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酿出美酒,而是酝酿出了有毒的瘴气。
一旦挖开上面掩埋的泥土,就会瞬间爆发出来择人而吞噬。
没有从正面交流中获得上风,会议结束女人拉着迪木拉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她在日历边手指点点,似乎是在数日子。
“等不及了,我自己动手吧,我自己动手”
艾西娜这回没有跟随周也,目送他们从走廊离开,她转身进入藏书阁。
从背包里,她掏出那几本古文文献,一张便签本掉出来,熟悉的颜色让她瞬间想起这是早餐时,被她急躁之间夹带进去的。
应该是会长的,她这样想。
将便签从地上拾起,上面被铅笔涂抹的地方显现出有写字的刻痕,不需要加深已经非常清晰。
这文字简直就和神秘古籍里面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重新抽一张纸,模仿着文字的走向,歪歪扭扭将其写了下来。
一位在藏书阁里工作的职员走来,看着她写下文字,非常高兴的说:“你也对考古文字感兴趣?”
“你这一种可能是邪-神统治时期流传下来的特殊文字,我整理有一些,拿给你看看。”
艾西娜没好意思提自己就是通过文书工作进入协会的,从他手中接过资料,一个一个的查找起这些文字符号象征的内容。
很快一行破碎、不明其义的文字被翻译出来。
“长着翅膀的无上主宰、永恒孕育者、依恋、永远。”男人念出。
几个简单的文字却听得她浑身恶寒,尤其是当最后一个字“semper(永远)”被翻译出来的时候,她觉得反胃到极点,像恐惧顺她的胃部蔓延而上。
站在她身边的藏书阁职员十分惊讶的看着这一行字。
“这应该是某种邪神的献祭词,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这职员瞪大眼睛,口气中有质问,似乎她说出一个不对,就会瞬间检举。
“从这书上看到的,我觉得这几个文字图形好看,所以摘抄到了一起。”
“你没在开玩笑吧?”
“当然了,邪-神早已经死了,不是吗!”艾西娜捂嘴偷笑,表现的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反问:“你这么害怕邪神还研究文字啊?”
“呃……”男子被艾西娜问的无地自容,挠挠头,丢下一句那你继续看就落荒而逃。
看着他关上门离开的身影,艾西娜的手扶住桌面,这时情绪才从她的骨头里涌出来,她将那张刚刚被飞速藏到书下的便签纸原件抽出。
会长、先祖、司命,到底在研究什么呢,为什么会涉及这个?
还有那天大喊着不要将周也炼制成皮囊的路易莎,似乎就连那个孩子都知道的比自己多,她还能信任大家吗。
她一时心乱如麻。
屋外一阵闹铃响动打断她的思绪,抬头朝大钟一看,已经是下午,她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废寝忘食,中饭都没吃一直研究到现在,但事实如此。
她只好收拾书本,背上公文包就朝路易莎的学校去。
刚刚放学的校门口十分吵闹,每个孩子身边都围着不少小伙伴,尤其以路易莎身边围着的孩子最多。
每个孩子都争先恐后的与路易莎搭话,想要争取路易莎的注意力,即使被撇过头去也不嫌烦。
“路易莎,今天你朋友不在吗?”艾西娜赶紧跑过来,将路易莎从一群同学中拯救出来。
“嗯,”路易莎依旧是沉静的模样,但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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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中听出心情并不明媚。
“应该只是有事吧,对了,你有给她带之前说过的礼物吗?”
“没有,”提起这个路易莎语气更是沉了下去,提着袋子的手都攥紧几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卜月大人说。”
“什么?”
“她想要卜月大人用过的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说过,她只是有点崇拜……”
“什么嘛?这要求一点都不难,你之前就在为这个苦恼?我身上就有。”艾西娜带着些愁意的嘴角上扬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糖果递给路易莎。
“这是之前我和先祖一起外出时,她给我买的,你把这个给她就好。”
“太好了!”路易莎脸上扬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第一次主动牵起艾西娜的手心“谢谢你,艾西娜姐姐。”
一向恪守礼节,表现十分成熟的路易莎在路上兴奋的奔跑起来。
昨天刚刚下了雨,地面上还有一些水坑,她时不时的奔跑在上面,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小水坑上面倒映出的不止有荡漾的水花,同时还有一个隐藏在树后的身影。
丁项正捧着他的相机,将一张又一张照片记录下来,正要继续拍照,他的相机右上角突然显示内存已满。
他愣了一下,转身靠到树后,将相机切换到存储空间。
他记得他已经好久没有打开过这台相机,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片刻时间不到,一张张照片和视频呈现在眼前,他原本麻木的神情中骤然增添更多名为痛苦的东西。
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一周前拍下,拍摄者的视角低矮明显,是孩子们拍的。
那镜头从窗户边延伸出来,在最中间是抱着孩子们衣服的他,那时他正准备去洗完这些衣服。
以及在厨房切着肉块准备煮饭的他,在右下角还有一个满眼期待几乎要流口水的孩子。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蜷缩在画面角落里的孩子,却不小心误触到摄像区,一段视频自动开始播放。
画面昏暗无比,显然是在夜晚拍摄,一片像素点中,一根蜡烛缓缓入镜,在蜡烛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孩子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出场,是带着黄色帽的团子。
他捧着这根单薄的蜡烛,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扇门,里面赫然露出一张正在沉睡的脸,这是他自己。
“Hppy birthdy~Hppy birthdy~Hppy birthdy to you~”
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从他老旧的相机中传来,显出一种失真而跑调的古早味道,像不是隔开一周,而是一年、两年。
但是即使这样吵闹,躺在床上的他也没有醒来。
团子继续唱一会,察觉到丁项没有反应,困惑的看向镜头,最终没有选择再做什么,而是与镜头后的那个孩子一起,吹熄了蜡烛。
伴随着门关上的吱呀一声,他听见黑暗中,其中一个孩子说:“叔叔太累了,我们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狠狠一锤砸向背后靠的树,但最终落到地面的只有昨天落雨,残留的露珠。
第54章 孩子们(2)
“再挪一些木材到这里来。”
“这里也需要搭手!”
经过和一众协会成员的商议,周也从协会的中心区划分出一片空间给防护天幕,此刻工人和协会成员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基础地基。
抱婴女人揽下中心地段所有采购以及人事相关的工作,完全没有让周也参与,只是象征性的从他那边取走一些必要的物资。
二楼办公室内,她扫视一眼下方,确定没有其他周也系成员后,就施施然走到工地中。
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侍从,俱是背着厚重的背包,每个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一股浓重的草药气息。
“往每个搅拌机都撒一些。”
“是。”
随着女人的一声令下,侍从们在施工人员不解的目光中,将背包里装着的东西倾泻而下,原来是碾碎成渣滓的草渣。
“大人,这是做什么用的?”
女人哄着怀中孩子笑呵呵,负责监工的队长想趁此机会恭维一番。
女人也他一眼,从他脚踩的鞋子到身上衣服划过,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微妙笑容,没有答话。
男子发窘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沾满工地施工溅射来的泥点子,他没再说话。
没有人敢上来打扰。
两大包泛着怪味的草料很快被搅拌机混合进泥浆里,女人半蹲下,手中开始蔓延出粘稠的血气,这血气一接触泥浆就像被某种东西阻隔,完全无法施展。
感知到目的达成,女人示意两个侍从跟上,施施然又回到协会中。
她穿过大门时,正好碰到诺推着周也,他们才结束小会。
女人扯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向周也问好。
周也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笑意中蕴藏的恶意,也回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怀中的婴孩隔着襁褓都发出了嘻嘻笑声。
“啊呀,他好像很喜欢您呢!”女人的神色真诚,似乎在她的意识中,怀中真是自己年幼的孩子,此刻满心欢喜。
时而阴狠时而甜美的她,让跟在周也身后的协会成员都感到一阵恶寒。
“司命还不去外城巡逻嘛,我们的会长大人,现在可是把安保范围扩大十倍不止呢。”
司命不为她的挑衅所动,只是淡淡回答:“正要去。”
“那我就祝您路途安康。”女人脸上的笑意收敛,变得平淡起来“卜月不在,是已经……”
“嗯,我们还有事,就先不打扰您回去了。”周也不欲再与她多说,正巧马车停在面前,几人迅速分散离开。
司命将本体抱到马车里,诺将轮椅放到车架后方,他们合力协作,不忘从车兜里掏出柔软丝绒垫,在将本体放下去之前铺上。
搂着本体的头,司命将自己的手垫在他背后墙壁,扶他半撑坐到车厢内。
本体往后靠坐,却被一旁的司命拦住,银色的发丝垂落他的耳畔,蹭的本体有点痒痒的,抬手拦住他下巴:“别靠那么近”
两人视线接触,莫名的笑开。
泥浆车依旧在搅拌放有草渣的原料,司命异色的瞳孔看向马车外,将外面场景一清二楚。
“这味道,是魔女草?”诺开口。
“是非常熟悉的味道呢。”周也点点头。
“诺能保护好你吗?”司命收回视线“我可以再多留一些能量给他。”
“不用,”诺紧挨本体肩头,将整个下半张脸都贴近到他的肌肤上,静静感受属于血肉之躯的那份体温“他给我的已经很多,有点、难耐。”
说这话时,原本隐藏在他肌肤之下的炼金纹路隐隐亮起,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他身体内运转,一份属于惊艳值,一份则是已经转化的纯粹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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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几人没有继续交谈,很快抵达目的地。下车时,一道隐秘的光从草丛里亮起,周也没有动,诺稍一转身扫视,竟然是丁项。
他整个身子蜷缩在草丛里,肌肉紧绷,呼吸急促。
诺回看本体,询问是否要有所行动。
周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丁项身上具体发生什么,但能看到他左脚打着绷带,像是被人狠狠揍一顿的样子。
丁项算是来到清水城,第一个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起冲突的原因也不过是几个品行不端的兔崽子,周也不打算为难他。
“学长、哦不,会长,您来啦!”周也一行人停下的位置,正是有待建造的第二层围墙旁边,一个少女看他们过来,赶紧扶扶头上的安全帽快步跑来。
她的眼里似乎完全没诺和司命,上来就接手了周也的轮椅把手,自己尽心尽力的推起来。
“我带您去看看这两天建立的地基。”她动作很快,一溜烟的小跑,将马甲晾在原地。
司命的视线从走远的本体和少女身上收回,下一秒一道闪电腾空而起,直冲外城更远处。
送本体到这里已经耽误时间,他该去巡视全城,完成安排的任务。
诺转身追上本体,也不冒进,保持五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学长,你看这一排的地基已经建好,我们的计划是在三到五天之内把更外层的砖墙砌起来。”
“统筹这一块的事务交给你我才放心,佩尔。你在学校时就是负责这些的,从那时起就非常优秀,现在还有点超出我的意料呢。”
“嘿嘿,还有吗?”少女丝毫不脸红,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用心,推的平稳。
“还有……”
“开玩笑的啦!学长每次都这么认真,我好像变成骗你的坏人了。”
两人说笑间,逐渐从外区进入核心区域,这里的工人正在做间隔区分,一层一层的留着空隙,以便天赋的注入。
少女快步接过其中一个工头手里的文件,翻阅几页后一一给周也汇报。
“我们对原本内城墙的结构进行解析,发现城墙建立的空距与海底声波震动的孔率相符。”
“每当有异兽袭击的时候,内城墙的结构就会在声波的影响下更加坚固,抗受40%攻击增幅。”
“寸头他们对这个结构进行了一些改良,使之不仅能够承受更强的攻击,同时也能在有天赋者作战的时候,输入天赋因子巩固城墙,更好的保护普通人。”
“关于不同天赋因子的互斥怎么解决?”
“安保设置在最下层,整体结构的传输对天赋因子有类似于提纯的作用,当到达最上层的时候,能减少80%以上相冲天赋损耗。”
少女一边说着,又接过一位工头的文件查看,在确认无误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总体利用率不高,但我们已经尽力。”少女说着语气有些沉寂“还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利用率没有达到95%以上,都不能通过检测。”
“没想到现在,真到做的时候发现能有80%都不错。”
“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原本城墙的稳固程度也只增加40%而已,等做完,不让你们的辛苦白费,我给大家分配管辖区域。”
“那就太好了,谢谢学长,哦不,会长!”
注意到在陪自己的期间,少女身边已经来回好几波工作人员,周也打发她去做自己的事情,说随便逛逛。
少女点点头,看得出她确实忙碌,连刚刚签字用的笔都丢在桌上,没来得及拿走,就赶回最初在的工地位置。
把初具雏形的场地,以及工人来回穿行的画面纳入眼中,周也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从核心出发,一直向外延伸,每个板块区分管辖员,做到最基础的底层责任制度。
那么想必贵族对平民的影响会消减到最大,最后所谓的平民贵族,除去资本,也就再无区别。
他用手支撑着头,微微松懈脸上的完美微笑,唇角自然下沉,恍然间有了几份冷淡气息。
在人声鼎沸的工地间穿行,周也意外注意到一名身上带着邪教徽章的信徒。
随着这一个信徒被发现,更多的带有徽章,只是不甚明显的信徒从人群中凸显出来。
“他们是……”周也有些困惑。
诺想了想,弯腰侧身靠近本体轻轻说道:“应该是冲着司命来的。”
“如此虔诚吗?”将他们来回穿行的样子看在眼中,周也有些失神,他用手勾了勾诺的衣带,趁他凑近,试图拉住他耳廓边宝石形状的抑制器。
“别碰”诺猛得抓住本体的手,一丝无法抑制能量的痛苦从他脸上溢出来。
“很难受吗?”诺此刻没有对本体开放感知,所以周也几乎无法共情,只是睁大眼睛看回诺。
在这种眼光中待的时间越久,诺就越发难以开口,最终他说:“没有。”
白桦树下银杏随风一簇簇的飘落,又随风卷起一阵逆行而上的叶舞,周围是勤恳忙碌的人群,每个人都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唯独他们两人安静的矗立在树下。
坐着轮椅,神色温柔缱绻的黑发青年,与身躯庞大,周身遍布炼金纹路的可怖傀儡不远处,一道微光亮起。
破旧相机镜头里,青年真挚抬头,看向炼金怪物的神色如同要将他永远纳入眼中。
时间在此停滞片刻,少年原本放在轮椅上的手抬起,轻抚眼前“怪物”的脸庞。
一举一动没有丝毫胆怯,他不在意眼前人是不是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可怖傀儡,只专注于描摹他因痛苦而深深压抑的眉头。
“打开共感吧。”他说着不为旁人所见的密语,但可想而知的是那温柔而又熨帖。
怪物笑起来,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倾听青年的耳语。
他身上带着的抑制器随动作发出一阵碰撞产生的清脆音响。
他是危险而温驯的野兽,只为眼前的青年低头。
落日的余晖下,一场伴随着晴光的雨猝不及防连成一片,原本运输着石料的工人大骂一声,他没法丢下手中的东西,只好顶着雨奋力往前方推。
其余手里没活的则飞速的跑到屋檐下站定,有些晦气的看着老天。
诺飞速的从轮椅架旁边取下雨伞撑开,他推着本体回马车上。
天色依然明媚,但掩藏在其下的雨丝却无孔不入,雨伞只有一面,从旁吹来的雨渗透到轮椅边,形成一片湿哒哒的水渍。
“快些回去吧。”周也的半个肩膀都落在雨中,诺更是浑身都淋湿。
路易莎还坐在校门口,她伸出小手,去接从屋檐上滴下来的雨珠。
今天艾西娜来的比平常晚,她和贝儿站在学校门墙边已经许久,一摊又一摊水洼在大理石地面上聚集。
“艾西娜还没有来接你。”高领的蕾丝衬衣以及过脚踝的长裙,贝儿今天穿的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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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华丽,与其他同学轻便的衣装格格不入。
“可能还需要再等一会儿,你先回家吧,你家车夫早就来接你不是吗?”
“可是你还没……”贝儿有些不开心的压下唇角,两人就这么犟了一会儿,突然贝儿抬起头,像想到绝佳的主意“要不你今天到我家来玩吧?只需要小心一点就可以啦。”
“什么?”
“我们留一封信给老师,到时候让艾西娜来我家接你,而且说不定,你可以在我家留宿呢!”
“可以吗?”路易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类的事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在贝儿期盼的眼神中牵上她的手。
留下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件后,两人一起打开贝儿马车的门。
才刚一坐上车,贝儿就直接将手里提着的书包扔到马车边,带着路易莎跳到柔软的车垫上。
这车垫用料显贵,但边角有些脏污,或许是给孩童用的缘故。
“跟周也哥哥坐的马车差不多厚度。”路易莎评价道。
“那我岂不是跟会长大人坐的马车差不多?!”贝儿开心的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糖果,里面还有许多,看得出十分珍惜,现在却大方的递给路易莎。
“这是送给你的,我不吃。”路易莎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
“既然是你送给我的,那我现在要给你吃,你吃不吃?”贝儿从糖袋里掏出一枚,直接递到路易莎的嘴边。
没听过这么强词夺理的说法,路易莎没办法,含下一颗在嘴里。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马车在一座略显衰败的宏大洋楼前停下。
门口没有仆人迎接,小女孩熟练的从马车边上掏出一把硕大洋伞,一边拎着书包,一边喊路易莎下车。
从出发到现在没有淋湿的两个孩子在这一小段路狼狈不已,车夫也没有帮忙,在确定她们下车后就离开。
等到两人正式进入屋子内部,路易莎感觉自己的鞋已经在水里泡两个来回,户外地毯上留下她们两人穿行的水渍。
与外面上算整洁的绿植相比,室内就邋遢许多,地面上的灰像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擦洗,窗户边蜘蛛在随着雨滴跳动。
客厅里坐着一对面色萎靡的夫妻,他们相视而坐,中间茶几上摆有的烟灰缸中已经堆起厚厚烟蒂。
旁边是一沓又一沓批盖红字的账单。
两人都抽烟,手上各自垂夹一枚烟头,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女人喊一声贝儿,就当做打过招呼。
贝儿熟练的回应,没有将路易莎介绍给他们,而是拉着她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相比于外面的走廊来说极小极小,各种书和衣服堆积在同一边,门更是因为她们两个放下的书包,几乎没办法合上,留一整条门缝大开。
即使坐在床头,依旧能听见从客厅传来两人吸烟吐气的声音。
路易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朋友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她不想让贝儿难堪,于是在贝儿从层层叠叠的东西中翻找出两个有些压瘪在一起的小蛋糕时,她尽力扯出了最大的笑容。
“好可爱,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再去拿两壶茶来。”贝儿将纸杯蛋糕放到桌上,她贴心的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用来放蛋糕的盘子——在蛋糕已经放上去之后。
“我陪你一起去吗?”路易莎追到门边,贝儿却摇摇头示意她就在旁边等。
比贝儿远去的脚步声,传来更加明显的是客厅里响起的电话铃音,一些模糊的词汇,一个一个跳进路易莎的耳朵里。
周也、会长、防护天幕,这些词听的路易莎心惊胆战,她原本只是站在门边,现在却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朝客厅大门后面走去。
“我们凭什么和你合作?罗德,我希望你冷静一点,现在会长已经……“”
“我的意思是……我听说你家孩子,和那个被寄养在周也身边的女生关系不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永远都不会把我的孩子当成筹码!”
“你非要和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这么说话吗,我可是为你的经济情况着想,才在那么多名片里找出出你的号码。”
路易莎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捏紧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控制住呼吸,越发靠近客厅。
“你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给我一点点周也身边……”
“你们想利用防护天幕制造禁锢法阵?那是用活物祭祀的邪-神法门啊!”
“你先听我说完,那个法阵确实是用活物祭祀,但我们并不需要长久的封印,只需要那么短短的五分钟就够,所以你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些相关的物品。”
“你只要随便的问上你女儿几句,从她那里拿一两件物品就好。”
“也不是不行,但……钱怎么算?”
“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酬劳,你知道的,我的孩子已经死于那几个该死的家伙,周也、司命”两人都有一刻的沉默。
“我庞大的财产根本无人继承,你想要什么,只要从我这个可怜的老父亲手里拿走就行。”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恳切而又泛着哀愁,从调子就透露着一阵死气沉沉。
“好吧。”接起电话的男人尽力克制喜悦,装作感同身受挂断电话,却还是在尾音泄露真正的情绪。
彻底断线的回声响起,男人猛的抱住女人,两人欣喜的又蹦又跳,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十几秒过后又很快平复,他大叫一声:“贝儿!”
在走廊旁边茶水间沏茶的小女孩明显听到他的声音,随着挪开板凳的吱呀声声,她费力的推开门。
贝儿左手盘子里放着两个茶杯,看见路易莎在外面,她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用手比一个小声的手型。
她将手里端着的盘子塞到路易莎手中,就自己推门而入。
“爸爸,我在这儿呢”她语调软和,是路易莎从没听过的讨好。
回应她的却并不是路易莎想象中关切的声音,而是男人的咒骂:“小婊-子,还穿着这一身衣服呢?”
“这已经是去年的秋衣款式,你是想把我们家破产的事情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吗?”
“我没有。”在一个高大成年男性的面前,贝儿的身影是那么弱小。
客厅中琉璃做的灯盏华丽而奢靡,将独自站在门边瑟瑟发抖的贝儿照成了一只老鼠。
“那就赶紧脱掉,给我换成夏装。”
“呃,爸爸,我们今年还没有……”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回荡在室内,男人似乎被事实弄得抓狂,而旁边的女子则沉默不语的得坐在沙发上紧紧的捂住自己,手中的烟把实木桌子烫出一圈黑边。
“都是你的错,每个人都去外城里玩,怎么偏偏你就活下来了?”
“他们不敢去针对那几个天赋者就跑来针对我们,你知道吗,小-婊-子,你不知道,贱-人!,别装出一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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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但凡有点脑子的家伙都知道不该自己独自活下来。”
“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回家就谢-罪-自-杀,没有给她家招惹一点祸事,你呢?”
“你和你妈妈真是一贯的该死!”
他骂的兴起,伸出手就拎着贝儿的衣领子把她死死拽起,这时沉寂的女人终于伸出手阻挠:“贝儿就只剩下几件看得过去的衣服,别再扯坏了。”
男人用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狠狠瞪女人,她丝毫不让,男人这才松开抓着小女孩领子的手。
女人紧紧抱住刚刚无法呼吸的贝儿,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没事的,贝儿,妈妈在这里。”
贝儿此时仿佛惊魂未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大喘着气。
“那你自己去跟罗德那边交代吧。”男人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甩门回卧室。
女人安慰着贝儿,一边口头上询问:“和那个女孩关系那么好你有拿到过关于卜月的什么物品吗?”
贝儿还在失神中:“我,我不知道。”
“撒谎!”方才还将女儿温柔抱在怀里的女人瞬间变脸“你有!你有!”
一声比一声高,终于吓的贝儿将兜里的糖果拿出:“这是,路易莎给我的,是卜月大人买的糖。”
女人两眼大大睁开,她没想到需要的东西来的如此轻易,她将糖果接过放到腰包里,再次紧紧拥抱女儿。
等贝儿的呼吸恢复,她想抱起女儿送她回的卧室,被回神的贝儿拒绝。
“妈妈,我自己回去吧。”
她从女人的怀抱中挣脱,半退出客厅,放在背后的手疯狂指向自己的房间。
路易莎赶快回身。
“为什么,贝儿,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是”
“您要卜月大人的东西做什么?”
贝儿却问出女人无法回答的问题,她几次张嘴,注意到贝儿身后角落里有个微小的身影在晃动,原本已经迈出的步伐收回,长叹一口气,她没有再探寻。
等女儿瘦小的身影离开客厅,她才接起一直在响的电话。
对面传出来的却是一个音色清亮的女声:“你好,我是艾西娜,路易莎是在您家拜访吗?我能不能……”
“她没在,你打错了。”不等听完她的话,女人迅速把电话挂上,回头朝卧室的方向警惕看一眼,发现没有一丝动作才松一口气。
没有犹豫,她重播刚才联系过的号码,对面秒接。
“这么快重新打我的电话,是有什么变动?”
女人猛的咽一下口水,她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已经拿到你要的东西了。”
“是吗?”对面男人平淡的音调猛然升高,就像一只鳄鱼张大锋利血腥的嘴巴,将要择人而噬。
与女人紧张的状态不同,男子在这一刻放松到极点,他左边是刚刚接起的连线,而右手边则是另外一通正在通话中的电话。
“看来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啊。”迪木拉的声音顺着电话传过去。
迪木拉身处的位置,正是刚才周也所在施工场所旁,此时这里已经恢复工作,一股雨后的潮湿弥漫在空气中。
不仅仅是在与电话中的男子沟通,迪木拉面前站着的黑眼圈青年显然也清晰听见这个消息,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你不用考虑太多,反正目的只是拯救你的学长罢了。”
“从那几个天赋者手中。”说到这里,迪木拉像是对自己所说的话都感到无比荒谬,嘴角下意识的上扬,意识到这一点,他掩饰性的转身,看向身旁的草丛。
黑眼圈的青年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愈发坚定,他终于放松紧咬的牙关,点头说道:“那不用牵扯到我背后的协会,我愿意与你交易。”
“你把那几个天赋者引走,炼金傀儡由我解决,到时候你当会长还是什么的,我都无所谓,只要让我带走学长就好。”
“当然,你只有这一个小小心愿,我一定会满足你。”
“你最好别想着算计我。”黑眼圈青年带上兜帽就要转身离开。
被他落在后面的迪木拉皮笑肉不笑招招手:“再见,我可爱的小罗尼”
他面前的草丛里缓缓走出一个瘸腿的男人,正是丁项,拖着那条打满发黄绷带的腿,他将相机递给迪木拉翻阅。
第55章 孩子们(3)
“路易莎,真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贝儿将门口堆放着的一堆衣物挪开,费力的反锁上门。
“没关系,”路易莎按下心中的不安,打算吃完糕点就告辞回家,快些告知周也哥哥他们这个消息。
她帮贝儿将胸口弄皱的领子折叠整齐,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她掩藏在华美衣装下新旧交叠的伤疤。
贝儿抬头看路易莎,她年纪比路易莎小一些,身量也小一点,在暖黄色的室内灯下,路易莎几乎能看到她脸庞淡淡发光的绒毛。
“还是个小孩子呢。”路易莎顺着她刘海一直摸到脸颊边,捏了捏圆乎乎的婴儿肥,将她领子处的最后一颗纽扣按紧。
“我才不是小孩子,再次重申,我已经觉醒天赋啦。”贝儿的难过像只存在一瞬间,她将餐盘里的杯子递给路易莎,自己坐到床的另外一边。
“是很厉害的天赋哦,你想不想知道啊?”
“是吗,能有多厉害?”路易莎小心的从餐盘里捧起一枚已经褶皱的蛋糕,眼尖的注意到纸杯边缘的灰尘,没有在意,她大口咬下。
“嗯……”贝儿在自己的词汇库里努力翻找词汇,突然双眼落到窗外的雨上,像是找到最终宝典一样笑起来,险些把拜在被子上的餐盘打翻。
“非常非常厉害,我说能够让这场大雨停止,你信不信呀?”
“让大雨停止?”路易莎在自己知道的天赋里面寻找相关内容“是时间停止?是控水?是隔空控制?“
1”都不是,路易莎你也太笨了吧,哈哈哈,我看你怎么猜都猜不到,放弃吧。”
气氛一时活跃起来,随着两个女孩小声的交谈,茶壶里的水很快见底。
两道声音在房间内愉快的交流着,一来一回,恰如站在门外的女人,行走间步伐也是一来一回。
面前是女儿装饰有细碎雏菊的小门,背后是丈夫紧紧关上的卧室大门,客厅分明宽敞,可投来的灯光却让她感到胸腔破碎,已经无法再拼凑呼吸。
每喘息一次,就有几片碎玻璃扎的更深。
女儿的卧室里确实藏着另外一个孩子。
她试图说服自己那孩子没有听到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交谈,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越发占据上风。
她不能拿整个家族的未来来赌,但是——女人绝望而又哀愁的眼神顺着天花板向下滴落的雨水滚落。
难道家族的未来不正是自己的孩子,不正是贝儿吗?
为什么要以伤害贝儿的形式来延续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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