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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46(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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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老师醒了!

    九月一号,关野到美院办理休学手续。

    他已经没法再上学了,除了边牧,他没有精力再做任何东西。

    美院正在进行开学典礼,听着熟悉的音乐,他突然想起一年前的开学典礼,他和边牧的相遇…

    那时的他脸青鼻肿,只觉得被边牧揍丢了面子,却没想过这男人可能是刚从无底深渊里艰难地爬出来,努力地想做个正常人而已……

    是他,把那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老师,一脚又踹回了深渊。

    他站在油画系办公室门口,盯着边牧过去的办公桌,如今已经被新调来的老师占据。

    一年时间而已,江教授停职了,叶凡毕业了,他们班升上了大二,生活的步伐从未停止,只有边牧,停在了几个月前,止步不前。

    如果他没出事,现在开学就是副教授了,也许会坐在办公桌前悠闲地勾勒速写,也许会倚着窗台慢悠悠地点根烟,也许还会招手叫他过来……

    关野缓缓勾起了嘴角,可下一刻,他的嘴角又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苦涩。

    “关野,来了。”江教授从外面走过来,“你先过来,我们聊聊。”

    关野点头,沉默地跟在后面,去了阶梯教室,其实他们在边牧的病房也经常见面,但两人都没心情交流。

    江教授打量了他几眼,“医生打了电话给我,说你状态不太好,不太适合留在三院陪护。”

    关野一愣,心脏顿时狂跳起来,但他还是僵硬着没动。

    江教授缓缓出声,“我当初让你进去三院陪护,其实是有私心的,小牧他经过那么多努力才站起来,可你……让他得了希望,又把他逼到绝境,我当时是真的恨你!”

    关野没说话,底下的拳头却越攥越紧,苍白的手背上绷出了一片青筋。

    江教授沉沉地叹了口气,“但我让你去陪护,是想你忏悔,得到教训,并非想毁了你……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走吧,小牧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搭上你。”

    “不!我不走!”关野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就像沙砾磨过,艰涩异常,“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

    江教授皱眉,“你要是不想读书,就回北京去,或者去干点别的也可以,你的……”

    关野急了,“你不能阻止我见老师!”

    江教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出去转一圈,看还有同学认得出你吗?离开一段时间,对你有好处……”

    “我不走!离开他我会死的!”关野吼了一声。

    “你在这就能好吗?!”江教授也暴躁了,“小牧的病是长期的,可能会好转,也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的精神绷得太紧,等不到他醒来你就得垮了!”

    关野瞪着江教授,“他会好的,医生不是也说有机会吗……”

    江教授揉了揉眉心,“是有机会,但他的状况比上次更差,机会也更渺茫…还有他每天吃太多药,这都是消耗他的身体,过一天就是少一天……”

    关野脸色一变,突然转身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江教授就知道他会跑,一把扯住他胳膊,“每次医生会诊你就跑出去,你以为你不听,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他会没事的!”关野像是听不见,甚至把江教授给反拽出门。

    “关野!”江教授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还有不少熟悉而惊愕的面孔……

    关野很久没见过这么多熟人,一时间茫然地愣在原地。

    江教授趁机把他拉住,“关野,别自欺欺人了,你连他真实的情况都不敢听,还谈什么照顾他!”

    关野停了停,突然一个劲儿地小声重复着,“他会好的,医生说了他能醒的!他真的会好的,他会好的……”

    “……”江教授直接把他扯进教室,嘭一下关上门,“关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你到底想怎样?”

    关野抬起通红的眼睛,“我要回去,你不让我见他,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江教授看着他疯魔似的眼神,脊背一阵发凉,他咬牙道,“回去可以,但是你也要看医生!”

    “我看!一定看!”关野如释重负,一时间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我这就回去!”

    江教授气得一脚踹上去,“先去办休学手续,回什么回?”

    关野赶紧应了,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办公室跑,仿佛生怕跑慢点,江教授就会改变主意……

    “啪!”江教授懊恼地砸了一下桌子,他本想劝关野离开,把自己造的孽挽回来一点,谁知这关野已经彻底魔怔了!是他的错,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边牧醒来,该如何交代?

    他拨了个电话,“医生,关野同意治疗了,给他安排吧……”

    ***

    关野用最快速度办好了手续,火急火燎地往三院赶,他再也不会离开边牧半步了,任何事都不行!

    边牧会好起来的!所有的错都可以弥补不是吗,等老师醒过来,他再慢慢照顾安抚,会回到从前的!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总会好起来的。

    什么身体不可逆的伤害,什么过一天少一天……没有听到医生亲口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回到病房,关野意外地看到病房外围着三三两两的护士和护工,三院不比普通医院,没什么大事,医护人员是不会串门的。

    他的心猛地一沉,冷汗顺着脊梁就流了下来,声音颤抖着,“怎么了?他怎么了?”

    可护士们一看见关野,都奇怪地缄口不言,很快都散开了。

    “……”关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乱跳动,赶紧冲进了病房,就看见边牧还好好的躺在床上,检测仪也很稳定……

    唯一不同的,就是病床前坐着个男人。

    他惊讶出声,“程哥?”

    程峰瘦了很多,模样憔悴,正低头看着边牧,听到关野的声音才抬头看过来。

    迎着他直直的目光,关野甚至不由地退了一步。

    从他和边牧认识开始,程峰就一直在旁边,算是唯一一个见证了他们相识相恋的人,清楚他过去对边牧如何死缠烂打,也清楚边牧对他的每一次纵容……

    此刻面对程峰,他甚至比面对江教授时还要害怕。

    但程峰并没太大反应,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边牧,只说,“我要和小牧单独待一会儿,你先出去。”

    关野看看还闭眼睡着的边牧,点了点头,轻轻退出去把门带上。

    程峰看门关了,才转过身,目光又落在边牧脸上,“他走了。”

    边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失焦的视线吃力地一点点聚拢,似乎就已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精力。

    程峰心里一哽,握住他的手。

    刚刚关野一进来,边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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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突然闭上了眼,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小牧,你…是不是不想见他?”

    边牧缓缓转动了一下眼,很快又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程峰给他盖好被子,等到他呼吸沉稳下来,才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关野一直坐在门外的长凳上,一看见程峰出来就站了起来,“程哥。”

    程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关野局促地走近,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程峰突然冲了过来,“我草你丫的!!”

    他恶狠狠的一脚,裹着风直踹关野的心口,力道之大,踹得关野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出几米远。

    “你他妈是个人吗?你还是个人吗?”程峰就跟疯了似的,扑过去揪住关野就拳打脚踢,拳头像暴雨一样落在他身上…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合适!我他妈和你说了几次?你不听!非要招惹他!还把他害成这样,你高兴了吗?你他妈现在高兴了吗?啊?!”

    关野没还手,蜷缩成一团,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一声不吭地挨着打。

    “说话啊!你他妈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程峰气得直接把旁边的医用推车拽过来,整个往他身上砸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顿时砸了满地。

    程峰满脸是泪,“你他妈把他弄成这样!他还能有几年活头?!你说啊!你他妈说话!”

    “你要他的命,直接给他一刀也行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他欠了你什么……”

    “为什么得到他就不再珍惜?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你们……”

    程峰骂到后面满脸是泪,哽咽不成声…

    关野的脸埋在手臂上,终于闷闷地呜咽哭出来,“呜…我错了,你打死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打死你?”程峰狠狠地擦了把眼泪,“打死你有用吗?你把小牧还回来!你他妈给我还回来!!”

    他忍不住一脚又一脚地踹了上去……

    “程峰!别打啦!”闻讯而至的赵清风冲过来,用力把他扣进怀里……

    护工们赶紧把关野扶起来,他脸上倒是干净,身上就狼狈得多,满身都是碎玻璃,也不知道被刺破了哪里,一身斑斑血迹,混合着各种颜色的药水……

    “我错了,程哥,我真的知错了…”关野踉跄着站稳,低着头泣不成声。

    程峰浑身虚脱地靠在赵清风身上,死死地盯着关野,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知错又怎样?你以为什么错都可以弥补吗?!”

    关野疯狂摇头,“不不……一定可以弥补的,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我们可以重来的…”

    “呵……你说照顾就照顾吗?”程峰突然狞笑出声,“小牧刚刚已经醒了,他不愿意见你!你连照顾他的资格都没有!”

    关野倏然僵住……

    第142章 荆棘之路

    “老师醒了?”关野红着眼死死盯着程峰,声音沙哑得仿佛沙砾摩擦地面,哽咽得刺耳。

    程峰不愿意看他,撇过脸去,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醒了又怎样?他不想见你……”

    “我不信!”关野喃喃摇头,猛地转身冲向病房,“我要老师亲口和我说…”

    “你丫找死,你敢进去惹他试试…”程峰一把推开抱着他的赵清风,冲向关野。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关野撞开门口的护工,进去了……但他一进门就傻了。

    边牧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难以聚焦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蒙了一层浓雾,但这也足够让关野倏然定在原地,浑身凉透,刚刚冲进来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瑟缩……

    “对、对不起。”关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太利索的伤腿还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程、程哥说你不想见我,我、我就是……”关野手足无措地解释着来意,顶着边牧那熟悉而清醒的目光,他的心脏狂跳,伤痕累累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说不下去了,慌乱,害怕,羞愧,后悔,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他还有什么资格问老师还想不想见他,他做下的事情,老师怎么可能原谅他……

    边牧的眼睫动了动,缓缓垂落,视线落在那双抖得如同帕金森症的双手,沙哑生涩的虚弱声音同时在氧气罩后面响起,“你是……谁?”

    关野呆住,“……”

    跟进来的程峰和赵清风也愣住了。

    关野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急切地上前一步,“老师,你说什么呢……我、我是关野啊!”

    边牧没回应,突然有些气喘,他瘦得厉害,病号服都从肩头滑下去,薄薄的一层皮肉裹着纤细的骨架,喘息之间更显脆弱,像是下一刻就会折断崩裂……

    关野脸都白了,“老师你别激动……”

    程峰一把推开他,挤了过来,“小牧,你怎么样!”

    边牧竟也认不出程峰了,往后瑟缩了一下。

    “……”程峰有点不确定自己之前和边牧的眼神交流了,难道是他会错意了吗?“小牧,我是程峰啊!你刚不是……见过我吗?”

    边牧闭上了眼睛,他像透支完了仅剩的力气,很快就沉寂下来,但嘴里一直低低呢喃,“哥……”

    关野和程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是边牧的心病,可谁也变不出早已不在的路谦……

    医生进来了,一看边牧的状态就皱眉,“都出去,病人不能受刺激。”

    边牧此刻却睁眼,越过医生看向后面,眼神突然发出异样的神采,连虚弱的语气也有了些力气,“哥!”

    刚跟着医生进门的杨皓,“……”

    关野,“……”

    边牧盯住杨皓,倦怠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和委屈,努力说了几个字,“哥,你……怎么才来?”

    “……”不明所以的杨皓僵硬地走到床边,突然就被边牧冰冷的手握住了,“哥……”

    杨皓看了一眼关野,反手握住边牧的手,“哥在这呢,你好好休息吧,哥陪着你。”

    边牧早已虚弱至极,紧握着杨皓的手听话地闭上眼,就这样睡着了……

    *

    江教授和江师母晚上也赶过来了,但边牧还是认不出来人,只全程紧紧抓住杨皓的手,惊恐害怕的模样令人心疼。

    为了稳定边牧的情绪,最后也只能留杨皓一个人在病房里。

    关野一度很不甘心,他预想过很多情况,老师醒来可能不会原谅他,可能会赶他走,却没想到老师会忘了他,哪怕他一直很清楚失忆属于电疗的常见后遗症。

    可是,当所有人都以为关野会大闹一场时,他却沉默地住进了医生和江教授为他安排的住院病房,异常听话……

    他是很想照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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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不到老师的每一刻,他都抓心挠肝,坐立难安,尤其想到在老师身边照顾的人是杨皓,他的心都要滴血了……可他也明白,他是时候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过去他总是以自己为中心,现在,他只想老师过得舒心,别说老师只是一时忘了他,拒绝他,哪怕是老师记起了所有事情,清醒地要放弃他,他也得无条件接受……

    但他太想边牧了,以至于能在自己的病房看见老师……

    老师还是以前温柔的模样,清瘦的身体靠在窗边抽着烟,不会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他有时会笑,有时会安安静静地发呆,更多的时候,他会肆意地涂抹挥洒画笔,沉迷在艺术的海洋……

    老师甚至还会逗他,明明是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却时不时语出惊人,纵容他对自己肆意妄为。

    老师也还是那个只有在他怀里才能睡着的老师,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行……

    但这些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医生,这是他和老师仅剩小秘密……

    *

    杨皓放下手中的事,专心照顾边牧,他很意外边牧会错认自己,但他并不介意作为替身留下,毕竟他是真的对边牧很有好感。

    但他一直很担心边牧,现在边牧虽然清醒的时间多了,但精神状态却并不乐观。

    边牧很黏他,哪怕他离开几分钟去洗手间,边牧都会紧张地盯着门口看,但等他真的回来,边牧却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发呆。

    杨皓感觉很怪异,说他依赖自己吧,又不太像,但边牧又确实只让他一个人靠近,连江教授都不行……但他还是觉得怪,也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只能边走边看了。

    直到一个月后,边牧的暴躁症状基本稳定下来了,边牧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哥,带我走吧。”

    杨皓心里的怪异感更甚,他盯着边牧,“你说真的?”边牧的身体并没有恢复,还是瘦得可怕,身体各项指标也不达标。

    而且他还是不愿意和外人交流,除了有时和自己能勉强说几句,根本就不愿意说话,甚至看人都是那种完全空洞无神的眼神,特别吓人……

    他根本就不具备出院的条件。

    可边牧一再重复,“带我走……”

    杨皓没说话,转身把刚分好的药给他,又把装满温水的水杯递过来,“该吃药了。”

    边牧机械地张开嘴,咽了药。

    杨皓收拾好水杯,看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出太阳了,等会我推你去窗户边晒一下太阳吧?”

    边牧缓缓摇头,一双空洞的眼睛始终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杨皓无奈,终于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小牧,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哥,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但是……你是记得他们的,对不对?”

    边牧的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杨皓也不管边牧的沉默,径直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想再拖累他们,就选中了和你最不熟的我,对吧?”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身处何地,总会先为别人着想,其实我很荣幸你选择我,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然后呢?”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显出一分突兀的寂然。

    边牧闭了闭眼,他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

    杨皓的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像是强行在克制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然后,你和所有亲人朋友断绝了关系,最后会选择在我面前死去,对不对?”

    边牧没说话。

    杨皓突然有些激动,失控地站了起来,“可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受得了?!”

    边牧的睫毛陡然颤了几下,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泪来。

    杨皓也没说话了,他很清楚,边牧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他伪装得很好,按时吃药,也听医生的话,但他骗不了医生。

    医生说他的抑郁症很严重,虽然暴躁症状好转了很多,但还是属于极度危险的病人,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可这是一个几近无解的问题,边牧骤然失去了守护已久的东西,还连累了他最亲的人,以他的个性,怕是不会迁怒关野,而是会责怪自己……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听得进去劝解。

    而且,杨皓知道他清醒的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吃东西会吐,吃药也吐,每天只能靠着营养液吊命,但也避免不了胃痛的折磨……

    因为长时间被束缚在床上,他现在已经无法自己行走了。

    而且他每夜都不能入睡,总是盯着屋顶直到天亮……

    虽然边牧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从他身体里溢散出的那种疲惫和绝望,深浓,沉郁,挥之不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那种压抑下,杨皓甚至想过,是不是该尊重边牧的心意……会不会不再强求他背负这些无法承受的沉重,不再逼他继续伤神竭力地行走这条荆棘之路,才是更好的选择?

    边牧已经太累了。

    杨皓再开口时,声音近乎嘶哑,“小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能放你走,对不起!”

    第143章 孑孑独行

    边牧闭上了眼睛,他竭尽所能去伪装正常,原来,谁也骗不了……

    可他能怎么样?

    他只是想死而已。

    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哪怕在他抑郁症得到控制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蹦出脑海。

    死亡是解脱,一直都是。

    可等他和周遭的人有了牵扯,就总想用最小的影响去完成这件事,结果还是不行……

    可惜他已经没能力考虑太多了,剧烈的头痛,时不时的幻觉,他的脑子就像生锈卡顿的旧机器,核心已经被一锤子砸碎了,哪怕他十二分克制,也没办法长时间保持清醒…

    杨皓最后的话,很快淹没在阵阵纷乱嘈杂中,呼喊声、隐约的啜泣声,还有大声斥责的声音混在一起。

    他已经不在乎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觉了。

    有什么关系呢?

    他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痉挛抽痛,在难忍的头疼中突然失控地笑出声来…

    都到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连求死也要顾及别人,可谁来顾及他?每个人都不让他走,不让他死……

    道貌岸然!

    虚伪至极!

    不顾他的意愿强硬把他留下,可谁能替他走下去?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走下去!!!

    他一下一下地,拉扯撞击着手腕上的束缚带,手背上的针头很快移了位,血渗透出来…

    他这残破的身体没了药物支持,也维持不了多久,不是吗?哪怕让他离死亡再近一步也好……

    至于能不能成功,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厌倦了走一步看三步,厌倦了处处为人着想,厌倦了揽错上身……那些,明明是他们的错!

    他恨当初路谦捡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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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救赎吗?那是养恩吗?

    那是摧毁!那是不顾人伦的毁灭!

    他也恨关野!恨他把自己从深渊里捞出来,却弃之不顾,恨他心里只有仇恨,对自己的卑微祈求视而不见……

    太恨了!

    关野……

    他吃力地挪动头颈,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绰绰人影,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

    对,是他把人赶走了,去了……去了隔壁的精神病房。

    他的脑子一片茫然,记忆断断续续的,隔着大段空白,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想,关野怎么就成了神经病呢?

    那个人,总是大大咧咧,阳光灿烂,和自己是两个极端,哪来的神经病?骗子,一定在骗人……

    不,他好像是见过关野的。

    那人……完全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蓬头垢面地站在他的床前,精神恍惚,瘦得没了人形,连脊梁都像被人打弯了,无地自容到了瑟缩的地步。

    他的手一直在抖,一直抖……

    瘸着腿,连说话也结结巴巴。

    人不人,鬼不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还记得那人曾经张扬肆意的神色,俊朗锋锐的五官有些痞气散漫,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星海,嘴角不羁地勾起,微微弯腰,笑着靠近自己……

    那时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透了过来,仿佛光芒也被他的笑容所聚拢,那人在自己的耳边低声说,“我喜欢你,边老师。”

    温柔的情话,仿佛耀眼夺目的太阳一举冲破天地的灰霾,倏然释放,光芒万丈……

    耀眼,璀璨。

    他就溺在了这笑容里。

    从此,没有逃出来。

    可惜。

    光芒太盛,万皆成飞烬。

    化为乌有……

    心脏一阵尖锐刺痛,太痛了……

    他再迁怒又有何用?最终还是他这个疯子,把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拖进了深渊,是他又害了一条命……

    是他……

    “滴——滴——”

    他听到了机器尖锐的鸣叫声,有点悦耳,仿若天籁……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嘈杂人声,他突然笑出了眼泪!

    太痛了……

    让他解脱吧!

    他真的受不了了。

    ……

    可有人把冰凉的液体注入了他手臂……等镇定剂起效,等他失去意识,一切又会重来,不要了……

    他突然就哭了,哀求的声音嘶哑到卑微,“别、别救我了……求、求……放我走……”

    “求你了……”

    “嘭!”一声巨响。

    周围的嘈杂人声陡然一静,悲痛欲绝的嚎啕痛哭突然凭空响起,“啊——”

    说是痛哭,倒更像是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云霄,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裹挟着空气,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边牧的眼皮酸涩沉重得厉害,也看不清是谁,只觉得那哭声太伤心了,他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是什么人哪……居然哭得比他还伤心。

    希望那人能好好活着吧……

    至于自己,就算了……

    他陷入了深眠。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边牧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无法清醒,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换过地方,还有很多人围在他旁边说话,有机器在响,还时不时有声音在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说不出话,就开始执拗地磨手腕,然后所有声音都诡异地停了……

    当然,他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没人会让他出事。

    依旧是日复一日的监控和治疗。

    他被喂过许多凉凉的液体,也被扎过许多针,也进过手术室,每次他不配合,企图伤害自己的时候,杂乱的说话声就会停下来。

    慢慢的,周围沉寂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他都忍不住睡了过去……

    渐渐就没人再和他说话了。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边牧稍微能看得清东西的时候,身边已经换了人。

    杨皓不见了,换成了不认识的护工。

    时不时过来探望的江教授和师母也不见了,程峰,赵清风,还有那个人……所有他熟悉的人都不再出现,仿佛一夜间全部消失了。

    没人和他说原因,他也不问。

    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再说话,说了也没人会听。

    ……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独自呆在病房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等他身体稍微好些,也脱离了束缚带,医生给了他画纸和油画棒,他开始不停地画画。

    他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只快速地把一张又一张的画纸铺满了颜色,画纸和油画棒就用完了,医生又接着拿来了新的……

    医生拿着画稿试图研究他的心理,但边牧的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看懂的,粗矿铺满的色稿有的如风暴侵袭,灼人双眼,有的却和风细雨,平和温柔,每一张都看不出具体内容,给人的感觉却各自矛盾……

    医生终于放弃通过绘画研究他的心理,但这个难得的消遣方式还是保留了下来。

    边牧对此倒可有可无,不停地发呆,和不停地画画,对他而言无甚区别。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才惊讶发现,自己居然缩在这个曾经万分恐惧的牢笼里,活了下来。

    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牢笼不是这小小的病房,而且那些让他无法承受的人吧。

    ……

    两年后的冬天,边牧出院了。

    护工问他需不需要联系谁?

    他摇摇头。

    护工就递给他一个行李箱,里面有日常换洗的衣服,生活用品,还有不少现金,和他的银行卡,也有手机,收拾得很细致,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他拿了行李箱,却没动手机。

    抑郁症得到控制后,他也渐渐明白过来,所有人的消失,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喘息的空间。

    两年多过去了,他们或许还在等,可他却真的不想再和任何人接触了,他的心脏不太好,只想平缓情绪好好养病,不再给别人添麻烦。

    边牧去了郊区,在一个和南村差不多的村落里,租了个房子,房子不大,也不高,和以前一样在二楼,这样,或许就没人再担心他跳下去活不了。

    他不出门,也不和人说话,所有生活用品和吃喝用度都送货上门,银行卡里的钱也足够他这样过完下半辈子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状态。

    曾经纠缠拖累的人各自安好,在城市两端好好生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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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44章 生离

    南方的冬天来得晚,裹着寒潮,又湿又冷。

    边牧刚感冒了一场,医生上门打了好几次吊针,身体才慢慢见好,但他还是精神不济,整天昏昏沉沉,窝在黑暗的客厅里,也不想动。

    “叩叩…”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昏沉中唤醒。

    他窝在沙发里,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大概是他点的快餐到了,快递员都知道他的习惯,敲几下没人开门,自然会把东西挂在外面的门把手上。

    可今天的快递员异常执着,从轻轻敲门,变成了重重砸门,“咚咚咚”的锤门声让人心跳加速,边牧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门竟然被强行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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