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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身孕
身孕?缘缘怀了他的孩子?
谢缚辞几乎是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平日里淡然无波般沉浸如枯井的黑眸,也顷刻间波涛汹涌了起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化为喜悦,仿佛席卷了他全身。
正在这时, 不远处茂密的丛林响起轻微的动静,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一道纤细的人影脸色微白,神思恍惚地往山下走去。
谢缚辞全身心皆沉入在这个惊喜中,平常时刻警觉的他尚未察觉方才的异常。
他轻轻吐息了几下,方平息了雀跃情绪, 继而镇定自若地看着面前这个狼狈的中年帝王。
“我畜生?”他轻笑一声, “比起畜生,父皇也毫不逊色。我幼时曾听母后提起过, 父皇对待苏嫣那女人的手段,又高尚到哪儿去?想必苏嫣会费尽心思逃离后宫, 怕也是恨极了父皇。”
皇帝浑身和心脏痛到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又听谢缚辞提起苏嫣,他沧桑的面容浮起悲凉,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澜儿……”
蓦然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 令谢缚辞浑身不适。
皇帝眼底泛了血丝,十分艰难地道:“朕众多子嗣中,只有你, 是最像朕的, 你遗传了朕骨子里的肮脏与偏执,就连对待心上人的态度都一样, 那样地, 卑劣——”
谢缚辞冷声打断:“闭嘴!我才不像你!”
皇帝见他急了, 反而用着最后一丝微弱地气息笑了笑:“你说朕这辈子都得不到爱人的真心,你错了,朕从未想要过,朕只要苏嫣能留在朕的身旁就够了,能每日看到她抱着她就够了,旁的朕不在乎。你是朕的亲儿子,与朕同样心性冷血,薄情寡义,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
“你说,若是姜沐璃认清你是怎样的人,她会如何?”
谢缚辞紧抿唇,没有回他。
皇帝低咳一声:“若是朕猜得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设计来的吧?”
见他脸色极其不自然,皇帝眼底掠过嘲意,面上却慈爱地笑:“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丫头她骨子里有多倔强,你说若是她知道是你骗她怀了仇人之子的孩子,她会不会马上逃离你的身旁?”
就像苏嫣毫不犹豫离开他一样。
谢缚辞眉梢微挑,几乎是脱口而出:“逃?她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得到这个回答,皇帝满意地笑出声,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果真随了朕……”
最后几个字声音弱到细不可闻。
看着皇帝无法动弹的身体,谢缚辞低声呢喃:“不,我不像你,我只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知道我有多离不开她。”
晨间的护国寺庙弥漫的白雾已渐渐消散,姜沐璃一瘸一拐,心绪不宁一步一步地从山上往下走。
每走一步,耳边都响起方才听到的对话。
浓密的眼睫轻轻抖动,乌黑的眸慢慢垂下,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半晌,她纤柔的手心颤抖着覆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吗?
是她和谢缚辞的骨肉。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明明每一回,每一回,每一回即使再累再疲惫,她都没有忘记喝避子汤。
这个孩子,究竟是如何来的?
姜沐璃从早上醒来,从皇帝的魔爪中逃脱躲到山里来,整个上午经历的这一切,一下子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在她毫无准备时,她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姜姑娘,请莫要再往下走了。”
身后忽然响起陌生的男子嗓音,姜沐璃顿时停下脚步,经过提醒这才发现前方有个小山坡,若是她再往前走,便会滚落下山。
“你们是谁?”她警惕地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
正在这时,距离此处不远的山上发生了巨大的骚动,听着紊乱的重重脚步声,似乎有一队人马都涌了上来。
两名暗卫见姜沐璃警惕万分的模样,为了她安全着想,只能上前恭敬低语:“冒犯了。”
姜沐璃顿觉脖颈一痛,整个人便眩晕了去。
晕倒之前,她眼睫轻轻阖上,模模糊糊间仿佛看到穿着暗紫色长袍的男人,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
谢缚……辞……
姜沐璃是被一阵尖锐的女声尖叫声吵醒的。
隔着一扇门,外头的日光从雕花窗纸投了进来,身心俱疲,她费了很大的力,才从榻上坐起身。
许是传出了动静,才让正在木架旁拧帕子的雅彤将目光扫了过来,见到她安然无事的苏醒,雅彤高高悬着的心这才悄悄放落。
“公主,您总算醒了!”雅彤喜极而泣。
若是姜沐璃再不醒过来,恐怕她和另外几个宫女都要被太子殿下迁怒。
姜沐璃头有点晕乎乎的,按了按太阳穴,忽然又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她蹙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雅彤拿着拧干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回道:“公主,是陛下……驾崩了。”
姜沐璃眼睫颤了颤,沉默不语。
“外头是太子殿下以及一众前往淮州赈灾的官员,他们清早来护国寺,本想随同圣驾一道回长安,可……没料到二皇子胆大包天,趁着陛下身旁没人,将陛下引到山上谋杀。”
雅彤不知姜沐璃知道原委,便将外面正在争吵的事说了一遍,“所幸二皇子没有逃脱,被正巧来护国寺的太子殿下诛杀,但因陛下受的箭伤实在太重失血过多,还是没等到太医的医治便驾崩了。”
姜沐璃嗯了一声,旋即掀开被子站起身,强制忍下晕眩的感觉往门外走去。
雅彤急忙拦下:“公主,您身子不适,得好生歇着。”
“我想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外面吵。”且一直在喊着:“柔安公主才是杀害陛下的真凶!”这句话。
雅彤面露为难,思及太子的吩咐还是大步越过姜沐璃,挡住了房门:“公主,您不能出去。”
姜沐璃冷眸看向雅彤:“为何?是谁让你限制了我的行为?”
忽然,雅彤身后的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外面的日光从门口照映进来,谢缚辞一身墨紫长袍,逆着阳光站在门槛外看她,薄唇轻启:“是孤下的命令。”
姜沐璃浑身僵硬。
他举步走了进来,“你下去吧。”
“是。”雅彤福了福身,接着退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房门紧闭后外面的阳光无法投进来,屋内瞬间昏暗了不少,就连谢缚辞的面容,都那般晦暗不明。
姜沐璃后退几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问:“雅彤是从什么时候起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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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命的?”
谢缚辞朝她走近,顺手牵起她冰冷绵软的手心,捏了捏后不悦地皱眉:“怎这么凉?那些下人都是怎么照顾你的!”
“殿下!我在问你话。”她气愤地将手抽离,却怎么都挣脱不掉他掌心的温热。
他不语,将她打横抱起,落座到自己的大腿上,平时都很用力的臂膀,今日却松松垮垮地环着她的细腰,像是怕弄疼了她。
等她没再挣扎了,谢缚辞才缓慢道:“从你进清宁殿之前,雅彤就听命于孤。”
所以打从一开始,雅彤就不是皇帝的眼线,而是谢缚辞的?
这便也难怪,为何每回谢缚辞来清宁殿,雅彤都毫不意外,且每次都非常知趣的在外面守门。
这便也难怪,为何谢缚辞离开长安三个月,雅彤几乎每日都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他!
若是她没猜错,就连白日里将她打晕的那两个侍卫,也是谢缚辞的人。
原来,她即使出了东宫,也从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无论是清宁殿还是来了行宫,她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在他的掌控和监视下。
她脸色煞白,低垂着长睫,谢缚辞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但是他和她有三个月没见,再次见面,她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一个婢女的由来?
这点让谢缚辞极其不悦。
可到底怜惜她如今的身子不适,他还是放轻了语调,手心贴上她滑腻的脸颊,柔声问她:“近乎三个月没见,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孤吗?”
当日分别的匆忙,前往淮州之前的启程当晚,他也曾去过一次清宁殿。
厮磨间,他对她说他要离开长安,去淮州处理赈灾事宜。
犹记得怀里的人当时是如何回答他的?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问:“要去多久?”
“快的话两个月能回,慢的话兴许要三个月。”
“这么快呀?”
闻言谢缚辞眉宇拧成一团,胸闷得无法出气,半天气极了,只能掐她脸颊:“你就巴不得孤就此一去再也不回了?”
浑身本就酸软到提不起力气的姜沐璃,因脸颊的轻微吃痛低呼了一声。
“这话是殿下自己说的,我从未说过!”
他冷笑:“你不曾说,但这是你心里所想。”
姜沐璃不愿搭理他。
真是愈发阴晴不定的男人,还没有蛊毒发作时的半分温柔。
“醒醒,别睡了。”谢缚辞见她又阖上了眼睛,将她摇了起来。
姜沐璃闭眼嘟囔一声:“你明日不是要启程?早点休息也好养精蓄锐。”
谢缚辞没有回话,屋内静了半晌,就在姜沐璃睡过去时,忽然感觉肩颈处有种湿湿黏黏的感觉。
这种熟悉感,使她猛地睁开双眼,果不其然看到他正埋在她锁骨处轻轻噬咬。
她顿时扫去了困意,脸颊涨得通红:“殿下?方才不是已经……”
谢缚辞从她颈窝抬起脸来,眼神幽深:“方才那么点怎么够?孤这次一去将几个月不回,得一次先补齐。”
说着,他的视线从她脸颊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肚子这处,他不知盯了多久,目光灼灼仿佛要在她的小腹上盯出个窟窿。
后来他真的折腾她到快天亮。
那时,姜沐璃是真的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隐约记得昏睡之前好似听到身旁的男人,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话,隐隐似有关孩子的事。
谢缚辞刚问完话,此时恰好外头又响起了骚动,姜沐璃被转移了注意力,避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反而问他:“究竟是何人一直在提起我?”
从她醒来为止,就一直听到外面传来称不上陌生的女声,在声嘶力竭地喊。
谢缚辞蹙眉,朝门外喊了一声:“邹卓。”
邹卓推开门立在门外,“殿下有何吩咐。”
“将外面那疯女人带进来。”
邹卓诧异,“殿下?她已经疯癫了,恐怕会惊扰到殿下。”
谢缚辞拧眉:“其他不必多说,带进来吧。”
“是……”邹卓只好应下。
不多时,两名侍卫压着一个衣衫凌乱,面上蜿蜒血迹已干枯的尼姑进了屋内。
谢缚辞吩咐侍卫将她双手绑在身后,便让一干人等退了出去,很快屋子便只剩下他三人。
他将姜沐璃从怀里放下,淡淡问她:“还认得她吗?”
虽说面前的尼姑早已失去了初见时的体面,就连右眼的血迹流了满脸,模糊了面容,姜沐璃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慧念大师?那个提出要将她处死做成铜像的人!
“殿下想说什么……”她嗓音细细发颤,听得出在克制情绪。
谢缚辞还没说话,慧念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不愧是苏嫣的女儿,跟她一样心肠歹毒胆敢做出这种事!害得我瞎了只眼睛,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陛下,你杀死了陛下,作为陛下的养女,竟还跟太子私下搞一起去,我也一定会将事实公布于众,让众人知道你的歹毒心肠”
谢缚辞微眯黑眸,旋即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朝慧念胸膛前穿去,冷声发狠:“闭嘴!孤让你说话了?从现在起,没有孤的允许,你若胆敢再多说一个字,孤会让你生不如死。”
慧念惨叫几声,捂住眼睛的手不得不腾出来捂住胸口,全身疼得抽搐。
“你不是问孤想说什么吗?”谢缚辞看向姜沐璃,淡声道:“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姜沐璃不解:“她不是护国寺的住持大师?”
他冷笑一声,“住持大师会想要谋害你的性命?姜沐璃,你是完全不知道你娘当初究竟惹了多少人?”
“你好端端又提我娘做什么!”
谢缚辞眸色寒凉,转过去朝慧念吩咐:“你自己跟她说,你同陛下是在谋划些什么,若是敢漏了一个字,孤就割你身上一块肉喂狗。”
慧念方才大骂的勇气也因太子狠戾的话吓得气焰霎时间消灭,面前这个男人,蓦然间让她觉得,他比皇帝还要可怖。
慧念颤颤巍巍瘫坐在地,只能老实道:“陛下从去年起,便吩咐我帮他塑一个苏嫣的铜像,可是塑真人的铜像,简直前所未闻,但陛下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警告说若是做不出来就会要了我的命。后来我得知了柔安公主的存在,传信问陛下是何情况,陛下便告诉我,柔安公主是苏嫣的亲生女儿。”
虽说先前皇帝已经说了,可如今听到来龙去脉,姜沐璃浑身颤抖,气愤不已。
塑她阿娘的铜像?陛下是疯了吗?她阿娘便是去世了,都逃不开这个恶人的魔爪?!
“我得知柔安公主与苏颜相貌相似,便……便心生歹意,就提出要以柔安公主为模具……塑出铜像,才会更加逼真……”
姜沐璃面色凝重:“所以陛下便带我来护国寺,你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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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我,打从我踏入护国寺起,你们便打着这样的主意?”
慧念现在哪敢说句假话,只能愤愤点头。
她恨陛下,可也爱陛下,她无法对陛下出手,便只能将恨意转到苏嫣身上,苏嫣死了后,就连她的女儿,都能轻而易举得到陛下的关爱。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在这样一个寺庙里做尼姑?!凭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用付出,便轻而易举得到九五之尊的宠爱。
姜沐璃咬紧了牙,怒目而视:“你说我心肠歹毒?我一从未伤害过人,二未起过任何伤人的心思,而堂堂住持大师想要取我性命,还倒打一耙指责我歹毒?这便也难怪你永远都比不上我阿娘!”
提起比不上苏嫣,慧念气得横眉瞪目:“你娘就是什么心善之人?她若不是心肠歹毒,又怎会撺掇陛下不准册封我为妃?她若不心肠歹毒,又——”
话说到此处,慧念突然不害怕谢缚辞的威胁,反而嘲讽的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又怎会害死了先皇后。”
“太子殿下的生母崔皇后,那可是一个端庄大气,出身士族的贵女,又岂能是苏嫣这等扬州瘦马出身的女子比得上,可即使是那样的先皇后,照样因为苏嫣的一句话,而险些被废了后位。”
她嗤了一声,呸道:“你的阿娘,倒不见得有多清白!”
“你闭嘴!不准侮辱我阿娘!”
姜沐璃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去看谢缚辞的神情,果真在慧念提起先皇后的死因之后,他眼底神色更加的冰冷,与方才抱着她,柔声问起想不想他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慧念敏锐地察觉她这个眼神小动作,讽刺道:“我当太子殿下为何要这么做,原来不过跟我一样想要报仇罢了。先皇后的死,与苏嫣脱不了干系,这是连陛下都心知肚明的事,你觉得太子殿下心里不会怨吗?”
“我倒是没想到,原来苏嫣的女儿,不仅得她的真传,还比她更厉害,连隔着这样一层杀母之仇,都能勾得太子殿下对你这样上心。”
姜沐璃垂下的手还在颤抖,浑身无力,忽然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谢缚辞没看她,只冷声对慧念说了一句:“这里不需要你了,滚出去。”
他话音一落,侯在门外的邹卓便推门而入,在慧念喊出来之前,塞了棉布在她嘴里,堵住了话语拖了出去。
三两下,这间屋子便仅剩他二人。
姜沐璃站着摇摇欲坠,谢缚辞皱眉将她拉下落座,“你这样站着不累吗?”
她轻轻笑了一声,面色苍白问他:“殿下这样不累吗?”
他反而神色坦然地倒了一盏热茶给她,“是有点。孤刚从淮州回来,诛杀了反贼,关于陛下驾崩,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孤去处理。”
“殿下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姜沐璃眼眶噙泪,克制住心中煎熬的情绪,冷静看他:“殿下派了暗卫一直盯着我,想必也知道陛下要对我做什么,我自然不会认为你会看着我被陛下处死,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殿下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盏热茶终究还是入了谢缚辞的口中。
护国寺的茶入口苦涩,难喝至极,他眉宇拧成疙瘩:“孤想做什么?你想依靠陛下摆脱孤?那么孤就让你认清现实,陛下他根本护不了你,甚至为了你娘,还会取你的性命。”
“所以,殿下让慧念大师对我说的话,便是让我清楚明白地认清自己,我不过是一只你和陛下都能随意捏死的蝼蚁?”
谢缚辞脸色阴沉,“孤有派暗卫保护你,自然会确保你的安全。”
姜沐璃苦笑:“现在陛下驾崩,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殿下了,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谢缚辞缓缓放松心绪,又看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红肿,整个人单薄又脆弱,他心里揪得一阵一阵的难受。
默了片刻,他牵着她冰冷的手心,替她暖了暖:“孤知道你听到陛下说的那句话了,想必你也清楚,你的肚子里如今怀了孤的骨肉。今日孤便想要将所有的事都解决了,让你可以放松身心,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姜沐璃微楞。
她差点忘了,她现在怀了身孕。
将手中贴在小腹上,她不解地问谢缚辞,“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不是每回都喝了避子汤吗?”
甚至在清宁殿,她担心会发生意外,特地叮嘱了雅彤将避子汤的量再加重一些。
都防成这样了,怎么还会怀了?
谢缚辞拉她依偎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了暖她冰冷的身躯,眼角含笑:“这种事,又有什么说得准?避子汤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
姜沐璃白着脸,仓皇失措地拉扯谢缚辞的衣襟,面含祈求:“殿下,你再帮我请个太医来诊一下脉好不好?”
她手心贴着腹部,困惑地呢喃:“我不相信这里会有孩子,兴许是慧念她误诊了?或许还有可能是她故意说这种话来吓唬我。”
她怎么能怀了谢缚辞的骨肉?怎么可以!
她和他之间本就隔了上一辈的仇恨,她若是怀了仇人之子的骨肉,又怎么对得起阿娘……
谢缚辞紧抿着唇,最终为了不吓到姜沐璃,还是不动声色地掩下脸色的寒霜。
怀了他的孩子,就这样让她难以接受?
可当她又一次吵着要太医诊断时,他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
“好,孤便让你彻底死心!”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不信,我防成这样!孩子是怎么来的
狗子(嘴硬):是我jz厉害还不成吗?
第52章 新帝登基
来给姜沐璃诊脉的是同谢缚辞去淮州的随行太医, 张太医从接到太子召见的命令时,邹卓便已经仔细叮嘱过了。
张太医凝神诊脉了多久,姜沐璃整颗心便悬挂了多久,等张太医收手后, 见他皱着眉头, 思索起来。
姜沐璃眼里渐渐浮起喜悦。
这是没怀?
谢缚辞见此, 呼吸不自觉放轻,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紧张,紧绷着脸问:“如何?有身孕了吗?”
张太医回道:“回禀太子殿下,柔安公主的确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姜沐璃慌张追问:“这怎么可能?张太医, 我……我……”她红着脸, 小声说:“我可是都有喝避子汤啊。”
张太医皱眉,正欲说话, 却忽然对上谢缚辞冷冽警告的眼神,刚准备说出口的话便连忙换了一句:“柔安公主有所不知, 这避子汤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微臣行医多年,也见过少数喝了避子汤也怀上了子嗣的情况。”
“况且,公主应当已有两个月没有来癸水, 难道公主没有察觉吗?”
姜沐璃讷讷道:“我以往也有过一个月没有来的,是以便没有多想……”
张太医只随口又说了一句孩子是意外来的话,后又叮嘱了些怀孕时需要防备忌口的事之后便出去了, 谢缚辞喊来雅彤, 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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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她去煎张太医备好的安胎药。
此时廊下来来回回的下人奔走声,即使确诊了, 姜沐璃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谢缚辞眉宇微蹙:“怎么, 现在有太医确诊, 你还是不信?”
静默了许久许久。
姜沐璃像是对自己妥协,又像是认命了,气馁地低垂着眼,容色略微憔悴,哑声道:“我,信了……”
若真是老天对她开了这样大的玩笑,她除了承受,还能如何?如今怀了孩子也是事实,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在她肚子里孕育的孩子。
她若这样一昧地逃避,又有何用?
可,这到底是个不该来的孩子……
见她这样轻而易举的妥协,谢缚辞心里浮起怪异,可很快就被这个到来的孩子而扫去了方才的不虞。
室内淡香浮动。
他一把拉过还在闷闷不乐的姜沐璃坐上自己的大腿,黑眸蕴着光亮,轻声细语道:“陛下在护国寺驾崩,如今我必须得赶紧赶回长安,处理后事。”
姜沐璃抬眼看他,内心五味杂陈。
当时她清楚地看到了,分明是他弑父杀君,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他提起时的样子,像是死的只是一个路人一样。
难道帝王家都这般生性薄情吗?即使她怨恨皇帝,可皇帝到底也是他的生父,他怎能冷漠到如此地步。
她微微出神,谢缚辞掐了下她柔嫩的脸颊唤醒她,“缘缘,你有没有在听孤说话。”
姜沐璃啊了一声,下意识回:“在听的。”话说出口,又觉得很是不对劲,双眸立即瞪大,不悦道:“不要叫我缘缘,那是我家人才能叫的。”
见她一副耍小孩子脾气的模样,实在可爱至极,谢缚辞心里忽烫,轻笑出声,揶揄道:“如今你怀有孤的骨肉,我们怎么不算一家人了?”
一家人。
她怎么能跟伤害了她阿娘的仇人之子,毫无芥蒂地做一家人?
况且,先皇后的死虽说并非她阿娘害得,但到底也是间接造成,他们之间隔了那样难以消除的仇恨,又怎能这样不管不顾,抛弃所有道德廉耻这样做一家人?
姜沐璃瞬间就红了眼眶,忽然不敢对上他灼热的眼神,便只能低下头来。
谢缚辞以为她害羞了,便笑了几声就此顺过,继续方才的话题,“明日我便要启程回长安了,你就跟孤一道回去。”
姜沐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下。
她来的时候是跟着陛下来的,如今陛下驾崩,谢缚辞又派暗卫盯着她,四周都是他的眼线,她拒绝了又有何用?
天色渐暗,谢缚辞将姜沐璃哄睡了后,便吹灭烛火出了房门,门外能听见他吩咐雅彤好好伺候姜沐璃的声音。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姜沐璃缓缓睁开眼,垂下的手心不由自主又贴上了小腹,随后力道不自觉攥紧。
她能感觉到,她和谢缚辞之间,都只是在刻意不提某件事。
可即便不提,便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屋外,谢缚辞喊了张太医过来,屋檐长廊下的夜风迎风摇曳。
“张太医方才为柔安公主诊脉,可是想说些什么?”
张太医踌躇着,还是老实答道:“微臣观公主的脉象,不像是饮了避子汤,便想问问公主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谢缚辞眉梢微挑,神色冷漠不近人情:“张太医是聪明人,想必懂得什么该对公主说,什么不该对公主说。”
张太医额冒冷汗,心中虽对太子和陛下的养女之间搅合在一起的事震撼不已,可如今卷了进来,只能乖顺应下。
得到张太医的保证,谢缚辞很是满意,便晋升他的职位,待一同回了长安,专门负责照料姜沐璃的身体。
夜里,姜沐璃自有了身孕后比以往睡得更沉,自是不知道有人又掀起了她的软衾,钻了进去又将她牢牢的圈入怀中。
屋内没有点灯。
谢缚辞手心按上姜沐璃的后颈,将她的脸颊往自己胸膛上放,他执着地想让这样一个已经熟睡的人,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温香软玉在怀,他埋头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深入骨髓,平生难忘的气息,这才觉得仿佛活了过来。
“缘缘。”他无声的呢喃,掌心从她精致的锁骨一路滑到小腹处。
幽深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黑夜中,逐渐浮起难以自控的喜悦。
这里即将会有他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白日里为了不让她看出异常,他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无人知晓,当他从皇帝口中得知她怀了身孕时,全身的血液能有多沸腾,有多欣喜。
自打母后薨逝后,他便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血脉相连的至亲了。
如今,他和缘缘有了孩子。
这是融有他们血液的骨肉,是这辈子都无法切割的血脉。有了孩子后,想必她也会老实留在他身旁,不会再动逃离的念头了。
谢缚辞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便是带着这样的快意,他安然地搂着姜沐璃入睡了。
也是这三个月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二皇子谋反刺杀皇帝,被从淮州赈灾返回到护国寺的太子当场诛杀,陛下因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之下,救治不及时已无力回天。
此消息不过一日便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沸沸扬扬。
乌云密布,天色阴沉。
皇帝的遗体运回了长安皇宫,宫门队伍长排。
皇宫上下一片悲戚,崔继后身穿素色丧服,浑身颤抖地走向那描金黑漆棺椁前,纤细的指尖还在隐隐发抖,泪水从眼角滑落,哭着喊:“陛下——您怎么舍得抛下臣妾就这样去了?呜呜呜……”
一旁几名随同谢缚辞回京的大臣,见皇后悲恸万分,纷纷安抚:“娘娘,节哀。”
崔继后拖着悲伤的情绪,开始处理皇帝的丧仪,得到消息的一众朝臣,王公贵族均拖家带口来皇宫奔丧。
皇城内哀乐不断,哭声连绵不绝。
姜沐璃回了长安后,便被谢缚辞强令带回了东宫。
当时她便拒绝:“为什么我不能回清宁殿?如今我还是先帝册封的公主,住在殿下的东宫像什么样子?”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从东宫逃出去。
谢缚辞含笑看她。
他这两天,心情好像十分愉悦,性子也温柔得不像话,若不是他现在身体正常,她险些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月夜蛊毒发作的日子。
“你不跟孤住在一起还想去哪?”说着,谢缚辞牵起她的手进了延元殿,又低语道:“你这几天先在东宫住着,没过多久,就会换位置了,孤绝对会给你换一个最适合你和孩子住的地方。”
他没有明着说,姜沐璃却也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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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缚辞的意思是,他即将登基,那么她也必须要进他的后宫……
她有意没有接话,谢缚辞也不恼,始终挂着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蓦然令她觉得怏怏不乐。
好像她的回答根本不重要,从始至终他本就只打算知会她一声罢了。
正在这时,吴毓掀帘子进来,“殿下,先帝的祭拜丧仪该开始了。”
谢缚辞颔首,“孤这就去。”
吴毓十分知趣退了出去,还没等谢缚辞说话,姜沐璃冷脸背过身:“我不去。”
她才不会去给那个害得她阿娘那么惨的人祭拜!没上去捅一刀就够仁慈了。
“孤有让你去?”谢缚辞微叹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的双臂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柔声道:“你乖乖在延元殿待着,等孤忙完了便会来找你。”
姜沐璃将脸撇过去不肯看他,知道她现在是在使性子,念在她有孕在身,谢缚辞自然不会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喊了雅彤过来。
“孤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公主。”
雅彤正色应下。
随着谢缚辞离殿,姜沐璃紧绷的身躯这才缓缓放松。
先帝的丧仪举办的很是匆忙,因谁都没料到正直壮年的陛下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害,崔继后率领后妃在仪式祭奠哭丧。
众朝臣皆携带有品阶的命妇贵女一同来吊唁。
然而从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为止,没有一人看见几个月前被先帝册封的柔安公主。
一时间流言四起。
当初护国寺一行,先帝也带了柔安公主前去,怎么陛下被谋杀了,而柔安公主这样弱质纤纤的少女也从人间蒸发?
没人知道那个短暂得过圣宠的柔安公主去了何处,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也被新帝登基一事转移了。
丧仪过后几日,新帝登基。
谢缚辞作为储君自然是顺理应当的即位。
新帝登基后,这段时日谢缚辞忙得都没有时间回东宫,只在每个深夜都会回一趟寝殿,询问雅彤姜沐璃这几日的近况,便又依偎着已熟睡的姜沐璃睡了去。
因为登基有太多繁忙的事务,这阵时日姜沐璃也只白日里见过谢缚辞一回,仅那一次,他便破天荒地笑着说:“缘缘,若是你乖乖的,不起任何离开的念头,朕便允许你见你弟弟。”
人在屋檐下,姜沐璃哪敢跟他犟?忙不迭乖顺的应了下来。
想来是先帝驾崩后,这大晋的江山已归属于谢缚辞执掌,他整个人的做派比起还是太子时期,现在愈发的强势精干。
如今的他是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连她也是。
待日子完全稳定下来,也是登基的半个月后了。
从行宫回来后,姜沐璃日日都住在延元殿。
说是住,倒不如说是被困着,雅彤比起在清宁殿那会儿,现在更是眼神一刻都不离开她。
被如此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着,姜沐璃心里极其舒服,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谢缚辞允许她的弟弟姜沐臻可以随时来看她。
偶尔小郡主也会来东宫,身旁有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这样玩闹,使姜沐璃平淡的生活,也添了些趣味。
这日午后,崔姣姣又来了一趟延元殿,在殿内用了午膳后,便拉着姜沐臻陪她玩闹,二人闹得热火朝天,姜沐臻追着崔姣姣满殿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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