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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男人之间的战斗
周五下班时间,公司发布了一则新的任命消息。
云驰将进行一轮新的研发部门组织架构调整。为了防止管理幅度过大、项目效率不佳,公司将成立一个新的部门——PMO项目管理部,平行于现有各级研发体系。
同时,公司聘任了一位新的职业经理人,作为研发团队的项目总监,下周一到岗。这是一个新职位,title上和唐进平级,直线向周望川汇报。
考虑到人财物等资源调动和后台支持的必要性,增加一级,虚线向廖驰汇报。
可人却不是周望川招进来的。看简历介绍,人在外企待过多年,经验很过硬,是位资深的业内管理大拿。那么人到底是谁安插进来的呢?说法不一。
中层私下里都在传,这位是某位投资人硬塞进来的人选。至于内部站位,还得等下周入职了才看得出来。
小穗忐忑地等了一礼拜,终于看到靴子落地,拿着打印好的文件,直接敲开了廖驰办公室的大门。
“老板,这样分权,招数会不会太残忍了些?引起研发的敌意更深,我怕我们会更受限……”
“残忍无所谓,有效就行。他们找你诉苦了?”
“没有。”小穗摇头,“您知道,唐总见我理都不理的。”以后,更是雪上加霜了。
“我加个人进来,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所有研发的动向和数据通过他来打通,唐进那里就不一定是瓶颈了。”
廖驰翘着二郎腿说,“你有没有听过鲶鱼效应?一群沙丁鱼放在水箱里奄奄一息,你知道怎么让他们动起来自寻活路吗?不是给他们喂食,也不是给他们换水,是——把一只鲶鱼投放进去。”
小穗当然听过,某位著名的大佬喜欢在内部搞小组之间的竞赛,经常在公开场合用这个比喻,激发老团队的危机感和竞争意识嘛。
“可是周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廖驰停下手里的笔,往桌上啪嗒一扔,很是不屑:“他?如果因为我做的人事任命,他转头去为难你——那董事会完全看走了眼,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不配当一个高管。”
“他没有……”冤有头债有主,周望川足够客观,小穗叹气。
越说越乱,他们的矛盾已经上升到怀疑人格了吗?她只求别引起新的误会才好。
廖驰说得天经地义:“他们有不少私下的小动作,凭什么让我乖乖受制于人?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小穗还能说什么。男人斗起来一个比一个狠,招招见血封喉,这种野蛮的侵略性动物,她真的不懂。
廖驰没和小穗提,为了项目总监的任命,周望川屈尊来办公室找过他一趟。
研发团队在周望川看来是公司的生命线,这几年人数扩大了几倍,每年几个亿的投入往里砸,宝贝得像自己家的孩子一样,谁也不让碰。
廖驰这个新架构一出,部门和人都要跟着调整,势必要有一阵子的动荡,周望川坚决不同意。
再说,这是他下辖职权的分内事,周望川态度鲜明地拒绝廖驰的越界安排。言辞虽没像廖驰那样激烈到拍桌子,也是据理力争的争红了脸。
周望川直言,稳定才有发展,团结才能走的远,动乱只会让人心越来越像一盘散沙。排兵布阵不是这样草率就可以决定,打着董事的幌子空降,实在不够慎重,何以服众?
如果廖驰专制的一意孤行,他要考虑清楚后果。往白话里说,如果研发因此出现任何骨干流失和项目延误,责任周望川一概不管,需要廖驰来负。
廖驰才不管他的威胁恐吓,一口咬死,责任他来负就他来负。本来他作为总经理,统管全局,也脱不开干系。
而且,他扯着大旗做虎皮,拿话压周望川。董事高调推荐进来的人选,我都不敢回绝,你说不行就不行?
反正廖驰心里很笃定,周望川这人,舍不得让研发出一点差池。
周望川知道里面有鬼祟,PMO的职位大公司比较多见,云驰之前没有单设,因为扁平化、自治化才是他心中的理想组织。
把PMO和现有研发体系并列,廖驰这一招分权之策,不是天马行空、无的放矢的乱指点,反而带着些外企职业化分工的“看似”高明之处。周望川一直以为他外行、不懂业务,看来也有些轻敌了。
针锋相对到最后,两人几乎谈崩。周望川苦口婆心的话都说了,怀着满腔愤懑离去。
他原以为廖驰明白,动什么都不该动公司的根基,起码稳住大局不能乱安棋子,但廖驰让他大失所望。
小穗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下班路上开始给周望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没有人接。她一边开车,一边发了若干条长长的微信语音过去。说她马上去菜市场买菜,今晚犒劳他吃大餐。
兴冲冲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小穗挑着他喜欢的菜色和口味,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但苦等到晚上九点,人也没来。
她心里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太沮丧和老李出去买醉了?自己躲起来想静静,不想见人?还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今晚不想让她看到受挫的样子?
她发了几张照片给他,又等了一会,时间太晚了,垂头耷脑地收了餐桌,自己也一口没动。
可她还是不放心,男人的事业心重,廖驰又狠狠地打在他的七寸上,不会真的受了重创一蹶不振吧。
想想心也跟着揪起来,他平常和狼群里头狼一样的厉害,何时见他落在下风过。这次呢,他能继续宠辱不惊吗。
接近凌晨,电梯叮的一声,周望川拎着电脑包迈着疲惫的步伐出来。
气温渐升,长夜也收了几分寒意。他换上了一件薄款的男士风衣,仍然黑色的大众款式。衣袖上几道浅浅的折痕,昭示出他这一天的奔波和操劳。
没走两步,一旁的楼梯间黑影一闪,声控灯哗一下骤然亮起。
“你没带手机吗?”
小穗凄凄凉凉的脸从他身后冒出来。
他似乎见怪不怪,波澜不惊地一翻手掌,手机就在他的手心里,一直没离身。
“没电了吗?”她扣着他的手一按,手机亮了。
“那干嘛不回我的消息?”小穗跺脚,“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
周望川丝毫不见动容,更别说给她个交待,看了她一眼,随意的把手机放回口袋。
小穗赌气的想帅气走开,想到他今天的遭遇,脚下又很是迟疑的挪不开步子。
正要自己找台阶下,他低沉厚重的嗓音响起来。
“既然碰上了,我有话问你。”
小穗诧异,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今天不大对劲……”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
暴风袭来,他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冷,比冬日更甚。
“没有啊。”
“上个月解封前,你约我一起出去的时候。”
小穗噎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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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她和楚毓还没翻开底牌呢。算有,还是没有?他肯定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现在绝对没有……”
那以前呢?他的脸攸地整个沉下去:“祝小姐,我没兴趣当男小三,凭你是天仙也没兴趣!”
语气之严厉凛然,喝得小穗一抖。
“我说过,你不认真,却没想到,你如此不认真。”她的信用,在他这里急降到底,现在已经是大大的负分。
小穗明白,他罕见地动了真气。
这个问题今天不回答清楚,她几个月的觊觎和那些道出口、没道出口的心意,只怕要折戟于此了。
第42章 该省省该花花
争取谅解的第一步是什么?在小穗的脑海里,不是拼命解释、拼命洗白,当然是乖乖的痛快认错,起码挣个态度分。
“我错了,不应该为了报复他,一直和他藕断丝连。也不应该在和他正式分手之前,抵御不住诱惑,情不自禁的去招惹你……”
样子那叫一个老实本分,立正站好,双手交叠,低头道歉。
她的头顶用发圈扎了一颗饱满的花苞头,下方露出细长的后颈,碎发卷卷曲曲的蜷在发根,有几分娇娇俏俏的听话。
“我处理的不好,不,是特别差劲。”
“但是,我也要讲清楚,至少一年前我就察觉到他有外遇,并且打定主意和他分开。出轨是我的死穴,我接受不了。那半年我和他几乎不联系,说是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知道该痛哭流涕的检讨,但她还是不自觉地话锋一转为自己辩解起来。
“我真的没有见异思迁,没有无缝衔接,也没有脚踏两只船!他早就是过去式,在我心里和死人无异。”
解释听起来好苍白,小穗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今天是周望川的黑色星期五,一整天他已经和人争论了太多。晚上出去吃顿饭也不消停,竟然听到她的八卦。
一天之内四面楚歌,他的心情阴郁至极:“你的事我不想听,和我没关系。”
冷若冰霜的无情,眼底孤傲之色尽显,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小穗初见他的毅然决然。
“将来也和你没关系吗?”
“没有。”
小穗咬唇,直到唇色发白,深深的一道压痕。双眼一挑,眼波深处也开始出现了漩涡的踪迹。
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我问你,你真成小三了吗?你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还是我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了?”
蛮不讲理的问题,咄咄逼人得让周望川霎时面色全黑。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敢反咬一口?
他难以置信,近乎词穷地问:“你……你不清不楚地招惹我,还有理了?”
小穗双手插兜,晃着外套梗着脖子:“再说,男小三怎么了?男小三上位,不正说明你有魅力,你厉害并且很有独到之处吗?”
“少嘴炮!”周望川气极,还能再胡扯一点吗,听听,这是一个正经女孩说出来的话吗?
“最关键的问题是——”小穗猛地拔高音量,下了剂猛药,“你算哪门子的小三,我没得逞啊啊啊!”
如果这个楼层还有别的住户,此刻已经被她的嗓门惊扰到跑出来看热闹了。
小穗脆脆地喊完冤,不知是忽然加大肺活量,还是自知太厚脸皮,面颊上涂了好几层胭脂似的酡红,在楼道白炽灯的光线下异常显著。
周望川被她吼愣了足足一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想怎么得逞?”
问完自己老脸一烧,心说不知不觉被她带沟里去了。
“反正没得逞。手都没摸过,不算就是不算。”
要真说起来,摸还是摸过的……周望川试图找回自己的逻辑,不和她过多的纠缠细节。
“照你的意思,我差点成了男小三,还应该觉得光荣?”
“……你应该觉得——事出有因,我不会那么没有底线的胡来。”
小穗收起气焰,诚恳地说。说到后来,甚至有些声如蚊蝇的羞怯。
“他就是个摆设。而且不管你信不信,在他之前,在他之后,从来都是别人追我,我被动地答应或者拒绝……”
“主动这件事,我是紧张万分的头一次……”
周望川保持沉默了好一会儿。有时,他真想掰开她嘴巴看看,她舌头下面是不是藏着一朵莲花还是什么。
怎么话正着说、反着说都是她,听得人心情和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厌烦一会可怜,也都是随着她起伏。
再开口,语气中十分的无可奈何,八分的不敢信任:“你说再多,我还是觉得我是备胎。”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脑子里摆脱不掉这样的被冒犯感,一晚上如鲠在喉,比他白天和廖驰吵了一场更让他不舒服。
小穗说得也很无奈:“才不是。如果不是喜欢,谁愿意去当舔狗……有你这样怎么舔也不爱搭理的备胎?”
“那我算什么?”
“你是……”新宠,一出现就把旧爱比过去了。可这话小穗不敢说,怕被他削。
“你不是小三,也不是备胎。”
小穗偏头认真的思考了数十秒,乖得像一只小兔子,“你是我这一年所有乱糟糟的物是人非里,遇到的最大的惊喜。是一直拒绝却让我一直贼心不改,想陪在身边的人。”
周望川耳边一阵耳鸣声,她的话干扰力太强,他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又要掉线了。
抬腕看表,时针已经过了凌晨。他脚下稍有停顿,想说话却张口结舌,索性迈步直接去开自己家的大门。
小穗从后面拉住他,拖着不让走:“你总是这样,对我冷得像块冰一样!”
委屈兮兮的直挤眼睛,要哭不哭似的。周望川戳穿她:“别装!一滴眼泪没出来,就会装腔作势地糊弄我。放开,大半夜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不放,不放!”
小穗靠得更近,一双手环上他的腰,紧紧黏住,“不能让你走,我怕你一走,就再也不理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想到话说得这么情真意切,背着他做的事却屡屡犯忌,周望川眉眼间寒气再次凝聚起来,她真的该吃点教训。
他使了力气去扒她的手,男人对她的路数已经有了免疫力。
“你是不是认定了,我怎样都会吃你这一套?”
甩开她,这次是真的摔门而去。
他胸中意难平,小穗亦然。待在原地把两人的对话回味许久,不知他有没有一点回心转意,还是已经判定她罪无可恕。
回家把之前她发现楚毓出轨的证据发给他,试图再挣扎一下。
然而,翻翻和他的聊天记录,光这一天的记录就滚了八屏。都是她,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抛给他。
这男人的心有多硬,一个字不回。小穗扔了手机,心里渐渐也有些消沉。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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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绝情起来,从来没有女人什么事。他心里,说不定连她的一席之地也没有。
接下来几天,周望川好一阵子晾着没理她,公司里碰到的情况都很少。
小穗识趣的也没往上凑,冷一冷也好。安心工作不香吗,非要奢求一块强扭的瓜。
最近几个部门临时成立了一个小组,例行的更新云驰未来三到五年内的商业计划书。前几轮融资时,每轮都要改了又改,已经让大家都成了熟练工种。
财务的数据每次都是核心,公司财务总监老吕是个陪老廖总白手起家走过来的老人,习惯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在数字上把得紧,几个部门都怨他抠搜,却私下谁也推不动他。
商业计划书是总办的年度重点工作,但文件出来,小穗的投资部直接受益,很多项目资料直接就有了样板。所以小穗帮总办的董秘做了不少细节的协调工作。
这天初稿出来,几个部门一起开会。廖驰在,周望川也在。
王不见王的两位老板,现在同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在座的中高层不敢造次,个个谨言慎行。
讨论到财务的章节,表格里罗列了一堆数字。老吕细致精确,细看下来,预测出来的利润趋势却不太合理。
老吕解释:“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公司各项出差请客的开支大大压缩,利润上能增长一大截。所以,后面两年我们也要开源节流、厉行节约,不然利润的降幅将会很难看。”
业务部门谁也不爱听这个论调,不花钱哪里办得成事,好几个人一听节约就往后躲。
销售部首当其冲,一个大客户经理说:“今年情况特殊,现在全国确诊案例都清零了,很快市场就会放开,费用马上涨起来。”
“但那时半年都过去了,再涨也就是去年的一半。”
老李不认可这个观点,不过他不会直接挑战恪尽职守的老吕,软柿子直接换了个人捏。
“Ice经理,你们上市也是这个要求吗?把海绵里的水挤干,一滴都不剩给明年?”
那不成了竭泽而渔?小穗瞟了眼廖驰,老板眼皮都不抬,不发表意见,大家就有自由发言的权力。
“上市的话,一般希望数字比较平滑,趋势上保持合理的增长就好。”
“这说法太玄了,你就一句话,未来三年允不允许高支出吧?”
有些面子该给还是要给,老李平常没少给她开绿灯,虽然有没有他老板授意她不知道。
想借她的口说话,回头她连本带利讨回来就是了。小穗实事求是:“我个人的意见是利润上最好留点弹性。支出我说不好,我自己反正是个月光族。我的消费观很简单,不是有句话吗,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不着调的俏皮,反正她是从不怕没话可说的。
旁边财务总监脸都绿了。两个沉默的大佬,一个来回翻文件,一个嗤的一笑骂了她一句。
为后面的讨论,打下了一个轻松的基调。
晚上下班的时候,券商这边的谢润宇和她一起下楼,说晚上再碰碰业绩预测的事。
停车场里,一群人在门口排队刷卡。另一个电梯门打开,哗啦啦出来一群人。
销售部几个经理、老李,和走在最前面,气宇轩昂的周老板。
小穗的眼神马上飘走,背过身专心听谢润宇聊天。
排到门口的时候,谢Sir问她:“一会你开车还是我开车?我开吧,吃完饭送你回家。”
身后老李冷不丁问:“就你俩呀,廖总不去?”
谢Sir和老李访谈过几次,对老李打个招呼,随意地开了句玩笑。
“领导当然不去。我这儿好不容易逮到小穗单独吃顿饭,让领导听到我们说他坏话,就不好了。”
老李似是恍然大悟,别有深意地看向小穗:“哦,原来你是这个花——”
小穗心不在焉:“什么花?”
“花头花脑的花。”
小穗瞪眼,望了眼后面,凑近小声问他:“你们人这么齐整,干吗去?”
“我们也花,喝花酒去!”
小穗被老李的流里流气惊住,真的假的,她不信他敢乱来。拧着眉头半天,没忍住,回头囫囵地问他:“……有多花?”
第43章 男人四十豆腐渣
能有多花。KTV这些娱乐场所开业的没几家,常去的餐厅、会所大部分都歇业了。
而且周老板亲自坐镇,喝上顿酒就是最花的安排了。
这两年他肠胃不好,十天半个月的闹起义,很多应酬场合直接改成了打高尔夫或者喝养生茶。本城私家茶馆的兴起,和他们这帮技术出身的老板分不开干系。
周望川早年差点投资开一家清茶馆,不过后来没成。市场调研和人脉关系没问题,一看别家茶馆的店面氛围,他合上资料就撤出来了。
他这人没那种雅致古朴、附庸风雅的情调,不是生意不好做,是他这个老板不对。
除了能喝出红茶绿茶的差别,什么明前茶、雨前茶,在他嘴里一律一个味道。细品也品不出什么,他也不讲究这些。
今晚一个大客户的老总从国外探亲回来,隔离期满,周望川略备薄酒给他接风洗尘。
对方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凑了小半桌,也算轻装简行,符合当下的规矩。
老李和小穗瞎咋呼的话,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客户老总的家人陪孩子在英国念书,孩子十二三岁,少女初长成的年纪。老总打开手机,轮流让他们看,瞧,我闺女是不是和小时候大变样了。
可怜一颗老父亲的心,老李嘴巧,把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姑娘夸成了一朵牡丹花,三庭五眼哪里都有说道,把老总捧得飘飘欲仙。
推杯换盏之际,在座都是有家有口的围城内人士,老总一副老大哥的口吻说周望川。
“女孩子的青春韶华短短几年,人家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其实啊,我跟你说句实话——男人四十一样豆腐渣!”
老李在边上嘿嘿坏笑:“分人吧?”
老总多喝了几杯,话糙理不糙的说道:“分什么分,都一样!这男人在我看来分三种,二十岁的男人、三十岁的男人和三十五岁以后的男人。”
“体力大部分是天生的,男人一旦过了三十五岁,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不信你问去……”
几个人一起起哄,老总把胳膊搭在周望川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
“你呀,光运动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听老哥一句劝,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逆转……”
哪有这么可悲,周望川含蓄的喝酒,噙着笑也不搭腔。
老总大手一挥:“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公司三十出头的小姑娘一大把,个个出类拔萃,谁也不找对象。你要是想找,明天我让他们给你拉个单子,一个一个挑!”
“我这个岁数,不是人数多少的问题,而是——非诚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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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总自诩做成了几桩媒,成就了身边不少美满姻缘,不怕他要求高。
“你说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对号入座,还不行?比如身高,你对女孩的身高有要求吗?”
“有吧。”
酒桌上的话,周望川不太当真。多年的合作伙伴,对方有意帮他张罗,一大半是打趣的成分居多。
“多高以上?你能接受。”
“一米六?”
嘘声一片,老李笑话他:“一米六简直是没有门槛好么?您得具体点。”
“体重?”
周望川说:“别太瘦,也别太胖。正常就可以。”
依然等于没要求,“性格呢?要具体的标准,温柔啊,文静啊,孝顺啊之类的。”
“性格上——”
周望川咂了杯酒,幽幽道,“我喜欢主动的,但不倒贴的。最好能让我欣赏她的为人处事,相处起来还很舒心,不厌烦的。”
得,原来在这卡住了。这不是要求高,而是要求奇高啊。
老总拍拍他的肩:“……那你还是等缘分吧!来,大家喝酒喝酒!”
酒局散场,司机送走客户,老李和周望川一路,代驾师傅问了地址启动车子。
周望川靠在后座醒酒,今天喝得不少,感觉却不太上头。也许是他们过来前,提前吃的护肝药起了作用。
“药哪来的?”
老李脸色刷白,看着瘆人,实际完全没醉:“冰冰姐给的。”
“……谁?”
“Ice祝啊!下楼的时候不是碰到她了吗,她让我顺路去车里拿了一包。”
女孩子细心,很多东西都在车里常备着。老李心思一转,以为老板怪自己不够划清界限,毕竟两边现在矛盾正激烈。
“要不我把钱折给她?”
“用不着。”药再好,最多一两百块钱,不至于是多大的人情。
过了一会儿,车子刚开出去两个红绿灯,周望川又改了注意。
“礼貌上,还是该给。别贪小便宜。”
老李说行,听领导的。
隔天上午开完会出来,周望川临走时,又问起来:“钱给了吗?”
没头没尾的,老李差点没听懂:“您放心,一早我就给了。”
她还真收了?周望川心里不得劲,钱不多她还收,不大像话了。
他这里气不顺,收了钱的小穗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爽。
好心的随手日行一善,有人偏要你是你、我是我的见外。一定要楚河汉界、这么一步也不容侵犯吗?
小穗越想越不忿,气了两天,晚上去小区物业的定点区域拿快递。
上下几个楼层的混在一起,最大的快递箱子是一大盒时令水果,挨着她的小包裹。
不知谁送的,这个季节的水果放不了太长时间,她和物业经理说了一声,一道哼哧哼哧地搬回了家。
放到大门口,咚咚地敲门。她发梢还没整理完,门开了。
小穗伸手,大剌剌地问他要:“你的快递我帮你搬回来了,喏,一百块,我的跑腿费。”
周望川见是她,也不含糊,返身回去拉抽屉、翻柜子。找了五百块钱,直接拍在她手上。
“周总给这么多,是什么意思?”小穗目光灼灼,挑衅地问他,“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吗?
分手费?那也给的太少了点。闻所未闻的少,资本家果然都是吝啬的葛朗台。
“拿着吧。”
“我不要!”
小穗捏着纸钞,做好了要给他扔回去的准备,他才说。
“剩下的作为以后的预付款,下次你就不管了?”
小穗脑中一片烟花乍现的璀璨,又像谁拿着一片轻柔的羽毛,在她心田里抚过一般的熨帖。
“管是管……”怯怯的问,“你不生气了?”
周望川喟然一叹:“原则性问题不能让步。但是,女孩子正当防卫,我也支持。”
小穗弯起嘴角,本要美美甜甜的朝他粲然一笑。不成想,眼窝忽然灼热,眼泪先下来了。
“廖总说我,不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不觉得,我太尖锐了吗?”
“你后悔吗?”
小穗擦了把泪,倔强的甩了甩长发:“不后悔。”
“觉得解气了吗?”
“嗯。”
周望川微错开身,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怕她潸然泪下的尴尬。
“那不就够了?是人都有棱角。如果别人都十分满意,自己却万分委屈,那你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小穗眼泪落得更凶,望着他,一时心海里五味杂陈。
原来她发的信息他都看了,因因果果他都知道,他理解她并且愿意站在她这一边。
感动释怀之余,小穗哭得更是悲悲切切。心想,如果他这时足够心明眼亮,懂得怜香惜玉一点,过来给她借个肩膀,给她一个温暖的、可靠的怀抱,她一定乖乖的从了……
很值得。事实证明,他的脑回路长在了脚底下,反正和她不在一条线上。
“不想打断,但你眼妆全花,马上要成川剧变脸了……”
他举着手机,隔了长长的距离送到她面前,吓得她“啊”一声大叫。女鬼呀!
第44章 我是小羊不是狼
这天小穗去楼上给廖驰送一份文件。
券商的第一轮现场调研和中介机构的尽调做得差不多,出炉了初步的改制重组方案。里面提示了一些业务风险,从外部机构的角度给出的措施很大胆,小穗不确定在公司内部能不能推行。
迎面碰上新到岗没多久的项目总监,从廖驰办公室蔫头蔫脑地出来。她和对方只有一面之缘,在走廊里和他颔首示意。
据说这位新来的总监是个大数据达人,把所有研发项目的进度看板打印了出来,在他办公室里挂足满满一面墙,每天对着琢磨研究。
他身上有明显的技术特色——一丝不苟、不善言辞。不过,相近的思维和风格,没有让他成功的突破研发部门墙。
他的处境比刚来公司时的小穗更艰难。在研发团队看来,他是个跨职能、跨过副总的空降兵,没有人把他当成自己人。
小穗心说,比她更名不正言不顺,祈祷这个哥们坚持得久一点吧。
见廖驰的时候,不免先关心了一句:“怎么,研发那边不顺利吗?”
靠一位一头蒙的新人去渗透一个已经盘根错节的体系,前期肯定找不到北。廖驰冲外面的工区点点下巴:“说说,大家怎么评价他?”
“说他——飘在半空,落不了地。几个老人把他边缘化了,谁见谁都绕着走。”
“哦,那正常。”
小穗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大:“你管这叫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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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不担心。事在人为,只要我看人的眼光够准、挑的人够优秀,早晚能突破局限,在他的领域里开花结果。”
小穗忍不住哇哦,果然老板风范,内心强大极了。
周望川和唐进的团队抱着敌意,故意把人挤在夹缝里,这种反击不出廖驰的意料。
“我的重点是长期用人,他这招只是消极对抗,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我们的思路不一样。”这方面廖驰比周望川感性,不会把眼光放在单纯的眼前问题上。
“比起来,你更厉害,对吗?”
小穗的话拍对了地方,廖驰叼了支烟,大喇喇指点江山。
“所以有个词叫引狼入室。你要相信,只要是狼,谁抵抗都没用,被吃掉是早晚的事。”
好吧,老板自信甚至自大,总是有情可原的。小穗想到自己,她也是廖驰力主招进来的。
“可我是羊诶……”
“羊也可以。年轻时和朋友去西部高原,听说喜马拉雅山上生活着一种羊,名叫大盘羊。属牛科,体重上百公斤,凶猛好斗的程度不逊于狼。”
廖驰旧话重提,“上次和你说过,通过这个项目,把资料收集全,同时——即使没有别人的辅助,你也要能把公司的业务讲明白,做Presentation时能够应对投资人的各种问题。独当一面才是你的终极目标,明白吗?”
小穗缩了缩脖子,瑟瑟道:“领导,你这期望可不低……云驰是产品型公司,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又研发不出来产品,以一敌百的,我没这实力啊。”
他铿锵有力的说了三个字:“要学习。”
找人教她吗?小穗没信心。大盘羊,我还指数羊呢,听着更凶,保不齐一失足全线飘绿。
但她不敢直接怼他,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距离很微妙。目睹廖驰几次的雷霆手段之后,小穗有点怕他。
老板的好脾气,大概率都是伪装。而且男人再披着羊皮,内里的本质也是只狼。
廖驰乐见周望川反击,因为那意味着——周望川还有办法挺住,不会闹到他家老头那去。
只要他还蓄势待发的和他对抗,对他来说反而是个好的信号。至于神仙打架,哪个小鬼遭殃,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老廖这辈子就他一个独子,可论起来,老头偏爱周望川绝对远胜于他。
周望川常说,老头对他有知遇之恩。廖驰有时不明白,老头把所有客户资源倾囊相授的那个劲儿,只是恩吗?培养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外表上他温和淡泊,对这些从来不置一词,心里却几次三番的不认同。升米恩斗米仇,过火就不是恩和情的事了。
但是,在老廖决定正式交班给他之前,他没有多嘴阻拦的余地。
他这个岁数的“企二代”们,不少已经重权在握,自己创业或者继承家业了。新老交班的事,许多企业里早就被提上日程。
可这几年,老廖是公认的有远见卓识,手里的股份却一直不过户给他,董事会里也没有他的任何席位。
老一辈不放权,新一辈不做主,这是什么态度呢?是廖驰不够格,还是老廖依然迷恋权力?
他开诚布公地问过老头这个问题。老头才离谱,说,你知道我让你交班的条件是什么吗?
很简单——你给我生个孙子,我明天就让你接班!所谓先成家后立业,顺序不对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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