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没打算挽留。
她轻勾着嘴角,转过头?,随手把手中的骰子抛出去。继续参与这无趣的游戏。
那骰子在桌面滚了下。过了很久才?停下来,明晃晃的一个“1”。
红毛哥咧嘴笑?:“哈哈哈,手气挺好啊,说吧,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容艺慢悠悠道:“大冒险选过了,这次就真心话吧。”
说完便伸出手去抽卡牌。
她骨节很纤细,手指抚上卡牌的一瞬间。
游赐已经起身?,边说“借过”边绕开围在一起的人群。
容艺眼睛看着捏在手心的牌面,余光却落在他往外走的背影上。
他背影修颀,一眼都没回头看。
“喂,游赐,你真走啊?”
实在忍不住了,叫了他一声。
她本就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愿藏着掖着。游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挺不得劲儿的。
那一声果然起了作用。游赐顿住了脚步。
一众人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齐齐张望着。
光线这个时候又恢复成了蓝色。
将他的面孔雕刻成冷感的色泽。
他侧过脸,撂下一句:“祝你玩的开心。”
语毕,便推门出去。
容艺轻“嗤”一声:走就走,谁稀罕?
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看向牌面上的字。
灯光在摇晃。她心绪不宁,看了好一会儿才?认清上面的字。
拿上面写的是——你上一次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
她索性把牌一扔,轻笑?:“就在刚刚。”
少年几次三番拒绝她的挽留。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她抓起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头?发在指尖把玩了会儿。
安静了一晚上的盛锐眼看着游赐终于走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游赐坐过的那个位置被?空出来。
顺着那空位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容艺白皙的大腿。
他轻咳嗽了声,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试图更靠近容艺一点。
可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容艺就也从座位上起身?。
坐在一旁的俞思妤一把抓住她手腕,问:“容容你咋了?”
容艺笑?,看不出任何破绽:“不玩了,我去下洗手间。”
“行。你去吧。”俞思妤也不勉强。
盛锐眉心微跳,眼看着容艺就这么走了,他在心底暗骂了声“操”-
容艺有点心不在焉,一路抱臂,快走到大厅门口的玻璃门时,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下脚。
脚踝有点疼。
她面带愠色,不大高兴地朝地面踢了一脚。
今天是周日?。刚好也是她被?处分的第三周的最后一天。
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就应该要?回?伏海三中念书了。而且高二的最后一次分班考也就在明天。
而她什么也没准备。
想到这儿,她心情更不好了。
眉心一直蹙着,化不开。
再抬起头?往前看的时候,却发现?游赐还站在玻璃门外没走。
他背对着她,纵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认出来是他。
原因?无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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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影太好认了。修颀、高瘦,自带一股斯文干净的气质。
心头?蓦地闪过一丝窃喜。很快又察觉出不妥,她收了笑?,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怎么还在这儿呢?”
游赐没看她,廊外雨下的很大。
他微仰着脸,回?答她的问题:“下雨了。”
容艺闻言抬头?往外面看去。
这时才?注意到雨声噼噼啪啪地落。
廊外有一盏灯,穿透了漫长的夜色。雨点在光线的折射下,变作火树银花的星星点点,凌乱在暗下来的夜中。
她顿了下,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檐下静默了许久。
最后是容艺先打破的僵局:“怎么不多?玩会儿?是不喜欢那种氛围么?”
游赐眼睫垂着。
容艺明明问的是他喜不喜欢那种玩闹的氛围,可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容艺狎昵地凑近他的画面。
她故意的。
“不是。”
“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容艺看出来他情绪有点不佳,意识到自己这次玩笑?开大了,于是道了个歉,“我这人性子就这样,特?欠,真不是故意的。”
游赐没接受她的道歉。
容艺歪着嘴小声嘟囔了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游赐眼睫闪动,否认的声音很轻。
“不是。”
“那就好。”
话一出口,容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钱还给?你。”
她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纸袋。
里面是她今天刚拿的比赛奖金,一共是六百块。她抽出三张来,递还给?游赐:“喏,拿去。”
游赐看了眼她。
“看我干什么?拿去啊。”见游赐没有主动要?拿的意思,她索性拉过他的手,将鲜红的纸钞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心里。
“无债一身?轻。”她轻呼了一口气。
雨被?风吹进屋檐下。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冷棕色的发丝被?带起来。带着股迷蒙的水汽。
游赐低着头?,手心里躺着鲜红的纸钞。
心里有根弦被?莫名轻拨着。
她似乎很害怕欠着别人。
所?以每次一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计较着何时还清。
可他更宁愿她没有任何负担地欠着他。
容艺见他许久没说话,目光偏了偏,瞥到他手上的绷带。
她“嘶”了一声,才?想起来已经两?天没有帮他换过药了。
“你急着回?家么?”她问了声。
游赐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换药。”
游赐没回?答。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容艺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是觉得她对任何事物?都不认真。总是轻佻又三分钟热度。
包括对他。
他不想在容艺面前露出一点他喜欢她的马脚来。否则他就会落入下风。
容艺想什么时候不要?他就会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弃。
而他不想这样。
他想要?容艺更认真一点。
“还生气呢,”容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错了,小气鬼。”
少年隽邃的五官隐现?在夜色的灯光下。他抿着唇,表情不起任何波澜。
这时刚好有辆出租车开过来。车前灯照在雨里,将雨点切割成细密的银线。
他等到的车到了。
快走一步,下了楼梯,他转身?拉开车门,但没上车。
透过余光,容艺还站在那里。她似乎没料到少年会对她如此冷淡。
往日?里,凭借着姣好的容貌,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倒是不在少数。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碰了壁。
雨点簌簌下落,打湿少年挺括的肩脊。
“快上来啊。”那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声。
想到她一个人还站在那里等着。游赐按着车门的指节骤然收紧。
还是没忍住。
他回?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而后关上车门。
容艺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少年的五官轮廓倒映在车窗上,外面还在下雨,拂上一层雾气。
引擎发动,留下一串尾气。
容艺抱着双臂,轻嗤笑?了声。
谁要?理他。
反正现?在他们两?个互不相欠。
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雨下个没完。
车辆消失在视线中。容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堵在心口。不太好受-
流动的雨点汇聚成水珠,从车窗上滑落。
出租车上放着嘈杂的车载音乐。雨刮器不紧不慢地摇。
“天天下雨天天下雨,下的老子生意都不好了。”司机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了句。
游赐靠在一边没说话,在看流动的水珠。
手上的绷带还没拆。其实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
但他一直没忍心拆。
想起昨天晚上,他也是用这只手接触的容艺。那时她喝醉了,浑身?都烫的厉害。
他碰到她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晃神。他第一次这样生动地感受她的体?温。
当?然还有,在她不安分地踢掉鞋子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抓过她纤细的脚踝。
很柔软的触感。
她脚踝上的红绳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虎口。粗粝的、发痒的、心潮汹涌的。
想到这儿,他低头?,抬起手,注视着虎口处。想要?再次回?温那种触碰间粗粝的滋味。
他边想边颤抖着,最后轻轻吻了下虎口处。
“操!怎么还堵车啊?”那司机踩了刹车,一顿抱怨。
雨夜路滑,前方发生了追尾事故。
他停下车,摩挲着长满胡茬的下巴,无聊的要?命。他看向副驾驶,那少年自从上车以来,就一句话也没说过,看上去情绪不佳。
他闲的慌,于是八卦了一嘴:“喂,小伙子,怎么了?看你这样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游赐目光垂落在不断扇动的雨刮器上。雨点被?雨刮器刮的支离破碎。
“算不上。”
司机“噗”地笑?了声,一点也没眼力见:“算不上?那就是被?女朋友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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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地一声下大了。刷刷地跳在挡风玻璃上,隔绝出一片水雾迷蒙的世界。
游赐坐在副驾驶座上,下颏绷的很紧。雨点在玻璃上乱跳,他心情在今晚低落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容艺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好像不喜欢他。
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
刚从他拒绝她那一刻短暂的嘴硬,其实惩罚的根本不是她。
反而是他。
他有些困乏,合上眼睫。
回?答了司机的问题:“嗯,被?甩了。”
第14章 强求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的不?能再淡, 但却从始至终笼着一层寂寥抑郁的情致。
好像……和?被甩了也没什么差别。
反正容艺也不?要?他。
她从没正眼看过他。
雨打在玻璃上,刷刷地响。游赐黑色碎发垂落在前额,一脸的阴翳, 清隽的五官完全陷入黑暗里。
就?像一枚跌进墨迹里的破碎的瓷器。
司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着哈哈把话题切转到别处上:“这雨咋这么大啊。”
说完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邻座的少年,试探性地观察他的反应。
透过车窗,可以略微看见少年英挺的侧脸轮廓。外面在下雨, 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少年一脸的兴致缺缺。
司机师傅尴尬地摸着方?向盘, 挠了挠头:“小伙子?啊,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嘛,正所谓从哪里跌倒, 就?从哪里爬起来。你要?学会振作。”
游赐垂着眼眸,没搭腔。
司机师傅又尴尬地剔了剔胡茬:“这个,小伙子?啊, 你真?要?想开点。那句话咋说来着, 哦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看你, 一表人才, 风流倜傥, 英俊潇洒的, 别想不?开嘛, 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你。”
师傅明显已经?词穷,把能用上的溢美之?词都?夸了个遍。
游赐沉默了会。偏过目光去看车窗上的水雾。
声音很淡,一字一顿地反驳:“不?, 我只想要?她。”
司机师傅闻言被呛了一声,冷不?防地咳嗽着, 手指曲成拳头状挡在嘴巴前面,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心想现?在这年头,孩子?们都?还挺倔的。
他摇下车窗四处张望了下。
前方?车还是拥堵着,没有一丝一毫要?疏通的迹象。雨夜静寂,鸣笛声、车主的斥骂声混在一起,吵得人心烦。
游赐目光一直垂着,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司机师傅把脖子?缩回车里。
没人跟他说话,他无聊得慌,于是又以过来人的经?验给游赐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小伙子?啊,感?情这种事情还真?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游赐偏过头来看他一眼。
眸光一闪而过,凛冽,幽深。
像一把利刃。
不?留任何情面地刺向他。
司机师傅住了嘴。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真?是个恋爱脑。
游赐眼睫扑朔着——
那又如何?他偏要?强求-
下了车以后雨还没停。
游赐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短袖被雨沾湿,有一部分已经?透明,贴着他明显的身体线条。
篁蕴公馆后的树林,倦鸟归憩,静寂又凄寥。他孤身一人行走在鹅卵小径上,花园里的栀子?花盛开的分外皎洁。
其中有几束已经?零落,七歪八斜的。花瓣萎谢一地。送来一阵清润却萎靡的花香。
不?经?意间勾住他的心扉。
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灿烂的笑靥,白皙的双腿。
他皱了下眉,不?想再想的太多。
兀自推开门,红色的警戒光熟悉又空洞,监视器描摹出少年高瘦苍颀的身形。带着几分濒临破碎的苍白。
他踏着细碎光影,一路回了房间。
从外裤里摸出她亲手还给他的三百块钱,红色的钞票平放在桌面上,一张一张并着排列。鲜红色在暗夜里十分刺眼。
他沉着眸子?看了许久。
脑海里一直回荡起她说过的那句“互不?相欠”。
下颏紧了紧,复杂的心绪翻涌成奔腾的浪潮。
他刻意加快脚步,重?重?地带上洗浴室的门。
……
脱下短袖,少年肤色冷感?,紧实?饱满的薄肌线条倒映在偌大的镜子?前,一览无余。
他垂着眸子?,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点陌生。肤色冷白如纸,带着极端病态的陌生。
他的右耳有点红,压抑不?下去的红。
就?在两个小时前,容艺靠近过他,她靠近他的右耳,柔声说“帮个忙”,然后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好戏——她假装亲了他。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却全部绕过他的脖颈。
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耳廓。
然后又回想起一个月前,偶然听见容艺对她的好友说她喜欢身材好的帅哥。
于是在那之?后的没几天?,她就?对那个高三体育生唐煜表白了。
想到这,他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梗阻一般异常难受。
水龙头开着,激烈的水声碰撞冲击。他捞起一抔水用力泼向脸。
面庞瞬间被打湿,世界也在此刻短暂地陷入了安静之?中,只剩下水流动的哗哗声。
玻璃上起了一层冷雾。
游赐鼻尖沾水,低头轻轻喘气,似乎等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自己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态。
一方?面,他试图靠近她;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败露喜欢的马脚以后,容艺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
所以每次都?只能强忍着满心满腹的喜欢和?欲念,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来。
书上有一句话说“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两年前他一脸淤青,孤身一人闯入伏海镇的梅雨季。本以为就?这样继续沉寂下去,可偏偏遇见了撑着一把透明伞、发丝飞扬的她。
潮湿梅雨天?里,少女明媚俏丽,他被吸引了所有的好奇心与注意力。
有的时候想念太偏执,怎么也压不?下去。
想到她雪白的脖颈、乌黑的发丝、柔软殷红的嘴唇……心底开始滋生出卑劣偏执的占有欲。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欲。
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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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生出疯狂的欲。
她是他所有纷杂欲念的起源。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
出来的时候,发梢还在潮湿地往下滴水。手上的绷带也湿的不?行。
他坐回桌前,桌面上还是安静地躺着那三张鲜红的纸钞。
他凝眸,看着打着绷带的手发了会呆。弱光灯映的他面容轮廓清晰可见。
窗户紧闭着,外面还在下雨,闷热又窒息。
伸手拿过剪刀,他回忆着她的样子?,一点点把伤口?外的绷带剪去。
他剪得很小心,尽量没把纱布剪得太稀碎。
剪完以后,那绷带除却剪的那一刀,其他的部分都?还是完整的。
他拿起绷带仔细地观摩,每一条纹路、缠绕的痕迹都?一一看过去。这是容艺亲手打的,她亲手给他打的。
然后,他把剪完的绷带小心收纳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
将玻璃盒放到橱窗最?高处后,他又低眸看了眼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伤口?处也渐渐趋向于平整,应该再过几天?,等痂掉了就?能完全恢复了。
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再也两不?相欠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接近她了。
想到这,他看了眼手上的剪刀,几乎是没带任何犹豫地,剔去了那些还没有长完全的痂痕。
伤痂黏连着部分愈合的皮肤组织,如同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枝桠,鲜血很快溢出,一滴一滴溅落在桌面上,落在鲜红的纸钞旁边。
很是骇目。
他微蹙着眉,手心的疼痛牵扯着,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额心有细密的汗滴沁出。
抓过一张创可贴覆上。血迹瞬间浸透。
他缓了口?气,安静地看着血迹将一整张创可贴都?完全打湿,嘴角却轻勾起来,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
看来,明天?“不?得不?”再去麻烦她一趟了-
容艺最?后是跟着黎新言的车一起回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都?怀揣着心事,在闹别扭。
车子?快到巷口?的时候,容艺已经?先一步解了安全带:“送到这就?行了,免得你开进去麻烦。”
话虽然是说给黎新言听的,但眼睛却没朝他看。
黎新言没理?,像没听见似的,自作主张就?把车开进浮花小巷。
容艺咬了下指节,没跟他犟。
车子?缓缓停下。
“麻烦了哈,难为你送我到这了。”她道?了个谢。
正准备推门下车,拧了两下却发现?车门“咔哒”一声,被锁死了。
“又要?闹哪出?”
容艺无语地扁了扁嘴,索性也不?着急下车了,双手交叉抱着手臂闲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百无聊赖地看黎新言一眼。
黎新言手握着方?向盘,微微皱着眉:“你现?在翅膀是真?的硬了。”
容艺捏了捏眉心,语气叛逆:“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嗯,黎新言你知道?吗?你管的太多了,我妈都?懒得管我。”
“是,我管的多,”黎新言气从心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容艺,你以为你妈不?管你,你就?可以乱来了么?”
容艺没说话,用可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用这种方?式来跟他抗衡。
黎新言呼了口?气,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他不?想跟容艺吵架。
容艺遭遇的一切,他都?看在心里。他能理?解她叛逆的根源。
他侧过脸,看向容艺。
视线里,少女穿着白色紧身短T,下身套着条极短极短的牛仔短裤,烫过的冷棕色长发发尾开始褪色,露出内里的黑发来。
他语气缓和?了下来:“明天?是不?是处分就?消了?”
容艺应了声“嗯”,很轻。
“下学期就?高三了,用点心。”
黎新言没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只带了一嘴。他知道?说多了会惹她烦。
于是很快,他就?切转了话题,“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就?给我说。”
容艺又应了声“我知道?”。
黎新言停顿了一秒,后视镜里映出他隐忍着的眼睛,突然又想到什么,他开口?问:“对了,上次那个项盈萱,最?近还总是针对你么?”
“你怎么知道?她的?”
容艺愣住,表情有些错愕。
在学校里的事情,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沈欣茹说的。”
黎新言回答的倒是坦诚,他拿出烟盒,从里面掏出一支烟来。
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会,最?后还是忍住没抽。
“哦。你少信她的话,我在学校没事,她就?是太担心我了。”
容艺语气故作轻松。
“有事别自己硬扛。”黎新言皱着眉。
容艺嗤笑一声,杏眼有点弯:“放心,我没那么傻。少操心我了,黎新言,你自己先少抽点烟吧。”
黎新言把烟盒扔回车篓里:“我烟瘾没那么大。”
容艺才不?信:“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吧。”
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所以,什么时候放我下去?明天?还要?上学,我东西都?没收。”
黎新言顿了两秒,“咔哒”一声,伸手解锁了车门。
容艺手刚搭上车门,就?听见黎新言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然后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你拿着。”
容艺回头看,是黎新言的钱包。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你发财了啊黎新言?这么舍得?把一整个钱包都?给我了啊?”
“少给我嘴贫,”黎新言抱着讲正事的态度,“你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即使容艺没说,他也知道?柳曼秀已经?连着两个月没给她生活费了。
容艺没接,自顾自下了车,把车门带上。然后靠在车窗上对着里面说:“心意我领了,钱我不?需要?,你留着自己用吧黎新言。你别忘了我还欠着你五百块。”
巷口?飘着几丝细雨,唯一的那盏路灯忽闪忽闪,灯光下,少女的容颜就?像水晶蝴蝶一样绮丽。
黎淳什么德行她清楚得很,恨不?能把所有钱都?拿去赌,根本不?可能把钱留给黎新言。
所以她知道?,其实?黎新言过得也不?容易。
“还个屁啊还。”黎新言压根就?没把那事放心上,“少跟我算账。”
“别,你别这样说,”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冲他挥了挥手,“困死我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我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的。”
除却还给游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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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钱,目前她手头就?只剩下三百块。要?不?是这三百块钱不?能动,不?然她早就?一骨碌全还给黎新言了。
她说完,便冒着几斜细雨,头也不?回地往家的那个方?向走了。
黎新言留不?住她,只能看了会她的背影。狭长黑夜里,少女背影纤弱而单薄,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倔强的劲。
他没说话。
他知道?他拗不?过她-
拐过小巷口?的那盏断触路灯,容艺一只手熟稔地挡着雨,一只手伸进裤袋,摸出钥匙,准备去开门。
绿玻璃窗下的栀子?花散发出清淡的香气,她没来由驻了足。
容津生前,就?最?喜欢侍弄他这些花花草草。他死了以后,也没什么人来打理?他留下的这些花草。
于是那些花草便枯的枯,死的死,所剩无几。
唯有矮窗下的这几枚栀子?花,生命力倒是旺盛,不?仅没有枯死,反而越长越旺盛,越长越茂密。后来索性愈演愈烈,开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容艺垂着眼睛看了会,灯光忽明忽暗,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擦了一下眼睛。把心思都?放在了开门上。
今天?运气倒还不?错,门很快就?开了。她摸开灯光,熟悉的、发霉的气息又翻涌上来。
她一时没防备,捂着嘴开始干呕起来。
也不?过是两天?没在家住,居然就?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了么?
她咳嗽了几声,把垂落的长发拢到耳朵后面,自嘲地笑自己太娇气。
反胃稍微好了点,她起身走到床头边的衣柜出那里,拿出一条睡裙准备洗澡。
走进狭小的洗浴室,劣质的小瓷砖块上堆满了凝结的潮湿水珠,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又闷热又令人目眩头晕。
容艺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勉强扶着洗手台站了会儿。
很难想象容津还活着的时候,那时他们一家三口?蜗居于此,竟也不?觉得拥挤。
反而……回想起来,容艺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少有的几次温馨时光。
而现?在……人去楼空,房间也因为过度潮湿而带着腐朽的气息,邻居租户们也早就?搬离了这里,墙面上的招租广告贴的满满当当,遮盖住残破的墙皮。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只是可惜的是,眼睑下面有很深很深的黑眼圈。
她发了会愣,手指抚上自己眼下的阴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黑眼圈的呢?
容艺想不?太起来了。
镜子?里,她五官姣好,明艳又带着摄人心魄的强烈攻击性。无疑是个顶出色的美人。
她的母亲柳曼秀年轻的时候,就?因为美貌而响震了整个伏海镇。最?后嫁给了年轻又富有才气的容津。
日子?虽然过的清贫了些,但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也被乡里乡间传为了一道?美谈。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几年后,容津就?英年惨死,柳曼秀也从备受艳羡逐渐沦为大家口?中的饭后谈资和?八卦笑料。
容艺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浅棕色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烫过的劣质染发膏有点脱色,发尾露出遮也遮不?住的本色黑发。
有点不?伦不?类。
一想到明天?上学,便不?可避免地要?和?班主任高建明碰面。
到时候万一他看见自己的头发,肯定要?揪着她的发色不?放,搞不?好又要?回家反省几天?。
容艺低着头,抓起她修长的头发仔细地看了会。
发尾有些干枯,甚至开始分叉,枯黄的要?命。
放在以前,她最?宝贵的,就?是她这一头长发。她天?生发质很好,又黑又油亮,完全继承自柳曼秀的良好基因。
她也一直舍不?得剪短她的长发,总是留的很长。
很小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是容津扎的,容津很有耐心,也乐于学习各种各样新奇的发式。
还经?常给容艺配上各种可爱的小发夹,有时是蝴蝶样的,有时是糖果样的。
她看着自己干枯的头发,突然喉间一酸。
三周前,她刚被处分回家。路过镇上宋姐开的美发店的时候,刚好被她叫住。
宋姐说自己新进了一批染发膏,问容艺要?不?要?试试。
容艺拒绝的很明白:“我没钱,试不?起。”
宋姐却笑得很殷勤:“哎呀,都?是邻里邻居的,宋姐免费给你染一个。”
容艺挑了下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很直白地戳破宋姐虚伪的笑:“宋姐,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当小白鼠试验试验?”
宋姐笑容瞬间僵硬,脸上挂不?住面:“那哪能啊?”
容艺却没计较,笑得坦诚:“试验可以,但总要?有点什么……”她暗示地做了个食指拇指相搓的动作。
宋姐很快就?反应过来:“好说好说。”
试验的结果以失败告终。那染发膏的颜色和?实?物完全不?匹配,有种劣质的杀马特味道?。
可容艺生的太漂亮,染过头发以后,居然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混血感?来。这也使得宋姐目瞪口?呆,自我感?觉良好,拍了几张美照以后,用五十块打发了容艺。
事后,她还把那几张照片打印出来,用来宣传。
这一点当然她没和?容艺商议过。不?过容艺也没太计较。
之?后小镇上就?涌现?了很多杀马特的发色,每个人都?指着照片,声泪俱下地指责货不?对版,要?求宋姐退钱。
容艺看着自己的头发,有点后悔。
为了避免明天?班主任高建明的唠叨,她捏着头发,拎起一把剪刀就?剪了下去。
干净利落。整整齐齐地,只留到肩膀左右的长度。
长发散落在地上,乱发如瀑。她赤着脚踩在上面,像是硬生生踩在自己最?深的伤口?上。
……
洗完澡以后,她吹干头发。从小到大,她还没怎么剪过短发,现?在剪了以后,一时间不?太适应。
她把桌子?上白洁如新的卷子?装回书包,准备接受明天?的拷问。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以后,她喝了口?水。
之?后便踱着步上了床。
啧。被子?很潮湿,感?觉像没拧干似的。
容艺枕在自己的手上,没盖被子?。洗过澡,再加上梅雨天?气,膝盖有点疼痛。
她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想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边想边翻了个身。
突然看见绿毛玻璃窗上贴了张A4广告纸。
她皱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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