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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 第 36 章 到底意难平(第2页/共2页)

    “还请父亲替母亲主持公道.....”

    谢云初明白了,谢晖是顾忌着谢云舟。

    那头陆姨娘嘤嘤啜泣,长睫含泪要落不落,只一双含情目水汪汪望着谢晖,挪不开眼。

    “老爷,是妾身害了云舟,这段时日我们母子在府上是何情形,老爷您是明白的,妾身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舟也是您的骨肉啊,这些日子他被人处处打压排挤,吃不下饭,无心读书,都瘦了一圈了,妾身可以不要公道,可是您要替云舟做主。”

    谢云佑挪来一锦杌,端端正正坐在陆姨娘身侧,似笑非笑道,

    “姨娘,我劝您别拐弯抹角,您不就是瞅着新夫人即将进门,心里不高兴了,想算计算计我,一面设法将我踢出局,一面替你儿子讨些好处,比如弄些家产补偿或者占据荫官名额之类的?”

    陆姨娘脸色一变,她清凌凌盯着谢云佑,仿佛初次认识他般。

    谢云初与萧夫人交换了眼色,原来谢云佑看穿了陆姨娘的把戏。

    陆姨娘顿时语塞了,只委屈地望着谢晖不敢说话。

    谢云舟听了谢云佑这番话,面色胀红,他垂下眸极力忍住自己的眼泪,

    “父亲,儿子什么都不要...只求您看在母亲多年来兢兢业业伺候您的份上,还她自由,莫要再拘着她了。”

    谢云舟双手一拜,哽咽求情。

    陆姨娘见儿子如此,越发哭得我见犹怜,膝盖不停往前挪,试图去攀附谢晖的膝盖,谢云佑及时扔了个锦杌过去,拦住了她的路。

    陆姨娘瞪了他一眼,谢晖则有些尴尬。

    陆姨娘坚持抓住症结,

    “老爷,不管怎么说,二少爷弑庶母,也是一条不小的罪名,您看着办吧,您若是不给妾身做主,那妾身便让云舟去敲登闻鼓。”

    这是想逼谢晖拿好处换她守口如瓶。

    谢云初看了一眼谢云舟,再看父亲纠结的神色,明白了问题所在,陆姨娘固然可恨,但谢云舟性子腼腆温厚,读书刻苦,父亲对谢云舟一直抱以重望,故而念着儿子情面一直不敢对陆姨娘狠心。

    而陆姨娘正是瞅准这一点,铤而走险,为儿子搏一把。

    但谢云佑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阴恻恻盯着陆姨娘,“你尽管去告,且让京兆府的仵作来查,你脸上的伤是自伤还是他伤?”

    陆姨娘袖下的手指一抖,不过转瞬她又镇定地望着谢晖,

    “妾身倒是巴不得有人来还妾身清白,可老爷,您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谢晖看重名誉,怎么可能准许府上一点肮脏小事闹去官府,更重要的是如此对谢云佑名声也极为不利。

    一个少爷无论如何不该跟一个庶母扯到一处。

    谢晖正待要松口,谢云初含笑望着谢云舟,“云舟,你就在现场,你当着父亲的面,看着父亲的眼睛,扪心自问,你姨娘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云舟脸色一阵惨白,“我.....”

    陆姨娘恶狠狠瞪着谢云初,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恨急道,“你们什么意思,逮着他善良,逼着他责问自己母亲的不是是吗?”

    谢云舟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呜咽不止。

    秋闱在即,谢晖实在不希望儿子被这些阴险算计缠身,

    “舟儿,真的是你弟弟伤了你母亲?你必须实话实说,若是再纵着她胡作非为,才真正是害了自己。”

    谢云舟还是哭,就是不肯说话。

    谢云佑冷眼瞧着,不屑一顾,“父亲,托人去京兆府寻仵作来,当场验,不报官,私下验亦可。”

    谢云初颔首,“这是个法子。”

    谢晖从谢云舟与谢云佑的态度已知真相,谢云佑坦坦荡荡,谢云舟却是瑟瑟缩缩犹犹豫豫,必定是他母亲撒了谎,他才会如此痛苦。

    “不必了,陆氏,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自省,事情尚有余地。”

    陆姨娘见大势已去,也知道自己威胁不成,她干脆瘫坐在地,破罐子破摔道,

    “老爷,明人不说暗话,新夫人即将进门,云舟又备受排挤,他是您最出色的儿子,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给他一个保障,妾身旁的不要,只要您将荫官的名额给舟儿,妾身以后老死偏院,永不开口。”

    谢晖是三品朝官,手里握着一个荫官的名额。

    科举固然风光,可亦是万人过独木桥,难于登天,陆姨娘见儿子进来无心课业,担心秋闱不中,新夫人又即将过门,两厢合计,出此下策,替儿子寻得一保障。

    萧夫人听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机会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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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祭酒,瞧瞧,您这妾室果然是无法无天不知礼数,云舟固然是长子,可云佑才是嫡子,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子监祭酒,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难道自个儿要破了祖宗规矩不成。”

    陆姨娘反驳道,“云佑是嫡子没错,可朝中也没约束必须得是嫡子才能承荫官。”

    “即便如此,凭什么给云舟呢?”

    “因为云舟善良老实,”陆姨娘眼泪又渗出来,“云佑尚且有个能干的长姐,又有出色的姐夫为保,我们云舟什么都没有,老爷...”陆姨娘跪在地上将半张脸正对谢晖的方向,“妾身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您就不能可怜可怜妾身母子,给云舟一个保障吗?”

    萧夫人断然拒绝,“绝对不行,谢祭酒,云舟读书刻苦有机会中举,反观云佑,学业不精,荫官的名额无论如何得给云佑。”

    谢云初不给陆姨娘和稀泥的机会,她冷漠地看着陆姨娘脸上的伤口,

    “父亲,不如请一位擅用刀的家丁来,自伤和他伤,刀纹伤口的方向都会不同,此事要水落石出实在不难,不过若是坐实了陆姨娘自伤,那么一个算计嫡子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陆姨娘满目苍凉,跌坐在地,愤愤不平道,“老爷,即便不给荫官,您无论如何得在新夫人进门前,给云舟一些家产傍身吧,万一他考不上,岂不什么都没了.....”

    恰在这时,萧怀瑾赶到,他带着两名侍卫进来,三人皆是用刀的老手,立即询问谢云佑经过,还原了当时争执的场面,从伤口方向深度断定陆姨娘握着谢云佑的匕首自伤,陆姨娘无话可说。

    谢云初最后一锤定音,“父亲,陆姨娘三番两次诬陷主子,兴风作浪,您若是继续将她留在府上,将来新夫人进门,岂不又是一起糊涂账?”

    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逼着儿子下决心,“将人远远的送走,别再祸害两个孩子。”

    陆姨娘抱着谢云舟的胳膊死死不肯松手,母子俩哭成一团。

    谢晖仰身深吸了一口气,阖着目道,“来人,将陆姨娘捆住,送去城外庄子上,永世不能入京。”

    陆姨娘尖叫一声,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昏厥过去,谢云舟抱着母亲哭成了泪人儿。

    婆子上前将人强行拉走,谢云舟孤孤零零地失声痛哭,老太太吩咐人将他带下去,原本也让谢云佑离开,谢云佑不肯,他冰冷地看着谢晖,

    “父亲要续弦,我不答应!”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难怪谢晖口口声声要赶谢云佑走,原来症结在此处。

    谢晖窘得无地自容。

    谢云初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素日伺候谢晖的老仆,哭笑不得交待道,“今日晌午,来了一位媒人,说是要给咱们老爷做媒,说的正是原先老太傅家的明夫人,明夫人与咱们老爷自幼相识,如今咱们老爷未娶,明夫人也丧夫,宫里便递出消息来,看能否撮合两位,明夫人那边已经点了头,于是媒人便来问咱们老爷的意思。”

    “老太太径直让人来问老爷,不成想被咱们少爷听到了,少爷雷霆震怒,等人一走便跟老爷吵架,说是不许老爷续弦。”

    谢云初和萧夫人相视一眼,均有些意外,一来惊讶宫里的速度,二来惊讶谢云佑的态度。

    萧夫人问谢云佑道,“你为什么不答应?”

    谢云佑剑眉如鞘,对着谢晖的方向冷笑道,“凭什么?我自有没娘,这一辈子就没叫过娘,凭什么来个陌生的女人让我叫娘,您既然想续弦,当初我们小的时候为什么不娶?等我姐姐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你便枉顾我们的脸面,娶个女人回来,图自己享受,凭什么!”

    说来说去,谢云佑就是一肚子怨气。

    那头谢晖见他当着萧夫人的面如此无礼,愈发火冒八丈,“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我的事轮得到你做主?”

    谢云佑不甘示弱,一双眼红通如豹,狠狠瞪着谢晖,“你既迫不及待想娶她,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娘,又何苦生我和姐姐下来受罪?”

    谢晖顿时哽住。

    日晖当头浇下,就连院子里的花木也被晒得恹恹的。

    谢云初木然不语,

    萧夫人几度哽咽,最后轻轻拉着谢云佑,轻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吃了苦,受了委屈,可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

    老太太也为此事忧心,与萧夫人道,“对不住,连累夫人上门,我这一日被他们父子吵得咽不下饭,您是明白的,他们的事我做不了主。”

    萧夫人何尝不知谢晖的性子,最是执拗不过,而谢云佑又像极了他,不知道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萧夫人开门见山问谢晖,

    “这门亲事想是落定了?”

    谢晖理了理衣袖,淡声回,“昨日陛下便问过我的意思,傍晚我也见过她....”具体的谢晖也说不上来,老脸微红道,“我主意已定。”

    想是怕被孩子挤兑,又解释了几句,“几个孩子大了,到了议亲之时,她名声甚好,性情稳重温婉,可堪大任。”

    萧夫人看了一眼谢老太太,老太太一脸无可无不可,萧夫人便与谢云初对了一眼,

    “那媒人今日可说到纳吉下聘一事?”

    谢晖越发不好意思,尴尬着回,“都一把年纪了,一切从简,我的意思是摆几桌席面便罢,她......也是这个想法。”

    那头谢云佑嗤的一声嘲笑,“瞧瞧,见了一面,什么都定了,您这哪里是四十岁,我看您只有十四岁,跟个头脑发热的少年无甚区别。”

    谢晖老脸青红交加,“你个逆子.....”

    谢云初担心二人吵得太过,连忙起身扯了扯弟弟,将他拉去廊芜下说话,

    “我实话问你,你是不想要继母,还是纯粹跟父亲作对?”

    谢云佑撇着嘴不说话。

    谢云初猜到是后者,开导他道,“陆姨娘虽被送走,还有个谢云秀,府里出了这么多事,她尚且不回来,可见城府之深,上头有个嫡母镇着,也能少去咱们的麻烦,你是聪明人,借力打力不懂?你不喜欢叫娘,喊一句太太便罢。”

    谢云佑一怔,不吭声了。

    谢云初说服弟弟,来到亭中,萧夫人从她眼色便可看出这是姐弟俩达成了一致。

    萧夫人道,“原本我也没想到这遭,方才陆姨娘那一闹,倒是提醒了我,娶妻在即,家里的事务必要料理妥当才好。”

    谢晖朝她拱手,“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萧夫人笑道,“韵儿当年离京前,留下一笔嫁妆,一半给了初儿陪嫁,另一半现在何处?”

    谢晖眉色一动,“在我手里。”

    萧夫人笑意越深,“这一半在新夫人过门前全部划至佑儿名下,由初儿代为打理。”

    这是压根不信任谢晖,也不信任新夫人。

    谢晖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不过他一读书人,不可能计较这些黄白之物,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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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晖是个干脆的性子,当即便吩咐老仆去书房内室,将乔氏当年留下的匣子抱出来,看都没看一并交给谢云初,“这是你母亲留下的,除了当初拿出来给你做嫁妆那半,余下的全在这里。”

    谢晖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不成想那萧夫人拢了拢袖下的玉镯,雍容道,

    “说来,这些本就是佑儿的,佑儿是您唯一的嫡子,您身为国子监祭酒不将他放在国子监,却是远送嵩山书院,任他得过且过,祭酒大人,您真的心安理得吗?”

    厅内许久并无响动,唯有林木飒飒作响。

    谢晖抚着膝头,消瘦的面庞隐隐抽动着,他阖目长叹,“您以为我愿意,他不服管教,不肯听我教导,我心急如焚...”

    萧夫人冷笑,过去的事她已不想计较,“无论如何,祭酒大人该给佑儿补偿,我看荫官的名额就给了佑儿吧。”

    那头谢云佑跟谢云舟一个态度,“我不要,我要自己考。”

    谢晖半是欣慰儿子的骨气,半是怒他不好好读书,“你果真能考上,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谢云初对弟弟实在没有把握,示意萧怀瑾拉着人走,萧怀瑾登时便扯住谢云佑的胳膊,将人扯开了。

    谢云初见状放了心,对谢晖道,“父亲,就给佑儿吧。”

    有了荫官,进可攻退可守,可保谢云佑一生无忧。

    长女开了口,分量不一般,谢晖权衡了下两个儿子的学业,最终点头,“成。”

    谢晖此人一言九鼎,再无更改的,今日阴差阳错,借着陆姨娘也算给弟弟谋了个保障。

    谢云初心里石头落地。

    折腾大半日,至申时末回了府,却见王府那一贯紧闭的正门被打开,门前扎了红绸,一些内侍宫女时进时出,看着阵仗极大。

    连忙将马车驱至侧门停下,一下车便问守门的婆子,

    “今日府上出了什么事?”

    婆子笑容满脸地答,“回二奶奶话,长公主殿下与国公爷回府了。”

    谢云初吃了一惊,连忙带着夏安赶往春景堂,路过花厅,正撞上穿着一身湛色直裰打算去后院的王书淮,“二爷,您回来啦。”

    王书淮脸色淡淡的,见她风尘仆仆,便知匆忙回了府,也不知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祖母和祖父回了府,吩咐晚辈去清晖殿用晚宴。”

    谢云初明白了,急道,“那您等等我,我马上换衣裳来。”

    王书淮看着她提着裙摆轻快地闪入春景堂,那模样跟个翩跹的蝴蝶似的,招摇又烂漫。

    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高兴?

    无语良久,王书淮还是停住脚步在月洞门外等她。

    少顷,谢云初换了一身海棠红的香云纱薄褙出来,底下一条绚烂的马面裙,人本就生得美,这一会儿光彩夺目得连璀璨的晚霞都给比了下去。

    王书淮皱着眉道,“穿这般娇艳作甚?”

    谢云初微微错愕,丈夫什么时候管过她的穿着,她眨眨眼,“祖母喜欢年轻人穿得鲜艳些。”

    王书淮也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勉强维持住过往的淡漠,颔首道,“好。”

    因这一耽搁,夫妻赶到清晖殿时,已是迟了时辰。

    正殿内摆满了小桌和锦凳,夫妻共用一小桌,未婚的姑娘少爷两两一桌,桌旁还设了一高几,各摆着一盏荷叶宫纱玉灯,几样描金的霁蓝小碟,盛放些布巾漱口用的茶盐一类。

    各房的人均到齐,只剩主位空缺着。

    小桌铺在两侧,几位老爷坐在左右两列,晚辈依次叙齿往后面排,二老爷夫妇身后空着一张桌便是王书淮夫妇的席位。

    二老爷见二人姗姗来迟,不悦地责了一句,

    “做什么去了,你祖母好不容易出宫一回,你们俩却迟了,切勿恃宠而骄。”

    谢云初与王书淮纷纷垂首认错。

    大爷王书照正坐在王书淮左侧,见状笑盈盈打趣道,

    “二叔莫怪,书淮马上要离京,弟妹定是舍不得,夫妇二人必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旁边的王书旷也跟着凑热闹,“可不是,二哥与二嫂最是伉俪情深,二哥这一去,二嫂还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

    谢云初哭笑不得,也不能辩解什么,便垂下眸。

    这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害羞。

    大奶奶苗氏也添油加醋了几句,

    “初儿还没跟书淮分开过吧?”

    “你以前可是半日都离不得,就连书淮去上衙,还要眼巴巴送去食盒,生怕书淮不适应衙门的堂食,哎,书淮的胃口都被弟妹养刁了。”

    王书淮褪去素日那层温润的表象,脸上彻头彻尾没有半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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