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颤声高斥: “你明天就将这门婚事去退了!她不能嫁进侯府。”
白川舟抬头,忽道:“宋师,我起念娶她时并未知她是谢师之女,只是因为她是楚引歌。”
他用手背抹了把唇边的血,笑道:“我要娶她,只是因为她是楚引歌,是我白川舟爱慕之人,她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
“谢棠此生只会是吾妻,还请宋师重责!”
……
与侯爷的三十杖责不同,这一顿打让他觉得畅快畅意,特别是在宋师临走前说完“抽空让棠棠领回来吃顿饭”之后得到了全数疏解。
白川舟勉力撑起身,绕开圈圈纱布,腿上皮开肉绽的血口一触即抽搐,脚趾受不住疼般弯曲,全身的胫肉都跟着震颤,额头上冒出巨大的汗珠。
但他苍白的唇却在暗色里勾了勾。
啧,当她的男宠可真不容易。
白川舟的喉结轻滑,眸色黯深,他被打了哪里,就咬她哪里。
他得向她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睚眦必报的世子爷:咬这咬那。
第33章 怀疑你
慎刑司内。
甬路两侧是幽幽烛火, 似孱弱魂魄在招摇,因终年不见阳光,牢狱内泛着潮腻之味, 令人作呕。
楚引歌搓了搓鼻子, 转弯处摆满了各类令人头皮发麻的酷刑刑具, 森森阴气在地牢里横冲直撞。
一拐弯, 便是楚翎的囚牢。
他毕竟是金吾卫首领,即便关押,吃穿倒是不用愁, 牢内也会有狱役收拾, 不至于过于脏乱。
但在这样的环境呆上数日,最先摧残垮塌的不是身体,而是人的意志心性。
光是每日困于咫尺之间, 精气神就先给你消磨了大半。
楚引歌看向楚翎,确实如阿妍所说,瘦得不轻, 似嶙峋的玉雕, 形销骨立,但气色瞧着还行, 眸色清明。
她福身欠礼, 清音唤了声:“阿兄。”
一袭墨绿随着动作轻摆, 像只盎然的蝴蝶给这死气沉沉的牢狱中带来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楚翎看着她秀靥清雅, 柳眉之下是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澄澈眼眸, 多日未提的唇角倒是显而易见地向上一弯:“棠棠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过于亲昵了, 楚引歌觉得不适, 但总得寒暄几句:“阿兄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尚能承受, 让你们担心了。”
他猜她既能来见他, 必是阿妍去告知的,那想必他的心意,阿妍定也说了。
他就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镣铐哗啦啦地在囚牢中回荡,刺耳十分,他怕吓到楚引歌,马上就停了下来。
双手向下摆着,有些窘迫的局促。
他想告诉她,她能来看他,他的欢喜,可是他眼下的境遇,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抱歉,可是吓到你了?”
楚引歌笑了声:“阿兄,我没那么胆小。”
她怕他又要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倒不如先断了他的心思,便添言:”我快嫁为新妇了,没那么胆小。”
楚翎的瞳仁明显一缩,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快嫁人了,阿兄。”
“为何?为何!”楚翎已顾不得刑具之响,走至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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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亲逼你的?定是她!我就知道她若得知我的心意,必会阻拦你我。”
“还有那娴妃妖妇,她定与天语阁有着勾当,那暗室的''天语''二字定是她在装神弄鬼,她是故意让我撞见她的,她知道我会揭发她,她也知道我最近在调查天语阁,她想除掉我,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入狱。”
楚引歌有些惊讶,她倒不觉得娴贵妃有那么大的本事认识天语阁的人,毕竟一个身处深宫,一个藏匿在花街柳巷,怎么都凑不到一块。
她倒想起了那个雨夜前的黑影人,轻功了得,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么一说,那几分黑心无耻道像极了天语阁阁主的做派。
也就是阁主盗走了暗室里的东西,并留下了“天语”两字,这做贼做得还真是明目张胆。
不过暗室的东西到底是何物,能让他亲自出马
楚引歌在脑海中快速捋清思绪,压下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毕竟她若只是个七品编修或是楚家二姑娘,无论何种身份,都不应当知晓这些事。
看来楚翎是着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她浅笑了笑,好心提点:“阿兄,虽我听不大懂,但这毕竟尚在宫内,娴贵妃正是圣眷正浓之时,你这般大肆诳语,恐是不妥。”
楚翎自知失言,但听楚引歌如此关心,心下一暖:“棠棠,你且在母亲那再拖一拖,太子殿下已答应明日来见我,我马上就能出去了,出去我就”
“阿兄不必等太子殿下就能出来了。”
楚引歌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等十月初六,阿兄就可以出狱了。”
“十月初六?”
“是,十月初六。”
楚引歌莞尔,“我和世子爷大婚之日。”
楚翎一愣,他脑子本就转得快,稍一思及就明白了,母亲和父亲定是去求了侯府,又不舍得让阿妍出嫁,就将棠棠塞进去。
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摇头道:“棠棠,你不可以嫁给那纨绔,你的一辈子会被他拖累的。”
他的喉间有血腥之气:“纵使纵使不嫁予我,你也不该受这样的糟蹋。”
他的棠棠,是多么美好啊,就那么笑着,都能让人心生温柔和怜意,即便他死在牢里,她也不该嫁给那游戏人间的风流浪子。
楚翎握住她的手腕,言辞振振:“棠棠,我不需要你来牺牲自己救我,我一个将军,尚不需要一个女人舍命来救我,我会有办法救自己出去。”
在甬道拐角处的白川舟懒懒地倚靠着墙听了半晌,哼笑了声,说得倒是大义,但他那办法倒不算光明正大啊,太子爱美色且在床笫一事上有怪癖,楚翎便托人送了若干的扬州瘦马送进了太子府,这才博得太子欢心,求得一见。
他轻嗤,这是赔了多少女子才得来的办法。
牢狱内阴风阵阵。
那铁链的冰凉贴着楚引歌的玉肌,沁寒刺骨,她挪开了楚翎的手,双目盈盈:“可是阿兄,我不觉得是牺牲啊。”
“什么?”
“阿兄,世子爷对我很好,我是愿意的。”
楚翎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眸光闪动,狠狠地揪着了楚引歌的衣袖,指节泛白,“楚引歌,你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她就那样笑着凝睇着他,“他单纯良善,对一个人好时,似会把整颗心都恨不得剖开给你看,和他呆在一块,我是自由的。”
“你的意思是,你即便嫁给一个纨绔,也不肯等我出来娶你?”
楚引歌抬眸看他:“楚翎,这两者没有关系。纵使你还是楚将军,未受过牢狱之灾,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笑着,轻声说道:“纵使白川舟不是世子爷,但倘若遇上他,我还是会想嫁他。”
“阿兄,你明白了?”
楚翎眼眸低垂,见她的眸色璨如星辰,双颊透粉,他想到了去岁冬天时的初雪,她不知从哪跑回来,在府门口见到刚下值的他,甜甜地唤了声阿兄。
也是这般眸光闪闪地说着初雪许愿最是灵验,阿兄不妨也试试。
尔后就见她双手合十,眼眸紧闭,嘴里喃喃道:希望自己来年能春闱高中。
他那时只觉小姑娘傻气,这万物都有定数,怎会因你的贪念而有所停留,该下的雪一场都不会少。
可她后来,竟真的得偿所愿进入宣安画院了。
这其实是一件极小的事,只不过这些小事在平日里被一件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覆盖着,他以为很遥远了。
但却在此刻倏尔放大,所有撩拨心弦的蛛丝马迹都在放大,她那动人的眼眸,娇艳的檀口,那件毛绒绒的氅衣,还有一触即化的初雪,这些细节都在当下清晰可寻。
他的胸口被无名的手攥得紧紧的,痛得喘不上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何没有在那场初雪时,许一个愿望,愿来年能娶心上人。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嫁给他了。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悔恨上头,楚翎变得有些怒不可遏,压低了声线:“他就这般好?值得你这般喜欢他?”
他不明白她和世子爷也不过认识半月,但他和她已经认识十一年了,明明明明就是他先认识她的,明明就是他先要娶她的。
他抓握得用力,仿若下一瞬就要将她的藕臂折断。
楚引歌这才瞥见了拐角的那一抹月白。
她轻笑了声,眼眉不动声色地上弯:“是啊。”
是啊,他是这般好。
一声轻飘飘的是啊,让楚翎粲然的眸色瞬间瓦解,楚引歌看他的眸光蓦然就黯了下去。
如果这能让楚翎彻底死心,楚引歌觉得自己不妨将话说得更狠戾些:“阿兄日后也会有喜欢的姑娘,愿阿兄与未来嫂嫂也如这般两情相悦。”
这倒是她的肺腑之言,她一直把他当成阿兄相待,从未动过旁的心思,她也是衷心希望他能幸福。
但话落进楚翎耳中,却是拍心揪肺般的疼痛。
两、情、相、悦。
这是最动听的情话,也是最扎人的刺语。
楚翎猛一呛咳,神魂具乱,但手却未松,仿佛松手的一瞬,蝴蝶就要从掌心飞走了。
她不知道她让他死心,其实是在让他死。
“好一个两情相悦,楚引歌,好好”
楚翎的声色如低沉的夜风,带点冷寒的颤,但手中的力量却陡然加重,楚引歌疼得皱了皱眉。
下一瞬,就见楚翎头一偏,往地上呕出一口鲜血,有斑斑点点落在墨绿衫上,红得扎眼。
腥气散在阴风中,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小脸,他突然有了想将自己的血染在她唇上的冲动。
可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一坚硬之物抵着他的胸口。
是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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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歌握紧的拳头。
他看到了她眸底的厌恶与反抗。
拐角处传来清润朗声:“两位,可以松手了罢。”
白川舟缓缓靠墙走出,月白的绸缎衣袍更衬少年的姿态闲雅,双手负背,嘴角微弯,笑如朗月入怀。
可谁也没瞧见他背后的掌中把玩的两颗石子,若是楚引歌未出手,这颗石子足以让楚翎废了双腿,此生都痊愈不了。
楚翎望了过去,楚引歌趁此松了桎梏,后退了几步,倚着牢栏喘着气。
白川舟未往前挪步,就那样闲散地倚着墙,唤来狱役开门,“你们慎刑司的牢犯现在都有此等待遇?在狱中还能和小美人拉拉扯扯?”
狱役颤颤巍巍解了锁:“爷,这不是楚将军的妹妹么?”
“妹妹?”
白川舟眯了眯眼,对上楚翎的寒眸,冷笑了声,他可没见过对自己妹妹存有这样禽兽心思的哥哥。
但他没当外人的面将此话说出口,他得顾全他的小夫人的颜面。
他故作恍然大悟状,长长地拖着尾音:“奥,是妹妹啊。”
他就站着那儿,笑着对楚引歌先招了招手。
待楚引歌在他身边站定后,他恭敬地向楚翎做了个揖:“牧之携夫人拜见阿兄。”
这一声阿兄叫得可真讽刺啊。
囚牢再次落了锁,哗啦啦扯动着一大片情绪。
楚翎的眸底已是一片猩红,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子一耸,吐出一大滩鲜血。
“你宁做他妻?”
他这话虽是对楚引歌说,但却是看着她身边的那人,目光射寒星,冷如霜雪。
楚引歌还未答,就被白川舟拉至身后。
“十月初六,阿兄出狱,正好赶得上我和棠棠的婚宴,届时牧之定留着上座,和阿兄畅饮不醉不归,谢阿兄多年对吾妻的照拂之恩。”
他的声色温润清朗,仿若真是在极真诚地邀请对方来参加自己的大婚。
可在场的谁听不出来话里的暗讽。
楚引歌怀疑白川舟之所以站这么远,是怕被楚翎打死罢。
她偏头看他,唇角微勾,眼角轻佻,五官轮廓在幽昏的光线下半明半暗,更显露一丝平日里少有的冷漠,但那不可一世的矜傲却是更盛了。
他根本就不怕被楚翎打,他好像什么都不怕。
倏尔,楚引歌就要告辞,却感到自己的小拇指微动,被轻勾了住。
男人的气息陡然靠近,楚引歌突然紧张,这人会不会太狂妄了些,当着楚翎的面将自己的脸贴了过来。
这不是□□裸地挑衅么。
她即便没去看楚翎,都能感到那股锐利的精光在往他们两个身上扫视,燃燃的气焰在逼近,杀气腾腾。
楚引歌的腰背遽尔挺直。
她拽了拽白川舟的衣袖,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别做得太过。
楚翎还得出狱,他这般当面寻衅惹怒,就不怕出来被报复么。
可白川舟却按下了她的手,缓近几许,唇线贴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音漾入耳中:
“你扶着我走,我腿折了。”
“”
难怪他一直倚靠着墙,也不往他们那边走近,原来是腿折了,根本没法移步,动不了。
那他还摆出那目空一切的拽劲
楚引歌扶上了他的小臂,他也倒是不客气,半边重量压了下来,造得她好一个踉跄,差点两人都跌倒在地。
但这般拉扯的远走背影,落在楚翎眼中,却是另一番解读。
他冷似寒芒地看着这两人,好一个两情相悦。
十月初六,他的生辰,她的出嫁。
是巧合还是故意?他冷哼了声。
指腹忽地传来刺痛之感,楚翎垂眸,在牢栏上的手指扎了根木刺,有点深,冒出了血珠,他用牙挑出,却未吐掉,而是混着嘴中血水嚼了嚼,吞咽而下。
那木刺的尖端似针经过口舌,划破他的喉道,腥甜之气再度涌上,他将今日的第三口鲜血吐出。
三抔鲜血,每一笔,他都会让白川舟血债血还-
楚引歌好不容易将白川舟拖进了马车里。
“爷,你这腿怎么回事啊?”
她接过他刚倒好的茶水,仰头一口饮尽。
白川舟拿出雪白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懒懒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回来的时候,被织锦城太多姑娘追着跑,跑断了。”
“”
“我看上去有那么好骗么?”楚引歌被气笑,“裤腿卷上去让我看看。”
话说得太顺口,她自己先皱上了眉,和白川舟呆久了,好像这样的词说出来都成了顺其自然。
这是看男人的身体看上瘾了?
白川舟似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不过那腿上都是宋沂落下的棍打之伤,哪能让她瞧见。
他抱臂倚在引枕上,带点玩世不恭的笑:“楚引歌,虽然我知道你想借我受伤之名,正大光明地看我的身体,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一件事”
他的话一顿,楚引歌一阵耳赤,谁想看他的身体了
这不是话赶话了么。
不过见他话语一停,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楚引歌也不想屈于人下,对上他的视线。
他们都是有过亲昵之人,虽然这之间有些许乌龙,让他误以为情笺是她所写,但总归那吻是真实发生了,他对于她而言,没甚么好怕,她就不信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来。
更何况接下来她还要跟他聊聊《赏莲图》一事,哪能现在就被他的气势打压。
她的目光坦坦荡荡地回视着他,美目流盼:“怀疑什么?”
白川舟看她气焰嚣张,浑然不惧,轻笑了声,小夫人在他这里好像胆大了许多,不似最初那般青涩了。
他双手往案几上一撑,与她的距离骤然加近,慢悠悠地说道:“楚引歌,我怀疑”
他缓缓吐字,“你是不是馋我身子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棠棠:????还能如此不要脸,是我大意了。
注:“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出自《江城子》,宋 秦观。
第34章 要吻别
白川舟的睫翼浓密如蒲扇, 眼眸漆黑,放荡中漾着笑意,活脱脱一多情风流的妖孽。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将这样的虎狼之词说得坦然自若又理所当然的?
上回说她摸他的腰, 这回又说她馋他身子楚引歌莫名又想起他后背完美的线条, 蓄满张力似一拉满的弓, 不由得指尖滚烫。
又见他脱了履靴, 正准备撩起裤腿,似笑非笑:“行,毕竟是男宠, 还是得靠本事吃饭”
他好像已经很顺其自然地将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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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引歌忙制止, 将他卷起一小块的裤脚给撸了下来:“爷还是”
她的手搭在他的小腿上,一时没想好该如何说他这种自荐枕席的行为,言语停了停, 抬眸又见他直盯盯的眼神,便收回了手,轻吞慢吐道:“矜持点罢。”
连起来就是, 爷还是矜持点罢。
白川舟好笑:“楚引歌, 你不觉得这话更适合你自己?”
他穿上金丝暗纹黑靴,漫不经心地笑道:“明明是你叫人家卷起裤脚, 现在又让我矜持些, 你说你是不是暴露了心中的挣扎?”
“”
楚引歌不再去纠结他的腿伤, 但心中对他的伤处缘由已有了推测。
想他昨日还好好的, 今日就成这样, 中途不过去了趟织州, 想必就是骑马不甚摔下来了, 但这人惯会逞能, 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说, 就跟她在这插科打诨。
她心里轻哂,呵,男人这可怜的自尊心。
但她倒是想起了他托立冬给她的字条:“补偿我。”
这是在去织州前就预料到自己会从马背上摔落了?
看来世子爷对于自己的技艺不精尚且还有自知之明,但他自个儿摔倒,要她作甚么补偿,又不是她指使马这般做的
可真会讹人。
“想什么呢?”
白川舟轻点了点案几,楚引歌回神。
见他没提字条一事,她也就暂且搁浅,说到了另一要事上:“爷,我在想白日上值的事,跟您汇报下揽月楼平棊彩绘的修复进度罢?”
白川舟眼眉一挑,看了过来。
尚不明白她的话锋怎转得如此之快,见她的指尖略有些慌乱地搅着衣摆,稍一思及,就想通了。
车内常备湿帕,他擦了擦手,散漫道:“行,说说。”
楚引歌舔了舔自己干燥的下唇,“在我和宋编修的勤勉劳作下,着色已过三分又一,照目前之进程,若不出意外,应当在我们大婚前能修补完成。”
“嗯,不错。”
白川舟洗盏玩杯,慢斯条理地道:“那依楚编修看,这之后会出什么意外?”
楚引歌被他的眼神直视,这人实在是太敏锐了,讪讪笑道:“这意外提早来了”
白川舟不语,静听她继续说。
但楚引歌总觉得他的眼神逐渐有些冷,她咽了咽口水:“有一处损坏过于严重,只依稀看到一花瓣边,尚不明那原处是花骨朵还是花蕾,我和宋编修因未见过真正的《赏莲图》,探讨半日也难以定夺。”
她看着白川舟的脸色没甚么情绪,试探地说道:“若是能看看谢师的原画就好了,爷说这可如何是好。”
落日溪桥,残阳如血。
马车内陷入一时的沉默。
白川舟看着一卷残照光影落在楚引歌的娇靥上,她本就比旁的女子白皙,那弥漫的橘更在她的眼眸边上,眸色迷离,反倒添了几分媚迷,唇似樱红,这怎能让人坐怀不乱?
他想起她刚刚在狱中对楚翎说的那句“两情相悦”,想到她说得绵软的那声“是啊”,
想着她轻语说着:“倘若遇上他,我还是会想嫁他。”
这些话,都是为了现在准备的罢。
她知道了《赏莲图》在娴贵妃那里,她想通过他拿到那幅画作。
她应该早发现他在拐角偷听了,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哄他,就是为了此刻。
放长线钓大鱼,她这次钓得是他。
他又被她骗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强调他们是表面夫妻,他以为她起码对他,至少有那么一点心动,才会在旁人面前说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
但她那是不过是想让楚翎死心罢了,又可以让他听到心生欢喜。
一石二鸟,好计策啊。
真是个小骗子。
半晌,白川舟低笑了声:“想看原画,这有何难?”
楚引歌抬眸,撞见了他的瞳仁,那刚刚的冷寒似是幻觉,已全数不再,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明柔光。
白川舟勾唇:“《赏莲图》就在贵妃娘娘的手上,我去跟阿姐借借。”
他知道,她应该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但他还是甘愿走近她布下的圈套。
她在利用他,可他甘之如饴啊。
楚引歌愣愣:“会不会给世子爷添麻烦?毕竟这是谢师的遗画。”
她从宋誉说画在娘娘手上时,就想到了他。
她那时莫名就有股自信,他是会帮她的,但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应下的如此爽快。
白川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天大地大,我和棠棠的婚事最大,可不能耽误我们的大婚。”
语气透着调侃轻松,笑意依然如意气风发的少年,唇角是清爽的甜,薄荷的香。
带着什么都不怕的一往直前,莽撞却生动。
楚引歌却突觉心酸,他怎么那么傻,就那么简单地相信了她的借口。
她就是干这个营生的,春闱第一女状元,看到笔触就可以看出是花蕾还是花骨朵了,怎么可能还要看原画的。
他虽然对她说过许多俏皮话,但她一直都清醒自持,这不过是纨绔浪子的揶揄罢了。
但当下,她却觉得这份揶揄中似带着几分真心,他有在真正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来看待罢?
楚引歌突然有些懊恼,在他身上,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显得多么龌龊不堪。
虽然她在狱牢内说的话,是有一些特意讲给他听的,他这样好面子且单纯的人,偶然在背后听到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的好话,应当是很高兴的罢。
他们都说他并非良人,连楚翎都用不可思议语气质问她,“他就这般好?”
语气里是对世子爷显见的鄙夷和难以置信。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良善。
可她确实觉得他很好,不比谁差人一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真诚,比伪君子要干净清白得多。
干净的灵魂是不会萎蔫的。
所以那一句“是啊”,是真真切切的。
她想在外维护他的体面,他的自尊,他就应当是那样矜贵高傲,笑看风华不知愁。狂妄又坦然。
但两情相悦确实骗了人,她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喜欢,但情就罢了。
将自己全权交付给另一个人,太过无畏了。
她这么多年都是小心谨慎地活着,无畏这个词离她很远。她最无畏的那次,就是之前去藏书阁偷那本剑法,只是想得到生父母的线索,才不得不无畏。
但动情的无畏太过浪漫,浪漫到荒唐。
这不属于她。
所以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动情的,何来相悦?
哄他罢了。
不过他好像相信了她的情,能如此毫不犹豫地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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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到《赏莲图》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她本计划趁热打铁,跟他提一提关于新婚之夜分房睡的事,这样在十月初六那晚,她就可以拿着画去赴黑心阁主之约。
可她现在看他清风明月的笑容,对他们的大婚很是翘盼,竟心起了愧意,她瞬间就泄了气。
等下一次再提罢。
马车在楚府门口停驻,楚引歌正欲掀车帘,却听他叫了一声棠棠。
她回头看他。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直接讲。”
白川舟懒懒地靠坐在车壁上,天色已晚,看不到他的情绪。
但在暗色中他轻笑了声,那温热的气息隔着几寸,楚引歌也能感受到。
可更灼人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他的嗓音低冽,潋滟动人:“因为我是你的掌中雀,这世上的任何事,我都会应你。”
你要《赏莲图》可以同我直接讲,而不必为了讨好他而说些两情相悦这等违心之词。
反正说与不说,他都会应她。
楚引歌这才明白他早已知道她是故意那般说的,更觉自己不堪了。
本想解释自己有些话是真心的,但这份真心好像和他的相比较,太过不值,更像欲盖弥彰的后补。
她眼睫轻垂,忙逃下了马车。
走至楚府门口,从来都不回头看的楚引歌似是心有感应,她转身,望进他的瞳心。
白川舟正掀着车帷,另一手随意搭在窗上看她,应是没想到她会回头,眉峰向上一挑。
楚引歌顶着他的目光缓缓走了过去。
行至车窗底下,抬眸看他。
他的眸色直白又炙热,修指轻抬着她的下巴:“怎么,要吻别?”
楚引歌笑出了声。
她本想来道个歉,觉得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她说那些话确实利用了他的善良,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他好像很能自愈。
“爷,是不是什么事都能同你讲?”
“嗯,又想要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她的下巴,又在摩挲轻缓,但手法却是极度的轻柔细致。
楚引歌不得不承认,那薄茧的微妙摩擦,让她很舒服,她第一次没主动拒绝他的亲昵。
眼眉弯弯:“那情笺我可不可以不写了?”
白川舟没想到她会说这事,指尖一顿。
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右唇:“爷,你看啊,昨天你是不是咬了我这里?”
“那时你让我在叫你……嗯,和咬这两件事上择一,但我给了写情笺这一备选,你同意了,可之后在蔷薇居,你却不守规则,咬了我,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三天后不必给你情笺了?”
白川舟听她有理有据地分析,眉尾稍提:“说完了?”
“嗯。”
单音刚落,楚引歌就感觉唇上一重,凌冽的薄荷气息席卷而来,又瞬间撤走。
她的左唇被咬了,滚烫中绻着欲。
“小夫人最近太得寸进尺了,这是惩戒。”
白川舟继续摩挲着她的下颌,动作比之前更是放肆,抹了抹刚咬过的唇角,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不过算术颇精的我可以好心提醒夫人一句……”
“距离交信,还有两天。”
不是三天。
“……”-
是夜。
素心苑东厢的寝屋,地上滚落了团团废纸,上或是寥寥一笔,或只写了个名,但皆被舍弃。
楚引歌坐在案几前,皱眉苦思冥想,她就不是太明白,为何白川舟对情笺执着于此。
可能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要有什么罢,估计他身侧也没有姑娘给他写如此文雅之物。
其实说来也怪,虽说白川舟夜夜眠花宿柳,但楚引歌从未在他身上闻过脂粉气,相反,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薄荷明明是惹人清醒的味道,但沾染上他,却像掺了薄荷的酒,糅了些醉,似是薄荷酿……
心下一颤。
毛笔从手中脱落,楚引歌回过神,心下暗忖这是在想什么呢,她垂眸,笔尖在纸上顿了个硕大的墨点,这张又废了。
她揉成一团,往身侧一扔,却被所来的人接了个满怀:“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楚引歌忙从楚诗妍手中拿过,牵着她坐下。
却听阿妍沮丧道:“棠棠,你自己被我们家害成,还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她以为楚引歌还在帮她写情笺。
楚引歌轻咳:“阿妍,这不是帮你的。”
“嗯?”楚诗妍圆眼微瞪,看了上书的名,难以置信道,“这……这是写给那破烂世子的?”
楚引歌鸦睫低垂,没有否认。
“那传闻中都是真的?”
“什么传闻?”
楚诗妍清了清嗓子,将这几日来府上谣传,世子爷对二姑娘情深似海的事告知了她。
“……虽然我看世子爷对你是还不错,不过我听说那男人对他的红颜薛莺可好了,夜夜包场,棠棠,你别陷得太深。”
楚诗妍一脸担忧地看着楚引歌,后者也是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蓦然想起那女子在马车前叫世子爷的娇撩,低回轻柔,愣了愣。
夜夜包场……她还记得那女子说他走得那般急,宝贝落在她那里都不知道。
他们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罢。
楚引歌的喉间一哽,缓缓说道:“我知道的阿妍,我们就是……逢场作戏。”
“那就好,”楚诗妍舒了口气,“不过我看了几眼世子爷的样貌,虽比宋誉差了些,但还算看得过眼,身形也尚可,宽肩窄腰,手指修长。”
她凑近,咯咯笑道:“棠棠婚后定十分幸福。”
她的言辞隐晦,楚引歌不解,他的身材和她婚后是否幸福有何关联,楚诗妍趴在她的耳边,说了几语。
楚引歌的脸瞬间红如丹霞,她挠着楚诗妍的柳腰:“臭阿妍,你都还未及笄呢,这些哪学得啊?”
阿妍怕被她一挠,笑得停不下来:“这不是还有三个月就及笄了?母亲的意思是及笄就得定亲了,她已是请了教习嬷嬷教导我驭房中事。”
“她可真够着急的,”楚引歌手停了下来,“那你学得时候不害怕么?”
她虽从未学过这些,但也并非全然不知,都说女子初次是极疼的。
“刚开始有点,但一想到是和宋誉”,楚诗妍面上笑意极粲,“我就不怕了。”
阿妍的及笄礼在三个月后,而四皇子的成童礼在一个月后,楚引歌只盼宋誉真能平步青云,这样两人方有走到一块的可能。
她暂时压下对阿妍婚事的担忧,捏了捏她的秀鼻:“你呀,真不害臊。”
“嬷嬷给的书中都说了,红衫透,雪肌香,这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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