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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又做梦了
太师府。
邱赡没穿官服, 一身不打眼的深色长衫跪在堂下,长声道:“李大人救我!”
太师李纪仁端坐在上:“慌什么。你作为地方官,投其所好, 送个歌女给先肃王,难道会是大错?”
邱赡瑟瑟发抖:“东厂手段可怖下官体衰, 三十二道刑罚只怕一道也扛不住啊!”
李纪仁吹开茶沫:“他不是忙着大婚?哪儿有空审你。”
“哎呦,李大人。”邱赡跪坐在地, 似求救更似威胁:“下官骨头软, 东厂要问些什么,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半盏茶功夫就全秃噜出来了,不费功夫啊!”
李纪仁脸上肌肉微微抖动,被邱赡气得胡子发抖, 邱赡是真小人, 不保住邱赡,鱼死网破的事儿邱赡做的出。
他垂下眼, 眼睛藏在深深的眼袋之中:“凤明活不了多久,他中毒都快十年了, 还能活多久?”
邱赡冷冷道:“这位九千岁, 哪怕只有半天的命,也能把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你要想如何?”李纪仁拍案而起:“再下毒、还是再杀他一次?”
邱赡丝毫不惧, 他掸掸长袍上的灰尘,站起身:“这个宦官得势太久了!我等不及他死, 我要让他在活着的时候失势,要他亲眼看着他竭力守护的一切全然崩塌。”
全然崩塌!
这是要造反!凤明守护的是什么?是大齐的江山社稷, 是皇室血脉的正统!
这能如何崩塌?难道
李纪仁猝然一惊, 抖着手:“你!”
“李大人, 你老了,被个没根的东西骑在头上久了,您是血性也没了、胆量也没了。你这次选择,可不是天下文人想要的。”
邱赡继续道:“凤明他作威作福,打杀文官无数,凭什么要等他死了我们直敢支起腰杆,那有甚么意思?”
“我们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赢了他,把他从天上拽进泥里,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我们要的是彪炳千秋、从龙之功,先帝没有儿子,大齐的正统早断了,我们拥立谁,谁就是正统!我们要重塑文人清名,彻底铲除阉党,要重写史书,要万载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对,他凤明是错!”
李纪仁瞳孔巨震,被邱赡言语惊赫,他重重喘着粗气:“你们你们要”
“史书是文人写的。”邱赡面寒如铁,语气森然:“文人的风骨、文官的气节等不及凤明死,等他死了才敢推翻他,我们就是齐朝历史上最大的笑话!”
邱赡冷笑道:“人心所向啊,李大人。这次文官的心思您把握不住,这把太师椅,您是坐不稳了。”
集合在一起的文人士子是把所向披靡的双刃剑,曾经割向甄岐,如今也终于割到他李纪仁头上。
李纪仁摇摇头:“凤明权势滔天.”
“那您就坐在这儿”邱赡放肆道:
“断看我如何这把只手遮天的九千岁赶出京城。”
***
景恒努力张开眼漫天黄沙!
又做梦了吗?
黄沙被风卷起,打在他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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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景恒把鼻子埋在爪子下面。
爪子?
他又不是人了?
景恒打量自己:他的四肢长而强健,满覆灰绒,脚掌肉垫膨大,前肢有五指,趾端露着短爪,一脚踏在沙地上,印出个漂亮的梅花图案。
狗吗?
靠,一定是因为凤明天天骂他狗东西,他才会做梦变成狗!
他站起身,甩甩毛抖沙子。
天啊,这抖毛的动作他着实过于熟练,就像他经做了很久狗一样。
景恒垂下耳朵,鼻间抽动,在风中轻嗅,血腥气,好甜。他舔了舔鼻子。
什么鬼,他竟然觉得血腥味好香,都流口水了!
做动物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景恒神烦,抑制不住食肉动物本性,朝香味来源奔去。
四个爪子,会顺拐吗?
完全不会。
顺拐的话,还能走路吗?
景恒尝试同时出前后爪,瞬间失衡,紧接着一个华丽的脸刹
疼疼疼疼疼!
凤明提起剑,警惕地转身,然后看见一头大狼在奔跑中原地起飞,硕大的狼头擦在沙地上,撅着屁股跐溜出去好远才停下。
难道是沙狼特殊的捕猎技巧?
就像雪狐会原地高高跳起,再一头扎进雪里那样。
这头狼体型庞大,体长六尺有余,站起来怕是比人还高。
凤明身上带伤,不敢掉以轻心,将配剑挡在身前,后退两步。
景恒摔得晕头转向,他趴在地上,吐出口中沙子,甩甩头,被血香味勾着看向下风口。
是一个身穿银铠的瘦高将军,带着防沙面罩。
景恒仰首轻嗅,那人受伤了。
他现在虽然是个狗,本质还是人,人血再香,他也不会吃罢。
怎会越闻越饿,心里火急火燎的,景恒吞了吞口水,心想我就看看,不吃。
他俯下身,做出捕猎的姿势。
这是不吃吗?
凤明见状,当即抽出配剑,长剑银刃如电,上刻小篆‘定山河’。
景恒皱起眉头,这人提剑的姿势,为何这般像凤明啊。
他直起身,向前两步,那人变换剑招,将剑尖对准景恒。
被凤明拿剑对着的人,大多都死了。
唯一见过这招多次、且没死的,天上地下只有景恒一人.
这一招景恒可太熟悉了。
他半俯下身摇尾巴,吐出舌头,耳朵背向脑后,嗷呜了一声,叫凤明老婆。
东厂养过细犬,凤明知道犬类这种姿势是示好之意。
他现在带伤,也不想贴身和狼缠斗,狼是群居动物,这般大的一只,他就是不受伤,要打一群也不容易。
凤明从小就很得动物喜欢,见状降低警惕,收剑倒负于身后,唤了一声:“大狼,过来。”
景恒疯狂摇尾巴。
他都变成狗了,凤明还认得他,真是人狗情未了,这不是感天动地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光亮皮毛,灰狗传?
比白蛇传差好多啊。
他一步一个梅花印,稳稳踩在黄沙上,在一串梅花爪印中优雅地走向凤明。
凤明伸出手,抹了抹景恒的头,景恒轻嗅凤明的手是他老婆的味道,就是没有药味儿,他还得看看脸。
景恒人立而起,扑向凤明。
凤明负在身后的定山河微动,终究没有出手,任由大狼把爪子搭在他肩头,大狼在他肩头拱来拱去,毛发蹭得好痒,凤明忍不住笑了出来:“别蹭别舔啊!”
凤明往后躲,这头大狼极沉,他腿上本就有伤,一时受力不住,倒在地上,脸上的面罩也摔了下去。
被猛兽扑倒,是件极危险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凤明却不紧张,他转过脸,和那头大狼对视。
景恒僵在原地,脑中尽是白日里听过的话:
【十九岁的凤明意气飞扬,容色熠熠,打马过长街,掷果盈车,满楼红袖招。纵然知道他是宦官,想嫁给他的姑娘仍然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原因无他,两个字好看。】
二十九岁的凤明已经恍若谪仙,景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十九岁的凤明是什么样子、有多好看。
原来这么好看
唇红齿白,眼神明亮,带着磅礴昂扬的朝气,与谁敢争锋的锐气。
轻剑快马、纵横天下。
十年间,朝阳化作暮雪。
逍遥自在的少年郎,成为了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这是少年时的凤明。
谁能不爱呢?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他的回到了从前?
管他呢,先亲老婆。
景恒去舔凤明脖颈,凤明揪着他耳朵推他,声音也带着清亮透彻的少年感:“别舔我脖子!”
【在西燕边漠时,我遇见过一头大狼,它就喜欢舔人脖子。】
景恒忽然想起凤明曾对他说的那头狼。
景恒蓦然停下,从凤明黑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耳朵平行地垂直竖立,吻部比狗长而尖,口也较为宽阔,此刻正吐着舌,露出尖利牙齿,尾巴下垂,毛发蓬松。
这是一头狼。
原来我就是那头喜欢舔他脖子的狼!
景恒三观巨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到了从前吗?还在一头狼的身体里?
他伸出爪子刨地,想写字给凤明看,可爪子落到沙地上,他忽然发现他忘了怎样写字!
景恒愤怒刨沙!
“大狼!”凤明站起来躲远了些。
景恒将鼻子埋在沙粒,好气!
凤明一动,身上有阵阵血腥味传来,景恒凑过去,发现凤明的小腿受了伤,血从武服中渗出。
他伸出舌头,舔舐凤明的伤口,舔了两下倏忽顿住。
希望他没有狂犬病。
就当他没有吧。
景恒继续舔,凤明摸了摸景恒软乎乎的耳朵。
痒,景恒抖抖耳朵。
他趴在地上,示意凤明骑上来。
凤明又揉他耳朵,狼的耳朵手感极佳,软骨带着韧性,毛茸茸热乎乎的,凤明爱不释手:“不必了,我身上的铠甲和剑都很重。”
景恒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凤明。
凤明只好解下铠甲,单提了那把长剑,跨坐到大狼身上。
这匹狼好温顺,他环抱着大狼的脖颈:“我要回营地,在这边。”
景恒朝着凤明指的方向,先试着走了几步。
稳稳背着凤明的习惯,即便变成狼也保留了下来。凤明稳当地俯在他身上,他逐渐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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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四爪离地,在沙地上驰骋。
他通过灵敏的听觉与嗅觉,找到了一处绿洲补给。凤明渴坏了,踩在沙子上,踉跄着去在湖边鞠水。
沙漠的白天又干又晒。此处无人,只有一头灰狼,凤明没有顾忌,解开衣裳,赤身走入湖中冲凉。
景恒卧在草地上,狼眸半眯,假寐着偷看凤明脱衣。
凤明随手接下银冠,乌发从手掌间乍泄散落,遮住伤痕累累的锁骨与后背。
作者有话说:
第四世,狼王。?
? 65、宝剑定山河
凤明常年着铠, 银白铠甲下的身体藏着有许多伤。
大齐严禁铁器流向西燕,沙兵的刀破甲不易,铠甲为凤明挡去许多伤害, 故此刀枪在他身上留下的并非开放性伤口,而是中间微绽而外源淤紫的红青伤痕。
皮肤未破, 下面皮肉血脉却都被砸烂了。
说实话,这般的伤来比一道血痕更难愈合, 只是相较而言, 这种伤外出血量小,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如今看到的伤,大多都已经在漫长岁月中消失在皮肤表面,留下内里暗藏的淤结。
他曾在凤明后心处见到的箭伤,如今还没有。
是后来受的伤吗?
景恒心疼至极, 原来凤明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是含着暗伤重塑的, 难怪按起来那般僵硬.
那是经年也未能彻底痊愈的暗伤血块,藏在凤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 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破绽。只有用手妄图揉散时,会痛的发抖喘息。
景恒从前不知, 以为这僵硬是批阅奏折而导致的劳损、是凤明吃不住痛、且带着助兴的意味才不住呻/吟。
为了听得更多, 大力去揉按凤明的肩颈,故意看凤明在他身下颤抖。
他真是坏透了。
凤明受了这么多伤, 若非痛极,怎会忍不住, 凤明冷心冷清,又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助兴。
他真是该死, 竟然这般欺负凤明。
这般的暗伤是该揉开的, 但他该轻一点, 再轻一点。
景恒跟着进到湖里,像最忠诚的护卫一般,紧跟着守在凤明身边。
凤明裸着身,有些不自在,游远了些,与大狼拉开距离。
景恒仰着狼吻,前肢双爪滑行破水,狗刨着和凤明贴贴。
这狼的眼神有些过于灵性,凤明有些不自在,他推开大狼的头:“不许看。”
景恒不仅看,还潜入水里看。
凤明的腿又直又白,腿上有处刀伤,淡粉色血痕在水中漾开,景恒不住围着他转圈,怕他溺水。
景恒踩着水,狼毫在水中飘荡散成一蓬,金黄色狼眸巡视周围的风吹草动,方圆百里再细微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抖抖耳。
凤明扬水泼他:“走开!”
景恒潜入水中,猛地出现在凤明面前,去舔凤明的脸。
凤明推他,把他后颈皮毛抻得老高:“别舔。”
别舔。
无论景恒是人是狼,这两个字都是凤明跟他说的最多的。
他偏舔。
大狼的舌头又长又厚,卷在凤明脸上,好像被湿毛巾反复搓脸,凤明睁不开眼,在水里他使不上劲,索性放弃挣扎,由着大狼舔。
景恒直把凤明脸都舔红,在将将停下。
凤明鞠水洗脸,他靠在大狼身上,侧颈长发落入水中,他轻轻拧着头发,用束冠的簪将头发随意盘起,往岸边走去。
景恒拥簇着凤明也往岸上游。
凤明揉了揉大狼耳朵:“好粘人,是狼还是狗。”
景恒仰首对天,嗷呜一声。
凤明笑:“好好好,是狼,好大的狼。”
他走上草地,披了外袍,晾头发。
景恒下意识一甩毛,水珠飞溅成雨雾,被大漠烈日晃出虹光。
糟糕。
他心虚地看向凤明,凤明阖着眼,被甩了一身水,脸上还粘着灰毛。
凤明张开长眸,漂亮的瞳孔中怒火闪耀,他咬牙切齿:“大!狼!”
景恒夹着尾巴,耳朵紧紧贴着头顶。
凤明薅着他的毛脸,好一顿锤,景恒翻身,四脚朝天,露出柔软肚皮讨好示弱。凤明骑在他身上,双手捏着狼耳,光滑的大腿蹭在狼腹上。
糟糕。
大狼猛一翻身,把凤明掀了下来,跃入湖中,狼身泡澡湖里,只露出对眼,目不转睛地看凤明。
鼻子也在水下,咕噜噜的气泡在水面翻开。
凤明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大狼,看了儿,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
景恒在水里冷静了会儿,灰溜溜地从湖里爬上来,变成狼后,他的思维向动物趋近,□□的控制下,他想发泄,想咬穿凤明的脖子。
这种感觉不对,他赶紧跑了。
景恒舔舔鼻子,吞下口中过多的唾液,用最后的理智逼迫自己不去舔屁股。
这是他作为人!最后的骄傲!
景恒趴在草地上,无聊地啃草玩,凤明腿上伤口已不再流血了,但他抑制不住,仍不时舔两口解馋。
大漠的天很高,云淡风轻,凤明眯着眼,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刻,忽觉那狼又在舔他伤口,他动动腿,脚瞪在大狼胸前:“别舔了,你是不是饿了?”
草地都啃秃了一块儿。
“我也有些饿,别吃草了,随我去打猎。”
凤明取过长剑,驻剑起身,他的话很多,完全看不出十年后会那般沉默寡言。
凤明说:“你难道不会打猎吗,吃草可不行。”
又说:“西燕善于御狼,有一支狼卒军,是将西燕小孩从小和狼养在山谷,与狼一起吃人肉长大,在阵前四肢着地,与狼群配合进攻,十分凶悍。”
他摸了摸大狼的头:“根本不像你这般温顺,我刚见你,还当你是西燕人养的,差点一剑捅死你。不过你看着好乖,还会摇尾巴,一般的狼可不会揺尾巴,别的狼也没你这般大你怎这般大?”
景恒摇了摇尾巴,天真地去看凤明的剑,这把剑真的漂亮,出鞘时寒光凛凛,宛如银龙,剑鞘上镌刻古拙花纹,一看就是把神兵利器。
可他从没见十年后的凤明用过,这把剑哪儿去了呢?
凤明显然极爱此剑,连对着动物也情不自禁炫耀,他将剑半拔出鞘,给大狼看剑身上的篆文。
景恒变作狼后失去了识字的能力,湿漉漉的眸子委屈地看向凤明。
“定山河。”凤明手指拂过剑身上的字,缓慢而郑重的在无人知晓的绿洲许诺:“为大齐荡平贼寇、收复失地,乃我毕生之愿。”
凤明收剑入鞘,在铮得一声中说:“西燕野蛮嗜杀,燕云十六州十室九空。我不仅要西燕人退出嘉峪关,还要他们再退三千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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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还给敕勒古盟。”
凤明眼神温柔下来:“我要阴山之下,天地苍茫,牛羊遍野,再也不受战火侵袭,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景恒专注的看着凤明。
原来凤明曾经这般热爱大齐的土地、这般热爱大齐的子民。
景恒望着凤明、望着曾经满怀希望与赤忱的凤明。
他该多么难过。
后来发生是事情,已经成为历史。
凤明如他所愿,剑定山河,夺回燕云燕云十六州,火烧胡巫山,彻底歼灭西燕。
他得胜归朝,一路上受尽百姓拥戴。
立下不世之功,封狼居胥,他那时该多么快活。
这一切止于那场官宴。
功高震主值得所有帝王忌惮;文官联合攻讦责怪风明杀降兵、灭全族过于残忍,有为天和;宫宴上西燕王刺杀帝与大子,被凤明出手先后救下,因凤明先救太子景衡,引起帝疑心。
情况急转直下。
百官以敕勒古盟三十二族的性命,将风明逼回了西北。
燕云十六州是乾朝割给西北外族的,这些国土直至大齐立国也未能收回。
当年,齐/太/祖与西北三十二外族在敕勒川签下古盟,定下十条旧约,其中一条约定为:大齐与敕勒川开通互市,出售盐、铁、陶器、茶叶、丝绸等物,三十二族只能生活在燕云,永不得越过长城。
古盟一直遵守约定,从未东犯,然而随着外族壮大,逐渐图谋大齐的富饶。
有野心的族人从古盟中分裂出去,称为‘新盟’,不仅将遵守旧盟的族人逐出十六州,还自称‘西燕’,自立为国,公然反齐。
高祖好战,与西燕断断续续打了许多年,也没个结果。
去岁,因新盟西燕在敕勒川大肆屠杀古盟旧民,三十二族联名请求大齐出兵驰援。
与此同时,西燕犯边,朝廷自顾不暇,根本不想管此事,但圣上仁慈,点了凤明领兵去看看。
是的,圣上的原话就是‘去看看’,意思到了就行,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谁能想到,凤明一人一剑捅了西燕老巢,夺回了燕云十六州!
夺回了十六州,朝廷腰板也直了,当初签订古盟的前提是十六州未能收复,保护大齐百姓不得不与外族通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收回了十六州。且是三十二族内部分裂,撕毁盟约在先。
论情论理,大齐都占上风。于是朝廷也不想再遵守古盟,打算三十二族自生自灭。
先前说过,当时的帝是为仁慈的君主,他于心不忍。
可关门容易开门难,与三十二族重修旧好,哪儿是上下嘴皮碰这般简单的。
凤明在西燕多番得古盟外族相助,凤明据理力争,不同意关闭互市,也不同意将三十二族割离大齐。
凤明说:“三十二族都是大齐的子民。”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圣上,也许是圣上早就有打发凤明再去西北的打算。
于是凤明又回到了西北,从此彻底被排挤出大齐的政治中心。
凤明那时一定很伤心吧。
他满腔热血,最终落得这般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后来瑨王谋反,凤明依旧带着三千人马,回城平叛勤王。
那场宫变中,皇上、皇后被瑁王谋害,最终以大子景衡即位而告终。
凤明本该是勤王最大的功臣。
可因死仁宗之死,因他虐杀瑨王,凤明再一次受到了朝堂的针对。
景衡与凤明情谊深重,朝臣真是怕极了凤明再度得势。于是借口景衡父皇母后之死,以孝道逼迫新帝处置凤明。
凤明主动请旨,再次出走西北。
不过这次,他还没出昌平就被圣宗皇帝追了回来。
前夫哥也能干点人事。
景恒拱了拱凤明,温柔地舔他的手背。
他在穹庐四野下发愿:希望凤明以后再也不要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
景恒:前夫哥也能干点人事。
齐圣宗:你是一点人事不干。?
? 66、圣宗来了
梦境四散碎裂, 景恒从梦中倏忽转醒,彼时天光仍暗,一场大梦过后, 景恒对凤明的爱意愈发深厚。
凤明睡得正酣,头扎在景恒怀里, 脸颊紧紧贴着景恒胸口,呼吸悠长。
七月夜里还未凉爽, 贴的这般紧, 凤明热出满头汗,发丝黏在额头上。
景恒把凤明的头从怀里托出来,凤明不满地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撒娇:“脖子疼,捏捏脖子。”
这是给凤明捏舒服了, 梦里都不忘使唤景恒给他按摩。
景恒好似在掐猫崽的后颈, 轻轻给凤明捏颈椎:“把脖子窝成这般,能不疼么?”
睡着的凤明不听道理, 还把头往景恒怀里蹭。
“好粘人。”
景恒把梦中凤明说他的话,还给这个凤明, 觉得有趣, 又忍不住亲亲凤明额头。
景恒睡意全无。
为何他在梦里总会变成各种动物,陪在凤明身边?
难道真的有七世轮回?
他和那个死了多年的齐圣宗又有什么关系?
他会是齐圣宗吗?
可他和齐圣宗完全不同, 齐圣宗禁欲克制、妙算如神景恒怀疑,景朔的谋反就是圣宗一手推动的。
或者不是怀疑, 他几乎能确定,他甚至了解齐圣宗是如何筹谋的。
齐圣宗知道, 他死后凤明很难独活, 于是利用景朔筹划场叛乱, 用这场宫变逼凤明活下去。
凤明不会不管齐圣宗的‘孩子’,更不会置大齐江山正统不顾。
将一个求死之人强行留在人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那个正统甚至是假的。
齐圣宗会算到景朔会死吗?
他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这太恐怖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凤明活下来,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放弃服用长生丹,毒发身亡,把自己也当做这个计划的一环。
景恒难以接受这般心机颇深的人这会是自己,可无论他能否接受,事实摆在眼前。
景恒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灵魂深处苏醒过来。
这般说也许大过抽象。
这般说或许会简单一些。
他能理解齐圣宗,圣宗的想法与行为,他总能轻而易举的解读。
纵然再不认同、再不能接受,但他对圣宗每一个细微行为背后的深思熟虑了如指掌、对圣宗的计划谋算全然知悉。
就好似这些谋划,是他亲自布置的一样。
他本不该这般了解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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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
他们是一个人。
只是他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景恒揽紧怀中人。
凤明是他的,谁都不能觊觎。那个死了六年的自己也不行。
为了给凤明取出长生丹,景恒打起了皇陵图纸的主意。
皇陵的图纸是大齐机密,景恒也不敢跟凤明打听,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景俞白身上。
半年未见,景俞白已有少年模样,不像孩子那般风风火火,稳重许多。
高了也结实了,显然有好好练武。
景俞白非常矜持,微微点头,九龙十二毓冕冠毓珠微晃:“十六皇叔。”
景恒对正统、嫡出、血脉没什么执念,景俞白皇帝当得不错,他和凤明商量着,也就这般吧。
难道还能废了景俞白吗?
当皇帝又不是抽壮丁,随便找来一个人就能当。
景俞白此时还不知道,他头上冕冠已然摇摇欲坠,是他十六皇叔硬给按在他头上的。
怀王景沉也在,和景俞白正谈着朝廷杂事,景恒坐在一旁听了会儿,景俞白有模有样,像个皇帝样子。
景沉临走前和景恒相互见礼,二人约下得空一聚。
景沉走后,景俞白再坐不住,跟龙椅上长了刺儿似的,一下子站起来,在毓珠碰撞霹雳巴拉声中:“十六皇叔!”
景俞白摇头晃脑,景恒怕毓珠打到他眼睛,拨流苏似的左右一拨,掖在耳后:“今天怎穿了冕服,好神气。”
景俞白道:“中元节祭先祖,小叔叔怎没去?”
小叔叔赖床。
这可不能说。
景恒顿了一下,替凤明描补道:“他有旁的事。”
景俞白还是很好骗,也不问什么事,他叫多福给景恒上茶,听景恒说茶好,吩咐道:“把这茶给皇叔包上,还有福州贡来的雨前龙井也一并拿些。”
景恒含笑:“多谢圣上隆恩。”
景俞白垂着头扣手,不说话了。
景恒问:“怎了。”
景俞白略抬手,多福上前为景俞白解下冕冠,景俞白露出被冕冠压出印子的额头,垂着眼看不出情绪:“皇叔以前不这般客气。”
何止是客气,景恒从前叫他‘皇上’,可两个人玩闹起来,还会叫他‘大侄子’。
他喜欢听人叫他名字。
皇上只是个身份,景俞白才是他。
小朋友不高兴了,景恒起身,走到景俞白身边,掐了掐景俞白的脸:“小孩子赌什么气呢?”
景俞白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没人哄,他自己一会儿就好了,可不知为何,景恒一哄他,他反倒眼睛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景恒:“”
他蹲下来,用拇指抹去景俞白脸上的泪:“哎呦,谁家小皇帝掉金豆豆了?”
景俞白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三岁。”
“原来不是三岁啊”景恒用手指戳了戳景俞白的小肚肚:“那怎哭了?”
景俞白也不知自己为何哭,他就是很委屈,他最喜欢最亲近的十六皇叔疏离地叫他‘圣上’,他不喜欢‘圣上’这个词,他听着很不舒服。
景俞白哭得很安静,肩膀微微抽动:“皇叔是不喜欢我了吗?”
“怎会呢?”景恒抱着景俞白:“我最喜欢大侄子了啊,别难过了。”
景恒心中反思,他好像每天都在哄人,凤明日日夜夜得哄就不提了,金豆哭他哄、刘樯哭他哄、景俞白哭他还得哄。
还好谢星驰不爱哭。
谢天谢地。
景恒完全没有反思,分明是他对表现出弱小与依赖的人类毫无抵抗能力。
别看景恒整日没心没肺、不着四六,可不知不觉间,他总是习惯去做别人的依靠,总是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景俞白吸着鼻子问:“你和小叔叔成婚以后如果有了别的孩子,还会最喜欢我吗?”
景俞白自幼失怙,从没见过母亲,在他心中凤明亦父亦母,对凤明十分依赖,只是凤明对小孩没什么耐心。
景恒不一样,景恒是景俞白想象中父亲母亲的样子,带他玩、陪他读书、给他故事、哄他睡觉。
小孩子的感情付出的很快,这般的陪伴之下不到半个月,他就把景恒当做亲人了。
现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一起了。
他感受到了危机,担忧被排挤出去,像所有普通小孩一样,担心这独一份的宠爱被分走。
景恒失笑:“你不想要个弟弟妹妹吗?”
“不想!”景俞白非常惊恐,他起抬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神情望着景恒,仿佛天都塌了:“我会很乖的,会好好读书,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有别的呜呜呜。”
景恒忍俊不禁:“好好好,那你好好读书,做个好皇帝,我就永远不要别的小孩。”
景俞白抽噎着:“好。谁也不许反悔。”
景恒看着景俞白真是可爱极了,搂着拍了拍:“别哭了,你已经是个皇帝了,皇帝不可以随便哭。”
“我没有随便哭。”景俞白从景恒怀里挣出来,打了个哭嗝:“我非常伤心。”
“哎呀,惹皇上伤心了,”景恒眼含笑意,温柔地看着景俞白:“那臣真是,罪该万死。”
景俞白害羞了,重新扎进景恒怀里。
从景俞白那离开,景恒除了满襟鼻涕眼泪,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着,尽哄孩子了。
这齐圣宗也真是,自己领来个孩子不养,说撒手就撒手,辛苦他年纪轻轻就得替他养孩子。
【年纪轻轻?】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在景恒耳边。
我艹,谁在说话,景恒汗毛倒竖。
【景衡?】
又没动静了?幻觉?
景恒顿了一下,他试探着、又在心里叫了一声:【圣宗皇帝?】
【齐圣宗:尔有何事?】
我艹,景恒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就知道!这个逼!装作系统骗人不说,叫他名字他不应!要叫圣宗!
当过皇帝的就是傲娇。
艹!用不用他把您那十二字谥号给您念一遍:启天弘道文昭武至大圣广孝皇帝。呃,为何会背他的谥号?
启天弘道文昭武至大圣广孝皇帝?
【齐圣宗惜字如金:大可不必。】
【景恒:你们阴间说话超过四个字是犯法吗?】
【齐圣宗:】
景恒走到树下,在心中和齐圣宗对话。
【景恒:你怎回事,为何会在我身体里。】
【齐圣宗:七星续命灯,你是第七世。昨夜你意识到是朕的转世,朕的灵魂便彻底苏醒了。】
【景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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