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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依我看?, 这桩婚事乃是天赐良缘。
莫说娶妻,饶是入赘,都使?得!”
那娘子神情原还有些忐忑, 听了这话,立时眸光瞬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扭头就朝陆煜道。
“这位姐姐既都如此说了,那郎君,咱不如就赶紧将此事提上日程?见?过双亲, 交换庚帖, 择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好家伙。
此番话说得入心入肺, 按照如此飞速进度推行下去,只怕下一句就是要鹣鲽情深, 生儿育女了…
“她神志失常,胡言乱语。
娘子切莫当真, 失陪。”
陆煜再也听不下去,黑着脸打断了这娘子的话语, 几?乎是将徐温云卷钳在臂膀下,风驰电掣般就离开了此处。
徐温云不禁回头望,只见?那小娘子站在花灯下, 神色格外落寞,似是下一秒就要泪流当场……
徐温云实在是很难生出怜惜之?情。
若她妹妹徐温月, 是个如此自带嫁妆, 还没进门就要忍受妻妾相争的超级恋爱脑……
她必要面提耳命, 每天训斥上八百遍,让她在祠堂跪到腿断也不准出门。
她不禁又觉得陆煜有些冷漠无情, 在他臂膀下抬头道,“哪个少女不怀春,你合该好好温言婉拒才是。”
阿燕急步跟在二人?后面,不住地附和点?头,看?来女娘还是不能倒贴太过,免得受到如此伤害。
陆煜心中瘪闷着,直到远离了那条巷子,行到湖边的匝道上,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不知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因为太过生气,他喘气声微微有些重。
“赘婿?
你方才竟然想让我去做赘婿?呵,周芸,你好得很呐!”
徐温云听他连名带姓叫自己,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得耐着性?子一板一眼解释道。
“赘婿怎么了?我瞧人?家小娘子生得貌美,家底又丰厚,难得对你还一片真心,你分文不掏去做赘婿,说起来还是你占便宜了呢。
我和你说,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脑可?不好找,你若是后悔了,现在回去寻她还来得及。”
为着今后后宅安宁考量,陆煜是想让她磨磨棱角,变得更加乖顺些,但未曾想她竟一下乖顺得如此彻底?这简直就是失了根骨。
其实赘婿不赘婿的,压根就不是重点?,而是觉得她丝毫就未曾将自己放在心上。
他心境有些复杂,眸光阴沉,
“这些利害关系,你倒是为我想得清楚。可?你就这着甘心情愿将我让给旁人?,就这么快想让我娶个嫡妻,压你一头?”
徐温云对他可?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掐指一算,无论她是否能怀胎成功,至多五天后,二人?就会?分道扬镳。
所以徐温云无甚所谓耸耸肩。
“……反正你都是会?娶妻的啊。
且你无论娶谁,也都娶不到我头上来。”
她已经嫁做人?妇。
五日后就要恢复原本身份,做回那个提线木偶,继续当容国?公府的嫡长?媳。
可?这话,用如此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出来,落在陆煜耳中,却实在是有另一番滋味。
他不禁泛起阵阵心疼——所以她其实什么都明白,明白他铁定不会?让她登堂入室做妻,只会?让她屈于人?下,委身为妾。
可?她不仅没有半分不满与怨怼,还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在旁分析利弊。
虽说方向有些偏,推他去做赘婿,可?依旧不妨碍她的这片拳拳真心。
陆煜心头不禁有些感动。
以他现下伪装的这个草寇莽夫的身份来看?,周芸算得上是糟糠之?妻,哪怕今后恢复身份,身周佳丽云集,大抵也都是奔着他的权势与地位而来,远比不上相识于微末的这片情意。
陆煜情动,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埋首在她的颈窝,低声缱绻道。
“芸儿,你只放心。
……今后我无论娶谁妻,会?有多少女人?,你都将会?是我唯一的宠妾。”
“……”
唯一的,宠妾?
徐温云将这几?个字在舌尖,翻来覆去砸摸几?遍,面上显露出几?分嘲弄与戏谑。
听他语气这般郑重其事,误让人?有种错觉,浑以为这唯一的宠妾,好似是什么天大的好处。
呵。
对比起陆煜这唯一的宠妾……
她不若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郑明存那不受宠的嫡妻吧,至少还能得些体面与尊严,所以这福气不要也罢。
她心中虽是这么想,可?却依旧将男人的腰身紧紧搂住,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贪恋着躯壳上能感受到的些许温存。
夜晚的湖水,寂静幽暗,被夜风吹皱,碧波荡漾,泛起层层涟漪,星光细碎点?点?洒落,月亮曳着身姿摇动。
她将眸光落在波面上,又好似望向远方。
“妻也好妾也罢……其实世事无常,凡事无需考虑那么长?远,今朝有酒今朝醉,此时此刻情好,你我就该心满意足才是。”
这话的语气,惯不像她平日里的口?吻,陆煜心中生出些异样来,垂头望她。
“什么叫无需考虑那么长?远?莫非你不想与我长长?久久,白头偕老,至此永不分离么?”
哪知她又恢复了那般混不吝的模样,歪了歪头,荤素不忌道了句。
“……主要有那么多想头也无用呐!我头次成亲不就是么,三拜天地,发?丝相系,相约要永不相弃,百年偕老……可哪知他竟是个那样短命的,说死就死了?”
徐温云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即止住话头,结结巴巴解释道,
“…额……你莫要误会?,我倒不是在咒你早死哈,我只是想着世事无常,莫要对任何事任何人?,抱太大热忱与希望罢了。”
陆煜最不爱听她提及那亡夫,简直半个字都听不得。
一想到她从前与别?的男人?那样心心相印过,他就恨不得将其挖坟掘尸,大卸八块。
罢了。
若非那人?早死,他们二人?也不会?有这段姻缘,陆煜思及此处,气才略略顺些。
“今后莫要提此人?。
回去吧。”
当夜。
陆煜在榻上很缱绻。
和以前给徐温云的感觉不一样。
这人?骨子里是个霸道蛮横的性?子,榻上也是如此,很多时候并不会?给她太多的铺垫和准备,偶尔单刀直入也是有的,动作也是大开大合,激烈到让她连气都喘不匀乎。
可?今夜这后面两次。
他只耳鬓厮磨,耐着性?子应对着她,一直也不愿意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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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直到她抵不住那等煎熬的感觉,呜咽着索要,他才好似终于达到目的,暴风骤雨般猛烈袭来。
最后事了。
徐温玉只觉自己就像是条被浪打上岸,肚皮翻白的鱼。
可?她顾不上身体的疲累,还是强撑着身子沐浴,待回到榻上,立即摆了个极其古怪的姿势,静静躺着。
陆煜随后进入房间,眉尾发?尖还沾着湿气,望见?她的瞬间,立即皱起眉头。
她上半身是躺着的。
双腿却直直竖立在墙上,整个人?呈现了个折叠的怪异形态。
陆煜沉默半晌,终究未能忍住,张嘴问道,
“……你这是在练舞功?
还是说方才受伤扭着了?”
个七尺高顶天立地的男儿,压根就看?不懂这些,这是她在同曲静霞打叶子牌时,旁敲侧击打探出来的。
此乃女子与人?同房后,有益于怀孕的姿势。
听说只要男人?撒种后,以此姿势静躺上一刻钟,就能大大增加受孕几?率。
徐温云自然不能据实相告。
她累得已经闭上了眼,嗓音中还带着呜咽后的沙哑。
“并非在练舞,也并未受伤。
……只不过是听说在同房之?后,保持这个姿势,能有助于血液循环,益于气血畅通罢了。”
说罢,她将合紧的双腿,啪得一下,向横打开个一字形,然后又迅速骤然并拢。
“……还有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好,煜郎如若等不及,可?去隔壁房间安睡。”?
这番操作愈发?让人?看?得有些云里雾里,陆煜细细回想起来,她这几?日的古怪行为还有很多。
比如不喝水,日日喝黑豆浆。
每夜都要吃上碗当归鸡蛋红糖水。
还寻来许多虎鞭,马鞭,肾脏之?类的来给他补身,最最夸张的是,同房时居然要提前看?时辰了?必要等到子时左右让他撒种……
想了这么一圈,陆煜发?现自己实在算得上个好脾性?的,无形中忍让了她颇多。
“你这又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稀奇古怪养生法子?你年纪轻轻,犯得着如此么?今后不准再学这些。”
啪嗒。
时间已到。
徐温云收回腿,又好好安安生生平躺回榻上,闭着眼睛,如蛇般扭着身子去够到枕头,紧而拍了拍身侧空余的位置。
“煜郎不困么,快快安睡了吧,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呢。”。
瞧她这样,必然又是敷衍了事,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陆煜上前轻抽了抽她翘臀两下,也不欲与她计较,只躺下裹着被子,将佳人?搂在怀中,沾枕睡了。
翌日。
徐温云平躺在车架上,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将双腿合拢太高,倚靠在了左侧的车壁上。
阿燕则坐在一侧,不间断往她嘴里投喂各种各样助孕的食物,她闭目养着神,可?那张樱桃小嘴就未曾停歇过。
徐温云嚼得实在是腮帮子都疼,却不得不又张嘴接住了阿燕塞进嘴里的葡萄,果?肉吞下,将头一偏就要吐籽…
阿燕立马将手?伸到主子嘴旁去接,不由也在旁担忧,
“……其实以夫人?同房的频率来说,若能寻个地方好好将养着,再遣个大夫日日在旁小心谨慎伺候,估摸着腹中早就有动静了。
偏偏还得兼顾着赶路,这么日日在车架上颠簸着,种子怎么能扎进土里生根发?芽?且常常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许多东西都置办不齐全?,就像昨日夜里睡在那村舍中,连个煲汤的炖锅都没有。”
“说起来都怪郎主,将您逼得也太紧了些。”
迟迟怀不上胎,这着实也不在徐温云意料当中,她也不禁往前回想,究竟是哪一处出了岔子。
“按理说确实不该。
我之?前喝那养身汤,整整三年下来,早就已经将身体调养到了最佳的受孕状态,且助孕丹也吃了,那泉水也喝了……怎么会?就一直都怀不上呢?”
阿燕暗衬了衬,迟疑道,
“那会?不会?是种子的问题?
汤多加了水都会?稀,更何况夜夜同房这么多次,种子是不是也会?质量下降啊?”。
徐温云听得这句,原本闭着的眼豁然睁开。
眯起眼睛,讳莫如深看?着阿燕,阿燕顿时有些紧张无措,“……奴,奴婢说错话了么?”
“无甚。
就是觉得你这句‘汤加多了水都会?稀’,比喻得很是贴切……不过理应不该如此啊,我犹记得那大夫分明说他肾强气足,天赋异禀来着。”
徐温云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头绪来,只能把因车架颠簸,而微微歪斜的双腿,重新摆正。
“……那醉春碎魂丹也解了,眼瞧着没得几?日就要到津门了,你说我要是一直怀不上,郎主会?如何发?落我?”
阿燕面露难色,
“郎主的心思深沉似海,聪慧如夫人?都猜不透,奴婢这般蠢笨,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徐温云睁开眼,忽就抓住了阿燕的手?,神色哀伤,满面期待,抖着唇瓣问她。
“阿燕,现下也没有旁人?,你便同我说句掏心窝的话,如若郎主发?怒,将我发?落去别?处关押起来,你还会?跟在我身边么?”
阿燕愈发?为难,眉头紧锁着,神色尴尬弱声道,
“夫人?也知,如奴婢这样的上等女使?,委实是吃不了什么苦的,如若郎主当真将娘子发?落去了什么城郊道观,偏僻山林,乡野破庙……奴婢觉得夫人?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委婉拒绝。
端得就是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蝇营狗苟姿态。
徐温云倒也知这话是为了激起她斗志,说出来的虚言罢了,可?依旧不妨碍她将阿燕的手?撂开,故作伤心欲绝,拍打着淤堵的胸口?,哀嚎道,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午时二刻。
正是大伙儿们午歇用膳的时候。
马镖头远远瞧见?前头树荫下,阿燕同裘栋好似正在交代些什么……他八卦嗅觉异常灵敏,待阿燕走?后,立马凑上前去。
“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你该不会?还未对周娘子死心,让阿燕给她转交些什么定情信物,还在暗暗献殷勤吧?”
这么多天下来,虽说徐温云与陆煜之?事并未声张开来,可?饶是憨然如裘栋,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早就放下了。
所以裘栋只道了句,
“镖头莫要瞎说八道,不过是采买东西不太方便,我对这一路又熟,所以阿燕一直托我寻些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
“……虎鞭豹鞭牛鞭各种鞭。
你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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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这一路上哪儿买去?若不是寻到我这儿来,她还当真买不着。”
马镖头面露疑惑,
“这都是些壮阳补身之?物,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裘栋只得好声好气解释道,
“阿燕道家中有个至亲身患隐疾,四十好几?了还膝下无子,平日里都靠着各种鞭类食补,还想着在五十知天命之?前,再拼个一儿半女呢。”
裘栋是个老实人?,自是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心思活络的马镖头却在其中听出了蹊跷。
当日中午,镖队中途停歇,大伙儿用膳时……马镖头就蹭到陆煜身旁。
眼睁睁看?他,取出来个精致的长?方形食盒,不由艳羡道,
“……想想看?你以前刚入镖队时,一日三顿都只嚼面饼,过得那叫什么苦日子。
自从与周娘子在一起后,她不仅亲自为你打理膳食,且衣食住行处处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元白,你今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确实。
陆煜的赶路生活,因周芸而得到了质的飞跃。
衣料上的破洞有人?缝补,日日有人?嘘寒问暖,她还有尤其注重膳食的丰富与营养,就连每日食谱都是为他量身定做,头天夜里提前在旅馆中亲自做好,饭点?一到,就递送到他手?中来。
今后待归位了,一定要厚赏于她。
“快打开食盒让我看?看?,今日周娘子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也好让我羡慕羡慕。”
正好到了饭点?,陆煜腹中空空,面对马镖头的好奇心,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将食盒盖子缓缓掀开。
果?不其然。
不大的食盒中,条完完整整的牛鞭圆形盘旋着,几?乎占据了食盒空间的一半。旁边的隔间中,盛有韭菜炒鸡蛋,秋葵拌木耳,例汤是份山药排骨枸杞汤。
无一例外。
皆是壮阳补肾,益气滋养之?物。
马镖头看?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阿燕哪儿有什么身患隐疾的亲戚,搜罗来的那些各种鞭,分明都落入了陆煜这小子的口?中。
都已经要到食补的地步,可?见?陆煜身子最近亏空得厉害。
马镖头先?是照例夸赞了番徐温云的手?艺,紧接着神色复杂,沉默了番后,终于未能忍住,鸣诗一首,含规劝之?意。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君骨髓枯。”
“元白呐,须知节欲保精,才是男儿养生之?道啊……”
“……”
不是?
这马镖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过份简单餐食罢了,马镖头就自顾脑补出那么多名堂,莫非他脸上当真有显露什么神态疲惫,面色淡白的肾虚之?态么?
陆煜不耐得听这些。
只夹起块韭菜鸡蛋,放入口?中。
这头。
迟迟不能怀胎,徐温云确实也是愁的,可?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尽数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焦虑也是无用。
且今日无雨,徐温云总不能如那日般,将陆煜再拉入车内,与他耳鬓厮磨一番。
所以午时七刻,曲静霞照旧寻过来,找她玩叶子牌时……徐温云欣然点?头。
她也实在需要消遣消遣,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若是一直想着借种求子那桩事,徐温云担心自己迟早得疯。
好在孕场失意,牌场得意。
徐温云今日牌运超好,手?气绝佳。
半个时辰下来,接连取胜,打得阿燕与曲静霞二人?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不多会?儿,脸上就挂满了‘白胡子’。
“你们主仆两个,莫不是早就串通好,联起手?来坑害我一个吧?”
“冤啊!
曲娘子可?瞧见?外头秋日里飘的雪,哦,全?都落在奴婢脸上,化作了这些细碎白纸,奴婢委实比窦娥还冤。”
“诶诶诶,你可?以怀疑我的美貌。
但绝对不能质疑我的牌品。
别?技不如人?,就觉得有什么暗箱操作哈,我可?是凭本事让你们输的。”
“再来再来……”
又是两刻钟下来,徐温云大获全?胜,或是因为兴奋太过,又或者车架太过颠簸……
徐温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传来,由胃里翻涌上阵恶心,忙将身子侧到一边,掐着巾帕就抬高到唇边,拍着胸脯干呕了几?声。
阿燕立即上前,轻轻抚顺着主子的薄背,
“夫人?没事儿吧?莫不是车架太过颠簸晕着了,奴婢这就让车夫驶慢些…”
曲静霞的注意力全?都在牌局上,她十指张开,将细长?的牌叶有规律地划圆清洗着,头也不抬接过阿燕的话头来。
“……这倒稀奇了,这一路下来,我还是头次见?周娘子晕车,且方才午膳之?事,你也是闻见?那酸笋面的味道,掩鼻呕了一声。
若非知道你是个寡妇,我混当你是去哪里勾搭了野男人?,珠胎暗结,怀孕了呢!”
只这一句,徐温云的身形顿住,心头狂跳,瞳孔微扩,回首与阿燕默契对望一眼,主仆二人?的眸光都锃然发?亮。
“曲娘子勿要见?怪,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需好好静养,这叶子牌还是改天再打吧。”
其实若想要检测是否怀胎,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个医馆让大夫搭脉,可?现在行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去寻什么大夫。
以往那晓事嬷嬷倒说过个土方。
只需取一绺秀发?下来,将其穿入缝衣针中,然后将针扎进根木筷内,将其立在右手?脉搏上,如若头发?静止不动,那便是无孕。
可?若发?丝微微打旋,便是有孕。
徐温云这些天来,因此事心神不宁,日日都要按照此土方测试一次,头发?都不知要拽落多少根,唯今天还未测过。
她照旧操作一番……
只见?以往静止不动的发?丝,忽微微打圆,旋转了起来!
阿燕见?状,不禁喜不自胜,低声雀跃道,
“夫人?,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夫人, 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了,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徐温云压根不?敢动弹, 只屏气凝神,依旧将?眸光定然落在那丝发尖上。
许是因为只是孕相初显,那发丝旋转地并不?明显,只微微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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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但肉眼可?见,确实与前几日的毫无?反应不?同”
此情此景下, 徐温云反而冷静了下来, 为了稳妥起见,她又立马再扯下两?根发丝, 故技重施了两?次。
结果?三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阿燕激动到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次或还?不?准, 可?接连三次结果?都一样,这还?能有假?夫人, 你这是真真怀上了!快快躺下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再垫些软褥子, 也好让您躺得更舒适些。”
徐温云在阿燕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轻柔躺了回去,这次不?敢再把双腿合拢并高了, 只规规矩矩仰面躺平,甚至丝毫都不?敢动弹。
怀胎是大事, 只用此等土方法来检验, 显然不?够谨慎, 且若当真只是误诊,不?仅是空欢喜一场, 后果?并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
她伸出?手掌,轻放在平坦至极的小腹上,神色肃慎,对阿燕道,
“待到了下榻的村落,你便陪我去出?去走一趟,咱们再寻个医馆,找大夫好好搭搭脉,若有人问起,你只道我连日奔波,身体不?适,其他的话不?必多说。”
阿燕正色点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
今日路途顺利,酉时?八刻,就已抵达了当夜下榻的林隐村。
此处就在天?津卫境内,离津门约莫就只有两?三日路程,这林隐村不?是偏僻的小村庄,放眼望去,屋舍连成了片。
众人都在忙。
镖师们往返不?停地搬运镖品,好放在指定地点,以便于晚上统一看管,雇主们赶了一天?路,大多也都累着了,忙着办理?入住,沐浴休息。
徐温云瞅准时?机,带阿燕溜了出?来,二人特意向?当地百姓打探一番,寻到了当地最具盛名的医馆。
为掩人耳目,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走入,而是偷偷摸摸,在药房伙计的指引下,由巷子的后门进入了医馆之内。
徐温云眼见那大夫年岁已高,双鬓斑白,衣装素减,眸光却是精神烁亮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她坐在诊桌后的官帽椅上,抬起如羊脂玉般莹润的右手手腕,轻置在身前长方形的软垫上。
那大夫虽是老者?,可?眼见她是女子,未避免肌肤相触,还?是取出?了块薄如蝉翼的透明巾帕,盖在了她的皓腕上。
指尖轻搭在其脉搏上,聚精会神垂头号脉,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且此脉脉相明显,倒也未费什么功夫,就有了诊断。
在徐温云紧张探究的灼灼目光下,大夫晃着脑袋,平静道了句,
“如盘走珠,尺脉利滑。
此乃喜脉无?疑。”
徐温云听得这句,心?头怦怦狂跳,她僵着身子,按捺住心?头涌出?的各种复杂情绪,暗吞口?唾沫,小心?谨慎问道,
“……小女并非信不?过您老的医术,只是此事重大,难免多问一句……这喜脉理?应不?会是错诊吧?”
那大夫不?仅医术好,医德也不?错,并未因为徐温云多问一句,就面露愠色,只耐着性子解释道,
“老夫在这医馆坐诊开方,诊断出?的有孕滑脉不?说一万,也有数千,所以必不?会出?错。
由着小娘子的脉相来看,有孕应当不?足一月,脉相倒是强劲的很,略略一探便知。”
此言说罢,大夫捋着胡子朝她望去,只见这小娘子嘴角含笑,眸光中?却涌出?泪光,似喜又似悲,竟晃神呆楞住了。
大夫行医多年,经手过的患者?不?计其数,其中?绝大多数诊出?孕相的娘子,都是欢天?喜地,激动万分的。
而以眼前这位娘子的反应,以及她走巷道后门就诊的鬼祟行迹来看……这腹中?胎儿,绝非正经来路的婚生子。
所以大夫免不?得多问了句,
“小娘子是要保胎,还?是要落胎?
若要落胎,一副通经活血的红花灌下去,既对娘子身子无?碍,亦能永绝后患……”
此时?却见这位娘子顿然抬头,眸光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保胎。
大夫,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位娘子的决定有些出?乎大夫的意料,所以大夫老眼中?闪过丝始料未及,却也笑着颔首,按照徐温云的要求,开了几颗在路上方便服用的丸药。
徐温云主仆二人,复又在药房伙计的引导下,由后门中悄声行出了医馆。
直到此时?此刻。
徐温云才涌上了几分即将?为人母的实感,她将?指尖落在小腹上,内心?感受十分复杂。
那大夫必定是瞧出?了什么蹊跷,所以才会问她是否需要落胎。
毕竟她确实与寻常受孕女子不同。
旁的女子怀孕,大多都是同自家夫君鹣鲽情深,两?厢情好得来的。
而她腹中?的孩儿,却是被夫君以弟妹性命相威胁,推她出?去借种求子怀上的。若真论起来,它来得真真是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立道不?明。
可?孩儿啊,既你能有缘托生到为娘的腹中?,那今后前路不?管如何凶险跌宕,也必要护得你一世周全。
“夫人,既已诊出?喜脉,那咱们还?等什么?现下就可?立即脱离镖队,辙道去与郎主汇合!”
徐温云停直起身子,抬手抚了抚鬓边,指尖触到发髻上的那枚钗,她淡然笑笑,
“傻阿燕,哪怕是逢场作戏,那也要将?这出?戏做全套了,断没有草草收尾狼狈落幕的道理?。”。
这头。
随着中?秋越来越近,朝堂中?需要打点之事也越来越多。联络宦官,勾拢朝臣,调遣兵将?,押运粮草……万事巨杂,都需陆煜一一费心?。
在陆煜每夜下榻的屋舍,有十数个影卫飞檐走壁,以近乎人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来回传送着消息。
“经过月余时?间探查,终于寻出?确切证据,证明陛下确是遭人谋害,所以才会骤然发病。”
“贵妃娘娘已将?那致使人昏迷不?醒的毒药,偷梁换柱成了良药,派了心?腹日日守在龙榻前,相信皇上不?日便可?转醒。”
“三日前有直士御史奏疏,斥责太子十二罪状,道其结党营私,乱政滋弊,贪戾妄为,草菅人命……实乃我朝疮疥之疾。
结果?那人当日就被押入昭狱,受断骨锤脑,割肉凌迟之刑,没捱过半日就死在狱中?,朝中?臣子气愤之余,人人自危。”
陆煜越听,眉头就蹙得越深。
太子不?过掌政半年,朝堂就被折腾得乌烟瘴气,若此毒瘤不?除,今后必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又埋首,望向?手中?已死御史上书的奏章。
只见那字里行间义愤填膺,字字泣血,对朝堂现状痛心?疾首,看得出?来,自落笔的瞬间,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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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可?惜,生不?逢时?。
如此有志孤臣,既愿以命做博。
那便借用他的血,化?作无?锋利剑,狠狠扎向?太子党的心?脏。
“去,将?此份奏书誊写拓印下来,以京城为中?心?,投送至祁朝的每一个角落。”
处理?完这桩要事,陆煜又看了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文……将?一切尽数打点妥当,才后知后觉溢上些疲惫,干脆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抬手轻捏着鼻根。
这种闲暇时?候,他脑中?就不?由浮现那个小寡妇的身影。此离到津门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届时?他自会对她表露真实身份。
周芸这么个夫死母亡,父亲流放,受夫家坑害,命运多舛的小寡妇,一手稀烂的牌,原本是人生再无?指望的。
可?偏她眼光好,运气也好。
她铁定想不?到,自己死缠烂打上的江湖草莽,竟是个皇亲贵族,至此以后,她便可?凭此逆风翻盘,逆天?改命。
实在是无?法想象,她得知真相后,会是何等欣喜若狂的反应。
其实这接连多日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这寡妇日日在镖队中?混迹着,难免沾染上许多市井气息,常常财迷心?窍,话语中?艳羡别?人家的郎君有多么腰缠万贯,出?手阔绰。
那待今后,便赏她座金山又何妨?
她终究还?是缺些见识,眼皮子浅到,区区块玉玦就能让她欢喜成那样,今后破天?的富贵砸下来,不?得欢喜得找不?着北?
陆煜思及此处,薄唇上扬,只觉心?情格外愉悦,此时?远门处传来阵脚步声,只听得远门“吱呀”一响。
是她回来了。
陆煜坐定在椅上,压根未动。
毕竟以往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会裙摆翩跹,如蝴蝶般轻盈跑到他身边来,神情明媚,巧笑嫣然着,来同他分享些的趣事儿。
要么就是今日叶子牌又赢钱了。
要么就是又上哪儿游玩了。
要么就是品尝到了什么稀奇食材。
……总之都是些招猫逗狗,日常生活中?的琐碎,陆煜原也有些不?耐得听,可?后来习惯了,倒能从其中?咂摸出?些乐子。
只是今日倒奇了怪了
等了个许久,却未见她主动过来。
陆煜心?中?觉得纳罕,只得站起身来去寻,只见她并未进屋,兀自站在檐下,望着院中?那颗枝叶几乎掉光了的银杏树发呆。
不?似以往那般开朗,面色略显疲累,一副提不?起劲儿来的模样,秋风一刮,她的身影就随着夜灯晃荡,显露出?些落寞来。
“怎么了这是?
今日赌运不?好,又输银钱了?”
既他这么问,徐温云也只好恹恹答了句,
“可?不?是么,又输了三两?银子。
满打满算,我这一路都赔进去十二两?银子了……”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
谁知她竟为了二十两?银钱惆怅住了?
所以说嘛,她就是个如此简单,心?境清净之人,哪怕是生活中?的些微动荡,都足以让她心?思摇摆,沉浸其中?。
“莫说区区二十两?,就算你将?全副身家都输进去,今后也自有我养你。”
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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