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近听不了她的,开始放和牛,三文鱼,螃蟹,羊排拿了两份,烧鸡两只,水果更是看见什么装什么,他逛超市好像从不用考虑预算多少。
最后两个购物车都险些不够装,四个大号购物袋。
付款时,丁珂还在装东西,服务员说了两遍:“您好,一共4650。”
李暮近叫她:“给钱。”
丁珂反应过来,李暮近手机在她那里,赶紧扫码。
四个袋子,两个人一个两个,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但李暮近根本没等丁珂分配,一手拎两个,胳膊一用劲,筋和肌肉线条都变得瞩目。
丁珂两手空空跟上去。
后面排队的妇女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到车前,司机下车帮李暮近提进后备箱,李暮近回头看丁珂在车门处罚站,过去开门,说:“以后我不给你开你都不上车了?”
他说话太气人,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道歉:“对不起,我……”
李暮近没理他,看着丁珂:“请上车。”
丁珂仰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损这个人?她没好气地上了车,坐到最靠边,贴着另一侧车门。
李暮近也上了车,关车门,仰头靠在头枕,闭眼假寐一会。
半途,丁珂想起还拿着他手机,要还给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怎么解锁的?又试了一遍,发现她能面部识别打开他的手机。
她一时失神,忘了还给他。
扭头悄悄看他,鼻梁高挺,鼻基底优越,唇也长得好,整体侧脸十分好看。下巴和喉结也是,额头到胸中线的弧度几近完美。
眼神向下,最后落到他戴的那副手套,绑到小臂的黑色绑带没完全遮住他的伤口,绑绳处露出了血迹。
是又回家了吗?
丁珂转回来,也靠在头枕,闭上了眼。
回到家,李暮近先给丁珂开车门,再从后备箱拿了购物袋,他跟司机一人两个,他再拉一个行李箱,背一个背包,行李放在进门不远,食物拎到西厨,司机离开。
阿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也被李暮近挥手拒绝了。
房间只剩下二人,李暮近说做饭真做饭,取出食物,一一摆上操作台,随后去洗澡,换了短袖长裤,出来看到傻站着的丁珂:“出去一趟,认生了?”
丁珂以前经常过来住,这里就像宿舍,放假会回家,上学期间都是被李暮近的司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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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性一同接回来。
李暮近这套房子是一个复式平层,她在这房子里有一间套房,一室一厅一卫,宽敞露台,视野极佳。站在玻璃围挡,可以看到海平线。
她不是认生,是李暮近专门去了一趟瑞士,让她心里很怪。
虽然他以前也经常不打招呼出现在她身边。
不管了,她先去洗澡,换衣服,站在露台边缘看太阳西沉。这次去瑞士没看到日照金山,还有点遗憾。
她磨蹭够久,不能再拖了,还是下楼,准备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李暮近拿着平板,皱眉研究菜谱,手边是已经切好的蔬菜和牛肉。
她看他实在笨,挽起袖子,洗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也不说话,准备起晚餐。
李暮近也不走开,看她用什么,要干什么,他帮忙打下手。
六菜一汤,还有刺身,调料是丁珂自配的。
丁珂做完饭,却不想吃,坐在椅子,闷闷不乐。
李暮近也不吃,胳膊搭在桌边,看着她,等着她,等她心情好点。
丁珂抬起头,“你吃你的。”
“不饿。”
“那为什么要做?”
“我以前出去回来最想吃中国菜。”他是吃得下各类西餐的,也能品出好赖,只是中国胃还是更爱吃中国菜。
“那去外边吃不就好了。”丁珂知道原因了,仍然装作不知地说。
李暮近很坦诚:“那就没有买菜、洗菜、做菜这个过程了。”
他想跟她一起做这件事,再为她做一顿饭,只是高估了自己,什么都上手快也分情况,做菜就不是速成的事。
丁珂又低头,揪着她那一块餐布的一角,“你知道我故意接近你,还让我得逞,为什么?”
李暮近说:“你得逞了吗?”
“我不自作多情,但你给我报名夏令营,因为我有高反和慢性支气管炎去瑞士,回国后接我,怎么解释?这还只是近来发生的事,不算以前那些看似欺负其实给我方便的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丁珂抬起头,十分坦诚。
李暮近给丁珂夹了菜,语气忽而像是自嘲,“我也不知道。”
丁珂不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暮近后面的话似乎是在问自己:“我不可能看上你,你想的那些画面都不存在。”
“你想多了,我要是觉得你看上我了就不好奇你行为这么离谱了。”丁珂当即驳回去。
李暮近自顾自地说:“我只是想看你难受,你难受,我就开心。”但是有一天,又不太开心了。后来,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开始避免这种情况,所有让你难受的根源,我都规避。
渐渐,我发现初衷没了,明明是要折磨你才把你绑到身边,怎么开始在意你的感受了?
我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躲不开李崇的基因,终究被他恶心的癖好影响了?
我把你关在琴房,绑住你的手脚,要证明我没有,我是正常的。可是药物影响我的认知后,我最深的执念居然是,想听你喊我一声,阿暮。
我正常吗?
我问自己。
到今天,我已经不去想原因,正不正常,就这样吧,只要坚定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的所有行为就都可以说成是游戏。
既然游戏,当然要投入,扮演一个被你傍的角色,我从你那里获取情绪价值,你从我这里得到这些方便。
自然而然。
也很公平。
丁珂不知道他心里一番想法,满脑子他那句,看她难受,他就开心,忽然有些憋闷,心一横直言说道:“但我不开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李暮近不动声色给她切肉,夹菜,也不说话,看上去没放在心上。
丁珂干脆站起来:“我说我不想玩儿了。”
李暮近抬起头来,“周霁让你接近我,你很反感。”
“是。”
“但又不想失去在国际学校上学的机会,所以答应她,但不照做,也不能不做,就敷衍地做。”
丁珂攥拳:“是。”
“反正已经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了那么久,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没拿这个要挟你,你不开心什么?”
丁珂也愣住了,是啊,都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突然说不开心了?
因为期待他说点别的,结果他说看她难受很开心?还是因为他说“我不可能看上你”时的表情太羞辱人?
她不知道。
反正她不开心了。
她跑回房间,把家里的钥匙拿下来,放在他面前:“结束吧我们,无论是什么关系。”
李暮近看都没看那把钥匙:“坐下吃饭。”
“今天我就搬走。”
李暮近放下筷子,“为什么?”
丁珂编了个理由:“想到琴房就怕。”
李暮近眼睫微动,不再问了,“我送你。”
丁珂拳头攥了松,松了攥,提最后一个要求:“你拍的我的照片,能不能给我。”
“那是我的。”
“那就传我一份。”丁珂停顿片刻,说:“周霁从没给我拍过照。”
李暮近手指翕动,答应了。
“今天天太晚了,明天再走。”
也没多晚,但丁珂没拒绝。
这一晚是丁珂住在李暮近家最后一晚了,他们以后会在学校碰到,会在校外碰到,但不会在一个家门同出、同进了。
疏远的首枪打响,终有一天,他们形同陌路。
晚上,束青骅上了床,把却韵手里的书拿走,“这么晚了还要看。”
却韵皱起眉:“就看完了。”
束青骅摘掉她的眼镜,说:“阿睿说大哥的事是阿暮找李崇说的。你觉得呢?”
却韵咂摸一遍这话,觉得她没理解错:“什么意思?是说李崇没卖你的面子,听了他儿子的,才帮了我们一把?”
“我本来觉得不可能,没道理以我跟李崇的关系,他能帮却不帮。我真以为他是帮不了才拒接我电话。后面帮忙,我也以为是他觉得于我有愧,又花心思找了一番关系,这才把那家人找到。”束青骅说完停顿片刻:“如果真是阿暮去跟李崇说的,那我就知道我们一家在李崇眼里是什么了。”
却韵也觉出这种意思,手搭在束青骅小臂上:“仔细想想,李崇对你的提携都在底线内。但他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吗?若不踩线,他能积累那么多财富吗?却望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心术不正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不信任,又想享受我们的忠诚,于是给我们仨瓜俩枣。”
束青骅闭眼,越想越心烦。
“那他最好把狐狸尾巴藏好了,别让我发现他任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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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束青骅幽幽说道:“他对我不信任,那我也得对他设防了。”
“谨慎点,总有好处。”
束青骅握住她的手:“他这个人滴水不漏,要是对手就有得斗了。”
“是人都有软肋,他也没什么独特,顶多是家里老爷子给他坐镇。细水长流,迟早会露出短处的。”
“嗯。睡吧,这么些日子,为大哥着急上火,还没睡一个安稳觉。”
九月开学,开学典礼。
李暮近和丁珂在校门口遇到却别过,薛诗与看李暮近没有上前把丁珂带走,以为她们闹掰了,立即问:“你们吵架了啊?”
丁珂没答。
以为他们之间从此无瓜葛,她做好以后就当这个人不存在的准备。
薛诗与心情格外好,哼起了歌,笑得灿烂,像太阳。
走出一段路,李暮近问束睿:“她回头没有?”
束睿扭头,回头:“没有。”
李暮近神情微变,“合适。”
“放心吧,她不仅没回头,而且走得更快了。”
李暮近扭头看他。
束睿觉得他眼神有一点凶:“你不说合适吗?”
李暮近没搭理他。
国际学校是有霸凌现象的,不动手,是一种精神霸凌,言语攻击。他们霸凌路数有一定规律,首先一定是一个小团体,其次要有一个带头的,有钱有势,然后他们出发点都是觉得对方“该被修理”。
被修理的理由多样,长得丑啊,邋遢啊,家里穷啊,耳朵有耳屎啊,衣服破了洞啊,学习太好了啊,学习太差了啊。
丁珂跟这些人是没交集的,也不想招惹,他们比李暮近还要可怕。他们是打着趋利避害的旗号煽动更多人一起抵制他们霸凌的人,每每闹大,仍能振振有词。
但点背就是什么都能碰到。
因为vce课程的严娜逃课被处分,主任只好临时安排丁珂进人文周成为策划之一。严娜就是一个小团体的头。
中午,自助食堂。
薛诗与这两天心情特别好,自助食堂走一圈人均四百,她请了客。
丁珂去买了两杯咖啡,到隔壁甜品坊拿了几块小蛋糕。
回到座位,严娜已经坐在薛诗与的对面,还有她两个朋友,把四人位的餐位占去了三个位置,丁珂没地方坐。
严娜吃着变色棒棒糖,舌头都是绿色的,她笑起来还能看到舌钉。
她看看座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就想坐在这里。”
丁珂很平静:“随意。”说完拿起餐盘,准备换一个位置,还不忘叫上薛诗与:“走了。”
薛诗与起身就被摁回去,皱眉问:“干什么!”
丁珂看她们不放人,就搬把椅子过来,放在过道,坐下,从左到右,把她们三人看一遍,说:“那就一起。”
严娜托住下巴,笑着问:“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主任把我撤下来了?”
丁珂吃一口蔬菜,眼都不抬:“主任说救场。”
“有录音吗?没有录音就是你用手段让主任把我换下来了。连续两年都是我,为什么今年不是了,我说出去大家都会觉得奇怪吧?”
丁珂咀嚼着食物,说:“没有录音,你可以去问主任,他办公室也不会长腿。”
严娜和两个同伴对视一眼,造谣张嘴就来,“你也没钱,不会是出卖了点别的东西吧,看着纯情,其实不是吗?”
黄谣在学校里是最猖獗的,丁珂早习惯了,不痛不痒:“你连续两年都是策划,你出卖了什么呢?”
严娜眼神一陡,像是习惯这种对峙,丝毫不慌,随即又说:“我被撤下来,换成你,我只是问问原因,你这么咄咄逼人是心虚吧?”
“你问了,我说不是,是你不信,还要怎样,剖腹取粉?你咬定我用手段,那应该你拿出证据来,没有就散吧,我们要吃饭了,或者你们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丁珂看眼手机,时间不早了,但不觉得她们会就此罢休。
果然,严娜又说:“我很好奇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学费一年六十万,你家有钱供你吗?”
丁珂不回答这种问题。
薛诗与忍够久了,拿开她们的手:“不光学费六十万,入学还要面试,品行不佳一律不收,你这德行是怎么进来的?”忽而反应过来一般,又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能连续两年当策划,主任都下得去嘴,你口味很重啊。”
都是少爷小姐,谁又惯着谁?
严娜一句话就挑拨了薛诗与目前和丁珂的紧密联系:“你还是别说话了吧?没她长得好看,又没她会说。”
“你说什么呢!”薛诗与站起来,“你眼瞎吧?”
严娜缓缓摇头:“我看得清楚呢,我要不是审美好,怎么能蝉联两年人文周策划人呢。”
薛诗与杵丁珂的胳膊:“我都替你说话了,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啊?”
她刚说完,李暮近端着餐盘走来,放在丁珂餐盘旁边,也搬来一把椅子,硬挤在她旁边。
严娜不慌不急,“哟,这是谁啊。”
李暮近把海蟹夹到丁珂餐盘,抬头对三人说:“滚。”
“凭什么?”严娜可不怕他。
李暮近说:“人文周策划是我推荐的丁珂。”
丁珂皱眉。
严娜皱眉。
薛诗与咬住牙。
“现在你的仇恨目标换人了,至于你想怎么讨回去,回去慢慢想,我都有空。”李暮近一边吃饭一边说。
严娜站在原地,眼眯了又眯。
李暮近吃几口,抬头:“你不最讲理吗,说了是我,回去想辙吧。”
严娜走了。
薛诗与坐下来,没给李暮近好气:“你要不要再晚一点啊,你没看见她们怎么欺负珂珂的,我都骂不过来了,你可欠我个人情。”
李暮近没理她。
薛诗与讨没趣,拉着丁珂要走了:“走不走啊丁珂,没心情吃了。”
“我等下。”
薛诗与翻白眼:“你们悠着点吧,学校不让谈恋爱。”负气离开。
这一处餐位只剩下丁珂和李暮近。
李暮近压根儿不饿,阴阳怪气:“不是说结束吗?无论什么关系。”说完拿出手机,把她刚发的微信给她看。
丁珂低头,正好看到她刚才在看表间隙,给李暮近发的微信,两个字“救救”,加一个定位。
“结束了还让我救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又不想失去我这么好使的功用。”
丁珂解释:“她们做的不对,但纠错的代价太大了,而且耗时间,找你以暴制暴不是良策,但事实证明管用。用了你我很抱歉,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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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说不好我还用,你嫌烦就拉黑。”
她叭叭说一堆,李暮近真嫌烦了,拿起手机,点两下,扔在一边。
丁珂以为他拉黑她了,但在他放下手机那刻,她手机响了,拿起就看到他的消息:“收到。”
她偏头,藏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如此,李暮近又被丁珂“傍”上了,又成了她的方便。只不过李暮近阴晴不定,她也不总是顺从,就免不了吵架,赌气。
体育课测验八百米,丁珂生理期差点晕倒,被李暮近小题大做带到了医院。
正好周五放假,薛诗与帮丁珂送了一趟书包。
她家老破小很难找,楼下有棵大树,楼门都是破烂,快到她家那两层楼梯都是酒瓶。薛诗与过关一般,好不容易进了门,进门就被躺在地上醉醺醺的周霁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听到周霁嘴里喃喃有词,她才恢复,试探着走过去,叫声阿姨,说给丁珂送东西。
周霁眼都没睁,指向一个杂物间。
薛诗与疑惑那就是丁珂的房间吗?犹豫着走去,推开门,窄小、潮湿,窗户上油漆厚厚一层,下午三点这么大的太阳,哪怕一缕都不施舍一点。
但丁珂把小小房间打理得很干净,洗褪色的床单是潮乎乎的,但铺得整洁,枕头上有一架相机。
这牌子,显然不是她的。
薛诗与下意识拿起,打开照片,都是丁珂,背景都是她去不起的地方,用不起的东西。
李暮近带她回家住过?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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