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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虢灭虞亡(第2页/共2页)



    张婆子笑道:“二哥儿从长安带了信来,说是和二姑娘有关,两位姑娘快去罢,别让娘子等急了。”

    说起长安,江式微心头微颤。她的双亲以及兄长俱在长安城,而她自出生便送到了江宁,十四年从未见过她的至亲,此番来信,还与她有关,怕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二人倒是极快便到了前堂,堂上端坐着一中年女子,差不多三十左右的年纪,气如空谷幽兰,沉稳自如,让人看一眼便知是世家贵妇,身着墨绿色云鹤织金襦裙,臂上挽着绯色披帛,头上梳着圆髻,又戴了金花宝石钗、金镶玉玛瑙梳篦、绿松石的花钿钗子,闻二人步入堂内,便抬起头,头上的双蝶珍珠步摇倒是一丝未动。

    “阿娘,哥哥。”

    “婶婶,二哥哥。”

    二人双手交于身前,颔首屈膝行了叉手礼。晋朝规制,晚辈见长辈当行叉手礼,世家之门对礼仪尤为看重,便是平时如何再嬉闹,于礼却丝毫马虎不得。

    只因世家子女一举一动皆代表着世家脸面,若有差池则满门受辱,这是断断不能为外人所耻笑的。

    “来,快快坐下。”南家娘子薛氏向她们摆了摆手。

    南窈姝次兄南樛木颔首回礼,他与江式微她们原是一道念过书的,自是相熟。

    “二妹妹、三妹妹。”

    见江式微与南窈姝二人入座,薛大娘子方道:“仲暝,你细细道来罢。”

    南樛木道:“儿此次回江宁是受大长公主所托,护送二妹妹回长安行及笄礼。”

    “及笄礼?这,二妹妹不在江宁办么?”南窈姝闻听江式微要走,便急急插嘴问道。

    “没规矩的,你兄长还未说完,怎就插嘴了呢?”薛氏斥责道。

    “儿是情急,二妹妹在江宁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何不如在江宁把及笄礼办了之后再回去。”南窈姝试图再挽留江式微些许日子。

    这话说得有些失了礼数,薛氏重重地将茶杯扣在做桌子上。

    “你这叫什么话,晚晚本是江氏女,回长安自是理所应当,这哪儿有你插嘴的地儿?还不噤声!”

    “婶娘,三姊姊也是舍不得我,您莫生气。”江式微打着圆场。

    “此乃贵主亲笔,要我转交二妹妹。”南樛木并未假手于他人,倒是亲自递给了江式微。

    江式微拆信封的手略微轻颤,目之所至,信中所言:

    “吾儿:闻汝于江宁学业已成,年将及笄,望速归。”

    她虽未见过生母真颜,然这些年多有手札至江宁,因此她不难看出此为东昌公主亲笔。

    算来她得南家教养十四年,学业已成,年将及笄,回长安至生身父母身边,实属合情合理。

    然江式微只觉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但她并未言出,如今只有回了长安城方知何哪里不对了。

    入了夜,江式微剪去了一已经烧焦的烛芯,屋中又暗了些,她还在思索信中所言,听见了脚步声,便见南窈姝抬了一个木盒过来。

    “二妹妹,过几日你要回京都了,阿娘不许我和你一同去,千里迢迢,山高水远的,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今日带了这些来也作是给你留个念想,免你以后回了京都,也莫要忘了江宁郡还有我这个好姊妹,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把我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来。”

    江式微回长安,南窈姝终究是不放心,将压箱底的首饰盒子都拿了出来。

    长安水深,像江式微这种从小养在江南水乡、清流门第的姑娘,恐怕应付不来那些生在京都朱紫门里的贵妇。

    虽说双亲在旁,可若真靠得住,又怎会放任江式微在江宁十余年?说到底,长安那边终究也是要江式微自己去应付,断断靠不得别人。

    那些娘子贵女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若是不拿些宝贝耀耀她们的眼,只怕是江式微在长安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看这个,这个是高宗的昭元贵妃拜贵妃时用过的金丝嵌东珠凤凰纹霞帔坠,还有这个,是前朝大家所作《江山图》,这可是真迹,天下唯一的!你若是再于他地见千里江山图,那必当是假的!那还有这个……”南窈姝免不了絮叨一番。

    “这些都太贵重了,那帔坠将来是要作你嫁妆的,你怎可送我?”江式微眉间微蹙,一脸严肃道。

    她知南窈姝的是出于担心,原是不想辜负她此番心意,然这些属实令人瞠目结舌。

    南窈姝却执拗得很,若说平日她能听进去江式微的话,今夜却断断没有。推来推去,江式微到底还是收下了。

    南窈姝想到方才向次兄探来的消息,涉及朝中局势,正值风口浪尖,她也不是个傻的,一猜便知,行及笄礼只是个幌子,让二妹妹回去是真。

    她势必要告诉江式微这其中实情,南窈姝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探来的消息,你此次回长安务必要小心,今上早已元服冠礼,践祚已逾三载,中宫空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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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朝闻道》 2、虢灭虞亡(第3/3页)

    “已有臣工上表请立皇后,现下最炙手可热的便是当朝中书令王铎的嫡亲妹妹王子衿,多位臣工联合上奏,今上怕也动了心思。”

    “是以朝中好些世家心急,原本那些世家也推了一人做皇后之选,只是那人不知缘何自行辞去了,所以现在世家必须再择一人,你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又是昔日太皇太后亲封的万泉县主,这样的门第身份,足以服众了。”

    江式微听了此番言语,心下已经了然。眸中蒙上一层冰霜,思量着南窈姝方才之语。

    大晋皇后,非士族女不可得。

    中书令王铎位高权重,但却出身寒门,虽然自认太原王氏为祖,蒙蒙那些底层贵族尚可,但在名门世家来看终是不入流的。

    若是王氏女登临后位,要士族脸面何存?而此时恰恰需要一个既出身士族又能力压王氏女之人,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才是让她回京的真正目的。

    江式微思及此,毫不留情地将面前的灯花剪掉。

    与此同时的长安城倒真是如南窈姝言般云谲波诡。

    丽景门狱内的廊道冰冷且昏暗,弥漫着若隐若无的血腥之气,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案,放下手中的文书卷宗。

    晋朝有“录囚”之制,齐珩素来重视狱讼之事,势必要亲自过问才能放心。所谓录囚,便是再次讯察囚犯再决定是否原宥,为避免有冤狱发生,便是齐珩亲自来审。

    一份份卷宗看去,齐珩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发痛。现下已深夜尚有一叠文书未阅,只怕今日又要在丽景门过夜了,齐珩想想就觉得头疼。

    见一内侍双手捧一锦盘步履匆匆入内,俯身回禀:“陛下,这是御史台新递来的劄子【5】。”

    齐珩随便翻开了其中一份,随即又撇在桌案,眉宇微蹙,眼眸微垂,嘲讽地勾起唇角。

    果然,他就知道左不过是立后之事,以往他都用朱笔在后面大大写个“否”字,只是现在齐珩烦得朱批都省了,索性丢在一旁。

    “真有意思。”他笑得温和,言语却极其讽刺。

    他即位三载而无中宫,这空悬的皇后位自是让他人虎视眈眈,而桌上的劄子中写的无非是某家女子品行如何端方,出身如何高贵,只有最后所提之语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只见劄子后面赫然写着十三个字:“宜立中书令王铎之妹王氏为后”

    他自己心里明镜似得,他的生母不过是先帝后宫的一个内人【6】,既非权臣之后,又非世家出身。

    他眼下势单力孤,虽有至尊之位,然则前有中书令王铎独掌制命,总理朝政,后有门下侍中江遂属东昌公主一党,掌封驳事。

    显而易见,中书、门下二省皆不在他手中,他这个皇帝便是真想立谁做皇后,若是中书、门下有任何一方不同意这所立之人,结果要么是被门下省封驳回来,要么就是这诏命根本就出不了紫宸殿。

    所以,他需要一个让两省绝无异议的皇后,也需要一个能帮他收服两省的皇后。

    齐珩从案上重新拾起劄子,交给了身侧的内侍高季。

    这高季的身份自然不同于寻常的小黄门,乃是齐珩生母在世时就相识的老人了,从小就侍候在齐珩身侧,齐珩视之为亲人,任内侍省从四品内侍之职,私下呼之“高翁”【7】,深得齐珩信任,由高季办事,他甚为放心。

    “高翁,劳你亲自送至东昌公主府,谨慎些,莫要人看见了。”齐珩的目光停留在高季的身上。

    “臣遵旨。”

    见着高翁离开的身影,齐珩揉了揉眉心,笔下的赤墨水垂落,氤氲了洁白无瑕的纸,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他将劄子送至公主府,他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姑母自会明白他的用意。

    皇后么?他倒是奇了,这后位会落在谁的身上。齐珩从桌案前起身,透过丽景门狱三楼的门窗,观赏着长安城夜色。

    凉夜如水,似渗得出墨来,明月高悬,孤影伶俜。

    丽景门前倒是个梧桐树,高耸入云,如此一看这残月倒是挂在了梧桐枝头,依稀能闻得滴漏之声,不过这滴漏声也渐渐埋于夜色之中。

    瞧着长安的夜平静无波,点点星子簇拥着残月,也唯有齐珩能知这背后是有着什么样的风流暗涌、云谲波诡。

    眼见要起风,齐珩关上了窗,风声呼啸着,树枝簌簌就着风吹打着门窗。

    唇齿轻启,口中诵着诗句,清朗的声音穿透了丽景门的整个推事院。

    “山雨欲来风满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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