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江饮从进家门就闷不吭声,只因为她在路上向妈妈打听小白阿姨的新家地址,赵鸣雁没有告诉她。
她的叛逆是无声息的,妈妈为她付出了很多辛苦,她不会公然忤逆,但也做不到绝对体谅,于是以沉默相对。
帮着妈妈里里外外收拾,小家具各就各位,裙子一件一件抖利索了挂进柜子,江饮同时在脑海中思考对策。
套话?不行,妈妈很厉害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她面前实在不够看。
威逼?也不行,搞不来招来一顿暴打,得不偿失。
跟踪?更行不通,容易被发现不说,也不能保证妈妈每次出门都是去找小白阿姨。
江饮之所以肯定妈妈和小白阿姨之间仍是藕断丝连,并不是凭空猜想——妈妈离开别墅前,清空了小白阿姨的酒柜。
白芙裳睡眠不好,每晚睡前都要喝两杯,常举着高脚杯在花园里无所事事逛。
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江饮知道她这个习惯,而妈妈不是工作应酬,必是滴酒不沾。
搬家后第三天,江饮想到个好主意。
中午吃完饭后,她下楼去小区里逛,故意把手机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拨拨杂草盖住,然后回家跟赵鸣雁说手机丢了。
江饮的手机是昆妲淘汰不要去年的旧款智能机,赵鸣雁的也是,这母女俩老喜欢捡人东西用了。
赵鸣雁坐在电视面前择豆角,面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丢了就丢了吧,再买新的。”
刚吃过饭,厨房里却飘出五花肉裹满红糖烹炒出的甜蜜肉香,择豆角是为炖肉吧,炖好了带给谁?江饮先不揭穿她,只说有办法把手机找回来,请求妈妈把自己的手机借给她用用。
赵鸣雁说怎么用,江饮说高科技,你不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反正是能找回来。
于是赵鸣雁放下盆里的豆角跟她下楼,在电梯里把一切可能会被江饮破译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全部删除。
江饮拿出九年义务教育加高中三年,抄前桌数学卷子练出的一对镭射眼偷瞟,心中冷嗤一声。
任你心机再是深沉,还是败在了对科学的无知。
她看短信干嘛,短信有毛用。
两部手机关联,系统查找定位,江饮很快就在地图上锁定手机位置,当然不需要定位她也知道,然后她欢呼一声,嚷嚷说“找到啦找到啦,就在小区里,幸好没丢远”。
赵鸣雁问怎么找的,江饮指着屏幕上刚下的一个定位软件,胡编说就是它,输入手机号,天上卫星监测到,就能看到另一部手机的位置,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那还挺好。”赵鸣雁哪懂这些弯弯绕,密码也轻而易举被她骗去。
手机找回来了,电梯里江饮看见妈妈果然上当,把刚才下好的定位软件卸载,安心揣回裤兜,以为就此能躲过卫星追踪。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江饮每天都躺床上用手机监视妈,把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用备忘录记下来,地图上搜索,最后确定了离家六公里的一处老小区。
江饮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出门,蛋糕店里坐了两小时,又是一只16寸慕斯蛋糕。
说她聪明也聪明,说笨也笨,尽管昆妲一再强调,跟蛋糕没关系,她还是坚持己见,一定要把蛋糕送到,邀请大家一起来吃。
和昆妲的再遇很突然,江饮把车停着小区外面,提着蛋糕往里走,正准备找人打听最近小区里新搬来的漂亮姑娘时,一抬眼就看见蹲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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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流浪猫的昆妲。
几天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些,伸长的手臂细瘦,裙子挂在身上,风吹过,显得很空。
江饮就那么远远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她。
直到昆妲感受到她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
江饮顶着烈日站在水泥路上,头盔闷出一脑袋汗,淌进眼睛里,蜇得有点疼。
昆妲站在树荫下,敞开的猫粮袋被一只大橘打翻了,大橘光顾着吃,两只小奶牛喜欢她,绕着她两条小腿转圈,脑袋蹭来蹭去。
上次分别并没有闹得很难看,还算有商有量,一个要走,一个也没留。
但那时昆妲就十分肯定,江饮会找来的。
只是再见都有些没话说,脑子里翻来搅去,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倒是买菜回来的昆姝先打破僵局。
昆姝提着一兜子肉蛋奶站这两人中间,看看昆妲,又看看江饮,顿感挫败。
“你们母女俩还真是……”本来想说阴魂不散,觉得话重了,到嘴边拐个弯,昆姝改口说“执着”。
江饮当时没明白,提着蛋糕跟她们一起上楼,进门才知道昆姝说的“执着”是什么意思。
她的好妈妈就坐在人家客厅沙发上包馄饨呢。
说什么“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自己拌了一大盆肉馅,坐人家客厅里包,满手的面粉,还在那笑呢,说“我不在的时候,就煮馄饨吃,这个方便”。
母女俩面面相对,半晌无言。
白芙裳先笑出声来,“你俩还真有意思。”
为躲仇家,赵鸣雁给白芙裳找的这套房子位置很偏,是铝厂的职工房,位于这片老小区的最深处,周围全都是热心的大爷大妈,消息灵通,若发现敌情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得亏遇见昆妲,不然靠江饮自己还得费些功夫,导航到这些老街老巷子里就不好使了。
昆姝把蛋糕接过拿去放冰箱,江饮换了鞋走到沙发边,赵鸣雁没忍住问,“怎么找来的?”
江饮没搭理她,还翻了个白眼。
昆妲站旁边扯扯江饮袖子,江饮转身跟她进卧室。
这个房间比凤凰路八号那个小太多了,甚至比不上江饮几公里以外的新家,靠墙一张单人床,床边一张旧书桌,角落缺了半边门的衣柜,看不出本色的破窗帘,别的没了。
柜子里放不下那么多行李,也没必要放进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收拾起走,几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塞满了过道,昆妲施展乾坤大挪移失败,死活腾不出地招待客人,回头无奈笑笑,江饮已跨过重重山险,站到了床边。
江饮伸出一只手,昆妲抬起头看向她。
她们从见面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然而千千万万句都在眼睛里了,一抬眸,一垂帘,尽都懂得。
昆妲把手搁在她的手心里,江饮牵起她,带她跨过障碍。
这里也远不如凤凰路八号安静,楼下小孩撒欢尖叫、流浪狗追咬、两口子吵架、车子过路……
人声喧嚣,市井驳杂。
难以名状的悲伤裹挟着她们,坐在窄小的木床边,她们各自垂着脑袋,两只手牵在一起,仍是久久的无言。
“你的东西,我……”江饮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那么久没说话,嗓眼像含了把沙,声音又干又哑。
昆妲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水杯递给她。
这水杯是江饮高一那年送她的,因为她不爱喝水,江饮专门买了只800ml的,随身带着,监督她每天至少喝一罐。
现在她已经养成习惯,不需要人盯着也自觉喝水,江饮注意到瓶身上略有磨损的刻度表,还有200ml,证明她今天有在好好喝水。
“挺好的。”江饮前面要说什么来着,已经忘了。
她有记得喝水,就挺好的。
假如以后她们真的不能继续在一起,她也会记得喝水。
“你呢?”昆妲声音很轻,雪飘在窗台上那么轻。
“也挺好啊。”江饮吸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堵,呼吸困难。
“房子很新,离大学城也近,以后可以常常回家,吃妈做的饭,只是……”
挺好的一个家,靠边的一套,明厨明卫,采光好通风好,也宽敞。
只是没有你。
“你别哭。”昆妲手掌抚向她的脸,“我希望你好,你以后一定会好的,愿望都会成真的,你和赵姨会有属于自己的大房子。”
“我哭了吗?”江饮泪眼朦胧望向她。
第 74 章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5)
江饮把掉了一扇门的破衣柜的另一扇门卸了, 竖在墙边,空地上的行李箱塞进去,勉强给小房间腾出条人走的道, 又把昆妲床上乱扔的几件衣服整理好, 眼泪就干得差不多了。
她不喜欢哭,她很少哭,小时候每次过完年, 爸爸妈妈说要走, 要回城里打工, 她都强忍着不哭,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好的方面有很多, 比如妈妈不能再监督她写作业,爸爸不会再教训她漫山乱跑,大人去城里能赚到钱, 有了钱才能继续上学, 有了钱才能吃饱穿暖……
可现在江饮脑浆都快烧干了,也想不出一件昆妲不在的好来。
伺候她, 挨她的打挨她的骂, 三伏天扇扇子冬月里暖脚,都习惯了呀, 以后谁能接替她的位置?
在小白阿姨的新家吃了晚饭, 一人又分了一小块蛋糕, 江饮和昆妲回到房间, 昆姝打开门走进来, “你们还不回去?”
“她今晚在这儿睡。”昆妲替江饮答了。
“这么小的床哪儿够睡。”昆姝提醒她们, 时过境迁了,这里不是凤凰路八号, 靠墙的木板床还没你脚边一块地毯大。
昆妲厌烦看她一眼,“你管得宽。”
“我看你的大小姐脾气还能维持多久。”昆姝离开房间,门大力甩上墙。
昆妲两步跨过去,朝外头喊:“我请你别多管闲事就是大小姐脾气了?睡你床上了?你管上瘾了吧,是不是我内裤穿什么颜色也得由你决定。”
“妃妃!”客厅里白芙裳一声呵。
昆妲“砰”地砸上门。
这栋上世纪遗留至今的年迈老砖房浑身一颤,四面墙“簌簌”掉灰。
“她妒忌我们。”昆妲回到床边,捏住江饮一只手,“她孤家寡人,没人值得她留恋,所以故意找我们不痛快,你别理,当她放屁。”
江饮回握她的手,“你也别生气。”
“你来看我了,我高兴呢,不生气。”
从那时候,昆妲就知道自己其实也挺能吃苦的,江饮在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床窄。
换个思路,把小房间当成一只拉高拉长的大衣柜,什么苦就都不是苦了。
过去她们常常睡在衣柜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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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睡得,床越小,她们靠得越近,依偎得越紧。
以后无论住多小的房子,多窄的阁楼,都可以把它们当成只大衣柜,撩起裙摆轻轻地扫过脸,就能回到她们最快乐的那段日子。
本就是藕断丝连,现在两片严丝合缝粘回去了,此后江饮常来,小电驴晃晃荡荡穿过长街老巷,停在楼下,她朝着窗户用力挥舞双手,“妃妃!妃妃!我来啦!”
昆妲有时故意不理,她也不着急,在楼下喂喂猫、逗逗狗,啜冰棍吃烤肠,和邻居小孩玩跳房子。
连着来了好几天,终于昆妲受不住诱惑,被拐下楼。
出门的时候昆姝就站在客厅里看着,昆妲躲开她的眼睛,怕又挨她的说,门口换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我出去一下。”昆妲说。
昆姝转身去阳台,晾衣杆在半空戳来戳去,半天取不下一件衣服。
“晚上不用等我。”昆妲关闭房门前飞快补了一句。
隔壁阿姨刚巧出门,热情跟她打招呼,昆妲笑笑,出笼的小鸟似扑腾着翅膀飞走。
江饮带她去了附近的山体公园玩,爬到山顶扯脖朝着天“啊啊”大喊,又去湖里划船,买一小把杂粮米喂鸽子,晚上还去吃了火锅。
好久没这么痛快玩,直到太阳落山,两人站在路边手拉着手,还舍不得分开。
这个季节,天真正黑透已是夜里七八点钟,路灯是一颗颗排列整齐的人造星星,人站在灯下,肤色是暖融融的橙黄,江饮幸福得直犯迷糊,产生一种错觉,她们似乎又和好了,又回到从前。
“我得回家了,不然妈妈和姐姐会着急的。”昆妲晃晃她的手,“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江饮晕晕乎乎不肯醒来,“走回去吧,我送你走回去。”这样路上就能再与她多消磨些时间。
她们手牵手在行道树一大块一大块边缘模糊的阴影下跳跃,期间江饮手里剩的半个冰淇淋掉地上,本能要弯腰去舔的时候,被昆妲及时拽住。
“我没想那么干。”江饮抓着后脑勺傻笑。
“要不再倒回去买?”昆妲提议。
江饮用力点头,“好啊!”
于是她们又调头往回走。
脚步匆匆的夜归人,串流不止的车辆,霓虹闪烁的大世界,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昆妲几次看向身边人,想告诉她,以后别来啦,别惦记她啦,可又不忍心,想着再让她高兴五分钟吧。
五分钟又五分钟,江饮话却一直没个完,东拉西扯,说星星说月亮,说广玉兰的花六七月开,香樟树的叶子却是四五月落,知道为什么吗?有些树的叶子就是春天才落,长出新叶才落。
“春天的落叶,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伤感。”江饮转过脸看她。
昆妲轻轻点头。
万物生发、欣欣向荣的季节,无可奈何的分离。
狠话一再延期,两份第二支半价,冻得舌头都木了,话更是难以启口。
直到进小区,站到楼道口,她们互相吻过面颊,江饮在她耳边小声,“我给你发短信,可以吗?”
昆妲猛地握住她手,警告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沦。
江饮却把这当作她无声的回应,四下里张望,在她唇瓣落下轻轻一吻。
“等我的信息!”
江饮蹦跳着跑远。
嘴唇残留湿热柔软的触感,昆妲咬住自己的食指,也犯了傻,再努努力,事情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情绪反反复复,一颗心也忽上忽下,江饮离开许久,昆妲才后知后觉感到累,玩一天确实也累了。
她转过身,楼道像一只黑漆漆的大嘴,猛地跺一脚,声控灯才颤颤巍巍亮起来。
走到二楼,她闻见浓烈刺鼻的油漆味儿,忽地心慌意乱,快跑几步,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她缓缓抬起头,见满目血红。
楼道墙壁和家门被泼洒了大量油漆,半启的房门似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色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老旧的钨丝灯下,斑驳的墙面,暗疮已发黑发脓。
地面有拖把清扫过的痕迹,油漆半干,鞋底踩上去黏黏的,这质感跟血真像。
昆妲走到门口,伸出一只手,拉开房门,她手上便也沾了血。
惨白地板砖上布满凌乱的血脚印,室内笼罩着一片昏昏的青烟,昆姝躺在沙发上抽烟,味道很浓很呛的男士烟。
昆妲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视线探究,昆姝对她的疑惑却没有反应,瘦削的脸颊藏在一片浓烟后面,似难辨神情的幽灵鬼魅。
隔壁房间有持续不断的争吵声,黄漆斑驳的门扇不具备任何隔音效果。
主卧稍比昆妲的小房间宽敞些,但也没大到哪里去,一米五的双人床摆中间,两头人得侧着身体走。
白芙裳坐在床里头靠墙一侧,赵鸣雁站在门边,满身都是打扫时染上的红漆,可凭她一个人怎么能擦得干净,就算把地面和墙壁全部恢复洁净,她也拭不尽她心里的血。
赵鸣雁近乎哀求,“我们可以换个城市重新生活的呀,你跟昆志鹏本就名存实亡,现在他进去了,她还得为他守忠不成?”
“换个城市生活,你说得容易,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找上门来。吃饭吃到一半,又冲进来泼我一身怎么办?几十岁的人,你别傻了,就别管我的事行不行?”
烟雾和油漆冲鼻的腥气熏得人眼热,赵鸣雁手背快速擦拭过,却掩不住哽咽,“我可以帮你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愿意回头看看我,人生有许多种可能的,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欠的钱我帮你一起还,熬过这段日子,以后会好的。”
熬过这段日子,真的会好吗?昆妲不知道,又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就算熬出头,还能跟从前一样吗?
她听见妈妈尖锐刺耳的呐喊,如一记惊雷劈在耳畔,她从来没听过她如此的声嘶力竭。
“你就来看我笑话吧,你以为你现在翻身了有钱了,就可以来安排我了?赵鸣雁,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白你就是个保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来指使我!”
昆妲听见另一个声音哭泣着:
“你别这样想我,我真的只是希望你好,我确实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尽我所能,我们一起面对,总能渡过难关的……”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奢侈。”白芙裳的声音冷酷而决绝。
“我没有、我没有……”赵鸣雁辩解,“我不是可怜,我也不是看你笑话,我只是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有新的人生……”
“我不需要!我就是死,饿死在大街上,也绝不会接受你!”
“我求求你了——”
房门打开,两人撕扭着来到客厅,昆妲下意识退后两步。
昆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妈妈,眼珠赤红,面目狰狞,口中不断喷吐恶毒的词汇,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把赵鸣雁推到门口,嚷嚷着:“滚呐!滚呐!别让我再看见你!”
门“砰”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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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鸣雁卑微的乞求隔绝在门外,白芙裳浑身脱了力,跪倒在门内,双手掩面,无声大哭,双肩颤抖如秋叶。
房子里的青烟久久散不开,她们像闷在缸里的鱼,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
“叮——”
一声清悦电子音。
昆妲从小包里摸出手机。
[明天,我们回到小花园里去吧,我的小房间,有惊喜哦!等你。]
第 75 章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6)
房子里里外外都被油漆的气味塞满了, 昆妲躺在小床上,楼道四面墙壁像一只巨大的传声筒:
“唰唰唰——”
“唰唰唰——”
是赵鸣雁在外头拿扫把用汽油洗地。
白天来泼油漆的那拨人很凶,邻居们吓得不轻, 赵鸣雁一直“唰唰”到十点半, 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请她回去休息。
十一点,外头没了动静,昆妲开门出去看, 楼道布满湿漉的水渍, 地面油漆已经被清理干净, 只剩墙面和大门,洗洁精、汽油和油漆的气味儿混合在一起, 有点熏眼睛。
昆姝从房间里走出来,昆妲回头,“妈妈睡着了吗?”
点点头, 昆姝长出了口气, “她走了吗?”
“走了。”昆妲合拢门,“外面也弄干净了。”
后半夜她们蹲在地上用美工刀细细刮着地板砖上已干透的油漆, 期间无话, 随后动作很轻地洗漱,凌晨三点才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昆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认床, 从搬家就一直亏欠着身体的睡眠。
凌晨四点, 她看见月亮从房间的小窗户里滑进来, 窗台上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她第一反应是摸出手机拍照, 迫不及待想告诉江饮——看看你的窗外。
照片拍了,聊天框里勾选图片, 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算了,昆妲躺倒。
五点她实在抵不住困倦睡去,七点半被楼下车辆尖锐的鸣笛声惊醒,头痛欲裂。
没有空调的小房间闷热难当,她噩梦连连,难以醒来,又眯了半个小时,实在抵不住热才爬起来去洗澡。
昆姝不在,出门办事了,昆妲下楼去买了早餐回来,进房间看妈妈。
白芙裳还睡着,她昨天哭得好厉害,直把自己哭晕过去。
电风扇搁在床尾对着吹,风里一股老房子的霉味儿,倒也稍驱散了闷热,昆妲弯腰亲亲她的脸,小声喊“妈妈”。
“别怕。”白芙裳握住女儿的手,半梦半醒,声音虚弱,只是重复“别怕”。
“我不怕,你和姐姐都在,我就不怕。”昆妲小声哄着她。
喂她吃了半碗粥,她倒头又睡下,在床边坐了会儿,等她完全睡着,昆妲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从铝厂家属楼到凤凰路八号,公交车程近一个半小时,够远了吧?还是被那些人找到了,昆妲庆幸昨晚不在,也愧疚昨晚不在。
可她在又有什么用呢?她能阻止他们的恐吓吗?
在昨晚之前,昆妲一直以为事情真像江饮说的那样,熬一熬说不定就过去了。
又空又远的漂亮话确实很能迷惑人,但那也不能全怪江饮,她又懂什么呢?她永远做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狗好了。
凤凰花开得好漂亮,昆妲从来没发现这条路上的花竟开得这样好,这红没有油漆的刺鼻气味儿,红得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朝窗边探头,她大老远就看见江饮捧着花束站在路边。
车子在站台停稳,江饮还不敢过去,她不确定车上是不是载了昆妲,直到那抹纯白的裙角出现在视野。
已经等不及她走到近前,江饮欢呼跑跳上前迎接。
“送给你!”江饮把一大束黄灿灿的向日葵塞进她怀里。
好亮的颜色,昆妲过分缺乏睡眠和营养的脸蛋也映照得热烈饱满,江饮因此忽略了她笑里和向日葵花瓣一样淡淡的苦味。
江饮牵着昆妲从正门进入花园,之所以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是江饮从妈妈那里得到一个好消息:
“等我们以后赚到钱,就可以把这套房子买下来,我们就能搬回来住了,还是我们原来的房间,还是一样的花园。”
江饮兴致勃勃,“我妈说,被弄脏也没关系,再粉刷装修就好!”
这个愿望真是太好了,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好,“我买房子的愿望可以实现,你回家的愿望也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一起实现!”
所以她准备了一点小惊喜。
昆妲木然跟随她穿过花园,才多久没来,野草就把砖缝里塞满了,花朵凋零在鹅卵石小径,路当中甚至有只晒太阳的青蛙。
“别怕,没毒。”江饮朝前一跺脚,青蛙蹦跶进草丛里。
之后很多年,昆妲时常想起江饮这个幼稚的惊喜,孩子式的惊喜:
她在房间小床上铺满了花瓣,假装它们是一片柔软的海,又在天花板贴满了剪成四角的小星星发光纸,模拟星空。
房间窗帘的罗马杆上挂了一块黑绒布,关上门,四处透不进来一点光,昆妲摘下进门前江饮套在她头上的眼罩,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童稚的海上星空。
某个瞬间,昆妲进入短暂的生理休克。
血液滞流,心脏停止跳动,随即剧烈的疼痛从四肢蔓延,急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抵抗汹涌悲伤的夺眶而出。
“妃妃公主,欢迎来到我的童话世界,让我们一起来体验海上星空吧!”
手心温热的触感,却如针刺,昆妲飞快甩开她,黑暗的房间中没有目的仓皇躲避。
“妃妃?”江饮困惑的声音。
后背抵着墙,手摸到黑绒布细腻的触感,昆妲毫不犹豫挥手扯下。
日光倾泄,刺破幻境,童话世界瞬间崩塌。
江饮下意识抬手遮眼。
“你真的很幼稚。”昆妲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而疏离。
嘴角下撇,眼尾有了些失落的弧度,江饮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闷棍打得有点懵,还是勉强扯出个笑,“你不喜欢吗?”
她身上失踪好久的那股自卑回来了,抓住她弱点,昆妲乘胜追击: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是一点没长大。你以为弄几张破贴纸就能解决问题,就能把我糊弄住吗?还买房子,太可笑了,你知不知道这套房子现在值多少钱,你要挣多少钱才够买下它!你一个乡下妹,别异想天开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滚烫的眼泪划过面颊,昆妲快速抹去,“你别忘了,你只是我们家以前保姆的女儿,你忘记刚到家时候的样子……”
昆妲上前两步,手指连连戳在江饮额头,戳得人不住后退,那瞬间她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做到如此的狰狞恶毒:
“背一只补了又补的烂书包,满身臭汗,脚趾缝里塞满黄泥,还带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古董搪瓷洗脸盆。见人连话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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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抠搜,又蠢又笨,我丢进垃圾桶的泡芙捡起来给你吃,你还美得呢,你当真是没有一点自尊吗?”
后背撞到墙,再退无可退,江饮一双大眼布满疼痛和惊怖,还有深深的不解,她不懂,“为什么这样说我。”
“因为这就是你,再好看的衣服也包装不了你,也无法掩盖你的本质。”昆妲说。
“那我现在也变漂亮了呀。”江饮反驳。
面上余痛还在,她却已经笑起来,心里虽也有点嫌弃自己的厚脸皮,可这种时候,除了厚脸皮还能怎么办。
快速拢了下头发,江饮调整好面部表情。她昨晚上就没回家,在小房间里剪了一夜的星星,早起又在花园里采花瓣,把房间布置得漂漂亮亮,独自演习了一遍又一遍,还特地打扮过,选了条最漂亮的裙子,头发也学人用夹板烫得直直披散在后背。
“而且我知道,你只是想赶我走,想保护我,我都懂嘛,苦衷,你之前说过的。”江饮笑容更大,为揭开她尖锐的伪装而隐隐得意。
多年相伴,她们了解对方胜过了解自己,房中陷入寂静,忽然冷场。
事实被戳穿,她们都有些不适应这种场面,同时也欠缺一点成年人应具备的适可而止。
“所以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要赶我走。”江饮追问,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要她说是,黑绒布重新挂上去,全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我是想赶你走,你留在我身边,除了让我心烦,起不到一点作用。你是有钱有权,能摆平昆志鹏犯下的事,还是有超能力带我去外太空生活。人可以天真,但不能愚蠢。”
昆妲自己也感到惊讶,这些字句是如何组合到一起。
“家里有钱有势的时候,你可以做我的小丫鬟小书童,陪我上学陪我玩,但现在你没有用了,你对我来说没有用了。但你也不亏,我家花钱供你上学吃喝直到高中毕业,我们也算互不相欠了。”
别墅很大很空,钞票堆出城市里昂贵的一份清静,外头太阳好大,却永远也照不进保姆房这扇朝北的窗。
夏天昆妲很喜欢待在这里,享受这里独一份的阴凉,现在这份寒气化作尖针缓缓从后背和脚底刺入身体,江饮面露绞痛的苦楚。
可她还是不相信,记忆的海面上她捕捞到一截浮木,“那也是你让我保证,不管怎么推开我,我都不能走。”
江饮顿时有了底气,试着去牵她的手,“不管你说再多狠话,我都不走。”
昆妲想起小半月前,江饮指着毕业典礼那天照片上的自己,把自己比作一条狗,只为逗她笑。或许她低估了狗的忠诚。
后退两步,昆妲避开她的肢体触碰,“人要脸,树要皮,江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真的没意义,只是惹人厌烦,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此一时彼一时,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没有价值了,我没空也没心情来陪你玩这些幼稚游戏。”
昆妲说完转身就走,江饮哭着来追,鹅卵石小径上跑出一截,江饮牵到她的手,却被反手推到了莲池里。
鱼儿惊退,池水飞溅,开了一半的睡莲枝干从中折断,江饮半身陷在池底淤泥,水不深,仰躺也只淹到胸口。
有几秒,昆妲几乎忍不住冲进池水里把她救起来,但那必然意味着之前所有辛苦都白费。
她没什么好点子了,这一套都是跟白芙裳学的,再想新的,她没主意了。
岸上,水里,两方僵持不动,江饮眼巴巴望着她,泪不住地流,讨她一个施舍。
昆妲毅然抬步离去。
第 76 章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7)
此后昆妲常常回想起那一天, 有心痛,但更多是庆幸。
逃亡、消失,已经是负债累累的她们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但在那之前, 少年人对世界有限的认知,她并不知道之后会遭遇什么,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只有一点很清楚。
她有过被绑架的经历, 可那些人决不会有沙场老实巴交民工们的好心, 还会提前给她准备一只山寨的芭比娃娃用以安抚。
当然, 沙场民工们的‘老实巴交’只因昆志鹏丰厚的家底可供勒索,如今她身无长物, 所拥有的仅是少女花蕾般的身体和健康的肾脏、明亮的眼睛。
而商人们永远懂得把利益最大化,显然前者可供勒索的时间更久。
从小所受的教育,使大家都拥有一种天真的正义感, 有些人足够幸运, 可以一直生活在真空保护罩内,而有些人从始至终就是制造这些真空保护罩的人。
天真也意味着愚蠢, 意味着可操控。
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乡下来的小黄狗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凤凰路八号的昆家别墅。
别试图跟一只天真的小黄狗讲明白人心有多坏多歹毒,它听不明白, 只会左右歪头, 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 两爪讨好搭在你膝盖上疯狂摇尾巴。
遗弃的过程并不顺利, 昆妲没能顺利走掉。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是你说,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能放弃!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要求我那么做的!”
江饮从莲池里爬起来追, 不顾得满身黑泥,横臂抹一把泪,“我不会放弃的,随便你怎么对我,我不会放弃。”
“滚开啊!”昆妲回头冲她嘶吼。
江饮满身泥水滴滴答答往前跑,不断抹去晕染视线的泪花,昆妲快走到铁门边,她顿时顾不上跟她理论,只哀求:“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铁门故意作对,锁舌卡住了,死活也打不开,昆妲捡起旁边罗汉松花盆里一块巨大的鹅卵石,横臂指,“你给我站那!”
江饮不听。
鹅卵石砸在脚边,江饮缩了下肩膀,本能刹住脚,扬起脸,眸中惊痛更深。
昆妲站在铁门边看着她。
她是打扮过的,为了小屋里的浪漫海上星空。
好多次,她们在学校楼顶星空下接吻,约定说等毕业了一定要去看次真正的星空,没有城市光污染的,最纯粹的星空。
变故来得突然,江饮也没有失约,准备了一场童话星空来讨她欢心。
如今童话破灭,漂亮裙子和披散发都加重了江饮的狼狈,小腿可能是被树枝划的,一道细长的血口子,血顺着淌,溶进她脚底积蓄的那滩黑泥水里。
昆妲浑身脱了力,“你别喜欢我了吧,江饮,算我求你。”
眼泪在脏污的脸庞冲刷出两条沟壑,江饮傻乎乎问:“那我要喜欢谁。”
“你就要上大学了,你可以喜欢学校里任何一个女生,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让我安安心心的。”
“那我们不一起上大学了吗?”江饮哭着问。
看吧看吧,她果然还是什么也不懂。
昆妲不想再废话了,扭头继续对付门锁,江饮抓紧进攻的好时机,大步朝她跑去。昆妲飞快扭头看一眼,抓起石头又朝她扔过去。
这次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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