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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比赛结束了。
多特蒙德成功挺进欧冠半决赛！！
进入欧冠四强, 对于沉沦已久的多特蒙德而言，已经是四年未有的伟业了。
然而，刚刚晋级的多特蒙德球员根本无心庆祝, 黄黑军团的全体成员只意思性地冲远征军们鼓掌致意, 便急不可耐地走进了球员通道。
罗伊斯冲在尤其前面。
原因无他，大家都担心着拼至血染征袍, 受伤离场的马尔塞尤。
然而，多特蒙德的球员们冲进了客队更衣室, 却没见到本该在接受治疗的马尔塞尤。
“埃尔呢？！”跑在最前面的罗伊斯，死死盯着把马尔塞尤搀扶下场的队医马库斯·布劳恩, 面色狰狞。
其实布劳恩已经是帮助罗伊斯战胜伤病的老熟人了, 可是看罗伊斯现在的模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老朋友拆吃入腹的架势。
布劳恩闻言, 面上过分深刻的法令纹抽了抽，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模样。
“被接走了。”答话的, 是随队远征的多特蒙德体育总监米歇尔·佐尔克。
只不过, 体育总监惯常平静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古怪。
“埃里希还没下场，EM集团的直升飞机已经在停机坪等着了。”
“他刚进球员通道就直接给接走了。”
可真是……黄黑军团的成员花了几秒钟时间理解了佐尔克话里的意思, 面上不由地浮现出了古怪的神情。
全体多特球员, 以及全部黄黑军团的拥趸，都忘不了马尔塞尤坚持带伤上场, 结果为了一个锁定胜局的进球, 在场上拼至重伤倒地血流不止的英姿。
无论先前马尔塞尤为了转会的事和队友、和球队闹过多少的不愉快, 多特蒙德九号倒地的刹那, 在场的全体多特球员心头，都充斥着感动和钦佩。
结果呢？
他们怀着满心担忧冲进更衣室, 想要关心战友，也想要与对方共同庆祝球队晋级的盛举，却得知这位多特蒙德晋级的大功臣、硬汉中的硬汉，男人中的男人……被爸爸接走了？？？
就……硬汉，但是找爸爸。
挺反差萌的吧？
路易斯二世球场的客队更衣室，陷入了短暂的、难言的沉默。
但是很快，刚刚成功闯入欧冠半决赛的黄黑军团，就恢复了该有的兴奋模样，更衣室里也呈现出了胜利者该有的热闹和喧嚣。
似乎除了不知道马尔塞尤能不能在欧冠半决赛开打之前回归，就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担心的了。
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人家当爹的接走了自家儿子，自然会提供最好的治疗。
只有其实是多特青训出身，对马尔塞尤父子之间的龃龉知之甚详的格策，圆乎乎的娃娃脸皱成了一团，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埃里希被EM集团接走治疗倒是很好，但是……老马尔塞尤先生不会又要求他放弃踢球吧？”
老将魏登格勒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拜托——！开什么玩笑？！”
“埃里希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当世前三的球员，在富二代里成就都得算是首屈一指，老马尔塞尤哪里还会再提这种要求？”
嗯，没错，当世前三。
就是“众所周知当世前二只有两个，但是当世前三至少有十个”的那个“当世前三”。
如果说魏登格勒此言还不能彻底打消队友的忧虑，接下来队长施梅尔策的话，则是一锤定音，“老马尔塞尤会不会再提这种要求我不知道，但是看埃里希刚才的表现，有谁信他有可能会放弃足球吗？”
多特球员们闻言，无不回想起马尔塞尤在场上浴血奋战的英姿，心头对于队友伤势最后的担忧也都消散了。
大黄蜂的成员们差不多放下心来，于是互相拥抱着，挥舞着球衣、毛巾又蹦又跳，共同庆贺难得的胜利。
只有面上仍然难掩忧色的罗伊斯的，依旧笑不出来。
队长施梅尔策见状，拍了拍仍然面色凝重的罗伊斯，出言宽慰他，“EM接走了自家公子，肯定会给他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就算你和埃里希关系好，也不用这么担忧。”
真是的，我哪里只是担心这个啊？
我当然担心埃尔的伤势，可我更担心我的埃尔和斯芬特叔叔处得久了，我的谎话要露馅了啊喂！！
罗伊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施梅尔策的好意安慰，内心的羊驼却郁闷地直刨蹄子，外带冲着队长吐口水。
却不想，施梅尔策宽慰完了罗伊斯，忽然一拍脑袋，话锋一转。
“诶对了——！”
“说起来，你和埃里希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到这么好的？”
其实，自马尔塞尤车祸后第二天，坐着罗伊斯的车归队训练，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施梅尔策相当长的时间了。
只不过是如今赢下了国家德比，多特蒙德又成功挺进欧冠四强，多特队长无事一身轻，才终于有心情问出心头的疑惑。
施梅尔策此言一出，更衣室里本已经陷入了狂欢的全体黄黑军团成员，无不竖起了耳朵。
显而易见，不只是施梅尔策，多特蒙德的其余队员，对于马尔塞尤近半个多月来一改常态地与罗伊斯交好的原因，也充满了好奇。
八卦，无疑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感受到队友连带教练、工作人员，各色充满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罗伊斯有些紧张地歪了歪嘴。
幸好，马尔塞尤失忆后表现得与以往迥异，队友难免会产生好奇，这样的问题也算是在罗伊斯的意料之中。
“那个……我只告诉队长一个啊！”罗伊斯凑过去，跟状似跟施梅尔策耳语，用的却是周围人也能听到的音量。
“埃尔那次车祸醒来之后，深感自己以往做的事不合适，和我的关系自然就恢复了。他还是想留在多特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认错。”
“埃尔他要面子嘛，队长你知道的！”
“我就给他出主意，再接受采访一口咬定自己要一直留在多特就好，也不要多做解释，以防越描越黑。”
“哎呀队长你们以后面对他的时候可也别说漏嘴啦，不然埃尔被落了面子会做出什么来，我也说不好啊！”
其实这一套，核心逻辑还是应对老马尔塞尤时的说辞。
但是不得不承认，决定留队因为要面子而梗着脖子不肯道歉，反而一口咬定自己从未想过转会，真的很符合马尔塞尤的少爷脾气。
短暂的思索之后，队友们对这个说法信了七八成。
施梅尔策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埃里希真的决定留队了？”
罗伊斯挺胸脯，“千真万确——！”
施梅尔策继续摸下巴，“这还是多亏了马尔科你啦？”
有点点心虚，但是罗伊斯继续挺胸脯，“千、千真万确！”
施梅尔策抬手，用力捶了两下罗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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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得他两坨过分柔软的胸肌颤了又颤，“干得漂亮啊马尔科！”
“继续坚持，继续坚持！！”
“诶——！好、好好！！我一定坚、坚持！！”罗伊斯强行压下心虚，歪着嘴连连点头。
哪里想到，把罗伊斯捶得好一番龇牙咧嘴之后，施梅尔策确定了队友们已经收回了八卦的眼神，又把一只手臂揽在罗伊斯肩膀上，直接把还痛得暗暗揉胸的小火箭揽了过来。
“马尔科，还没对你说句恭喜啊！”多特蒙德的队长贴在队副耳边，用真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与罗伊斯耳语。
罗伊斯在极度震惊之下放下了揉着胸膛的手，又把一双绿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恭喜你和埃里希啊！”施梅尔策纯发自内心地，向罗伊斯道喜。
“你得偿所愿，埃里希也决定留队，这才是真正的喜事！”
暴暴暴、暴露了？
这就暴露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足坛崆峒啊喂——！！
罗伊斯呆呆地看着队长，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却想不出解决之道，表现出的还是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施梅尔策却朗声笑着，又用力拍了拍罗伊斯的肩膀，“放轻松放轻松！”
“你们都是奔三的人了，自己心里有数，平时注意着点就行！”
“我绝对帮你们保密，在队内也尽量帮你们遮掩！”
“你和埃里希也放宽心，至少在多特蒙德和国家队绝对不可能有歧视同性恋的事！”
施梅尔策虽不是纯正的多特青训血统，却也是05年就来到了多特蒙德，和马尔塞尤自青年队起就是队友。
虽然在罗伊斯自门兴回归之前，施梅尔策从未与这个同样出自多特青训的同龄人共事过，但他从早年间就对对马尔塞尤那个被留在了C队，却一直被他挂念的小兄弟印象深刻。
施梅尔策也还记得，每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分别在B队和C队的马尔塞尤和罗伊斯你等我我等你，非要一起回家——有时候还是回同一个家——时的有趣模样。
更有甚者，在马尔塞尤本人察觉到之前，施梅尔策已经意识到了罗伊斯对马尔塞尤的感情，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
只是，感情是罗伊斯和马尔塞尤自己的事，施梅尔策虽心下感叹，却也没什么可以置喙的，
施梅尔策见证过马尔塞尤对远在红白艾伦和门兴的好友的牵挂，见证过罗伊斯重回多特时马尔塞尤的欣喜若狂，也见证了马尔塞尤因为父子矛盾而越发偏激，最终与心爱的球队、曾经的好友，以及最初的梦想，渐行渐远。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人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自然只有感人的爱情！
结合刚刚罗伊斯的回答，施梅尔策自认为猜到了马尔塞尤决定留队，以及和罗伊斯关系忽然转好的真正原因。
还能因为什么呢？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咯！
花花公子马尔塞尤经了一场车祸，忽然大彻大悟，看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对自己情根深种的竹马竹马也是在赛场上最好的搭档，于是打消了转会的念头，决定和男朋友一起留在多特蒙德。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当然，考虑到足坛对同性恋的排斥，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难以解释忽然和好的原因，只能用马尔塞尤要面子来敷衍过去。
施梅尔策自以为把一切都想明白了，终于松开了揽着罗伊斯的胳膊，却又颇有得色地冲对方挤了挤眼睛，似乎真的很为看破了自家队副的小秘密而自得。
罗伊斯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不是，队长，你挺能脑补的啊？
当然，脑补得好，脑补得可太好了！！
当然，自己担忧的事以意想不到的方法解决了，日后在队内还多了个人给打掩护，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
想到此处，罗伊斯生生咽下了心中的疯狂吐槽，嘴巴一歪，也冲施梅尔策笑了出来，还大大方方地说“谢谢队长！”
第42章
这一厢, 多特蒙德球员在结束了对战友的担忧之后，好一番八卦。再有罗伊斯纯出乎意料地，对队长出了个柜, 更加出乎意料地……结果还不错。
那一厢, EM集团的直升飞机从降落路易二世球场到接走伤口崩裂、因伤下场的马尔塞尤，从头到尾都被好事者拍了个正着。
先于多特蒙德晋级欧冠四强的比赛结果, 另一条花边新闻直接刷爆了各大媒体头条以及流媒体平台。
《继承人高调回归！EM集团前途再生波澜？》这是传统媒体《德国之声》。
《马尔塞尤重伤，恐职业生涯断送！》这是某八卦小报。
《马尔塞尤哭着找爸爸！》这是某输人不输阵的摩洛哥本地体育媒体。
但是对于自己不等比赛结束便被父亲派直升机接走所引起的轩然大波, 马尔塞尤浑然不知。
EM集团派出的直升机，直接载着埃里希飞到了著名私立医院。
意料之中地, 埃里希并没有甫一下飞机便见到父亲, 毕竟斯芬特·马尔塞尤，一贯是个大忙人, 从埃里希小时候开始便是如此。
没有人理会大少爷的抗议，埃里希一进医院, 直接被送到了手术室, 接受缝合。
而等到老马尔塞尤结束了会议施施然赶到医院时，再见到的又是趴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倒霉儿子了。
此次见面，老马尔塞尤面上, 倒是没有了先前的焦急神色。
毕竟, 相比于车祸和爆炸，比赛中伤口撕裂, 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伤。
埃里希也是如此。
他就着趴在病床上的姿势, 横屏拿了手机, 拿手指小幅度地划拉屏幕, 摸索着打“顽皮小鳄鱼爱洗澡“——不好意思，骤然丢了十一年的记忆, 埃里希也就剩这么点游戏水平了。
“叮咚！”
“叮咚叮咚——！”短信提示音接连响起，是罗伊斯询问他在哪家医院。
不等埃里希回复，罗伊斯又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痛得厉不厉害？医生怎么说？这次要修养多久？
埃里希懒得打字，就结束了游戏，把手机话筒凑到嘴边，再懒洋洋地按下了语音键。
“马尔科～～我没事！”
“你别瞎担心！”
“我在那个什么……圣玛利亚医院。”
“但是你别急啊，休息好了再来看我！”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音在病房里响起，传到正在摩洛哥机场等候登机的罗伊斯耳朵里时候，激得他心头一颤，耳廓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啧啧啧，酸得人牙都要掉了了！！
饶是已经老马尔塞尤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差不多接受了独生子谈了个“男朋友”的现实，真正看到小两口的腻歪模样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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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尔塞尤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加重了脚步声，以提醒儿子自己的到来。
病床上，埃里希默默翻了个白眼，刻意把游戏音量调到了最大，“biubiubiu”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个不停。
真是的，这臭小子怎么七年不见，幼稚得跟个青春期小破孩子一模一样？！
老马尔塞尤默默吐槽了一会，然后自己走到埃里希的病床前坐下，而且直接伸手，撸了一把儿子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的铂金色短发。
埃里希终于不能继续装看不见了。
“哦，老头子啊——！”埃里希翻了个白眼，默默划掉了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即便已经决定了要修复父子关系，老马尔塞尤看着儿子这副惫懒模样，还是忍不住地气不打一处来。
“没大没小的！”老马尔塞尤冷哼了一声，顺便改揉为弹，赏了儿子一个脑瓜崩，“对你爹我就不能放尊重点？！”
埃里希抬手想打回去，结果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了一番，只好又气哼哼地缩回了原处，顺便对老爹报以言语攻击。
“那你也没尊重我啊？”
“比赛还没结束就把我接……啊不绑走，你让我在俱乐部、在队友面前怎么混呢？！”
“你跟我要尊重，你尊重我了吗你？！”
啊……啊？！
闹了半天，臭小子是在气愤这事儿？
怎么弄清楚了儿子气闷的原委，反而觉得自从父子关系缓和，分明已经逼近三十岁的埃里希，反而更像个高中生了？！
老马尔塞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好消息是，老马尔塞尤或许不太有和长大后越发倔强的儿子相处的经验，却太知道该怎么对付青春期叛逆的埃里希了。
“真是的，这有什么丢脸的？”老马尔塞尤伸出已经爬上了皱纹的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带伤的那一侧。
“我看了你的比赛集锦，你今天已经够威风啦！”
“你进了两球是吧？”
“浴血奋战，力挽狂澜啊！”
“你已经这么帅气了，不等比赛结束就接受治疗有什么丢人的？”
“难道非要等失血昏迷才能下场？你们多特蒙德也没有这个规矩吧？！”
老马尔塞尤没有想到的是，埃里希只听了他第一句话，便迫不及待地把脑袋转了过来，用那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凝视着对方，目露期盼之色。
“爸——！”
“你真看我比赛集锦啦？”
说起来，埃里希从小长到大，每逢重要比赛，身边的队友们哪个不是家人齐上阵支持爱子？
只有他，在看台上能见到的，就只有妈妈和外公的身影。而等到这两位支持他走职业足球道路的亲人过世，会去看埃里希比赛的，就只剩下了他交往的各色女友。
而现在，埃里希——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岁的埃里希——似乎只要知道父亲看了他的比赛集锦，便心满意足了。
儿子流露出的纯然的喜悦，引得老马尔塞尤在久经沙场养出的一颗铁石心肠都不由地微有些触动。
“嗯，我看了。”
“我儿子踢得可帅了！”
老先生微微颔首，自动忽略了自己其实只是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随便扫了一眼。
埃里希的面上，不由地便带上了得色，十分快活的模样。
老马尔塞尤怔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即便在父子反目之前，二十一岁的埃里希，也已经没有这么容易满足了。
他会抱怨国家队在南非世界杯中倒在四强之下，会在父亲每每提及要求他转去攻读大学时对老马尔塞尤怒目而视，会……
老马尔塞尤思及此处，不由地心下感怀。
他长叹了一声，随手拿起床头儿子的检查报告，蹙着眉头，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等到读完了，老马尔塞尤沉思了片刻，尝试着旧话重提。
“埃里希啊……你真非得踢球吗？”
老马尔塞尤话音刚落，埃里希嘴巴一张，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口。
只可惜，对独生子了解甚深的老先生，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连个停顿都没有便接着往下说，中气十足的模样半点都不像七十岁的人。
“光是踢球也就算了，你看看你这个月！”
“车祸，爆炸，伤口撕裂……”
“知道的说你当大球星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前线了呢？”
“以前你妈送你去多特蒙德青训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踢足球这么危险啊？”
“你再看看你的体检报告，那个什么内收肌、比目鱼肌、膝盖……都伤过吧？”
“唉，咱们这些年都没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你伤得这么多、这么重……”
老马尔塞尤还在说，病床上的埃里希却在父亲看不到的角度，有些诧异地咂了咂嘴。
什么叫“这么些年都没联系过”？
母亲和外公已经过世了，父亲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
就算老头子古板了点、总喊他放弃踢球烦人了点，他怎么可能不跟父亲联系？
那么……是说错了吗？
也对，老头子年纪大了，吃错药了、说错话了，都是有可能的。
惯来不是那么细致的埃里希趴在病床上想了一会，便放下了心头的些微疑虑。
倒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儿子的回应，老马尔塞尤暂且收了声。
因为他已经想起了关于这个话题，父子曾经有过的、无穷无尽的争吵，甚至是最终的反目。
看了儿子的体检报告，一时冲动旧话重提，老先生已经有些后悔了。
想到此处，老马尔塞尤轻咳了一声，主动缓和了语气，“我倒不是劝你去读大学，主要还是担心你的身体……”
如果是七年前的他，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此言出口时，老马尔塞尤忽然想到。
七年了，他终究还是老了。
终究，没有老子能犟得过儿子的。
不过，就在父亲出言的同时，埃里希也开口了，“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去读那个什么破工商管理的！”
父子俩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却在听到彼此的话时，齐齐愣住了。
埃里希惊讶于过分固执的老头子已经不再执着于逼他去读大学了。
老马尔塞尤则惊讶于儿子在听自己提起读书时所表现出的平和态度——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强调了一下自己不会去读大学。
马尔科·罗伊斯，他莫名冒出来的那么个“男儿媳”，曾经解释过，埃里希有心修复父子关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装作曾经有过的矛盾都不存在一样。
可是看埃里希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装作”，竟更像是真的忘记了那个父子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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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雨夜一样。
病床上的埃里希，丢失了十一年记忆的埃里希，却对父亲内心的震惊浑然不觉。
毕竟，十七岁的埃里希高中都没毕业，老马尔塞尤就算再想安排儿子的未来，至多也只是在餐桌上略微提上一嘴，尚未逼迫太甚。
埃里希对于老爹“日常劝学”，自然也不至于像后期一样，如同个炸药桶一般，一点就炸。
此时，见到父亲“想开了”，坦言不会再逼他去读大学，埃里希只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一脸傲娇的模样。
“你早点想开就对了嘛！”
“跟你说真的啊，我不会去读大学的，我就要踢球，我只要踢球！”
“我的伤自己都能处理的，我刚才喊马尔科别瞎担心的，你也别瞎担心啦！！”
第43章
马尔塞尤背部伤口未愈便在比赛中再度撕裂, 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回归赛场。
埃里希伤得倒是不重，但是伤口的位置使得他很难在独居的情况下照顾好自己。
于是，老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搬回家来住？”, 埃里希便昂着脑袋, 貌似矜持地点了点头，接受了邀请——家里有吃有喝有保姆照顾, 他不回家他傻啊？！
马尔塞尤答应得过快，以至于满心担忧马尔塞尤父子相处得多了, 戳破自己谎言的罗伊斯都没找到机会阻拦。
当然，罗伊斯哪怕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阻拦。
毕竟, 接下来一周双赛的密集赛程使得罗伊斯自顾不暇，更别提亲自照顾四体不勤外加身上带伤的大少爷了。
马尔塞尤家的豪宅里, 埃里希的房间还留着，却保留了他二十一岁离家时的布置。
埃里希在老马尔塞尤的搀扶下走进房间, 看着墙上挂着的、2010/2011赛季多特蒙德夺冠的捧杯照, 过分帅气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煞有其事地点评道，“这才是我的房间嘛！”
“这装修风格, 比我自己房子里好太多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十七岁埃里希的喜好, 当然和二十一岁时更加相近。
更何况埃里希遭逢挫折，心性大变, 也是离家之后的事了。
可是, 商场征战多年, 年纪虽长却仍然头脑清明更兼心细如发的老马尔塞尤闻言, 忍不住扭头望了自己的倒霉儿子一眼，面上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当然, 无论埃里希身上有了多么大的改变，总归是自己的儿子没错。再考虑到都是好的改变，那就没必要在儿子受伤未愈的情况下和他交流这些了。
埃里希浑然不知车祸以来，自己的种种表现在父亲心中搅动的波澜。
在十七岁的埃里希心里，父子之间虽有矛盾，却还远远没到不可调和的程度。此时他搬回了自幼长大的家，便快活地住回了自己原本的房间，并且恢复了从前的大少爷模式。
养伤期间，埃里希仗着身上有伤，心安理得地把家里的保姆、佣人支使得团团转。
4月22日，德甲第三十轮联赛打响，多特蒙德远赴客场挑战门兴。
有伤在身的埃里希不能随行，便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拿三个软垫枕着脑袋，以一种异常古怪的姿势昂着脑袋，在电视机上看完了这场比赛。
老马尔塞尤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跟只巨型缅因似的赖在床上的倒霉儿子，为了罗伊斯的进球欢呼的模样。
“马尔科太棒了！！”
“Hej BVB!!”
埃里希床边的矮凳上，放着杯赛前口述了配方吩咐保姆鲜榨的混合果汁，果汁里按照他的要求加了不多不少的五块冰块，杯口还煞有其事地卡了片柠檬片。
这会埃里希喊得有点渴了，欢呼完了就扭过头去，嘴巴一嘬，便叼住了吸管，爽快地吸了一大口果汁。
嘿，臭小子倒是会享受！老马尔塞尤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先生走到儿子床边坐下，没什么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房间里就你一个人，喊那么大声给鬼听啊？！”
埃里希回给老马尔塞尤的，是一个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白眼，“马尔科踢得好、多特踢得好，我乐意喊！”
“你管我呢？！”
得，这小子肯回家了倒是好事，就是这讨人嫌的本事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对同样变扭的父子，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果真，老马尔塞尤没有教训儿子，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也就罢了。
主要是到了现在，老马尔塞尤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并且接受了儿子对足球、对多特蒙德，好吧，还有对罗伊斯，的热爱。
虽然有点意外本来一心想要转会拜仁的儿子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但是对于老马尔塞尤而言，既然已经想通了，决定尊重儿子的职业选择甚至性别取向，那么埃里希究竟在多特还是在拜仁，根本没有区别。
老马尔塞尤沉默着，在儿子床边坐下，又极其不自在地，和他一起看起了电视里多特蒙德对阵门兴的比赛。
埃里希同样没有说话，但是察觉到床的左边凹陷了一块之后，他自以为隐蔽地抱着垫在自己下巴底下的三个软垫，往右边滚了一点。
看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斯芬特·马尔塞尤这辈子第无数次确认，他真的喜欢不来足球这玩意儿——从他年轻的时候，和已经过世的岳丈不对付开始，就喜欢不来！
真是的，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有什么意思？就不能多花点钱，给每个人发一个吗？
那什么多特蒙德有这么穷的话，他可以出这笔钱嘛！！
老马尔塞尤暗暗腹诽了一番，到底在目睹了门兴的一个好球被吹、儿子面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并且真诚夸赞“裁判终于不瞎了”之后，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刚刚他们是把球踢进了门里没错吧？这个进球为什么不算数啊？”
埃里希斜着眼睛，有些吃力地睨了老父亲一眼，然后有些矜持地扬起了下巴。
当然，埃里希的微表情没能逃过老爸的火眼金睛，于是老马尔塞尤立刻意识到，自己怕是问了个蠢问题。
至少，不该是独生子踢了二十一年球之后，一个合格的老父亲该问出口的蠢问题。
在埃里希看不见的那一侧，老马尔塞尤暗暗举起了巴掌，并且打定主意，只要臭小子有胆量出言嘲笑他，不管儿子身上有没有伤，一定要狠狠扇上一巴掌，给小混蛋好看！
幸好，埃里希还算有些眼色，真正出口时却是一本正经的解说，“刚刚那个球越位啦！”
“越位就是……”
埃里希叽里呱啦地好一番解说，老马尔塞尤很努力地听了一会，却还是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
在商场上拼杀多年的斯芬特·马尔塞尤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偏偏，等到埃里希解释完了，恰逢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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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扬又一粒进球入账。
埃里希只轻轻欢呼了一声，然后就偏过头，厚着脸皮考教老爹，“那，爸你说说，刚刚皮埃尔那球，越位了没？”
等等，皮埃尔是谁？
再等等，刚刚臭小子叽里呱啦那一长串，都说了什么来着？
应该没越吧？毕竟裁判没吹哨，场上臭小子的队友也都开始倾注了。
再再再等等，可是刚刚臭小子也说了，场上裁判经常性眼瞎来着……
老马尔塞尤纠结不定，面上的皱纹抽了抽，终于抬手，给臭小子补上了忍了很久的那一巴掌。
埃里希痛得捂着脑袋，“嗷——！”地怪叫了一声，气得朝老爹挥了挥拳头。
见老爹不搭理他，埃里希才又自矜地嘟囔了一句，“我不打老头子！”，接着悻悻地收回了手。
虽然有小矛盾，虽然有变扭，虽然看到后面，老马尔塞尤已经忍不住在心底盘算起了自己的下一次商业企划。
但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马尔塞尤父子总体而言还算平和地，坐在一起，看完了一整场的足球比赛。
终场哨已经吹响了，电视直播甚至已经切换了镜头，没有再播放大黄蜂球员的庆祝画面。
但是埃里希的房间里，仍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马尔塞尤父子所不愿意承认的是，两个人都还沉浸在难得的温馨氛围里，谁也舍不得打破。
片刻之后，马尔塞尤父子同时扭过头，用两双高度相似的湛蓝色眸子，彼此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父子俩都有话要说。
是老马尔塞尤先开口了。
老先生把不知在裤子口袋插了多久的左手掏出来，带出了一张已经汗湿的银行卡，拍在了埃里希面前。
老马尔塞尤分明很期待这一幕，却偏偏故意放粗了声音，“喏，你的信用卡副卡，我重新开好了！”
考虑到埃里希和自己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倔强，再考虑到现在埃里希自己也已经是收入可观的、至少足以支撑自己花销的大球星了，老马尔塞尤觉得，这张卡很有可能送不出去。
但他认为，这至少可以作为一个自己愿意修复父子关系的信号。
七年前，埃里希冲出家门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滚了就别再回来！”，还说“有种以后别用老子一马克！！”
然后呢？然后他甩上了大门，当场打电话就把儿子的信用卡副卡给断了，想逼他回头。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只有二十一岁的埃里希作为球员的收入还不算太高，自幼家境优渥也大手大脚惯了，怕是很吃了一阵子苦头的。
唉，想想看何必呢？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要是早知道到了临老了还得费尽心思缓和父子关系，他当年就不该做得这么绝！
老马尔塞尤还正陷入回忆中，却不想他刚把信用卡掏出来，本还趴在床上的埃里希立刻伸手，闪电般地接过了银行卡再咧嘴一笑，“谢谢爸——！”
埃里希爪子伸得太快，快到牵扯到了伤口，还抽得龇了龇牙。
老马尔塞尤看着儿子这副厚脸皮的模样，不由地又有些愣神。
恰在此时，埃里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马尔科”，“马尔科”的名字后面，还缀了一颗黄黑色的爱心。很显然，是罗伊斯刚刚结束比赛回到更衣室，便迫不及待地给男朋友打电话汇报战果。
埃里希也不避讳老爸，直接按下了通话键，并且开口就是一句“马尔科~~”，语调简直腻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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