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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暄停闻言,视线移向了沉月手中捧着的盒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起身,随手扯过一旁的鹤氅披在了身上。
他如今身体只有一点余毒未清,畏寒的毛病都好了大半。
褚祈年今日前来太?子府并?没有像先前那般乘坐马车,而是?骑马来的,他将盒子斜背在身后,到了太?子府后,下马将其交给大门处的沉铁卫卫。
沉十一见是?六皇子,躬身行了礼,“六皇子殿下。”
“将此物交给殿下。”褚祈年一身风尘仆仆,连说话都有些赶。
沉十接过盒子,笑着问道?:“殿下今日不?进去找太?子殿下说说话吗?”
“我听闻这些日子大哥不?见人。”
“他们是?他们,您是?您。”沉十道?:“太?子殿下吩咐过,若是?您来,可直接进。”
听闻此话,褚祈年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一声?。
他以为经过母妃一事,大哥会再不?见他了。
“不?必了。”有这句吩咐便够了。
褚祈年说完,就要走。
沉月本要出?门去铁卫营办事,出?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她?上前行了礼,看见沉十手中端着盒子,又见六皇子要走,大约猜到了事情。
“六殿下,不?妨等等。”
说完,她?接过沉十手中的盒子,转身朝着吟松风快速走去。
她?不?确定六皇子会等多久,但她?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去见六皇子。
殿下有多重视喜爱这个弟弟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褚祈年因为沉月的话,最终停住了脚。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
不?敢见大哥是?真的,期盼大哥真的出?来见他也是?真的。
等待的每一刻都过得十分漫长,褚祈年站在太?子府的大门前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可始终没有大哥的影子,最终他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去。
然而就在他朝着马儿迈出?步子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调子。
“急什么?”
听到这一声?,褚祈年眼眶陡然红了,他转过头?,看见了头?发?半束的褚暄停。
“这是?同谁学的过家门不?入?”褚暄停双手环胸站在阶上。
褚祈年眼眶通红,眼中闪着泪光。
“要走了,才记得来看看孤。”褚暄停继续道?。
褚祈年此刻心中说不?上是?何感受,他只认识到一件事情,大哥对他还是?一如既往。
“你便是?打?算从此以后对我不?见、不?说?”褚暄停的调子依旧是?懒散无状的。
“哥……”褚祈年终于出?声?,他甚至忘了自己先前的称呼一直是?“大哥”。
褚暄停抬步下了台阶,走到褚祈年身前,他比褚祈年高出?一个头?去,这样?的高度,再加上他本身有些寒凉的气质,若是?逼近,很容易让人产生压迫感,所以褚暄停没有靠的很近。
“从哪弄得野山参?”褚暄停问道?。
宁贵妃那儿有一棵野山参他是?知道?的,但那根年岁不?大,如今这跟可是?百年份的。
“我跟着一个药铺的人上山挖的。”褚祈年吸了吸鼻子道?:“我问过那个人了,他说这个年份大,品相?也好。”
“你这些日子便是?去忙这个了?”
褚祈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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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会同从父皇那里得到一句一样?的“不?务正业”或者?是?“又去玩”,却不?想褚暄停说:“找了很久吧。”
褚暄停的这一问,让褚祈年再次鼻头?一酸。
别看他当时面对着宁贵妃很硬气,一副看得明明白白的样?子,但他这些日子其实是?惶恐又委屈的。
他不?想跟大哥争,他对皇位没有野心,只想一辈子活在大哥的羽翼下就行了,所以始终避着宫中的明争暗斗,不?让自己参与进去,却不?想还是?没能逃过。
“嗯。”他的声?音带上了鼻音。
褚暄停笑着拍拍他的肩。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也启程吧,天黑之前还能到下一个驿站。”褚暄停抬头?看了眼天色,对褚祈年说。
他是?知道?的,今日褚祈年要离开京城,前往祁州。
褚祈年点头?,拿着马鞭转身去牵马。
临上马之前,他又看向褚暄停。
褚暄停道:“此一去,万事小心。”
褚祈年应声?,扬起马鞭,马儿发?出?一道?嘶鸣,随后大门前只留下几声马蹄声的余音。
褚暄停随着褚祈年的身影看向远方。
不?知何时,地上又刮起了风。
褚暄停一直到长街上再也看不到褚祈年的影子才转身回府。
一踏进去,便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傅锦时。
褚暄停扬眉,“站在这里做什么?”
“本以为能听到你与六皇子的往事,所以躲在这里打?探打?探。”傅锦时随口扯道?。
不?过此话也不?完全?全?是?瞎扯,她?的确好奇褚暄停为何待褚祈年如此不?一般。
“想知道?,直接开口问我不?就完了?”褚暄停边走便道?。
傅锦时跟在他身侧,“我问你就说?”
“自然不?会。”
“所以,问你有什么用。”傅锦时道?。
褚暄停说:“你不?问怎么会知道?没用。”
傅锦时翻了个白眼,“无聊。”
褚暄停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
“祈年自小就聪颖可爱,性子也赤诚,小时候就喜欢跟在我身边喊哥哥,大约是?喊久了,所以也给我喊出?了点感情来。”褚暄停解释道?。
他对褚祈年从一开始就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时喜欢。
小时候他白白胖胖的一个小肉团子,凑上来抱着他的腿软乎乎的喊哥哥,长大了也总爱笑嘻嘻地凑上来,还时不?时地会冲着他撒娇耍赖。
时间一久,虽说是?同父异母,却也跟扶清是?一样?的了。
傅锦时点点头?,“所以正因如此,你也信得过他,便让他去祁州分陆家的权。”
褚暄停点头?。
褚祈年藏着自己的能力与手段是?为了让他安心,但他知道?祈年心中也有抱负,他不?该只困在京城。
“你就不?怕他被陆家杀了?”
“祈年是?父皇最小的孩子,因此最得宠爱,你觉得这么些年没人想杀他吗?”褚暄停道?:“他能如此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可不?仅仅是?运气好,更不?是?谁对他的保护。”
他此话便是?在告诉傅锦时,褚祈年的能力远远不?如表面上这样?简单。
两人说着话,也到了吟松风,傅锦时却在院门前停住了脚步,褚暄停侧头?看他。
傅锦时笑眯眯道?:“你到底还是?对我不?放心。”
她?将褚岁安和褚岁愉安排去了永州,褚暄停便转头?安排一个信得过又不?简单的褚祈年到了祁州,而褚风龄先前已经在秦家落败之时将嘉州尽数掌握在了手中,如此一来,祁州与嘉州成包夹之势,她?在永州有任何越矩,都能迅速被制伏。
褚暄停并?不?意外?傅锦时猜到他的用意,他的确对傅锦时有所防备。
他不?否认自己心中对傅锦时有偏颇,有旁的情愫,但在这些感情前面的永远是?大瞿,傅锦时先前有过大逆不?道?的想法,而这种想法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一念之差便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他不?得不?防。
“你一直聪敏理智,可这种理智中带着你自己都没发?觉的压抑的疯。”褚暄停道?:“你始终想的是?报仇,是?不?择手段的报仇。”
“我不?该报仇吗?”傅锦时抬头?,眼神带着凶狠,她?从猜到褚暄停的用意开始,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其中既有褚暄停虽没有明说却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她?的心思的恼怒,也有始终没能真正取得褚暄停信任的挫败,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愤怒。
“我没说你不?能报仇,只是?傅锦时,报仇不?是?滥杀。”褚暄停问她?:“倘若真的挑起战争,你将来还有颜面去见你的父兄阿娘吗?”
上一次,褚暄停得知傅锦时的心思是?满心愤怒的与她?对峙,到最后也是?针锋相?对地不?欢而散,这一次话赶话赶到这,他选择心平气和同她?坦然面对这件事。
傅锦时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右手手腕与小臂处因她?的动作传来阵阵痛感,而这丝丝缕缕的疼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练武的演武场。
她?同大哥、阿姐还有三哥虽然年龄不?一样?,但有时候的训练是?一样?的,那日他们一同顶着烈日在演武场上蹲马步。
阿爹在她?习武一事上从不?含糊,若是?姿势不?到位或者?想偷懒,柳条顷刻间便会甩在身上。
她?与三哥是?挨得最多的,因为三哥一出?洋相?或者?一挨揍她?就忍不?住笑,所以有三哥的一下必然有她?的一下。
“你们习武是?为什么?”
他们训练蹲马步的时候,阿爹尤其喜欢说教。
傅锦时都快能将阿爹的那套话倒着背下来。
“为护家国,守护百姓。”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傅锦时说完便觉得口干舌燥,她?一上午重复好多遍了,此刻又累又渴。
正在她?心中自己哄着自己再坚持一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三哥的声?音,一转头?,果然见他正笑眯眯地看她?。
她?不?想说话,以眼神问他,“何事?”
“你跟三哥说实话,你习武是?做什么?”
傅锦时一看她?三哥这样?就知道?没憋好屁,她?没回答,余光瞥到阿爹要走过来了,于是?快速又小声?的道?:“你先说。”
傅别遥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浑不?在意道?:“自然是?为了打?架占上风。”
话落,便挨了一下。
傅锦时连忙抿唇憋笑,心中快速思考悲伤的事情,却还是?没能忍住,紧接着自己也挨了一下。
“给我重复,习武是?为何?!”傅大将军怒目而视。
两人忙不?迭地重复,“为护家国,守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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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
“傅大将军对你的教诲中定然没有‘不?择手段’四个字,也定然没有‘乱臣贼子’四个字。”褚暄停的话还在继续,傅锦时的思绪由远及近地被他拉回,“你学兵法,定然不?是?为了让你的刀指向自己国家的百姓。”
第85章 第85章
褚暄停这些日子虽未出门,可消息却没有半点落下。
沉西与沉驿各带着一队沉铁卫搜查,每日申时两人便会回来报备一下当日的情况。
但?是一连多日,无论大理寺还是刑部甚至沉铁卫,谁都?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此事一经?上报,陛下震怒,派了应寒川带着锦衣卫彻查,大理寺、刑部与沉铁卫协助。
沉西前来禀报消息时,褚暄停正在?看话本子,他最近迷上了各类话本,有事没事都?爱翻几页看看。
听闻沉西带来的消息,他翻书的手?一顿,表情有瞬间的微妙。
他抬起头,不期然的对上了傅锦时的目光。
傅锦时显然也想到什么,她看了褚暄停一眼,但?是没说?话。
唯独唐明珂这个连轴转了好几天的人欢呼出声,“这样艰巨的任务果然还得锦衣卫来接,太好了,我?终于能歇歇了。”
“你以为协助锦衣卫是个轻松事吗?”褚暄停挑眉,移开目光,望着唐明珂似笑非笑,“应寒川可不会让人闲着半分。”
唐明珂闻言瞬间又蔫了回去,他没个正行?的趴到桌子上,手?上拿着先前把玩的玉佩继续翻来覆去的倒腾,就好像那块玉佩同他有仇似的,一刻也不让闲着。
“云家盘踞晋州已?久,即便来了京城,也不会真的单枪匹马。”唐明珂有气无力道:“而且既然敢在?京城制造爆炸,那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便是锦衣卫来查,也查不到什么,到最后肯定也治不了云家的罪,为何还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胡乱的翻了几下,比先前还要幽怨地看着褚暄停,“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个觉了,你们这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他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半死不活。
“看来你的确是累了,都?不带脑子出门了。”褚扶清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衣裳,倒是清丽得很?。
唐明珂随她戏谑,甚至有气无力地添补了几句,“脑子太重了,出门前随手?摘了放床上了,他替我?多睡片刻。”
褚扶清失笑,“此举可不是为了治云家的罪。”
唐明珂一听褚扶清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他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头,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第一时间去看褚暄停,问道:“你又有什么损招?!”
褚暄停:“……”
褚暄停搁下手?中的话本,为自己正名,“不是孤,是父皇。”
唐明珂下巴一抬,朝着褚暄停的肩膀努努嘴,“你故意受伤,我?不信此事没有你参与。”
褚暄停诧异挑眉。
唐明珂瞬间脸黑,“你那是什么表情,猜出你是故意受伤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褚暄停武功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他如今身体大好,动武的体力还是有的,当时褚暄停都?接住那把剑了,不可能再因?力量不抵而受伤。
唯一的解释只有“故意为之”四?个字。
“那你觉得锦衣卫的加入是临时决定还是蓄谋已?久?”褚暄停问他。
“当然是……”说?到这里,唐明珂陡然止住,他本来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蓄谋已?久?”
他直起身子,缓缓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陛下最初想要的从来是锦衣卫接手?此事。”
清远街一事是云家策划的消息是他从褚暄停这里得到的,正是因?为得知这一消息,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是冲着搜寻云家所为的证据前去的,他先入为主?的认为陛下是想借机治云家的罪。
而且也正因?如此,他虽然嘴上说?着云家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难以找到证据,但?那不过是抱怨之言,他心中其实?仍旧觉得此事既然有太子参与,那么云家定然是败方,他想当然的以为此次计划乃是太子作为主?导。
可若是太子主?导,陛下怎会如此轻易地换应寒川来做。
要知道,太子掌管的刑部作风严谨,只拿证据说?话,不曾有严刑逼供之事,在?整个大瞿风评极好,而应寒川手?下的诏狱则是截然相反,诏狱之中手?段最是残忍,大瞿许多人私下称呼锦衣卫为鬣狗。
两厢对比,陛下若要动盘踞晋州的云家,显然刑部才是最稳妥的,然而陛下却选择了锦衣卫,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陛下本意并非在?于治云家的罪。
而且此次太子也只是其中一环,锦衣卫才是重要角色。
想到这里,唐明珂摸摸鼻子,“还真不是你啊。”
褚暄停微微一笑。
他本也以为父皇让他受伤,是想借机揪出云家一点错处,从而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但?如今看来并非这样简单。
锦衣卫是什么,那是父皇的手?中刀,整个大瞿最忠心于父皇的人。
父皇既然拐着弯让锦衣卫介入此事,便是说?明此事有旁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只有经?锦衣卫的手?达到才让他最为信任。
褚暄停手?指轻碾眼前的纸张,想到了一个可能。
“陛下想要清洗朝臣。”傅锦时忽然道:“春闱快到了。”
锦衣卫不需要证据就能抓人,他们最擅长的也是没有证据直接抓人,抓进诏狱后,便是一顿刑罚,诏狱之中的审讯,从来不是看证据找真相,而是诏狱要你认的罪就是真相。
傅家一事便是最好的例子,无论是齐鹰还是阿三,审讯她的时候,只围绕在?他们想要她认下的叛国罪名,反复地问,只要说?出口的话不是他们想要的,迎来的就是酷刑。
所以此次被抓进诏狱之中的人,都?是陛下一定要定一个罪名处决的,不论这条罪名是不是真的,进了诏狱都?会成真。
由此便能看出,搜查清远街一事的证据不过是由头,真正的目的是清理掉想除掉的人。
春闱要到了,大瞿该换换血了。
褚暄停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唐明珂只是懒得想太多,并非真的蠢,听到傅锦时的那句话便转瞬家明白了。
“我?来便是想说?此事。”褚扶清说?:“父皇此举是要给春闱上来的人腾地方,但?是锦衣卫如此作为,定然引得诸多人不满,尤其是都?察院,几位大人有时候虽然迂腐了些,但?也是真的高风亮节之人,定然看不过眼,我?怕他们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触怒父皇,届时招来杀身之祸。”
傅锦时闻言看向褚扶清。
她知道褚扶清想要开女子恩科,并一直在?为此事谋划,而女子恩科一事必然遭遇群臣反对,这之中都?察院绝对会是反对之声最高的,毕竟他们那一群人最是维护所谓的正统,若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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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此机会将?都?察院换上自己的人,阻力便会小很?多,褚扶清是最不该去担心都?察院的人。
这样想着,傅锦时也说?了出来。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她只觉得是合适的。
“此言不差,可是傅姑娘,倘若卞大人与秋大人支持女子恩科呢?”褚扶清笑着道。
傅锦时略有诧异,“我?以为这两位最是迂腐。”
“二位大人虽偶有顽固的时候,但?只要是对大瞿有利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摆事实?,他们也是能够接受的。”褚扶清说?:“救济馆与学堂便是我?摆给他们的事实?,也是我?与两位大人打的赌。”
“若是能够证明女子也能成事,他们虽心底不能认同女子为官,却答应不会过多阻拦。”
“而事实?证明,这两处中招收的女子做起事来的确并不比男子差,甚至许多女子的能力远远超过男子,这些事实?是卞大人与秋大人亲自派人出确认过的。”
“所以女子恩科一事他们反而能出上力。”
第86章 第86章
褚扶清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锦衣卫抓人的第二日,卞惊鹊与秋扬霄便入了?宫。
褚暄停当时正与肃帝在乾正殿商讨祭天一事。
二位大?人同肃帝与太子分?别行礼。
肃帝手背在身后,对站在阶下的二人直言道:“两位大?人若是为了?锦衣卫一事,免开尊口。”
“陛下。”卞惊鹊拱手跪在阶下,“老臣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若是对锦衣卫违反律法一事视而不见,那么也不配穿这身官服了?。”
秋扬霄同卞惊鹊跪在一处,“陛下,都察院职责第一条,若有违,不可?默。”
肃帝垂眸,望着二人,这两位御史是他从春闱当中亲手提拔上来?,当时看中的就是不惧权臣,直言不讳。
“二位大?人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肃帝没有斥责两人,而是问道。
卞惊鹊不知肃帝为何忽然问这个,但既然允他们?开口,他也不推托,简单又?直接道:“内忧外患。”
他说完这话,心中忽然抓住了?些什么,却又?转瞬即逝,他没能深究,继续道:“边境三国虎视眈眈,永州、嘉州与祁州当中,祁州一直是陆家坐镇,最为稳妥,嘉州有三皇子收拢了?秦家军,目前还算稳当,唯有永州,五皇子如今还未能彻底掌控。可?也唯有永州对接的天楚野心最大?。”
卞惊鹊说完外忧又?转向内患,毫不避讳此事涉及皇权,“至于大?瞿内部,诸位皇子并?不如表面这般平和。”
肃帝问秋扬霄,“秋卿如何看?”
“当初邺城死守七日,却无援兵一事,便足以见嘉州秦家、晋州云家和祁州陆家对永州傅家的杀心。如今秦家有如此腌臜之事,臣斗胆猜测当日秦家冷眼旁观永州被屠,是否是因为傅家知道什么,所以想要借着天楚销毁一些东西。如此一来?,云家与陆家,老臣不得不多想。”
秋扬霄虽是御史,可?也不是只会弹劾,“世?家已然成了?大?瞿迫不及待要除去?的弊端。”
“既然两位爱卿都看得清局势,那么为何还要阻止朕肃清大?瞿的蛀虫?”肃帝平心静气地询问。
有了?肃帝这句话,卞惊鹊明白了?锦衣卫所为的用意,可?是他还是有话要说,“陛下借助太子殿下受伤和爆炸一事大?动干戈,若仅仅只是刑部与大?理寺便也无妨,可?锦衣卫不妥。”
“哪里不妥?”
“刑部与大?理寺皆是拿证据抓人,有理有据,无人敢反驳,可?锦衣卫确实无凭无据,无人敢反驳也是因为锦衣卫残忍的手段。”卞惊鹊道:“此举于律法不合不说,就说陛下敢保证锦衣卫当中无人因为私怨而借此机会滥杀无辜吗?”
“诏狱的刑罚陛下应当知晓,有几?个人能够同太子殿下身边的傅姑娘那样真的抗住?这其中就真的没有屈打成招的冤案吗?”
“陛下,是人就会有私欲,即便应司印管得住一人,管得住十人,能管得住百人吗?”
卞惊鹊的话一声接一声的落下,整个乾正殿只有他娓娓道来?的声音。
肃帝神色沉沉,却并?没有发怒,他不是刚愎自用的君王,也不是小气的君王,卞惊鹊的话他不是不知道有道理,然而大?瞿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他顾忌太多。
褚暄停抬眼看向肃帝,适时道:“卞大?人所言有理,父皇,儿臣倒是想了?个两全的法子。”
肃帝示意他说。
“先前是刑部、大?理寺和沉铁卫由?应寒川分?配去?查证据,只要是在清远街一事中有所牵连,有些可?疑的,锦衣卫皆去?抓人,而后受审结案。”褚暄停道:“不若变换一下,由?大?理寺与沉铁卫先查,锦衣卫抓人审讯后,刑部再查,如此一来?,不再单单拘泥于查清远街一事,而是从头?到尾的查这一个人的所有,一旦有所违反大?瞿律法,皆按律判罪处决。”
秋扬霄闻言眼前一亮,“太子所言甚好。刑部从来?是只看证据说话,叶大?人与明大?人最是清廉正气,如此甚好。”
肃帝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卞大?人如何看?”
“太子当真出色。”卞惊鹊注视着褚暄停,褚暄停微微颔首。
“那便按太子所言来?做。”肃帝将张公公唤进来?,命他去?传口谕。
卞惊鹊对肃帝躬身行礼,“陛下英明。”
肃帝听得懂卞惊鹊话中的意思,既是在说他采纳了?太子的意见,也是在说他选了?位优秀的储君。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子,长身玉立,气质如雪,温润中又?有锋芒,的确是极好的储君,也是把极为锋利好用的刀。
出了?乾正殿后,褚暄停并?没有着急离开,甚至可?以说在刻意等着卞惊鹊与秋扬。
卞惊鹊与秋扬霄虽然偶有些迂腐,却从不会愚钝,太子今日一看便是算准了他们?二人会入宫面圣,为的便是他们?二人。
“多谢殿下相?救。”两人行礼。
今日他们?二人本已做好了触怒陛下,狼狈收场的准备。
他们?是知道的,陛下虽然仁慈,可?却不会允许他们?过于放肆,但今日两人想要说的却都是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近乎是在指责肃帝滥杀无辜。
肃帝一定会发怒。
“不是孤,是广陵。”褚暄停道:“你们?该谢的是她。”
傅锦时跟在褚暄停的身侧,听他这样说,心底的一个猜测越来?越大?。
卞惊鹊与秋扬霄对视一眼,皆是了?然。
“臣明白。”
褚暄停应了?一声,经过二人离开。
待上了?马车,傅锦时道:“你与广陵公主真正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褚暄停偏头?看她,“你没猜到吗?”
傅锦时目不转睛地望着褚暄停,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真正想坐那个位置的是广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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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为帝,大?瞿从未有过先例,即便是女子为官,也只有傅别云凭借无数军功换来?这一例先河。
然而傅锦时说出此话时,神色平静,丝毫不见任何惊讶之色。
褚暄停眼里蕴着笑,“你好像并?不惊讶。”
“放在你与广陵公主身上,任何事都不稀奇。”傅锦时说:“更何况,广陵公主有能力有手段,而她的能力与手段皆配得上她的野心。”
“你倒是了?解她。”
“广陵公主在许多地方建立救济馆与学堂,允许女子去?学,去?做,仅凭这一点,她便在我这里配得上了?。”傅锦时眼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敬重,“更何况,这么多年,她一人在外,即便有你暗中帮扶,可?一个女子奔波在外并?不容易,四?皇子想来?也有诸多阻挠,可?她做到了?。”
而且,她从中不仅看到了?广陵公主想要登上高位的野心,也看到了?她更深的用意。
那日广陵公主提起的“女子恩科”一事,更是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广陵公主不仅为自己,也为天下女子。
大?瞿的女子,地位低下,即便有能力也都被压在父亲、丈夫、儿子之下,广陵公主不仅看到了?这些,而且付出了?行动去?改变。
傅锦时无比佩服她这一点。
褚暄停听到傅锦时这样说,挑眉道:“你就没想过,扶清是为了?登上那个位置,才?去?做的这诸多事情?”
傅锦时坦然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是做出来?的是好的,那便无所谓当时如何想。”
女子为帝,朝臣若都是男子,阻力定然极大?,可?若是朝中还有女子,那便不一样了?。
而无论褚扶清是否真的是因为野心才?有了?如此举措,对大?瞿女子来?说都决然不是坏事。
褚暄停失笑,“扶清若是听见你的话,定然开心。”
“想必阿姐已经说过了?。”傅锦时道。
阿姐如今在褚扶清身边,想来?早就知道了?褚扶清与褚暄停真正想做的事情,而她又?切身经历过女子为将的艰辛,只会比她更加佩服褚扶清,再加上阿姐性子外放,如今虽不如曾经张扬洒脱,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所以肯定一早就说过了?。
“只是如今广陵公主虽以救济馆与学堂压下了?卞、秋两位大?人的反对之声,但是女子为官阻力并?非只有都察院。”
“女子恩科更是并?无先例。”傅锦时说:“要开这个先河,绝非易事,你们?打算如何说服陛下?”
褚扶清与褚暄停若要达到最后的目的,每一步都是艰辛的,每一环都有无数阻力在等着。
褚暄停道:“此举关键在你。”
“我?”傅锦时没问他们?想要借由?她做什么,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若是没有我呢?”
褚扶清很早之前便已着手救济馆与学堂之事,可?见先前他们?就已经定好了?计划。
“扶清若真要登上那个位置,大?瞿的大?环境必须要改变,所以女子地位提升势在必得,而女子入朝为官是最直接的方法。”褚暄停坦然说道:“所以从前所为的确只是为了?那个位置,救济馆与学堂也不过是为了?将来?得到那个位置能少?些阻力。并?非如你所想那般。”
扶清先前只是出于不想被摆布命运,所以去?做这一切,她是在做的过程中逐渐成长的,她最终目的依旧是坐上高位,却不再只是为自己。
“至于如何说服陛下开设女子恩科。大?瞿有能力的女子不止一个,云将军能凭借赫赫战功得封将军,也会有第二个凭借能力做下大?事的女子,只要这样的人足够多,便总有人会怕自己的地位遭受动摇,从而去?压制,而有能力有思想的女子不会束手就擒,届时便是机会。”
傅锦时道:“看来?各地的学堂不仅仅只是打赌这样简单,也是你们?培养这些人的处所。”
褚暄停点头?,“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会耗得有些长,而且若是把控不好,恐会有人为此丧命。然而如今有了?你就不一样了?。”褚暄停道:“你如今是奴籍,但你却不会任由?自己是奴籍。”
他们?想做,却也不想无辜之人丧命,所以既然有了?更稳妥的法子,便换了?计划。
学堂依旧是想要挣脱出来?的女子能走的路,却不需要再去?挑选最拔尖的女子去?到风口浪尖,因为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傅锦时眼神一眯,“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
“各取所需。”褚暄停道。
第87章 第87章
“你先前?只在?小时候见过?我?一面,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如你所想那般?”傅锦时有些好奇。
她小时候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同三哥在?一块猫都嫌,褚暄停见到她时,正是她最皮的时候。
那样子的她,与现?在?差别太大?,恐怕任谁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是今天这般。
连她自己也没想过?。
“起先是不知的。你的父兄与阿姐将你在?永州行医的消息藏得很严实。”褚暄停放松身体靠坐在?车壁上,“甚至得知你在?邺城死守七日的消息时,我?怀疑是否是有人将你与云将军看岔了。”
“直到后来派去永州的人将你所有的消息带回来。”
“所以你那时才答应应寒川的消息,也听从了陛下的安排,去诏狱救我??”
“有这些原因,当?然更多的还是你那时满身仇恨又无所依的身份对我?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有用。”褚暄停道。
从前?一直没有明说?的话,如今终于坦然相告。
他救她归根结底是权衡利弊的选择,而傅锦时的能力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愧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傅锦时道了一句,“当?真算无遗策。”
她从一开?始就步步算计,自以为站在?棋盘之外,但其实根本没有跳出去,始终站在?了旁人的棋盘之上。
“殿下之后想要我?做什么?”傅锦时问。
褚暄停挑眉,“竟这样自觉?”
“我?问你就答,告知我?这样多,不就是此意?”傅锦时如今不说?完全?摸透了褚暄停,却也很了解他了,褚暄停这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也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褚暄停从嗓子里哼出一声,对于傅锦时如此揣测,他颇有些不满,他今日是真的在?坦白自己从前?的目的而已。
他已然做下了一个决定,所以有些事情要提早解释清楚,否则来日留下心结与误会,那便是自讨苦吃。
他不是应寒川那样不长嘴的石头?,也不是褚昼津那般只敢躲在?一旁的胆小鬼。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不满,忽然起了坏心思。
若是没记错,傅锦时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去读书习字,于是他道:“倘若今年女子恩科顺利推行,我?要你参加。”
“殿下,我?如今还是奴籍,即便女子能够科考,最低也得是个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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