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地伸出手,护住了明灭的烛火。
顾长雪扫了眼营帐内,某一角堆垒的文书已经被清理开,一张看起来算得上舒适的床铺安置在那里。
顾长雪拢着袖子走过去,不客气地直接坐下:“颜王——”
颜王头也不抬地将一直试图干扰他的小灵猫推过来。
“……”顾长雪睨了眼不知何时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小猫,“朕记得——”
“饿了?”颜王总算抬起头,将一旁的存放着饭菜的笼屉揭开,推过来前微微一顿,投来询问的眼神,“有没有不喜的菜?会孕吐吗?”
颜王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小盆:“这里有盆。”
“……”盆你大爷,顾长雪将颜王眼底暗藏的戏谑看得清清楚楚,面无表情地随手抄起旁边的奏折砸过去,“朕记得颜王答应要为朕念文书。”
“确有其事。”颜王居然真放下手里的奏折,准备履行承诺,“不过,我这营帐内有不少大臣们才呈上来的奏折,陛下就不必用九天送来的那些陈年文书望梅止渴了。”
“……”顾长雪怎么听怎么觉得颜王这话气人,不光气人,还有坑,“朕乐意。”
他还真没说假话。
顾朝使用的文字与原世界的全然不同,顾长雪令宫人读古籍、读旧文书,不光是想了解这个世界,也是想借机识字。
如今,识字的难题虽说已经算是解决了,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仍旧在常识、历史方面存在大片的空白,继续读古籍、旧奏章对他来说是一件必要的事。
颜王还想劝顾长雪不要嘴硬,顾长雪已经将九天送来的旧奏折丢进颜王怀里:“念来下饭。”
“……”颜王看了顾长雪好几眼,确认小皇帝当真对新奏折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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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碗筷时,小皇帝的目光扫过那些摊开的公文,眼神里都是百无聊赖。
“……?”
这小皇帝简直是一团行走的谜。
颜王带着困惑收回视线,倒是没有违背诺言,当真念起奏折:“……西南地区多动乱,众人皆云此因蛮夷之地,百姓茹毛饮血,难以教化。臣观并非如是……”
“……西南多山岭,瘴气横生,毒虫孽滋。百姓农耕困难,加之官僚层层压迫,民不聊生,自然催生了大量叛乱的起义军……”
颜王刚刚坐在案牍后看了一堆新送来的奏章,满纸废话。相比较之下,这份旧奏章反倒有些新意。
颜王微微调正了坐姿:“……臣以为,穷兵黩武并未治理西南的最佳方法。百姓起义,无非为柴米油盐尔。若能令西南民生富足,动乱自然平息……”
顾长雪也从饭菜中抬起头:“这说的倒是人话。”
他感觉到颜王看向自己,抬了抬下巴:“继续。”
别说,颜王念奏折确实下饭。
早些时候,顾长雪就觉得颜王的声音颇为顺耳。并非因为浮于表面的音色,而是咬字、节奏。
这人说话,总是不徐不缓,沉而稳重,像是沉积了多年的经历,内敛着锋芒。
偶尔会让顾长雪产生疑惑: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疯到屠了皇宫满门,将当年泰帝的子嗣杀得一个不剩的?
又是怎么疯到将朝堂当做自己的游乐场,故意养虎为患,以坐山观虎斗为乐的?
颜王已经将奏折念到末尾,内容大概就是苦劝一心想打仗的泰帝,别打了,对百姓好才是收归西南的最佳方法。上书者还详细陈述了如何修养民生的具体措施,皆言之有物。
顾长雪收回心神,随口问道:“谁写的折子?”
不知道这忠言逆耳的老臣还在不在,要是在,还能返聘一下。
颜王看向落款:“廖子辰。”
“……”
顾长雪愣住。
在剧本中,司冰河本名廖望君。
当年奔赴京都,司冰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奔生父。
而他父亲的名字,正叫做“廖子辰”。
身边,颜王叫了玄银卫进来:“这个廖子辰,你们可曾听过?人在何处?”
玄银卫躬身道:“回王爷,廖将军已经殁了。当年夺嫡之争,满京都到处死人,这位廖将军似乎是哪位皇子的党羽,那位皇子失势后,不光是廖将军没了,就连廖府都在一夜之间被敌人毒杀了个精光,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颜王皱起眉头,将玄银卫挥退。
天灾人祸,生死无常。二者皆为人力所不可违逆的。
他面上现出几分遗憾,扭头刚想对小皇帝说可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煮熟的鸭子自己飞走了,就见景帝抱着碗筷一动不动。
颜王微微挑了下眉,将随手放到一边的小盆怼到顾长雪眼皮子底下:“想吐了吗?”
“……”顾长雪回过神,顿时狠狠磨了磨牙,抬起眼语气森森,“朕若是吐了,颜王能血溅当场吗?”
“恐怕不行。”颜王面带遗憾,“陛下圣喻,才令臣‘给朕好好活着’,臣怎敢抗旨?”
顾长雪:“……”
你欺君犯上的事儿干得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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