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起先是不敢的,但风十八说,殿下心悦魏姑娘,这抄经书看似是责罚,其实就是与魏姑娘之间的情趣,我们作为属下,自然该为主子尽心尽意,撮合这段天赐良缘,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她还说,魏姑娘还找了杏和院中的下人帮忙,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殿下也不会知道我们也帮忙了。”
褚曣听完沉默半晌,揉了揉眉心,他教了他们武功,习字,却忘记教他们长脑子了,否则这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番话这帮人怎么会信!
宋淮拱火:“没别的了?”
风十九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道:“魏姑娘还付给我们酬金。”
褚曣一怔:“多少?”
风十九:“一人十两银子。”
褚曣:“.....”
一个十两,十九个一百九十两!
她不是说她很穷,魏家克扣她,她没有钱么?这一百九十两哪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利用他不算,还敢坑骗他!
“侍卫也参与了。”突然,风十九道。
褚曣转头:“嗯?”
抱着双臂看戏的宋淮:“嗯?”
风十九扬着一张无辜的脸:“有十来个呢!”
其余暗卫虽没作声,心中却同时道,干的漂亮!
宋淮在东宫是一人之下,有权调动所有人,但他直辖是东宫侍卫,而这十九个暗卫是直属太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暗卫一个个揪出来,暗卫自然不爽,但都不敢言,唯有风十九那个直脑筋敢将他一军。
褚曣缓缓看向宋淮。
宋淮面色逐渐阴沉:“.....”
褚曣再回头,就见有暗卫朝风十九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褚曣:“......”
太子扶额,半晌后瞪向宋淮:“叫你的人给孤滚进来!”
宋淮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门去了,但从那泛着寒气的背影能看得出,宋统领的心情很不美妙。
这大概就叫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半刻钟后,寝殿外立了十一个侍卫。
寝殿内有些装不下了,太子便让他们一个个进去领自己抄的那堆。
一刻钟后,太子在寝房内看着自己十八个暗卫无言以对,宋淮在长廊上默默地看着十一个侍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长福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一箱子经书就将别院闹得鸡飞狗跳,实在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太子咬牙切齿的怒吼:“都给孤滚到外面去!”
“喜欢抄书就给孤跪到廊下去抄,每人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滚回去!”
宋淮淡淡的扫向十一个侍卫:“都听见了?”
一排人整齐回答:“是。”
宋淮捏了捏眉心:“滚!”
苏妗下了趟山,回来后见廊下跪成一长串,纷纷奋笔疾书,惊的召来一个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知道的不多,说的模模糊糊:“好像是帮十八姑娘抄了经书,还收了酬金。”
苏妗一听就大约明白了。
她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这帮人胆子太大,还是该夸魏二姑娘勇气可嘉!
苏妗默默地的穿过跪满人的长廊走向太子寝房,还没跨进门就听长福在喊冤:“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没有同小十八说什么不该说的,就是...就是送魏二姑娘回去那日,小十八说殿下吩咐她盯着魏二姑娘,若魏二姑娘再敢攀扯殿下,就格杀勿论,小十八拿不定注意就来问奴才,奴才就跟她说不能,别的什么也没说,真的,殿下您要相信奴才啊。”
苏妗唇角抽了抽。
她立在门口转头望了眼一长串抄书的暗卫和侍卫,轻笑着摇了摇头。
都道殿下易怒弑杀,可殿下手上并无一个冤魂,相反殿下对自己人格外纵容,否则再给这帮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这种事。
暗卫本是见不得光,终其一生都没有自由,也没有喜怒哀乐,可世人眼里暴虐无常的太子殿下却亲手教他们习字,不去压制他们的天性,允许他们正常生长,才让他们有了活人气。
其实当年,殿下一共从皇家暗卫营带出来了二十个。
有一个出暗卫营不久就死了。
那是个小姑娘,瘦弱的厉害,当时说没就没了,殿下那时候年纪尚小,又刚失去了母亲,最怕的就是死别,从那之后殿下对这十几个人就格外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养死了。
十九格外受宠,不仅因为他是老幺,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幼时生了场大病,差点就没了,是太子殿下亲自守在床边把人救回来的。
风声渐大,伴随着雷鸣闪电。
苏妗朝寝房内看去,里头长福的喊冤声还没有结束。
她唇角弯了弯。
闯了这么大的祸,殿下也没舍将人罚跪在院中,而是在雨淋不到的廊下,可那些私下随意打杀下人的伪善臣子,却能义正严词的参殿下性子残暴,不配储君位,想想都觉讽刺。
夜里这场雨没有下下来,苏妗让宫女给廊下睡的歪七扭八的一帮人送去了被褥。
夜深人静时,无人知晓太子的房门打开过一个小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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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于那帮正在受罚的难兄难弟们,风十八这个始作俑者过的倒挺潇洒的,她跟绣娘探讨了整整一日的绣花样式。
魏姩又卖了珍宝架上仅剩的几个摆件,将魏恒这些年送给她的所有首饰物件全部都搜罗出来,让风十八拿去换了银钱。
她兑现给了风十八五套...不,三十四套衣裳,又给杏和院中的的仆从都添了成衣,最后算了算,只余下了八十二两现银。
魏姩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情极佳,要是乔氏过来看到了,估计会当场气晕过去。
这些日子,魏家其他人不是没来过,但都被魏姩挡回去了,借口是,太子要她抄十日经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冬尽摆好早饭去寝房没寻到魏姩,路过正厅,便见魏姩正端详着一套红木桌椅,她赶紧走过去,认真道:“姑娘,这不能卖!”
魏姩抬眸看着她。
冬尽忙不迭劝说:“桌椅太显眼了,若少了一套,但凡杏和院来个人,就能发现。”
魏姩恋恋不舍的作罢:“好吧。”
等她离开魏家前,再去卖这几样。
以往不觉得,现在她发现花钱买东西这种快乐的事,简直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反正魏家的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若是可以...
魏姩走出正厅,摸了摸廊下的红柱子。
回头问问风十八,这些值不值钱,若值钱等她离开时一并拆了去卖了。
冬尽吓的赶紧将她拉走:“姑娘,咱先用早饭吧。”
到了饭厅,魏姩仿若不受控制的扫视着周围一切物件,发现好像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了后,将视线落在了饭桌上。
冬尽实在忍不住了:“姑娘,咱现在没有大的开销,余下还有八十多两呢,够用的,且很快就要发月例了...”
“嘁。”魏姩。
冬尽听懂了:“...虽然才八两,但也够了。”
魏姩没再吭声,专心的用饭。
等她离开魏家时,若风十八还在她身边,她一定把杏和院掏的干干净净!连株花草都不留!
冬尽无声一叹。
姑娘好像变了好多啊。
以前的姑娘端庄高雅,现在的姑娘...也不能说不端庄不高雅了,但她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很不一样了。
大概...是有烟火气了些?
魏姩刚用完早饭,就有下人禀报,魏恒来了。
魏姩还是不太想见他。
但昨日香山别院的人就来了,她不能再用抄经书这个借口推拒。
魏姩烦躁的皱了皱眉:“请大公子去正厅。”
杏和院外
魏恒盯着拦住他的跛脚下人,冷声道:“我是姩姩的嫡亲兄长,进杏和院向来不用通报,让开!”
如今守杏和院外院的是个跛脚中年男人,他在两个月前做工伤了腿,之后便落下了残疾,可他没别的本事只会力气活,瘸着腿再没地儿要他,他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同乞丐争食,他就到西市碰碰运气,恰好被魏姩看中买了下来。
他已过四十,魏姩也就没有另外赐名,留了他的名字,因他在杏和院最年长,下人都唤其陈叔。
其他几个身强体壮的,都在外院做一些杂扫粗活,陈叔因腿脚不便,就负责守外院的门,内院自还有丫鬟轮流守着。
“我们姑娘吩咐了,任何人来都需要通报,还请大公子见谅。”陈叔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下定了决心,只忠于魏姩一人,虽然他没有接触过权贵,但到底经了四十年的岁月,面对侍郎府的嫡长子虽然有些发怵,可他一步也未曾退让。
魏恒进杏和院从来都是来去自如,可这短短十日,他已经第二次被拦在了院外。
先前奉太子命抄经书也就罢了,可现在却还需要一步一步通报,他心中自是不满到了极致!
然这讨人厌的跛脚男人偏偏又是太子送来的,他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强忍着,这股内火到了正厅,看见魏姩好整以暇的坐在红木椅上饮茶时,达到了顶峰。
“姩姩好兴致!”
魏恒负手立在厅外,脸色不虞的看着魏姩,冷声道。
若是以往,但凡见他冷了脸,魏姩必然会拉着他的胳膊轻声哄他。
可现在....
魏姩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道:“长兄怎么不进来。”
魏恒一股火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竟不知,我见姩姩何时需要通报了。”魏恒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看着魏姩道。
魏姩放下茶杯,心中冷笑了声。
魏家对她筹谋已久,他是怎么做到在她面前理直气壮耍威风的?
真是好大的脸!
若乔氏当年没有将她偷走,如今别说通报,他就是跪死在郡主府,也见不着她。
“殿下不许我同男子走的太近。”魏姩抬眸时眼底的寒气尽消,带着几分无辜:“包括父亲,家中兄弟,不然,殿下会生气。”
魏姩轻轻垂首低语:“长兄若真为我好,以后还是少见我才是,不然...”
魏恒听了也不知信没信,但好歹魏姩的态度让他很满意,遂跨进厅内,道:“不然什么?”
“不然长兄去求求太子,请太子殿下放过我吧。”魏姩抬头眼角泛泪,轻微抽泣道:“我有些害怕太子殿下,他为我做这么多是不是别有深意?我不想嫁去东宫,长兄,我害怕,你能帮我吗?”
魏恒准备好的责问试探,顿时消弭。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是这世间最了解她的人,她不会撒谎,更不会轻易落泪,眼下这般,想来是真的怕极了。
“姩姩,你先别哭。”
魏恒欲上前为她擦泪,魏姩却吓的赶紧起身后退了一步。
“姩姩?”魏恒不解的皱眉。
魏姩飞快朝外头看了眼,然后又后退了几步,魏恒一愣,也随之望去,果真见院里的下人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
“长兄,这些都是太子安排进来看着我的,那天你们也瞧见了,他们是太子的人亲自送进来的。”魏姩回想着在奉京狱所受的折磨,泪接二连三的往下落:“殿下不允许男子离我三步之内,否则,我定是要受罚的。”
“长兄,你有没有法子,或者去求求父亲母亲,请他们去别院求求情,让殿下放过我,好不好?”
魏恒如她所求往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不是姩姩发现了什么,也不是她想躲他,而是太子不许!
魏恒眼神复杂的看着泣不成声的魏姩,好半晌才心疼的道:“姩姩,我已经去过了,可太子他...”
那个地方他绝不敢再去第二次!
他只是去试探太子对姩姩的态度就被打了出来,哪里还敢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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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放眼整个北阆,不管哪家姑娘被东宫瞧上了,都只有笑着将人送去的份,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找死!
“长兄,你...”魏姩满脸挂着泪,既失望,又绝望的喃喃道:“也帮不了我吗?”
魏恒被她哭的心痛不已,若其他事他必定就立刻应她了,可这件事,别说他,就是父亲也绝不敢违逆太子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只要东宫一声令下,不管他们有多么不情愿,哪怕这十几年的筹谋付之一炬,他们也只能把人送进东宫。
“姩姩,你先别害怕,容我想想法子。”
他亲手将她养大,怎甘愿拱手让人,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魏姩果然停住哭泣,充满希冀的望着他:“当真?长兄真的能帮我?”
魏恒犹豫着点点头:“嗯,我想想办法。”
“好。”魏姩擦了擦泪,看了眼院外:“长兄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了法子再过来。”
魏恒满脸郁气的看向院外,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先离开。
临走前,他又问了句:“我听说,五弟身边有个太子殿下的人?”
魏姩垂首抹泪:“那日,太子的暗卫瞧见我与五弟在湖边亭说了一会儿话,心生不满,也安插了人监视五弟,若是,若是我将来不幸进了东宫,他自也会离开的。”
“长兄还是快走吧,若被殿下知道长兄离我太近,怕也要派人监视长兄。”
魏恒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但不论他如何不满,此时也不敢跟东宫较劲,要真是身边跟着个太子的人,他做什么都得束手束脚!
“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魏姩依依不舍的望着他:“好。”
她站在厅内望着魏恒的背影,直到全无踪影了,才面无表情的拿起帕子擦眼泪。
就如她曾绝对的信任魏恒一样,魏恒也自认对她是了如指掌,在魏恒心里魏姩是绝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做戏。
所以,这也是她的筹码。
要是乔氏与魏凝再来,她一样能将她们哭走。
她实在不想同魏家的人虚与委蛇,这个办法是可以一劳永逸的,如此一来,她以后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不多时,冬尽一脸复杂的走进来,后头跟着风十八。
魏姩红肿着眼看向风十八:“你会跟殿下说吗?”
姑娘身子羸弱,双眼泛泪,瞧着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风十八也很想摇头,可她不能:“我不能不说。”
魏姩也没指望她瞒着,遂嗯了声。
看来,她又得去趟别院了。
就是不知,这一次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有个请求。”
风十八忙道:“姑娘请说。”
“马车能不能慢点?”
风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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