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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才人方经过白?日那番事,怕是没反应过来,正难受着呢!”

    李玄胤捻着扳指的手一紧,板着一张脸,冷声斥道:“朕是这天下的皇帝,又不是她?一人的皇帝,这后宫也不只有?她?一个?女子,她?是要朕整日围着她?转不成!”

    “哎呦,皇上。”陈德海自顾打了一把嘴巴,“是奴才嘴笨,奴才想泠才人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李玄胤将手中的奏折甩到?御案上,吓得陈德海一机灵,听着皇上怒斥道,“她?就是心里怨朕复了江氏的位份。朕都没怪罪她?,那个?奴才的事儿,她?还想要朕怎么?做?让江氏无故丧子,让后宫寒心?她?把朕当成她?一人的皇帝了?光凭她?差遣使唤,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给朕脸色看!”

    陈德海一面听着皇上暴跳如雷的盛怒,一面连声应是。心中惊骇,皇上一向喜行不怒于色,这还是头一遭,因?着一个?嫔妃,像怨妇一样?发这么?多的牢骚,确实难得,这泠才人确实有?本事。

    李玄胤说完,也察觉自己抱怨得太多,轻咳一声,脸色依旧难看,“罢了,今夜歇在乾坤宫。朕倒要看看,她?要跟朕闹到?何时?!”

    陈德海心里默默为泠才人鸣不平,皇上召谁侍寝,本就是皇上说的算,泠才人今夜要是哭着来乾坤宫求皇上收回成命,才算是闹。这般不声不响的,分明是皇上一人唱独角戏,单方面发火,泠才人何时?闹过了。

    但他不敢说这话?,他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每说的一句,自然要处处合皇上心意?。

    “皇上,奴才倒觉得,泠才人正是因?顾忌皇上的考量,今夜才没过来。江贵嫔那番情形,后宫主子们都是有?目共睹,皇上若不表态,就是寒了人心。泠才人正是明白?,才不愿让皇上为难。可也是心里难受,怕到?了乾坤宫,只怕让皇上更加两难,才故作称病。”

    昏黄的烛光映着金玉堆砌的墙壁,殿内一时?静下来,陈德海埋着头,没再多说。

    皇上自有?皇上的心思,皇上不言,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说到?底,眼下皇上还是乐意?宠着泠才人,就等着他为泠才人找借口。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只要哄得皇上高兴,皇上认为这样?就是这样?了。

    至于泠才人那头,他相信泠才人又是给皇上下套呢!皇上这股火非得发出来不可,依着泠才人的聪慧,怎会因?这点小事跟皇上大?吵大?闹,失了圣宠,致使自己在后宫里寸步难行。

    他若没猜错,明儿个?泠才人就该来御前哄着皇上,皇上不仅不会责怪泠才人,反而会因?泠才人受了两面的委屈,而更加怜惜。

    良久,李玄胤已经缓下神色,漫不经心道了句,“她?能?有?你说的这般懂事?”

    陈德海忙开口应和,“奴才瞧得出来,泠才人在大?局上,是真心地为皇上考量。不然上回咸福宫那挡子事,泠才人也不会二话?不说甘愿受罚,还求了庄妃娘娘,摆平了前朝的舆论。想必泠才人心里把皇上看得比什?么?都重?,不愿让皇上为难!”

    这最后一句,可是十足地拍到?了马屁股上。

    李玄胤龙心大?悦,面上却不显,记起那日,那女子在殿里求他,在这张御案上做的事时?,他竟有?几?分意?动。不可否认,这女子很会取悦他。

    李玄胤拂袖站起身,这番动作让陈德海一惊,这深更半夜的,他竟下意?识以为,皇上要去找泠才人。

    李玄胤看一眼外面天色,指腹捻了捻拇指的白?玉扳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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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歇在乾坤宫。”

    “是。”陈德海将要遣人伺候皇上盥洗更衣,又记起一件事,“皇上,被泠才人带走的那奴才,是咸福宫的云莺。”

    云莺,本就是皇上安排在咸福宫的人,当时?情形混乱,陈德海也云里雾里,谁会管那个?奴才是谁。直到?后午,云莺给下面人送信,他才知晓,原来江贵嫔责罚的人,竟是云莺。这就更洗脱了泠才人的嫌疑,云莺是皇上的眼线,又怎会与泠才人合谋,害了江贵嫔腹中的龙嗣。

    李玄胤垂下眼帘,指骨叩了两下御案,“既然去了金禧阁,就留在那,尽心伺候泠才人。”

    陈德海一惊,低头应下。泠才人谨慎,身边也就有?三个?贴近的奴才,如今多了一个?云莺,那泠才人做什?么?,说什?么?,岂不都落在了皇上眼里。

    虽说,皇上在各宫所多多少少插了人手,但主子们贴身伺候的,还是自家的人。云莺入了金禧阁,也就意?味着,皇上在泠才人近身,插了人,他捉摸不透皇上的意?思。

    若是他日泠才人知晓,自己贴身丫头竟然是皇上亲信,不知会如何作想。他默默为皇上祈祷,依着泠才人的聪慧,云莺若是贴身伺候久了,怎么?会猜不到?呢?

    他一时?竟分不清,皇上此举,究竟是为了知晓泠才人近况,还是为了看住泠才人,不要在后宫动什?么?心思。

    第43章

    实则, 陈德海多虑了。云莺还在咸福宫时,婉芙就猜到了,云莺是皇上的人。

    一觉醒来, 已是深夜。

    婉芙睡醒, 整个?人都仿似活了过来。吩咐秋池去御膳房拿几碟子糕点,回来到现在只吃了几个莲子,着实饿得厉害。

    千黛伺候婉芙更衣梳洗, 篦子梳过乌亮的长发, 如上好的绸缎般柔软。

    “主子,奴婢已将云莺安置到了偏房, 等着主子差遣。”

    闻言, 婉芙微微拧起眉,云莺是皇上的人,如今御前也没传出什?么音信,看来皇上的意思,是要把?云莺留在金禧阁。她留下?云莺伺候,等同于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不过这也并非全无好处。

    她清楚云莺是皇上的人, 有些不好当年跟皇上说的话,正好通过云莺传入御前,稳固她的地位。

    ……

    咸福宫

    江贵嫔小产,皇上恩典, 复了她的位份,特?赐仪仗。

    太?医开?了方子,要隔一个?时辰服下?一碗。江贵嫔倚着引枕, 吃下?那碗苦汤药,听雨取来蜜饯, 江贵嫔看一眼,推开?了她的手,“本宫是该吃些苦头,长长教训。”

    “主子!”听雨流着眼泪跪到地上,不知怎的,这回小产,主子好似幡然?醒悟般,变了个?人,性子确实沉稳许多,但少?了从?前的生?气,让她心?中不安,不知是福是祸。

    江贵嫔摆弄着手中的玉簪,她刚小产过,皇上除却复了位份,还往咸福宫送了些补品衣裳。

    “本宫以前是蠢了,竟那般无脑,不仅让那小贱人钻了空子,得了圣宠,连府上也出了祸事。”

    听雨欢喜道:“主子想通便好,如今主子复了位份,远高于泠才人。想对付泠才人,岂不轻而易举!”

    江贵嫔耳边听着听雨的话,指腹把?玩着发簪上的大红宝石。成色这般好的红宝石可不多见,也就只有宫里才会有。

    她牵了牵唇角,“本宫那个?庶妹,本就一无所有,所仰仗的,还不是皇上宠爱。若没了这份圣眷,她还敢这般放肆么?”

    皇上最?重视龙裔,若是皇上知晓,江婉芙害得龙裔出了事,皇上还会护着她么?

    江贵嫔轻笑出声,“这后宫,只能有一个?宁国公府出来的主子。”

    “本宫倒要看看,江婉芙能得意到几时!”

    ……

    翌日?,婉芙从?坤宁宫请安回来,就看到了在廊庑下?洒扫的云莺。她额头裹着白布,唇色在寒风中冻得发白。

    见外面主子回来,云莺三两步上前做礼,低垂着头,没了从?前在咸福宫时的活泼盛气,“奴婢见过主子。”

    婉芙打量过,含笑扶她起来,“我这金禧阁又不缺人,伤还没好利索,这么着急给自己找活儿干?”

    语气中的熟稔,让云莺诧异地抬去一眼,眼眶中闪烁泪珠,倏地低下?头,“奴婢习惯伺候主子了。”

    婉芙睨她,“想不到我们云莺丫头也是爱哭的,以前在咸福宫可不见你会这样,难不成你不想留在我这金禧阁?”

    “奴婢想!”云莺飞快地抬头应声,似是生?怕婉芙将她调到别处。

    婉芙眼眸轻动,微笑道:“我这用不上你,快回屋歇着,伤养好了再来伺候我。”

    云莺福过身,回了厢房。

    秋池掀起珠帘,婉芙扶着千黛的手迈过门槛,进?了内殿。千黛为主子除了披风,搭到红木架上,换来新的汤婆子,捂到婉芙手中。

    今日?坤宁宫问安,江晚吟刚小产过,告了假。如今的赵妃失了封号,贵妃之位,地位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明?面上,不再旧日?风光。许是觉得丢人,不想让她们这些位低的嫔妃瞧了笑话,亦告了假。

    ……

    婉芙睡了一觉,打起精神,过晌午,她梳好妆容,眉心?点了嫣红的桃花钿,让秋池去御膳房拿几道皇上爱吃的午膳,提着食盒,去了乾坤宫。

    她看似除了圣宠一无所有,可后宫里活着,最?重要的不就是圣宠么?她便是以色事人,受下?这祸水的名声又如何。

    陈德海远远见着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的女子,心?里那块大石头可算落了地。

    皇上从?昨儿个?开?始就别扭着,今儿下?了早朝,始终不见金禧阁的动静,到现在都不给他好脸色,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这位主子盼来了,陈德海险些跪下?来,对着婉芙一拜再拜。

    婉芙一走到门前,就见陈德海感恩戴德朝她做礼,眼皮子一跳,总觉得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有好事。想来昨儿个?她拒了皇上的脸面,是彻底把?人惹恼了。不过她若一味地受气懂事,皇上习以为常,日?后哪会把?她放在心?上。

    遂试探地问道:“皇上在忙着前朝政务?”

    陈德海连忙摆手,“主子多虑了,皇上正在里面等着主子呢!”

    话落,陈德海忙捂住了嘴,心?道坏事,他这张大嘴,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瞄了眼婉芙手里的食盒,一脸讪笑地遮掩道:“皇上还未用午膳,正巧主子就送来了,这不是皇上正等着呢吗!”

    婉芙了然?,不过还是故作不懂地问了一句,“陈公公不妨直说,皇上是真的未用午膳?”

    陈德海眼睛转了个?弯,虽说皇上自个?儿生?着闷气,归根到底也是因着泠才人的事。

    昨日?皇上复了江贵嫔位份,泠才人一句话未说,也没来这乾坤宫,心?里头对皇上是真的没有过怨吗?他看来不尽然?,谁让皇上是君王,泠才人即便是皇上宠着的枕边人,说到底,跟他一样,也是伺候皇上的奴才。

    天?底下?,只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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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奴才的气,奴才就是对主子再不满,也得腆着笑伺候。何况泠才人无依无靠,在这宫里,不黏着皇上,还有什?么法子?泠才人聪明?,顺着皇上的脾气给皇上下?套,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奴才哪敢欺骗泠主子,皇上自下?了早朝,便在里面看折子。皇上不发话,奴才也不敢进?去不是!”

    “主子暂且一等,奴才这就进?去通禀皇上。”

    不得婉芙说话,陈德海转身就进?了正殿的门,片刻功夫,从?里面出来,笑得愈发殷勤,几欲哭出来,“皇上在里面等着呢,主子快进?去吧!”

    入了殿,李玄胤正伏案批阅奏折,婉芙屈膝福下?身,李玄胤却是眼也没看她,她抿抿唇,也没等皇上让她起来,自己上了御阶,走到男人身边,将食盒搁置到了御案上,不偏不倚,正压住了折子一角。

    这人整日?都不让他安生?。

    李玄胤撂了笔,指腹拨弄着白玉扳指,板起脸训斥道:“好大的胆子,敢扰朕处理政务。”

    “皇上让嫔妾进?殿,不就是默认嫔妾可以打扰您嘛。”

    婉芙撇撇嘴,厚着脸皮挪蹭到李玄胤怀中,纤细的手臂绕过男人脖颈,眼眸盈盈,仰起一张小脸,理直气壮道:“陈德海说皇上还没用午膳,这都后午了,皇上忙于政务,也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嫔妾是担心?皇上。皇上还偏不领嫔妾的情,净让嫔妾操心?。”

    “哪那么多歪理!”李玄胤眼皮子睇着依偎在怀中的女子,轻嗤一声,手掌却扶住了她的腰身,免得她摔下?去。

    不可否认,这些话,李玄胤很是受用。算这女子还懂些事,没跟他犟着置气。

    李玄胤指骨拨开?怀里人颊边的发丝,云莺是他的人,只这一点,他便清楚了这人昨日?委屈,她若想动手,何不在江贵嫔受冷落的时候下?手。而今江贵嫔复位,位份远高于她,她心?中不会没有埋怨。

    李玄胤等着这女子开?口,再板起脸从?前朝考虑,义正言辞训斥她一番,却迟迟等不到这人说话。

    他睨了眼怀里的人,“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婉芙眼睛眨了两下?,倏忽反应过来,眸子一亮,李玄胤已冷下?脸色,不打算惯着她,正等着她问,就见这女子转了身,从?食盒中拿出午膳,“嫔妾带了旋切鱼脍。这是嫔妾外祖家有名的菜品,嫔妾折腾好久,才出这么一小碟,不知皇上可喜欢?”

    李玄胤微顿,拨了下?扳指,钳住女主的脸蛋,掰过来,正对上那双潋滟秋波的眸子。他双眼微眯,“别跟朕耍花招。朕昨日?给江贵嫔复位,你心?里在埋怨朕?”

    蓦地,女子眼睫一眨,便落下?一滴泪来,烫到了他的手心?。

    李玄胤打量那张渐渐现出委屈的小脸,松开?了手,黑眸转开?,平静道:“事情关乎前朝,朕要安抚人心?,秉公处理,不能只顾忌你一人的感受。”

    “皇上要秉公处理,陆贵人小产之时,皇上当真一无所知么?那时皇上为何不说要秉公处理,不去查清背后害得陆贵人小产之人?”

    “无非是因为牵涉到的二人,一人背后有执掌大权的母家,另一人则是皇上曾经的旧爱,皇上舍不得罢了。陆贵人算什?么,无依无靠,就跟嫔妾一样,只能生?生?吞下?这口气!”

    怀里的女子倔强地仰起脸,眼眸中是从?不会对他流露出的愤怒与委屈。

    李玄胤勃然?变色,铁青着一张脸,呵斥:“江婉芙,你放肆!”

    婉芙抹去脸上的泪,别开?眼,挣扎着要起来,“嫔妾失言,皇上要罚就罚吧,就算把?嫔妾降到采女位份,嫔妾也不会说什?么。”

    李玄胤眼皮子一跳,只觉被?这人气得太?阳穴突突发疼。

    他压了压眉心?,想降降火,偏怀里人还不知死活地挣扎着要出去。

    “皇上快放开?嫔妾!”

    婉芙腰身一动,很快被?一只大掌按住,她眼睫颤了下?,唇瓣沾上一抹薄凉,李玄胤含住了她的唇。

    婉芙微愣。

    这番情形,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昨日?江晚吟复位后,她没有立刻去见皇上,甚至,还把?御前传话的小太?监给拒了。君王之心?,怎会猜不中她心?生?了怨怼。

    是以,今日?她来这,必要撒泼一回,惹得皇上震怒了,再委屈可怜,依附于他。就像攀附于女萝草的菟丝花。

    她不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让她先开?口,继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她说明?前朝情势,制衡之术改变不了,委屈她一人,就连皇上也不觉得有错。

    便如世间大多女子一般,温顺乖柔地体贴夫君,顾忌夫君在外的艰难,可都去体贴夫君了,谁来体贴那些女子。在外的男子辛苦,难道就该由女子忍着吗?

    刘氏相貌不俗,主持中馈,委曲求全。可为何江铨偏偏喜欢那么貌美柔弱的姨娘,女子委屈多了,便被?男子以为理所当然?。

    更何况,这男子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天?下?的君王。结果无可改变,婉芙免不得要受委屈,但她要皇上知晓,她不愿受这委屈,她要皇上愧疚,要日?后皇上待她更盛的宠爱,要为余家报仇,要这后宫,再没人敢欺负她。

    婉芙停了挣扎,手臂攀附住男人的后颈,眼睫颤颤,泪意盈盈。

    “朕给你胆子了,日?日?挑战朕的底线。”李玄胤捏了把?掌中软腰,听怀里的女子吃痛轻口今,才松了力?道,凉凉训斥。

    婉芙绵绵着呼吸,依偎到李玄胤胸怀间,柔软的指腹抵住了男人的薄唇,小心?可怜,娇声软语,“嫔妾除了皇上,一无所有,皇上要待嫔妾更好,嫔妾才能原谅皇上昨日?给嫔妾受的委屈。”

    第44章

    乾坤宫

    陈德海装死地垂下头, 默默端了一碟新裁的宫裙入殿。这已经是皇上第二回 破例,第二回在?这议事的?正殿幸了后宫嫔妃。

    偏偏这两回还?都是同一人,都是泠才人。他心中唏嘘, 这泠才人在皇上心里头的地位倒底有多高。

    “皇上, 午膳都凉了……”

    “闭嘴!”

    耳边一道女子的娇声,紧接着,被?皇上暴躁的?训斥打断, 陈德海一听, 端着托碟的?手猛地抖了下,霎时, 脖颈生凉, 他连跪都不敢跪,放下托碟,逃似的?告退,“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传膳。”

    说罢,忙不迭退出了正殿。

    待没了人,婉芙才从李玄胤怀中仰起脸,露出一张潮红的?芙蓉面, 美眸睁圆,似嗔非嗔地瞪了眼男人,“皇上做甚又对嫔妾这么凶,都吓坏嫔妾了。”

    李玄胤掐住那张脸蛋, 呵笑道:“你这般胆大?包天,还?会怕朕?”

    婉芙莞尔一笑,讨好地蹭了蹭李玄胤掌心, “皇上是一国之君,嫔妾虽是嫔妃, 可说到底也是伺候皇上的?奴才,怎能不怕?”

    说着,她还?极为诚恳地眨了下眼。

    李玄胤冷嗤,松了手,懒得再去看她,下巴朝那托碟抬了抬,“去把衣裳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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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芙爬出来,雪白玲珑的?玉足,踏在?御阶之上,往上,是一双纤细的?小腿。婉芙看似削瘦,除了衣裳,身材却是窈窕有致,丰盈多姿。

    她扯了把避身的?龙袍,后者却漫不经心地看她,手掌抓住了龙袍一角,有意折腾,轻飘飘道:“朕的?龙袍,也是你能穿的??”

    婉芙气鼓鼓地瞪了李玄胤一眼,“皇上给嫔妾穿的?还?少嘛?”

    李玄胤故意沉思一番,眼皮子掀开,朝她睨过去,“朕这回不允。”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像婉芙这般娇媚的?女子,世间难寻出第二个。

    婉芙赤身站到御案上,许是羞赧,那雪白的?肌肤,通身生了一层绯色,如含苞盛放的?娇艳海棠。

    李玄胤眼眸晦暗,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到案上,眼神直勾勾地览过女子姣好的?身段,从不清白。

    ……

    晚膳时,婉芙忽然想吃旋切鱼脍。这道生鱼,是余府上一个厨娘从老?家学?的?,阿娘吃不得生,整个余府,只有小舅舅和她吃的?不亦乐乎。

    这般想着,婉芙愈发想吃,唤来千黛,问御膳房可会做这道菜,千黛狐疑地摇了摇头,“主子从何处得来的?吃法??奴婢从未听说鱼还?能生吃。”

    婉芙一时无言,幸而她幼时跟着小舅舅看过厨房的?做法?,约莫还?记得起来。一刻钟后,她写完方子交由秋池,让她去拿给御膳房。

    秋池在?御膳房当差已久,还?从未听说过有做生鱼的?法?子,不禁讶异。

    “主子确定,这生鱼当真能吃?若是吃坏了主子可怎好?”

    婉芙被?她再三?问得烦了,推了推秋池的?腰,“让御膳房多做几碟,你也尝尝,届时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秋池最是贪嘴,一听主子这般说,立马升起笑颜,“奴婢这就?去。”

    将要掀帘时,婉芙拦住她,秋池狐疑地蹙眉,只听主子道:“多做几碟,给吟霜斋和凌波殿都送去一份。”

    庄妃娘娘是越州人氏,大?抵也会喜欢。就?是不知陆贵人喜不喜这口味,多送一份总归是没错。

    秋池没走多久,婉芙就?向窗外看了两眼。

    入了冬,庭院的?碧桃谢了,剩下光秃秃的?枝杈,仰头便是这皇宫的?四?方天地。她进?宫也有大?半年了,竟习惯了这日?子,大?抵是在?皇宫里住着,虽危机四?伏,却远比宁国公府舒坦吧。

    “咸福宫可有什么动静么?”婉芙下巴搭着手臂,趴在?半开的?小窗上,身上裹着狐裘,足以挡住吹进?的?寒风。

    她眸子清淡,看起来漫不经心。

    千黛怕冻着了主子,在?炭炉里多夹了两块银丝炭,闻声动作顿了下,侧眸看了眼趴在?小窗前,漫不经心的?主子,分明是愉悦的?眉眼,却透着淡淡的?哀伤。

    她没忍心再看下去,“江贵嫔失了龙嗣,在?宫中修养,倒是安静许多。”

    婉芙什么也没说,抬眸望着树梢洁白的?雪。

    幼时冬日?里,阿娘最喜抱着她在?院里堆雪人,给她裹得圆乎乎的?,小舅舅嘲笑她像一团胖球,非要招惹她哭个不停,下场是遭到几个舅舅的?暴打,捂着脑袋在?院里绕圈跟她道歉。

    婉芙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转过脸,眸子弯着,“我都饿了,快去看看秋池怎么还?没回来。”

    那张娇媚雪白的?脸,眸光依旧,仿若无事发生。

    ……

    泠才人是皇上新宠,泠才人提的?要求无人敢不应。但这生鱼的?做法?委实古怪,御膳房捣鼓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才堪堪做出四?碟。

    秋池眼瞅着快过了晚膳的?时辰,心下着急,连连催促宫人装好,小心地将食盒护在?怀里,回了金禧阁。

    上京到越州路远,婉芙尝了一口,滋味与越州时相差甚远,勉强入口。她吃一口就?不想再吃,秋池津津有味吃着自己那一份,婉芙唤她过来,秋池嘴边还?有生鱼的?肉片。

    婉芙抿唇一笑,唤千黛赶紧给她擦擦,让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金禧阁吃不起饭了。

    千黛指尖点到地方,秋池舌尖一抵,将那生鱼片吃进?了嘴里,“主子,这生鱼还?真好吃。”

    婉芙兴致缺缺,“较越州的?差远了。”

    面前的?碟子只动了一口,她眼瞟到秋池双眼放光地看着跟前的?旋切鱼脍,她眼睛转了下,指尖点了点碟沿儿,秋池迫不及待,“主子不爱吃,就?赏了奴婢吧。”

    婉芙沉吟稍许,眼眸一挑,在?秋池殷切的?期盼中说道:“装好了,送去御前。”

    “好!”秋池压根儿没听清婉芙说什么,正要去拿,反应过来,直接愣住,“啊”了声,“主子,这……您不是吃过了。”

    婉芙瞥了瞥干净的?碗碟,“我就?动了一筷,你不说,皇上怎么知道。”

    旁人都到御前送过精致的?糕点羹汤,唯独她没献过这殷勤。御膳房做了这么久,闹得动静也大?,她送了吟霜斋,送了凌波殿,若是再不送去御前,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御膳房做了那么多,她只用过一小口,皇上应当看不出来吧。

    ……

    乾坤宫

    正殿议事的?朝臣方才散去。

    李玄胤靠坐着龙椅,指腹压了压眉骨,眼底疲乏。

    陈德海小心翼翼地上前进?茶,快到年关,前朝又是一摊子烂事。昨夜皇上近子时才歇下,他实在?看不过眼,即便皇上勤政,也不该这般劳累身子啊。

    身为御前的?掌事太监,太后离宫前就?敲打过他,照顾好皇上,莫要让皇上过于操劳政务,累坏了身子。可他倒底是个奴才,在?这事上,哪有说话的?份。

    “皇上,奴才让御膳房传膳吧。”

    他候在?外面,不知道皇上要与朝臣商议政事到何时,若非到了寒冬,晚膳晾在?外面冷了,他倒想一进?门?就?把晚膳端进?来,不然,皇上怕又是以不饿为由将他打发。

    如他所想,这句话落,皇上就?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不耐,似是在?说他怎么这般多话。

    陈德海苦笑着低下头,非他有意多嘴,只是他不提,皇上是半点不拿自己的?龙体当回事儿。

    这时,看门?的?小太监进?来,手中提了个食盒,福礼道:“皇上,金禧阁泠主子送了晚膳过来。”

    陈德海无声看了皇上一眼,李玄胤姿势不变,眉宇却挑了下,陈德海分明看见皇上面上一闪而过的?愉悦,心中感叹,论让皇上舒心,还?得是泠才人。

    他极为合君王心意地问了一句,“泠主子可一块儿来了?”

    那小太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泠主子吩咐宫人送的?,并未亲自来。”

    陈德海倏然噤声,恨不得打一巴掌自己这张多事儿的?嘴,这大?冷的?天,依着泠才人那般娇气的?性子,没有仪仗也不会亲自过来。才人位份是没有仪仗的?,除非皇上为泠才人提品阶,或者亲自去一趟金禧阁。皇上后午召见了豫北王,这空挡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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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果?不其然,皇上脸色淡了下来,他忙出声让那小太监将食盒放下,再遣他去御膳房端些热羹到乾坤宫。

    陈德海很?有眼色地打开食盒,这泠才人可不常往御前送吃食,正想着这回做的?是什么汤,结果?入目的?是一碟摆得齐齐整整的?鱼片,虽摆得精致,贴着几朵梅花装饰,赏心悦目,但这鱼片瞧着,好似是……生的???!

    “皇上……”

    陈德海真不知泠才人这又是唱得哪一出,竟敢往御前送生鱼。

    李玄胤扫了眼,眉心微动,冷嗤了声,却没让陈德海将那生鱼端出去。

    ……

    这夜皇上未进?后宫,婉芙倒不在?意皇上召哪个嫔妃侍寝,只要她在?宁国公府彻底没落之前,受着荣宠就?够了。

    从前她想着,为余家报了仇,便没了那个对皇上虚以委蛇的?心思,如此?在?宫中过活着,也不是不好。可后宫没有龙裔傍身,日?子总归艰难些,她吃多了苦,觉得无所谓,却不能苦了跟着她,贴心侍奉的?宫人。

    何况当下后宫这些个受宠的?,早将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她不想争,那些人怕也不会放过她。陆贵人说的?对,她该想想龙裔的?事。

    婉芙抚住平坦的?小腹,这子嗣是个缘分,赵妃跟了皇上那般久,也不曾听说有孕,还?不敌侍寝一两回的?陆贵人和许答应。

    求,是求不来的?,不如顺其自然。

    婉芙敛下眸,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往昔,历历在?目。

    “日?后哪个混小子想抢走我们宝贝窈窈,得问问舅舅们答不答应……”

    “窈窈,你少于那高家的?混蛋来往,他最是风流,专门?招惹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下回他再来,看三?舅舅和小舅舅不打断他的?腿!”

    “大?哥,你别教窈窈这些个规矩,要那些端庄淑女模样做甚?有咱们护着,在?这越州城,谁敢对窈窈不好。”

    “主子?”

    已是深夜,千黛见寝殿烛火亮着,以为主子要唤她,问出一声。

    婉芙擦掉眼角的?泪,翻过身,衾被?蒙过头顶,“将烛芯剪了吧,亮得刺眼。”

    ……

    翌日?问安,赵妃闭门?不出,江贵嫔落胎,这坤宁宫内殿倒是照以往安静。婉芙与陆贵人同坐着,过了时辰,皇后便遣人散去。

    婉芙与陆贵人同出了宫门?,两人没走出多远,跑过来一个小宫女,将二人拦住,那小宫女先有礼地福了福身,接着道:“二位主子,许主子邀主子们去望月台一赏金灯花。”

    两人互看了眼,彼此?都不想去凑许答应这个热闹。陆贵人有孕时小心翼翼护着腹中龙裔,吟霜斋的?门?都没出过,末了,还?不是遭人算计,险些没了性命。这许答应是半点不怕腹中龙裔出事,竟这般张扬,敢邀妃嫔们去望月台赏花。

    婉芙敛了敛眸子,先道:“你去回许答应一声,我与陆贵人身子不适,就?不过去了。”

    “泠主子这是何意?许主子好心邀请,泠主子为何再三?推辞,是见不得许主子有了龙裔么?”那小宫女牙尖嘴利,处处机锋,许答应得势,这底下的?人也跟着张扬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婉芙冷下眼,手腕忽被?人按住,她疑惑地侧眸,陆贵人出手要比她快,一巴掌扇到那小宫女脸上,“放肆!谁叫你的?规矩,敢跟主子这种语气说话。”

    陆贵人出手得重,打得那小宫女好半晌才缓过神,陆贵人位份虽高,在?后宫却不受宠,她从没正眼看向陆贵人,态度甚是敷衍,挨了这一巴掌后,好似欺软怕硬,才缓过心神,垂下脑袋,掉两滴泪,再不甘愿,在?主子面前都得低头,谁让她是个奴才。

    “贵人主子恕罪,是奴婢蠢笨无礼,贵人主子息怒。”那小宫女脸火辣辣得疼,缓了会儿,才继续道:“非许主子擅作主张,只是皇上答应过许主子,待金灯花开,便与主子同赏。主子在?坤宁宫问安,正是金灯花开时,主子才邀各宫小主们同赏。”

    婉芙了然,许答应好不容易怀了龙裔,必要炫耀一回,尤其是皇上到场,给足了她体面,她又怎会轻易放掉这个争得荣耀的?机会。

    既然皇上也在?,她们便不好不去了。

    那小宫女给二人引路,到望月台时,已到了大?半的?嫔妃,皇后也在?这,许答应一人又是说又是笑,花枝乱颤,任谁看不出她的?心思。

    婉芙与陆贵人给皇后见了礼,两人默默退到后面,这日?是许答应的?主场,她怀着身孕,旁人就?是再瞧不上她那个得意劲儿,也不会去出这个风头。

    金灯花在?宫里是稀奇物,红艳艳的?一簇,开花时不见叶,生叶时不见花,因难得,又稀罕不好养活,内务府一年也只养成这一盆。

    许答应抚着小腹,盈盈一笑,“耽搁各位姐妹的?事了,只是皇上赏了我这盆金灯花,我也不好一人独享,才将各位了姐妹聚到一处,料想姐妹们也是没见过,可以一饱眼福。”

    这话听着刺耳,好似整个后宫里只有她得宠。若非她走运有了龙裔,皇上怕是连她是谁都不记得。她竟还?在?这沾沾自喜,丝毫不知收敛,简直是小人得志!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来呛声,“许答应倒是好心,不过这金灯花早不是什么稀罕物,许答应竟还?这般在?意,真是够小家子气了。”

    婉芙眼睛一动,朝那说话人看去,竟是璟嫔。璟嫔在?后宫里一向安分,除却先前那桩野猫的?事,璟嫔再没闹出风波,安安静静,像没有这个人。

    许答应听出话中的?挤兑,她出身不低,可在?后宫一众官宦世家嫡女中,就?寻常了些。璟嫔育有一女,品阶要比她高,许答应心中有气,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这金灯花,她确实从未见过。

    许答应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她没见过又如何,后宫里不知多少人也没见过。这是皇上给她独有的?荣宠。

    她冷哼出声,仗着有着身孕,并没将璟嫔放在?眼里,毕竟璟嫔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而她腹中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她巴望着是个皇子,日?后也有一分希冀。

    她回之一笑,道:“璟嫔姐姐说得对,是嫔妾小家子气了,只是皇上所赠,嫔妃总归是要珍惜着。”

    “旁人也没少得皇上赏,都不见将赏赐如许答应一般,大?张旗鼓地叫人观赏。皇上待许答应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又有一人阴阳怪气怼了回去。

    是璟嫔身边的?刘宝林,婉芙微微凝眉,刘宝林这是做什么,回嘴许答应,对她有什么好处。

    没等她反应,只听刘宝林又幽幽道:“说来泠才人也受了好些日?子宠了,那头上的?钗环,身披的?狐裘,哪样不是皇上所赐,价值连城,可比你这金灯花值钱得多。人家泠才人从不像你,眼皮子这般浅,给些小恩小惠就?受不住。”

    “我没说错吧,泠才人?”

    众人视线转过来,才发现婉芙与陆贵人不知何时,已默默站到望月台的?凭栏边。

    婉芙错愕抬头,不知这刘宝林又打什么主意,偏她还?装得一脸憨傻的?无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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