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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2页/共2页)

甘心的感觉更重了,她低声说:“我告诉秦咿,我喜欢你,喜欢了快三年,我问她能不能先别见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向你表白,她答应了。”

    两人一站一座,姿态不同,高度差距却不大,梁柯也靠着椅背,翘着腿,视线没看向宁迩,不知落在哪里,慢悠悠地重复一遍——

    “她答应了。”

    宁迩不在乎梁柯也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应该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毕业自同一所高中,也不记得我曾经给你写过情书向你告白——这都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我叫宁迩,闻名遐迩的‘迩’,喜欢梁柯也,我希望梁柯也能永远自由。”

    宁迩声音很轻,神色也温柔,梁柯也听着,情绪和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一只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包着纱布,行动不便。输液软管里,水珠一滴一滴掉落,阳光的映射下,剔透如碎钻。

    静默片刻,梁柯也忽然咬住输液针上的持针柄,将埋入皮肤的针头硬拽了下来。

    透明贴黏得紧,撕扯时针尖在血肉里翻搅了下,梁柯也像是没有痛觉,他动作很凶,输液架和架子上的药水袋受到牵扯,乱七八糟地摇晃着。

    宁迩被他身上的气势吓住,无意识地往后退一步,甚至有些踉跄。

    强行拔针后,梁柯也没有按压棉球,出了不少血,他看都不看,起身的同时一把将帽衫的帽子从头上撩下去,露出深黑的发色,以及一双藏着狠劲儿的眼睛。

    宁迩往再次后退,呼吸发紧,梁柯也不理她,低头解锁手机,似乎要拨某个人的号码。

    血珠沿着手背滑落一滴,掉在浅色的大理石地砖上,触目惊心。梁柯也绕过宁迩,朝外走,擦肩而过的一瞬,宁迩大着胆子想拉住他。

    “等等——”

    梁柯也躲了下,没叫她碰到,语气淡漠地说:“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没意义。”

    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宁迩还是有些伤心,她点点头,“我知道,偏执地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没有意义的——那你呢,梁柯也,你有感受到秦咿对你的喜欢吗?”

    “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有强烈的占有欲,秦咿却放任我接近你,向你告白,这足以证明她不在乎,同时,也代表她选择退出,不战而降,把你让给我。”

    梁柯也脚步一顿,侧头,看过来。

    宁迩接不住那样的眼神,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嘴上却不认输,“这是秦咿做出的选择——把你让给我。”

    “让?”梁柯也眯了下眼睛,“我是你们手上的物件吗?要不要去咸鱼挂个链接?”

    宁迩心里很慌,但那股不甘心的劲儿一直堵在那儿,让她涌起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

    既然她注定得不到,那么,就彻底砸碎吧。

    这样想着,宁迩不受控制地说了句:“秦咿亲口告诉我——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

    秦咿,你有喜欢的人吗——

    宁迩的确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时,秦咿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面对梁柯也,宁迩却说:“秦咿不喜欢任何人,包括你。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这间输液室面积不大,人也少,一排排蓝色座椅,摆放整齐。

    梁柯也手背上的针孔还在冒血,逐渐汇聚成一滴,顺着指骨蜿蜒而下,无声滴落。

    “有没有意义轮不到你来评价,”梁柯也低着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眼神和声音都没有温度,“你知道我喜欢秦咿,也知道我在和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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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触,却打着告白的旗号,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些话,宁——”

    他似乎想不起来宁迩的名字,顿了下,继续说:“你在打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最清楚。得不到就砸碎,谁都别想拿——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做人可以坏,可以奸诈,但不能自私,凡事只考虑利己,会变成一个不识好歹的怪物。”

    梁柯也每说一句话,宁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她呼吸着,紧绷着,胸口起伏剧烈,眼角透出微弱而湿润的红。

    “如果我是自私,”宁迩咬了咬唇,哽咽着强调,“那你就是强求,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自欺欺人!”

    “强求又如何?”梁柯也嗓音压低,目光黑沉如浓郁的夜,“在我这儿,秦咿有用不尽的偏爱。她做任何事、做任何选择,我都愿意纵容,甚至成为她的帮凶,懂吗?”

    说完,梁柯也走了出去,他边走边点下拨号键,手机搁在耳边。

    宁迩站在原地,咬唇咬得快要出血。

    曾经她以讲故事的方式,在秦咿心里埋下一根刺,现在,她不确定能否在梁柯也身上达到同样的效果。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带着刺的人无法好好相爱。

    一定有人会被刺伤。

    梁柯也——

    宁迩红着眼睛,默念着那个名字——

    我希望受伤的人是你!

    输液室外有条走廊,光线浮沉晦涩,梁柯也慢慢走着,手机贴在耳边。

    “嘟——”

    呼叫音响起,信号是通的,但无人接听。

    一小时前,他故意拖延,不肯接秦咿的电话,现在情形对调,他变成了等待的一方。

    仔细想想,好像有点讽刺。

    “嘟——”

    路过一扇窗,阳光斜照进来,洒在梁柯也的肩膀上,不知为何,竟显不出丝毫暖意。他握手机的力道也格外重,指骨关节颜色青白,好像正在压抑某些情绪。

    “嘟——”

    呼叫声响到到第三下,耳边骤然一空,紧接着,“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清晰传来——

    秦咿将他的来电挂断了。

    她不肯接。

    “秦咿放任我接近你,这足以证明她不在乎。”

    ……

    “这是秦咿做出的选择,不战而降,把你让给我。”

    ……

    梁柯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寂静无声,他静静站着,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站了很久。

    周围人影往来,有护士,有病人和陪护的家属,像一条湍急的河,唯独梁柯也,是被抛弃在河底的恒久不变的石头。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呼吸,梁柯也忽然低头,无声地笑了笑。

    偏偏在这时,手机屏幕上跳出AirPods的链接提示,弹窗显示出设备名称——

    “12首歌与地下铁”。

    那行字映入视线,梁柯也再度失笑,他闭着眼,用了狠劲儿扬手一摔,手机落地,顷刻粉碎——

    秦咿,你真当我没脾气!

    chpter 23

    梁柯也, 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

    离开济仁医院,秦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得头都痛了。

    入秋之后气候干燥, 沙尘也大, 有些呛, 秦咿从口袋里拿出只口罩, 挂在耳朵上。

    白色面料挡住她大半张脸,显得睫毛很密,黑漆漆的, 像柔软的芦苇。她试图琢磨些别的,将注意力从梁柯也身上移开,但是,几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不知不觉, 秦咿走到一处地铁站, 马路对面是即将进站的公交车, 无论哪一种交通工具,都能直达春知街。回到家, 关好门窗,就可以假装外头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

    那部日剧的标题——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脑袋这样想着,脚步却停下,秦咿呆呆地站在入站口的台阶前。

    阳光寂静, 风吹着她的长发, 裙摆和外套的衣角也在轻轻摇动。周围来来往往, 行人不断, 有人撞到她, 说了句对不起,有人觉得秦咿奇怪, 多看了她两眼。

    秦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纷扰,好像成了湍急河流下的另一块石头。她想她还没有搞清楚梁柯也为什么受伤,也没看见他伤成什么样子,就这样转身跑掉,是不是有些太过可恶?

    还有宁迩,告白的时候,她会对梁柯也说什么呢?

    梁柯也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奇怪,完全想象不出来。

    秦咿不是没见过类似的事,高三时学校每周只放半天假,周日虽然也要上课,但管理相对松懈,经常有小情侣钻空子偷偷换位置。

    课桌上规规矩矩地放着书本和笔记,课桌下,男生的小腿挨着女生的,手也牵着,一股甜甜的腻歪劲儿。

    塔塔看到谁和谁牵手,就会戳一戳秦咿,递给她一个饱含深意的小眼神。秦咿手上的习题册翻过一页,顺势瞥了眼,目光里没有任何波动。

    还有人胆子更大,逃掉晚自习跑到体育馆后的树林里接吻,有一次,秦咿肚子疼,请假去医务室买药,回来的路上刚好碰见。

    树木繁茂的枝叶下,光线暗淡,秦咿看到女生仰着脸,被吻得脖子都红了。男生双手扶着女生的腰,两道身影紧密贴合,嘴唇相碰,含着也咬着,一个辗转,吮吸变得好深,不受控制地发出些许暧昧声响。

    可能是情绪太投入,也可能是秦咿的脚步声太轻,小情侣并未察觉,继续纠缠。秦咿看了眼,径自走开,没什么脸红心跳的感觉。

    如果将做这些事的人换成梁柯也和宁迩——

    他们并肩坐着,小腿互相碰到,他们牵手、接吻,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阳光明明很温暖,秦咿却觉得冷,她半张脸都埋在口罩里,呼吸不畅,胃痉挛一般隐隐作痛。

    不止是胃,心里也不舒服,难受的劲儿怎么熬都过不去。

    双腿好像没了力气,站不稳,秦咿绕到路边的木质长椅上坐下,脑袋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思很散。

    “小妹妹——”耳边忽然传来道声音,“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咿抬起头,看见一个穿长风衣的漂亮姐姐。她想说我没事,却被呛住,躲在口罩后咳了几声。

    漂亮姐姐心地很好,担忧地看着她,“生病了吗?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济仁医院,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秦咿勉强止住咳嗽,揉了下泛红的眼尾,哑声说:“谢谢姐姐,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过去。”

    “那你当心点哦。”

    在漂亮姐姐的注视下,秦咿站起来,沿着人行路又走了回去。

    街道上车流穿梭,鸣笛声不断,秦咿听着那些杂音,心里却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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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病了,要去看医生,不是去找梁柯也,真的不是-

    再次回到医院,秦咿站在大厅里,脑袋有些空。挂在高处的电子屏显示着路线,直走是急诊诊区,左转通向输液厅和住院部。

    那么,她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秦咿正踟蹰,眼角余光忽然瞄见一道影子,那人穿着宽松肥大的病号服,大概伤了脚踝,一手撑着腋拐,另一只手和脑袋都包着纱布,看上去惨兮兮的。

    有人要进电梯,对秦咿说了声借过,拄着拐杖的人刚好在这时瞥来一眼。

    视线骤然相交,最初的那几秒,谁都没有说话。

    方恕则神情里快速闪过什么,说不清是阴鸷还是颓丧,不等秦咿看清楚,他已经整理好情绪,甚至笑了下。

    “介不介意帮我个忙?”方恕则说-

    方恕则住的病房在走廊最里侧,要走挺长一段路,他脚上和手臂都有伤,提不起劲儿,要秦咿扶他一把,送他回去。

    看在方瀛的情分上,秦咿没有拒绝。

    病房是个双人间,秦咿进去时,靠窗的床位是空的,另一张病床有使用过的痕迹,旁边的小桌柜上放着烟盒和拆空了的药品包装,显得病气颓靡。

    方恕则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对秦咿说:“坐。”

    秦咿脚步没动,声音很淡,“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方恕则笑了声,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没点,衔着滤嘴尝那股烟草味儿,“就不问问我是怎么伤的?”

    他似乎猜到秦咿不会应声,顿了下,继续说:“我搭上一个制片人,女的,我陪她睡,她请我拍戏,开房的时候不小心被她老公抓住,挨了顿打。”

    名副其实的腌臢事,秦咿越不想听,方恕则越要说出来。

    自从方瀛去世,方恕则反骨越来越重,说好听些是叛逆,刻薄地说就是扭曲。他宁可被厌恶,被憎恨,也不愿被忽视,坐冷板凳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不出预料,话音一落,秦咿就皱起了眉。

    方恕则要笑不笑的,漂亮的混血皮囊因此多了几分风尘气,眉目间欲色清晰。

    “觉得恶心?”他说,“没错,确实恶心。要不是梁慕织放了话,让圈子里的人不给我留活路,我也犯不上贱卖这身皮肉,都是被逼的。”

    秦咿怔了瞬,抬眼看过去。

    方恕则外形优越,艺考成绩拔尖,高考时很顺利地进了京北市一所名校的表演系。他从小心气儿高,一门心思要做人上人,大一就开始拍戏拍广告,竭尽所能挖资源,后来,方瀛出事……

    “你会退学,是因为梁慕织?”秦咿轻声说,“她故意砍断你的事业,让你出头无望,所以,你不再学表演?”

    方恕则半觑着眼,身上充斥着浑浊的落拓感,像个迟暮的美人。

    他说:“对梁慕织而言,我的野心和天赋就像泡泡纸上的一颗气泡,她随便捏一捏,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让我粉身碎骨。我尝试过做别的,换个职业,重新开始,所以,我离开竺州,离开学校,四处流浪。”

    “可是,普通人的生活太苦了,拼死拼活也就赚个几万块。我不甘心,梁柯也一个偷情搞出来的的野种,都能变成目下无尘的贵公子,凭什么我要在底层挣扎,凭什么我不能做人上人!”

    偷情?

    秦咿耳边翁的一声,脱口而出:“梁柯也不是尤峥的孩子?”

    方恕则抬眸看她,话音却一转,“小时候,每次谢如潇生病,你都会削个苹果给他,对他说平平安安,现在,能给我也削个苹果吗?”

    秦咿知道方恕则在故意吊她胃口,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她无法控制,梁柯也对她而言已经成了极特殊的存在。

    在方恕则的目光下,秦咿没有拒绝,她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再回到床边,拉开桌柜的抽屉找水果刀。

    看着微光闪烁的刀刃,方恕则脸色发白,他拽着衣袖挡住手腕,哑声说:“那刀不干净,要好好洗一洗。”

    秦咿一直在想梁柯也的事,心思很散,拿了水果刀就将手机忘在了桌柜上,再加上音量调得低,屏幕亮起时,她在卫生间内毫无觉察。

    方恕则听到动静,循声看过去,伴随着轻弱的音乐,来电显示将一个名字送入他视线。

    屏幕光映在他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粒火星,微焰灼灼,猩红滚烫。方恕则取下咬在唇间的烟,碾碎外皮,挑出烟丝放进嘴里。他两颊缓慢动作,嚼碎烟丝,又苦又辣的滋味充斥口腔。

    做这些事情时,方恕则始终盯着屏幕,盯着那个名字,几秒钟后,他终于伸手,面无表情地挂断来电,又将手机静音,屏幕朝下反扣在桌柜上。

    模模糊糊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串数字,是秦咿使用过的手机密码。

    ……

    秦咿从卫生间出来时,病房里已经没了音乐声,她将苹果削皮切块,放在餐盒里,递到方恕则面前。方恕则没接,秦咿也不恼,转而放到一旁的桌柜上。

    “你搬到春知街后,我去找过你。”方恕则瞥着苹果,笑了笑,声音却是冷的,显得很割裂,“那天下着雨,我看到一个男人送你回家,以为你交了男朋友,本想扭头走开不打扰你们,但是,离开时,我看到了那人的车——”

    秦咿睫毛一颤。

    方恕则浅笑着,继续说:“帕拉梅拉——梁柯也十六岁时收到的礼物,牌照的尾号是家里小狗的生日。同一款车型他还有辆银色的,但很少开出来,大部分时间丢在车库吃灰——买车像买玩具,这种堆金积玉的生活,你也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秦咿说,“重要的是,你和尤峥很喜欢。”

    “我知道你看不起尤峥,也看不起我——”方恕则不紧不慢,“卑鄙的混蛋不配得到同情。那梁柯也呢?一个婚内出轨搞出来的杂种,就有权享受这一切吗?”

    秦咿心脏猛地一跳,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问,必须等方恕则主动说下去。

    方恕则没让秦咿失望,很快说到重点——

    “梁竞申做了半辈子生意,何其精明,他知道,如果有了血脉上的牵扯,梁慕织将永远无法摆脱尤峥,就像把一只贪婪的水蛭捧在手心里。所以,结婚前,梁竞申亲自挑选医生,给尤峥做了个小手术,让他无法有孩子——”

    “为了入赘,尤峥放弃生育,但梁慕织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女人。她想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滋味,又不打算甩掉对她百般讨好的尤峥,就找了个才华横溢的指挥家做情人。”

    秦咿心里没有太多震惊的情绪,只觉荒谬,这些人,这些事,都扭曲至极。

    方恕则始终是要笑不笑的样子,神色模糊,他继续说——

    “指挥家并非独身,也有结发多年的妻子,梁慕织骄纵成性,为了挑衅原配,故意选在原配和指挥家的结婚纪念日生下梁柯也,甚至寄送过满月宴的邀请函,逼得原配重度抑郁,疾病缠身。”

    “即便无一家媒体敢白纸黑字地报出来,桥王千金偷情一事,也是港城上流圈子内人尽皆知的笑话。为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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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舌,梁慕织常居国外,梁竞申厌恶尤峥,更加厌恶梁柯也,将他单独养在竺州,眼不见为净。梁柯也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从出生起,他的每一寸肉每一段骨,都有着耻辱的烙印!”

    秦咿呼吸阵阵发僵,同时,她也明白了,方恕则是尤峥唯一的孩子,也是仅有的退路,正因如此,方恕则找上门时,尤峥才会待他格外亲厚,甚至计划着送方恕则出国。

    梁柯也的身世,恐怕也是尤峥讲给方恕则听的,一面控诉,一面卖惨,拉拢方恕则的同时,还能为自己赚几个同情分。

    尤峥那点聪明劲儿,高不成低不就,都用来算计亲近的人了。

    方恕则叫了声她的名字,“秦咿,你喜欢梁柯也吗?像方瀛那样被漂亮的外表所迷,还是像我和尤峥那样,贪恋梁家的权势?”

    秦咿一顿,抬眸看他。

    方恕则意味深长,“原来,我们是一类人!”

    秦咿眼皮跳了下。

    “论及无耻,梁慕织不输尤峥,甚至更胜一筹。”方恕则接着说,“同样出身难堪,凭什么梁柯也活得逍遥自在,我却饱受苛责,家没了,亲人没了,连事业都要被砸碎!”

    “若行恶得恶,必遭恶报,那么,尤峥逃不过,梁慕织逃不过,我逃不过,梁柯也同样逃不过!”

    最后一句话,方恕则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状态说出来的。

    话音落下,房间内空气近乎凝滞,格外安静。

    过了很久,秦咿轻轻开口:“行恶得恶得意思是,做了坏事错事,就会收获恶果。你有错,却不是错在出身难堪。尤峥无耻,但方瀛阿姨是个好母亲,她努力工作照顾家庭,从未亏欠你一分一毫。”

    “你错在贪婪,明知方瀛阿姨不愿再与故人牵扯,明知尤峥全靠梁家养着,还试图从他那里得到好处,成为趴在水蛭身上的另一只水蛭。阿姨劝过你的,要你回头,离尤峥远一点,你不肯听,甚至指责阿姨太过怯懦,一意孤行。”

    方恕则目光一沉。

    秦咿不看他,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那梁柯也呢?他错在哪里?何时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父母的所行所为,不受他控制。他从未害过人,凭什么认定他生而有罪?”

    一念至此,仿佛有一扇窗悄然洞开,阳光拂面照耀,金色纹路里是冰雪消融的气息。

    秦咿回想起一些细节,关于梁柯也——

    他手上有薄茧,日复一日练琴留下的痕迹;他打鼓的技巧很好,姿态潇洒,意气风发。

    面对舞台下的观众,他姿态真挚,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梁柯也送她回家,等她上楼进了家门才离开。他悄悄往她手心里塞糖,记得她的口味,因为她一时任性,就带着她喜欢的奶茶来看她。她心思别扭,不肯出门,他不但不生气,还说没关系,以后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得知林赛找她麻烦,他说,我的号码已经在你的通话记录里,那个痞子再缠你,你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他还说,没父母没背景,不代表她就要被你这种人欺负。

    看起来张扬无忌的家伙,傲得不行,其实,人很好,心很软,面对在乎的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向他要什么,他都给;让他做什么,他都肯。

    ……

    恍惚中,秦咿忽然无法忍受病房里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她起身走向门口,想到忘记拿手机,又扭头回来。

    方恕则不出声,目光沉沉,舌尖碾着烟丝,滋味辛辣。

    秦咿不看他,拿起反扣在桌柜上的手机,装进口袋。

    再次走到门口,她伸手开门,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声——

    “秦咿,你比方瀛更好骗,也会比她更可怜。”

    秦咿背对他,身形一滞,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声,她没看。

    方恕则盯着她,仿佛轻笑又仿佛轻蔑,“我越来越期待谢如潇出狱了——到时候,你要如何向他解释你和梁柯也的关系?”

    话音落下,秦咿倏然回头,流光迤逦的一双眼,隔着段距离看过来。

    方恕则呼吸紧了下。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秦咿指尖勾起垂落的碎发,她皮肤白,肩背薄,嗓音也静,缓缓说,“你心里有很多恨,但你恨的不是尤峥或梁慕织,而是自己——”

    “恨自己无法成为另一个梁柯也,更恨自己姓方不姓梁。”

    方恕则仿佛被人迎面抽了一耳光,他冷笑着,挥手打翻装苹果的餐盒,果肉掉落一地,裹上尘土。

    走出病房前,秦咿又对他说了几句话——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永远不会有。我们每个人都在被不公折磨,一点点嫉妒是人之常情,而很多的嫉妒,会让人发生变化。方恕则,即使以后我们不再见面,我也希望你一直都好,别被坏情绪拖累。”-

    走廊尽头有台自动售货机,亮着灯,各类饮料满目琳琅。

    秦咿觉得累,没精神,她走过去,选了罐咖啡,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手指不小心碰到通话记录,页面弹出。

    下一秒——

    身形和呼吸同时僵住。

    列表最顶端有一通来自梁柯也的未接。

    时间是半小时前。

    是静音了吗?

    她为什么完全没听到!

    秦咿没多纠结,立即回拨,听到的却是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内心有一丝说不清的躁,秦咿咖啡也不买了,她先去了急诊留观区,又去输液室,转了好大一圈,一无所获。

    太迟了吧,他已经走了。

    等电梯时,秦咿身后站着两个保洁阿姨,闲聊说现在的年轻人太能糟蹋东西,好好的手机说摔就摔,砸出好大一声动静。

    “应该是碰见委屈事儿了,”阿姨说,“顶好看的一个小伙子,少见的那种好看,表情却很委屈,眼睛都红了,让人怪心疼的。”

    聊天声很轻,秦咿没听到,她又拨了遍梁柯也的号码,依旧是已关机的提示。

    他在休息吗?还是,生气了?

    一定特别生气吧……

    秦咿心跳愈发沉闷,不舒服。

    她握着手机,怔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打开微博进入梁柯也的个人超话。

    粉丝拍到梁柯也微信页面的事,已经成了超话内的热帖,挂在首页,不必刻意搜索,一眼就能看到。

    有人将图片放大,还做了清晰度方面的处理,虽然“DOUX”这个备注对应的头像被手指挡住,但是,依稀能看到,梁柯也和这个人的最后一句对话是——

    “谢谢夸奖。”

    这句话——

    结合时间地点。

    秦咿脊背一阵发麻,手指软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DOUX——

    真的是梁柯也给她的备注。

    他说她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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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质疑,这句“谢谢夸奖”太过客气,应该不是男女朋友,家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那个单词有很多意思。

    和梁柯也拍合照的那个粉丝出现在帖子里,用小号发了好长一段评论。

    【也神看着高冷,实际性格很暖,很会关心人。演出结束后,他给粉丝拍合影、签名,还跟我们聊天,嘱咐我们快回家,一点架子都没有。那天也神开了一辆超级帅的黑色机车,帅得我腿都软了,我问他如果有了女朋友,会不会载女朋友一起玩。】

    【你知道他怎么说——】

    【她不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载她啊——原话,一字未改,那股温柔劲儿,撩得我心跳爆炸,打这段字时手都是抖的。】

    【不用质疑,备注对应的人肯定是女朋友,错不了。舞台上的梁柯也什么样?气势多强啊,一股谁都不服也谁都压不住他的调调。提到女朋友,他状态马上就变了,眼神又甜又软,棉花糖似的,藏都藏不住的欢喜劲儿。我一外人都能感受到,你说,这得喜欢成什么样!】

    梁柯也粉丝都是他的歌迷乐迷,为他的琴他的歌而聚在一起,对于谈恋爱之类的私人社交,并没什么过激反应。

    小妹妹们很可爱地表示,谈恋爱很正常,别做渣男,别劈腿,别让女生吃事后药,一心一意,好聚好散,我会溺爱。

    秦咿认认真真地读完了那些评论,每一个字都看过,呼吸不受控制地变重,睫毛沾染水汽,微微濡湿。

    梁柯也的号码一直关机,打不通,秦咿切换到微信,点开梁柯也的名字。

    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句子,只能删除,进入他的朋友圈去看封面——

    “12歌与地下铁”。

    心口发软,微微鼻酸。

    将封面截图保存,再将聊天置顶,做完这些事后,她终于发出去几条消息。

    秦咿:【梁柯也。】

    忽然觉得他的名字好听又好看,忍不住又叫一声。

    秦咿:【梁柯也。】

    手指慢慢输入——

    秦咿:【你是“胡萝卜”。】

    chpter 24

    时间慢慢过去, 几秒钟后,秦咿长按屏幕,撤回了“胡萝卜”那句, 只剩她喊他名字的两条消息留在聊天框里。

    外面天色黑下来, 温度降低, 风吹得身体发凉。秦咿裹紧外套, 觉得自己十分别扭,又说不清到底在别扭什么,情绪皱巴巴的, 像一张被团来团去的纸。

    医院附近路况不好,等了将近十分钟,秦咿叫的那辆网约车才赶来。上车后,她靠在车窗上, 眼睛朝外看着, 街景飞速掠过, 她脑袋里闪过几个念头,忍不住又点开微博, 悄悄将粉丝发在超话里的几条长评复制下来,存进笔记软件上的专属文档里。

    文档是新建的,要取名,秦咿翻了翻她和梁柯也的聊天记录, 目光看到什么, 顿了下。之后, 手指不受控制地切换界面, 回到笔记那儿, 给保存了粉丝评论的文档取名为——

    “7:21”。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下午7:21, 梁柯也对她说——

    【不想接视频的话,见面可以吗?】-

    直到车子开进春知街,梁柯也的手机依然打不通,微信自然也无人回复。

    秦咿洗过澡,煮了碗面,可能是酱油放得太多,有点咸,她咬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拿起手机找到置顶的那个人。

    秦咿:【你是不是生气了?】

    发出去后,又有点想撤回,但这一次她忍住了,数着秒数捱过两分钟,消息被长久地留了下来。

    心里有事,秦咿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手机没静音,就搁在枕边,铃声响起时,她马上拿过来看了眼,是塔塔。

    塔塔约了朋友去海边看日出,给秦咿发来几张照片,还有段小视频。

    秦咿跟塔塔聊了两句,置顶的那个人依旧毫无动静。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

    秦咿模模糊糊地想着。

    她关闭屏幕,翻了个身,睡裙的肩带顺势滑下去,垂在手臂那儿,显得皮肤莹白,肩颈线条又瘦又薄。黑色长发铺满半个枕头,香气微弱,像一幅构图精美的画。

    躺了会儿,睡意回笼,秦咿做了个梦,梦到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心口太闷,几分钟后她又被惊醒,抱着被子有些不安地想——

    难道他答应了宁迩的告白?

    这个问题在秦咿回校上课时有了答案。

    黑色星期一,全天满课,午休时秦咿收到沈青许的消息,让她帮忙带份饭。沈青许上午没课,懒得出门。秦咿说好,和章以佟一起去了食堂。

    正是饭点儿,食堂人多,排队买咖喱鸡肉饭时秦咿和宁迩刚好迎面撞上。

    宁迩没化妆,有点憔悴,她同秦咿对视了眼,似乎要说什么,余光瞄到旁边的章以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提着打包的排骨汤匆匆离开。

    人刚走,章以佟就勾住秦咿的手臂,跟她分享八卦:“上周末你不在,宁迩她们宿舍又哭又吵,闹出好大的动静!”

    “哭?”秦咿眨了下眼睛,心跳微微发紧。

    章以佟朋友多,消息很灵通,“之前一直有人传梁柯也是宁迩前男友,还说,梁柯也为了跟宁迩复合,特意跑来美院,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半宿,态度挺真挚的。”

    秦咿愣了愣,梁柯也来美院?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给她送奶茶那次?

    怎么就变成要跟宁迩复合了……

    不等秦咿理清头绪,章以佟点的餐做好了,她跟阿姨说了声谢,接过外卖袋提在手上,边走边聊。

    “宁迩的室友把论坛和表白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当真了,开玩笑说要宁迩男朋友请客吃大餐,还说要去坏藤乐队的粉丝群曝光他们。宁迩不知怎么回事,情绪突然崩了,跟室友吵了一架,埋怨她们不顾及她的感受,造谣传谣。”

    “可能是气过了头,该说的不该说的,宁迩全说出来了——她跟梁柯也不是男女朋友,是她单方面追人没追到。她说,梁柯也的确看上一个美院的女生,铆足了力气在追人,但那个人不是她。她还警告几个舍友,不要再把她跟梁柯也往一起扯,她高攀不起!”

    “依我看,宁迩就是恶人先告状!”章以佟嗤笑了声,“是她先说心里有个忘不掉的男神学长,之后又暗示男神就是梁柯也,如果没有这些前提,谁会把她和梁柯也扯在一起?自作自受还要倒打一耙,真不讲理!”

    这一段话信息量多得离谱,秦咿脚步停下来,眼睛睁大了些,“宁迩说梁柯也在追人?”

    章以佟正要回答,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什么,“秦咿,你可是油画系公认的第一仙女,颜值高气质好,顶级难泡,不会也对梁柯也那种公子哥感兴趣吧?”

    她嗓门不小,午休时间学校里人又多,数到视线寻声看过来,落在秦咿身上。

    秦咿有种被戳中了心事的窘迫感,又羞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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