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长公主府,一群侍女围过来迎接,簇拥着?她?往那个?又大又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去。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铜镜前,任由那些?侍女拆掉她?头?上的素色簪钗,换上一身轻便的衣物。
直到头?饰被拆卸完,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轻声问?:“挽玉呢?”
“奴婢这就去唤。”跪坐在一旁的侍女起身退出门。
不多时,挽玉进门,她?起身将门关上,牵着?人进了内室,小声道:“母亲要为我相看亲事,你能不能帮我传一封信去江陵?”
“这……”挽玉有些?为难,当即跪下,“不是奴婢不愿意,是府中管得严,下人们是没机会出去的,若要出门必先与掌事的侍女说过,经由掌事侍女的同意才能出门。”
“我这院中谁是掌事的?”
“醒春。”
月妩闭了闭眼,醒春是母亲亲自?指派来的,只看醒春那严肃神?色,便知寻她?是绝不可能的:“你先起来……”
“殿下既未回绝将人接来,娘子何不先应下,待人来了再与人解释清楚。”
“可我就是怕解释不清,他若一到,知晓我与旁人议了亲,我该如何解释?”月妩起身快步走?去书桌旁,提笔写信,“我传信只是想叫他心里有个?准备,与他先通好?气,再徐徐图之。”
挽玉跟过来:“恐信中说不清楚,娘子若传信,娘子夫君可会信?”
月妩转过头?,露出笑意:“只要我说,他必定会信。况且我夫君足智多谋定能想破其中缘由,也能寻到解决办法。”
“娘子夫君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读书人,前些?年已考中了秀才,因放心不下我,未再去书院读书,在乡下义学?当了教书先生。”月妩边解释边继续书写。
挽玉略微走?近一些?,上前磨墨:“奴婢听闻那些?读书人每年都要花费好?多银子求学?,娘子夫君若不去书院,能考得上吗?”
“他生性聪敏并不是我夸大,我们在乡下住时,常有他旧时同窗前来请教学?问?,他若来科考,必定高中。”月妩微微叹息,“今年若考试照常,他必定前来,我定要在考试之前将信传出去,否则到时他见我,我该如何回答?”
月妩放下笔,又看向挽玉:“在莲乡谁人不识我夫君?每岁到了过年,必有一群人前来送吃送喝,他帮村民改农具租耕牛挖水渠,没有哪个?说他不好?。即便到了县城,见了县令,县令对他也是乐呵呵的。我实在不知母亲有何不满意。”
“娘子出身高贵,而娘子夫君不过一介布衣,殿下自?然不满意。”
“难道皇室便比普通人高贵吗?”
挽玉眉心微蹙,急声道:“娘子此话千万莫要在殿下与旁人面前提起,否则殿下只会以为是娘子夫君蛊惑娘子,才会叫娘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届时莫说是接娘子夫君来此,恐怕连命能否保住都尚未可知。”
月妩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拿着?纸张的手紧了又松。
“若娘子夫君真如娘子所言,奴婢也希望他能高中。”
“我敢以性命起誓,我所言并未有假,我夫君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月妩神?色认真,举手立誓。
挽玉微微扬唇:“娘子与夫君是如何认识的?”
月妩折好?信,放进抽屉里,牵着?她?朝罗汉床上去:“你过来坐下,我与你说。”
她?双眸微微睁圆,有些?受宠若惊,当即双膝跪地,俯身叩首:“娘子万万不可如此,奴婢出身低贱,哪能与娘子如此说话?”
“你我同为人,同样要吃饭睡觉,哪有什么低贱与高贵之说?况且我前两年在乡间放羊养鸡,岂非在旁人看来,我亦是低贱的?”月妩弯身扶起她?,“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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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就跪地,腿不疼吗?”
挽玉有些?怔然,被扶起后?连话也不会说了,被牵着?坐在罗汉床上。
“我与他相遇是在
一个?大雪天,我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此人长相温和,心地善良,便下定了注意要赖在他那儿……”
天气冷,月妩装了两个?手炉,和挽玉一人一个?。
才开始还?有些?放不开,说着?说着?,月妩除了鞋和挽玉跪坐在罗汉床上,抱着?瓜子蜜饯,边吃边聊,说到尽兴处,两人凑在一起开怀直笑。
“乡下真有那样好?玩吗?”挽玉又好?奇又向往。
月妩往后?一躺,腿一翘,口中塞着?蜜饯,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真的很好?玩,本来我与夫君都说了,等孩子出生后?,再买一只小羊羔的,可惜来了这里。”
她?想起什么,忽然又爬起来,满脸兴奋:“先前那只羊可好?吃了,肉质很紧实,我也就是随便放放,没想到能养得那么好?。”
说到这儿,外面忽然有人唤:“郡主,该用晚膳了。”
月妩连忙下地穿好?鞋,挽玉也整理好?,垂首站在一旁。
“进吧。”月妩招呼一声,坐在桌前等着?,随后?有侍女一个?挨一个?进门,将盘盏一一放在桌上。
菜全上齐,醒春上前几步,道:“奴婢为郡主布菜。”
月妩拒绝:“不必,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挽玉在就好?。”
醒春垂首看了挽玉一眼,道了声是,缓缓退下。
侍女们都退了出去,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可月妩看了还?是觉得不习惯,起身去关了门,牵着?挽玉坐下,低声道:“你与我一起吃吧。”
挽玉连连摇头?:“娘子,这不合规矩。”
“可我真不习惯自?己吃让旁人看着?,你快坐下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似乎这样被人伺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自?从与温慎在一起后?,她?再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也从未怀念过。
但挽玉还?是犹豫不肯落座。
月妩笑了笑:“那你就当是我命令你必须要与我一起吃饭。”
挽玉抿了抿唇,微微行礼:“奴婢遵命。”
“快坐快坐。”月妩招招手,往她?碗里夹菜,叹息一声,“也不知我的孩子现下如何了,他还?那样小,连娘都不会叫。”
“娘子的孩儿多大了?”
“快三?个?月了。”
“奴婢旁的不行,女红还?是会一些?的,不若给娘子的孩儿做几件小衣裳,待娘子接回孩儿也有的换洗,还?请娘子勿要嫌弃。”
月妩连连摆手:“我如何会嫌弃呢?我觉着?会做女红的人都好?厉害,我给他做了两双小袜子,废了一匹布。你能教教我吗?我在这府里待的好?无聊,又很想念孩子,做些?小衣裳也能打发时间。”
“若娘子不嫌弃,奴婢自?当是乐意至极。”
“我与你投缘,有话可说,我与她?们说一声,以后?你来做我贴身侍女。”
“多谢娘子。”挽玉放下碗筷,起身行礼。
月妩又去扶:“你别总是这般。我知晓府中规矩严苛,但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人时,你不必这样多礼。晚上你来我身旁守夜,你可愿意吗?”
“是奴婢的荣幸。”
月妩笑得灿然。
自?从来这儿后?,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即使母亲在身旁也是如此,但今日?与挽玉说了会话,她?心中好?受不少?。
晚上她?直接吩咐了挽玉来守夜。
房内守夜的侍女通常都是睡在脚榻上,月妩一转身的功夫,挽玉已自?觉坐去脚榻上了。
“你快起来呀,你坐在这儿做什么,快上床来。”月妩强行拉着?人上床,“脚榻上多难受啊,反正床大,你睡床上也不会影响我。”
她?跪坐在床上,将帐子拉上,自?顾自?道:“自?来府上,我夜里总是梦魇,常常惊醒后?便再无法入睡,有人陪我,我欢喜还?来不及。”
“况且,我看你年岁与我那个?学?生差不多大,心中亲切。”她?转过身,看向挽玉,“你多大了?”
“今年刚及笄。”
“那就是了,和我学?生差不多大。”
挽玉跪坐,整理被褥:“学?生?”
月妩莞尔:“我夫君在义学?当夫子,有两个?姑娘也想读书,迫于家中压力无法去学?堂,夫君便与我商量,由我去教她?们。我学?识浅薄,但两个?学?生尊师重道,便敬我一声夫子。”
挽玉手顿了一下:“娘子夫君竟认同女子读书?”
“夫君说,男子女子并无甚区别,读书人与种地之人也无甚区别。”她?坐在夜明珠下,说起温慎时,嘴角弯着?,眼中里全是光亮。
挽玉也微微弯起唇角:“但愿娘子夫君能考中,下放去我们那儿当官。”
“若真如此,若你不嫌弃,到时你也可以来寻我,我继续开我的义学?。”
“奴婢也希望能如此,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出府。奴婢母亲生病卧床,父亲腿脚不便,家中又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若不是来府中伺候,真是不知该如何了。”
“你等一下。”月妩光着?脚下床,踩着?地毯往梳妆镜去,抱回来一个?匣子,打开给她?看,“这是母亲给我的,我暂时用不着?,就当是先借给你,你拿回去换了银子给你父母治病。你父母若行动便宜了,家中便轻松一些?,待你挣到钱再慢慢还?便行。”
匣子里满满装着?大小相同、色泽透亮的珍珠,一颗便不知能换多少?银子。
“这…奴婢收了也还?不起。”挽玉垂下眸,“奴婢家中以种地为生,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多少?钱。”
“你拿了钱让父母去做些?生意,怎会赚不到钱?”月妩抓了一小把?珍珠,牵过她?的手放在她?手中,“你们现下赚不到钱是因为没有本钱,若有本钱,做些?生意出去拼一拼闯一闯,以后?日?子一定好?过,你就先拿着?。”
挽玉心中激动,眼中有了泪,一时连话都说不清了。
月妩将匣子放在床边小柜上,躺下身盖上被子:“也不着?急还?,等挣到钱再说,反正我一时也用不着?。”
说罢,她?见人还?跪坐在那儿,笑着?道:“快躺着?呀,躺着?说说话就睡了,我还?想和说说话呢。”
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眼中是柔和的光:“谌儿很乖很少?哭闹,性子稳重像他爹爹,平日?里也不用怎样哄……”
话未说完,便见挽玉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65章
月妩坐起身, 怔怔看着她:“你这是做何?”
她垂着头道:“奴婢每年有一次回家探望的机会?,今年还未曾归家过。奴婢可去与府中管家说明,请求回家探望, 替娘子传信。”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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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妩愣在那儿,不知如何作答, “再过几个月便要过年了, 若此时回去, 岂不是?耽搁过年团聚?更何况我已想好了,趁夜翻墙出去传信。”
挽玉无奈笑?了笑?:“城中有宵禁,夜里出去也送不了信,且若殿下知晓娘子翻墙定会更气。娘子勿忧, 年每岁都能过,可娘子?若不及时传信恐会与夫君失了联系。奴婢甘愿为娘子?送信,娘子?莫要再拒。”
月妩下床,双手将人扶起,郑重万分:“那便多谢你了。”
翌日一早, 挽玉去与府中管事告了假, 只是?管事要据府中事宜安排,得过几日才能安排她归家。
只要信能送回去, 晚几日并不碍事, 月妩并未担忧,比先前开怀许多,拉着挽玉一起做小衣裳,有时笑?声站在门外都能听见。
除了那封最?要紧用?来解释的?信,她每日又会?啰啰嗦嗦写好?多东西?, 多半是?些琐事与问?候。
挽玉坐在一旁缝衣裳,抬眸看一眼她, 有些好?奇:“娘子?写这样多,娘子?夫君会?认真看吗?”
“当然会?看,而且会?一字不落地看完,还会?给我回信。”她唇角不自觉扬起,继续在纸上书写,
“你到时就将这些信一同寄出去,他?看到定会?很开心。”
挽玉微微点头:“怪不得娘子?会?这样惦念着,奴婢光听着也觉着娘子?夫君甚好?。”
“待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后,我再试着给夫君也做几件衣裳。我针线活不好?,总怕做出来他?也穿不出去。上回给他?做了香囊,他?日日戴在身上都有些丢人现眼了。”
挽玉觉着好?笑?,忍不住微微笑?出声来:“多做做,自然便做的?好?了。”
月妩吹干信纸,将信收起来,走过去与她坐在一块儿,拿着布料剪子?边剪裁边与人说说笑?笑?,连母亲是?何时进门的?都未察觉。
是?挽玉回头去拿彩线,一抬头看见了坐在木椅上的?长?公主?。她一惊,从罗汉床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叩拜:“参见殿下。”
月妩则是?微微一怔,放下针线,缓缓下地行礼:“见过母亲。”
长?公主?嘴角稍稍上扬,狭长?的?眼眸中却没什么情绪,问?道:“在做什么?”
月妩将做好?的?小袜子?拿过去:“再给谌儿做小衣裳。”
长?公主?淡淡瞥了一眼:“以?后这些活儿交给下人来做便好?,你既已被封为郡主?,以?后朝堂上的?事少不了要了解。你先随我认清朝堂中的?官员都有哪些,哪些是?寒门出身,哪些世家贵族,哪些与我们是?一派,哪些与我们不是?一派。”
月妩默默垂眸,拿小袜子?的?手紧了一些。
她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也并不想了解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但她现下已明白了忤逆母亲的?后果,她不想因此事又牵连到温慎和孩子?身上。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施礼:“是?,母亲。”
“你随我来。”长?公主?起身,带着一群侍女离开。
月妩回眸看了一眼挽玉,冲她勉强笑?笑?,跟着出门。
一整个下午,从朝中官员架构开始,到每个职位是?哪些人在任职,月妩听完已有些头昏眼花。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她每日都要去母亲身旁,听母亲跟前的?侍女讲述朝堂上的?事儿。说是?侍女,更像是?女官,政治谋略恐怕并不比当官儿的?差得到哪儿去。
月妩听着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原来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私底下也会?有这样多龃龉,每个人都是?在步步为营,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而争斗,母亲也不例外。
哪怕温慎出身寒门,只是?家族中不起眼的?偏支庶出,母亲或许也会?同意她与温慎明媒正娶。
可温慎偏偏不是?,他?只是?一介布衣,双亲亡故势单力薄,连想扶持都无从下手。
她越听越觉得心寒,在被权利包裹的?天罗地网之中,个人感情是?最?不要紧的?,母亲也从不觉得拆散他?们自己有任何错,母亲真的?认为将温慎和孩子?接来已大发慈悲。
可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做不到将自己化作一柄剑,此生都奉与权力的?斗争之中。
夜晚,她与挽玉说起莲乡,又忍不住开始思念温慎和孩子?。
“母亲说今年科举照常,眼看着日子?快到了,夫君若是?早做准备,或许这时已入京了。”
“娘子?走时是?如何与夫君说的??”挽玉剪下一截烛火,奉了茶水来。
月妩端着茶水,撇去浮沫,看着跳动的?火芯,道:“我只与夫君说,京城有家人来寻,我要先一步去京城,随后会?有人去接。”
“娘子?为何不直接带上夫君,总归娘子?的?孩儿也听话,想必不会?哭闹。”
“我走时并不在家,姆妈来寻我,告知我父亲即将逝世,时间不等人,叫我先行去京城,会?派人传话与夫君。”
“这……”挽玉眉头紧紧皱起,牵住月妩的?手腕,重重叹息,“娘子?好?生糊涂啊!”
月妩一顿,茶水往床上洒了一些,忙不迭的?放下茶水,反牵住挽玉,急急询问?:“此话何故?”
“姆妈若敢去寻娘子?,便说明大势已定,陛下皇位已夺,小小城池关隘焉能阻拦殿下步伐?又何况是?乡间不到千里路程,哪儿能耽搁多少功夫?姆妈接娘子?来时,可拿信物?强闯城门了?”
月妩一愣,想起那夜奔往江陵城中之时,她确感何处不对,可心乱如麻,又经一通劝说,竟然并未想到这一层。
她重重往后一坐,喃喃道:“姆妈说生父将亡,一时情急,我……”
她急得眼中有了些泪意,脸紧皱着,望向挽玉,试图得到些安慰:“可姆妈派侍卫去传话了,这总不能有假。”
挽玉叹息声更重:“娘子?想得简单了,姆妈怎可能去传话。”
月妩惊得睁眼,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姆妈既一再推拒,便说明殿下下旨时只要姆妈接娘子?回来,姆妈怎敢违背殿下旨意擅自做主??恐怕所?谓传言也是?为了稳住娘子?。”
“怎会?如此?”月妩满脸颓丧,“你敢肯定你所?猜测不会?有误?”
挽玉双膝跪地,双眸直视:“此猜测十有八九不会?错,奴婢也绝无有挑拨离间之心。”
“那现下可如何是?好??”月妩扶额,心中焦急万分。若姆妈没传话,那温慎现在岂不是?担心疯了?
“娘子?莫慌,奴婢明日便要出府,一定将信送出去。”
“好?好?,你快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去扶人,将人牵到床上,又仔细叮嘱一番,“你切要记清楚,信要送至江陵南县临水巷谢家。”
挽玉郑重点头:“奴婢记下了。”
月妩说罢,叹息几声,独自沉默半晌,忽而又下地,举着灯盏往书桌前去,慌忙找出纸砚,胡乱研磨几下,提笔快速书写:“我恐信件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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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再多写几份。一份送到南县谢家,一份送到莲乡冯家,一份送至莲乡温秀才家,还有一份……”
她顿了顿,道:“送到江陵宋家。”
那几份狂草的?信件被她一一封起来,交到挽玉手中,又写了一份详细地址交给挽玉,含泪嘱咐:“明日寄信时劳烦你多跑几个地方,若是?地址不记得,便将这纸张交给信使看。一切有劳你了!”
“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将信分毫不差送出去。”
月妩点了几下头,转身拖着步子?往床边去,泪已然落下,待坐至床上时,已泣不成?声。
“娘子?。”挽玉举着灯盏回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如此不辞而别,夫君定会?急坏的?,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顾,又快要科考,他?如何能兼顾?”
“信件寄出去,约摸半旬便能抵达江陵,娘子?勿要心急,也莫要在殿下跟前表露半分。殿下本就不喜娘子?夫君,若是?知晓此事,恐怕更会?生气。”
月妩连连点头:“我知晓了我知晓了。”
她半点儿法子?也没有了,全将希望寄托在了挽玉身上,只盼着信件早日寄去江陵,让温慎早些知晓她的?下落。
第二日一早,她帮挽玉一起收拾了东西?,为避免招来目光,并未亲自送挽玉出院子?,而是?在房内坐着。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她吃了些东西?,看会?儿书,等母亲的?侍女来唤,至于信件的?事儿,等明日挽玉回来便有结果。
她正在窗边看书,却听闻外面一阵骚乱,心中有些不安,探出头去问?了一句:“出何事了?”
守门的?侍女只道:“奴婢也不知,娘子?不必惊慌,外面自会?有人处置。”
她心跳得越来越快,放下书册,不顾侍女阻拦,冲了出去,跑出院门,一路往侧门去。
越往侧门人越多,不知是?谁在中喝了一声“都回自己院里去”,侍女们纷纷转身离去,唯有她逆流而行继续往前奔去。
“郡主?!郡主?!那边污秽,还请郡主?莫要再前往了。”守在通往侧门路上的?几个侍女上前拦她。
她心中大感不妙,甩袖怒喝一声:“我乃郡主?,谁敢拦我?!”
侍女齐齐跪了一地。
她不敢再耽搁,提着繁重的?裙子?奔往侧门,一眼看见
倒在血泊之中的?挽玉。
挽玉胸口中箭,血流不止,而举弓之人就站在不远处,并肩而立的?还有醒春。
她来不及多看两人,冲了过去,将挽玉抱起,手指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颊。
“挽玉,挽玉……”她哽咽几声,眼泪往下掉。
挽玉还尚留有一口气,手未捂住中箭的?心口,而是?护住了怀里的?凸起。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张了张口,几乎听不见声音:“娘子?,对不起,信……”
话未说完,护住信的?那只手缓缓滑落,只留下几道血迹。
月妩仰起脖颈,闭了闭眼,泪顺着脸颊流向耳廓,摇头喃喃自语:“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她抬臂擦了把泪,轻轻放下怀中的?人,垂着头,撑着膝盖缓缓起身,看向站在阴影处的?几人,忽然吼道:“她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害人性?命?!”
醒春站在那儿,下巴微抬,面无表情,淡淡道:“此人蛊惑主?上,不分尊卑,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是?我要与她说话,是?我觉得她亲近,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啊!冲我来!”她大步冲过去,正要上前去质问?醒春,忽听前方一阵拜贺礼,醒春让开路,母亲走了过来。
母亲未看地上的?人,只瞥了她一眼:“身为郡主?,在此为了一个奴婢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为何要杀她?”她停下脚步,咬紧牙关,远远看着母亲,冷声质问?。
“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不怪这奴婢以?下犯上,还想来拷问?你的?亲生母亲吗?”
“她不是?奴婢,她是?我的?朋友,我与她有话可说,待她情同姐妹,你为何要杀她?她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月妩几乎崩溃,满脸都是?泪,声音已含糊不清。
可长?公主?仍旧无所?动容:“与一个奴婢情同姐妹,不知是?谁教你的?。来人!”
有侍女上前跪下。
“去,不要那些贱婢的?脑袋了。再加千金,我要活人,绑来府上剥皮抽筋!”长?公主?长?眉拧起,满脸怒意。
侍女侍卫齐刷刷跪了一地:“还请殿下息怒,还请殿下息怒。”
唯有月妩站在那儿,神情狼狈,深吸一口气,静静道:“与旁人无关,是?我自己要这样做,你若要动手,便朝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长?公主?仰头笑?了几声,指着她道:“姆妈,姆妈你来看看,这就是?本公主?养的?好?女儿,不为她母亲说话便罢了,居然为了外人与她母亲说这种话。”
姆妈站了出来,扶住长?公主?,轻声劝:“娘子?年纪尚小,又常年不在殿下身旁,受了下人蛊惑,才与殿下有了嫌隙。现下下人已死,殿下若与娘子?好?好?说,娘子?能明白的?。”
“我不明白!”月妩转身要往门外跑。
“拦住她!”长?公主?猛然大呵一声,当即有数十侍卫侍女上前阻拦。
月妩用?力推拒,发髻早已散落,高声呵道:“都给我让开!我要回江陵!我要回江陵!”
“好?、好?!我今日便遂了你的?愿!”长?公主?指着她,摇晃几下,往后喊人,“来人!速去江陵,将那村……”
“殿下!”姆妈重重跪下,抬眸摇头,轻声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若今日杀了江陵父子?,恐怕殿下与郡主?二人此生再无重修的?可能。
长?公主?看了看姆妈,又看了看月妩,重重叹息一声:“将郡主?送回院子?,从今往后若无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放郡主?出门,不得与她私传信件,否则便犹如地上之人!”
“松开我!松开我!”月妩被强行架着往回走,大喊大叫中夹杂着侍女们整齐而冰冷的?应是?声。
她双脚沾上了鲜血,被拖拽着,留下两道越来越浅的?血迹……
第66章
自那日回家未见小妩后, 温慎当即便觉不对,从莲乡找到了县城,前后寻了县令陶敏, 甚至连宋积玉那儿也去求过了,可这么多人?共同找寻之下, 还是没有寻到月妩踪迹。
其间?听陶敏称, 小?妩曾说京城尚有亲人在世, 他又赶往京城,随行的有谢溪行,还有丧父来投奔的付同。
三人一起在京城拿着画像寻找数日,依旧未果。
温慎已熬了许多天, 心神憔悴,站在京城的小巷子上便要往后倒。
谢溪行忙来扶:“不言,不言,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否则人?还未找到, 你便要被累垮了。”
温慎摇头, 扶着?他的胳膊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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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寻不到小?妩,我寝食难安。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负了, 我不该让她在乡里乱跑的,也不该去教什?么书,否则她也不会出事!”
“可我们已寻了这样长的时间?,还是未寻到,说不定……”付同话还没说完, 被谢溪行给?瞪了回去。
“不言,村中不是有人?曾说见?到弟妹与人?走远了吗?或许是她家人?将?她带回去了也犹未可知。她生成那样, 性子又骄纵得很,说不定是什?么大门?大户出生的小?姐,将?她带回去关?起来了。若真是这样,你即便是心急也没有用啊!”谢溪行扶住温慎将?他往街道旁边引了引。
温慎此刻已是六神无主,急忙问:“那我该如何?”
“暂且先不寻了,先准备科考。倘若你能考中做官,无论是她被坏人?掳走了,还是被家里人?关?起来了,待人?寻到了你至少还有与之一争之力,否则你我一介布衣,如何去救弟妹?”
“好、好,我会尽全力考中,可人?不能不寻。”温慎泪已渗出,紧紧抓住谢溪行的手臂,“溪行,人?不能不寻。”
谢溪行拍拍他的手臂:“好好,积玉不是也在寻吗?还有付同呢,你安心备考,让他们先寻着?。待考完,当上官了,各方打点通,岂不比现下这样大海捞针强?”
“你说得有理,你说得有理……”他扶着?谢溪行,往后站了站。
忽而,前方一阵吵闹,有侍卫从前方大步跑来,将?街上百姓往道路两旁赶。
一时人?潮涌动,他们一行人?被挤得站在角落里。
“长公主车驾前行,尔等还不速速回避!”有带刀侍卫高声大呵,随即街上人?群齐齐跪拜。
谢溪行眼疾手快,拉着?温慎也跪俯在地,只听得一阵车轮碾地之声滚滚而过,再站起时,只能远远看到车背。
付同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忍不住好奇:“是谁的车驾?这样有排场?”
旁边有人?回答:“一看你就是小?地方出来的吧?连长公主的名号也未曾听过?”
付同并未觉得被羞辱,只不好意思挠挠头:“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
那人?见?他如此实诚,忍不住多了两句嘴:“看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没?那是长公主之女平阳郡主的车驾,这公主之女能被封为郡主的可不多见?,其宠幸可见?一斑呐。”
“原是如此,多谢告知。”
付同与人?聊得正欢,那边谢溪行忽然喊他:“小?同,快些来,扶不言回客栈,我看他要倒了。”
“噢,好好。”付同与人?打了招呼,跑了过去,走到另一侧搀扶温慎,小?声与谢溪行八卦,“长公主之女也能被封为郡主吗?”
谢溪行低声道:“若长公主许配亲王,其女随亲王,自然能封郡主。只是当今的长公主可不一般,不可与常人?同一而论。”
“不过,不是传闻公主并没有子嗣吗?”
“圣上说是一直养在庙里,为先皇祈福,我等平民百姓哪里知晓这样多。”
付同想不太通,未再接着?问。
秋试在即,温慎倒是同意要考试了,可哪儿还有从前那副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模样,一头扎进题里便出不来了,从江陵来的几个?同窗想要探望,他都未曾见?过。
常常是试题一放下,便开始对着?窗外发?呆,还不如多解解题,至少解题时能暂忘了烦恼。
科考一罢,旁人?都在对题,结识权贵,只有他一人?,茶饭不思,带着?付同在京城大街上游荡。
官差来客栈报喜时,也不见?他有什?么喜色,好在是有谢溪行在旁帮着?打点,才未将?场面弄得太过尴尬-
月妩已很久未出府,整日里被关?着?,连日子都分不清了。
挽玉死了,母亲派人?来说过,已将?她厚葬,还送了好些金银给?她家里。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金银财宝能让人?活过来吗?
身旁无人?可说话了,每日陪伴她的是针线布匹,从前总是缝不好的针脚,如今倒是有几分熟练了,床边叠放的全是她给?温慎和孩子做的衣裳。
有时针线活做累了,她就写信,给?温慎写信,给?孩子写信。
写一些很琐碎的事儿,就好像在和他们说话一般,书桌上已摞了一堆送不出去的信。
她知晓秋试应当就在这两日,但?具体是哪一天就不知晓了,也无从得知温慎有没有来考试,考得如何。
可她不告而别,温慎定会被影响。
窗外有梧桐树,树边是被院子围起来的四方天空,天边一行孤鸟飞过,应是要去南方过冬了。
她站在窗边,看着?那行孤鸟,直到它?们飞出小?小?的四方天地,消失不见?。
外面守着?的侍女似乎是也感觉无聊了,聚在一起说闲话,不知是在说谁的坏话,两人?发?表了同样的意见?。
她听不懂,听了一会儿坐回窗边继续写信。
又一日,外面的侍女仍旧在说话,像是在议论秋试的事儿,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听闻今年?高中的几位都俊朗得很,只可惜好像都娶妻了。”
“就算不娶妻也轮不到咱们,你在想什?么呢。”
“那可说不定,那榜眼不就是布衣出身,听说他妻子也是乡间?一农女罢了。”
月妩一怔,布衣出身,除了温慎,她再想不到第二人?。
即便不是,她也要去试一试。
当夜,寒风阵阵,她挑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趁守门?侍女入睡时,从窗口?爬了出去,往府中最?不起眼的后门?去。
已入深秋,天冷得连地里的虫子都能冻死,守门?的小?厮裹了身被子靠在门?边也睡着?了。
她看了小?厮一眼,双手双脚扒着?院墙旁的树干往上爬。她没爬过树,不知用了多大了力气才爬上去,坐在院墙上时大腿处已火辣辣地犯疼。
顾不了那么多,她看着?院墙外空荡荡的地面,咽了口?唾液,闭着?眼跳了下去。
“咚!”
“什?么人??”院门?内小?厮低呼。
摔到臀了,她疼得紧紧咬住手臂不敢出声。
脚步声在墙内响起,来回走动一会儿又停下,并未出门?。
她松了口?气,扶着?腰,一瘸一拐往前跑,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何处才能找到温慎。
“什?么人??!”暗处兵器铠甲一阵响动,两个?侍卫从暗处走出,刀刃滑过刀鞘的刺耳声随之响起。
月妩一愣,微微扬起头,厉声道:“我乃平阳郡主!”
她身上没有任何信物,但?仅凭那双与皇帝和长公主一模一样的狐狸眼,侍卫便能确认她的确是平阳郡主无误。
“哐!”刀被收起,侍卫一前一后行礼,“参见?郡主。”
“不必多礼。”月妩微微侧身,掩饰眼中慌乱。
侍卫起身,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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