地说道:“先将地上的公文捡起来罢。里头的东西, 你没看吧?”
浮香一边哭一边去捡地上的公文, 闻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连忙摇头:“奴婢不敢,这些都是殿下的机要公文,奴婢怎敢擅自翻阅。”
“浮香,你从前不是这等粗心之人。”班馥说完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继续道, “这些公文事涉国政, 虽无大的损伤,但亦不是我能做主的。你下去自省罢,待殿下回来后再作决断。”
浮香低声应是,心慌地飞快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虽然平静,但看起来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原本她还想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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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句,此时都呐呐闭上了嘴,躬身退了出去。
帐中安静下来。
班馥将打湿的公文摊开,又另取了书册将上头的字盖住。
做完这些,她将脸埋在手中,半晌没有动静。
朝云进来后,将甜羹放到了桌上,又取了披风为她搭上,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心里头想着她方才讲的故事,总觉得能感知到她此刻心里头难过的情绪,但主子不明说,做奴婢的哪里敢再追问。
“昭训,甜羹做好了,趁热用罢。”
说完,便也不再相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但主帐处的丝乐之声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朝云特意跑去寻了泰安,打听元君白何时回来,泰安拉着她去了角落,压低声音说:“说不准,殿下瞧着喝了不少酒,且劝昭训先歇息罢。”
朝云撇了撇嘴,往他身后张望了下:“怎么安良娣还坐在殿下身边呀。你可盯紧了,莫让殿下回来时,醉酒不知方向,被人拐了去。”
泰安听得一笑:“我哪有这本事?不如你去将我师父喊来。”
朝云想了想,点头道:“我这就去。”
泰安见她真的提裙跑远,愣了下,又不敢大声喊她,急得在原地跺了下脚。
待会儿,他师父定要说他是借口偷懒,可不得再被拧下一只耳朵么。
也因着朝云强拉着邓显过去,最后确实元君白没有被安诗雨拉到她帐中,而是被邓显将话头引到成王头上,让成王给架到他自个儿的营帐中了,美其名曰商议要事。
都烂醉如泥了,还商议什么要事。
安诗雨虽然不满,但成王开了腔,又有邓显这个讨人厌的老阉货挡在身前,她到底不敢闹得难看,只能转身离去。
班馥听了朝云的禀告,也没有说什么,平静地点了点头,自去睡了。
翌日,正式的秋猎开始。
不管昨日睡得多晚,昨夜饮宴的贵人们,都得爬起来,参与开场礼。
离国皇帝先是命人抬了一个金弓出来。
只见那金弓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铸造极为精致,弓头部分是一只眼神锐利,神气威严的雄鹰,弓身则以鹰的长翅翎羽作为图案,雕刻其上。
离国皇帝扬声笑道:“此弓名为金翎射日弓,朕珍藏多年,此刻拿出来作为头彩,谁若获胜,则将此弓赐予谁。”
所有人均跃跃欲试。
班馥站在后宫女眷堆里,听着她们惊呼艳羡之声,默默垂着眼。
直至,离国皇帝又从人群中唤出一人,对元君白及成王道:“老祖宗基业传到朕这一代,子嗣实在过于单薄。你们兄弟三人均是朕的血脉,日后,正是要互相扶持,才能共同守护我离国安泰。”
班馥抬眸,这才发现,他唤出的那人,竟然是之前被圈禁在京的邺王。
……怎么,他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老皇帝莫非当时是因为子嗣单薄,便对他们兄弟相争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班馥又去看元君白的神情,只见他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将人轻易看不出端倪。
他们三人向离国皇帝行礼陈是。
邺王同离国皇帝对视一眼,随即转身,朝元君白躬身行了一礼,又下跪,语待自责地说道:“兄长在上,此前臣弟多有语出不逊之罪,万望兄长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原谅臣弟。往后臣弟定当洗心革面,同心辅佐父皇及兄长。”
他口中所言的“语出不逊之罪”,大抵上,说的就是他在牢中时,一口咬定是太子设局嫁祸他之事了。
元君白唇边带着温和笑意,上前一步,将他拉起来:“三弟无须介怀,此前不过一场误会。你我兄弟二人血浓于水,孤早已没有放在心上。”
意思就是,看在身上同流一个血脉的份上,此事略作惩戒。
邺王压住脸上的嘲讽之色,将头深深埋下,低声道:“多谢兄长宽宏大量!臣弟往后定不会再妄自揣度兄长,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离国皇帝拍了拍他们二人肩膀,目光看着颇为欣慰。
邺王行礼退离,班馥的目光也跟着他走,只见他站定后,身边的侍从上前与他耳语了两句,他一笑,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
班馥蹙了蹙眉,正准备将目光转开之时,却突然发现,那个邺王侍从的脸有些眼熟,却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而视线下滑,发现他的食指指节上有一道深黑色的疤痕,远远望去,犹戴了一个黑色戒环。可若是细看,则可发现,那是深可见骨的伤好后留下的药痕。
秋猎开始,由离国太子取金翎射日弓,用开云箭,射下远处悬挂的红绸为信号。
元君白今日着一身劲身玄衣,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随着一声破空之响,开云箭携着凌然不可催之势,将红绸射穿。
那红得夺目的艳丽之色,如礼花一般在空中绽放。
现场的拥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元君白立于高台,在喧嚣声中回眸,目光锁在了班馥身上。
他确如天神一般耀眼,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安诗雨欢呼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人遥遥相视,班馥抿唇,将目光挪开。
作者有话说:
走一段剧情后面继续推感情TVT
今天是短小君,周末对我来说,不是休息,比工作日还忙还累orz
47 ? 生死
◎昭训,殿下出事了!◎
秋猎开始后, 营帐之处就显得没那么热闹了。
班馥遥望骑马之人涌入林中,马蹄飞溅起尘埃,踢踏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万里秋空之下, 倒显出一派气势。
班馥回了帐中。
昨夜她实在是没有睡好, 脑海里反反复复就是在琢磨与元君白争吵的那些话。心绪难平, 憋了一天,原以为他晚上回来,至少可以找他长谈一次,怎知晚上夜宴,他不但与安诗雨亲昵并肩而坐,晚上甚至还不回来。
瞧他今日射开云箭时大出风头,精神头看起来着实比她好上不少, 哪里像是昨夜醉到不能回来的地步。
且他平日里也不爱饮酒, 说不定就装醉罢了。
她越想越生气, 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拿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牢牢盖住。
也许昨夜确实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今日虽然心里头装了气,但滚了几下, 不多时, 也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日暮落下,被饥肠辘辘的感觉所叫醒。
朝云、浮香一直就在外候着,听到她喊人,这才匆忙进去, 伺候她梳洗。
班馥摸着肚子, 似是睡饱了, 脸上也多了点笑容:“我饿了,先让人随意煮点什么裹腹罢。”
朝云见她肯吃东西了,自然喜出望外,连忙应了,匆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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