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庆王府的人。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叫人开库房。
霍靖川与他们一道,称奇道:“我还当这是个泥捏的美人,只是没想到泥人还真有三分气性。”
谢柏峥笑了笑,没说话。
顾静瑶的每一样嫁妆都入了宁远侯府的库房,在锦衣卫的眼皮子低下同顾静瑶签了切结书。再次出门时,天已放晴。
谢柏峥见她,道:“恭喜。”
“多谢郎君。”顾静瑶从袖子中取出一物:“这枚长命锁,我想公子应当用得着。”
谢柏峥接到手里。
霍靖川凑过来看,稀奇道:“这仿佛是宫中的制式,是皇家工匠的手艺,价值千金啊。只是这是何意,拿来换银子?”
“这是……”谢柏峥道:“你也发现了苏依澜的生辰,与顾侯爷知道得不是同一日?”
顾静瑶点头。
“侯夫人从前总将我带在身边,却只把我当一个闷嘴葫芦解闷的玩意,所以很多事也并不背着我。”顾静瑶抬眸道:“瑛国公夫人生产时在一座尼姑庵里,当时有另一位妇人生产,正是谢郎君的外祖母。”
顾静瑶语出惊人:“瑛国公夫人生产当日,两个女婴曾经被调换,又在当夜换了回来。当时发现调换一事的人是谁,我不晓得。”
“可当时的两个女婴,应当就是侯夫人与谢郎君的母亲。”
谢柏峥怔愣半响,那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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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露尾的真相仿佛已经可以就此抽丝剥茧地找回来,他郑重道:“多谢姑娘细心,也愿意告诉我。”
“也盼谢郎君,能还我生母一个公道。”顾静瑶道:“是我该多谢郎君。”-
顾静瑶所说,刚好与他们在松州查到的证据不谋而合。最关键的人证,就是那位曾经在宫中任女官的,谢郎君外祖母的好友。
“这位便是!”霍靖川拿出软磨硬泡才从她母后宫里要来的女官名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荣月婵,就是她了。”
“这位女官何时入宫,或她的家世如何已不可考,是隆安初年放出宫的女官之一。当时天下初定,各处也都还乱着,她的去向……”
“我有个猜测。”谢柏峥打断他道:“我记得顾静瑶所说的那个尼姑庵吗?我外祖母被兄嫂敢去尼姑庵清修,原本应当也不愿麻烦昔日好友。她离开,定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当年发生那么多事之后,这位荣女官心怀这样大的秘密与仇恨,她不会离那座尼姑庵太远,甚至有可能就在尼姑庵中。”
“人我去替你找来,证据我也能替你去找。”霍靖川问他:“只是,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个自然是要母亲说了算。”谢柏峥想起远在长安县的苏氏,这位原本该是国公府嫡女却最终在乡野长成一个战战兢兢妇人的女子,国公府多年前的这一桩官司现存在世最直接的苦主便是她了。
谢柏峥看了看窗外萧索的树林,“如今已入冬,说话便要到年节。吏部的同僚已与我透露过,父亲年底便要上京城二考,想必能在京城过年。”
“对了,姐姐姐夫也会来。”谢柏峥道:“原本两月前他们夫妻二人就要进京的,只是因朝廷各处都乱着,这才耽误了。”
“也不知道姐夫还有没有要在京城备考的心思……”
霍靖川听他说到此处,再次发表见解:“京城备考自是好的,能替你那姐夫在京中找个好老师。我皇兄赐给你的宅子还是不够大,你们全家人在一处住不开,不如索性就给他们夫妻二人住。”
“不过你放心,我的王府是足够大的……”
谢柏峥冷冷地打断他:“你又想骗我去住你那庆王府的主母院了?”
“……”
霍靖川悄没声地伸手,拉了拉谢柏峥的袖子,十分无辜地问:“那个院子最大,比我住的还要大一些。你有哪里不满意,我叫工部尚书亲自给你改,行吗?”
多大个人,他竟然还学小孩拉袖子。
“就别祸害工部尚书了。”谢柏峥头疼地看着他,语带无奈。
霍靖川知道谢柏峥不舍得拒绝他,故意道:“那没办法了,我今日得去你那宅子住一晚。我得好好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摆设布置。”
“……”
于是庆王殿下又把自己豪华的亲王车架塞进了谢柏峥这座三进的宅子里,登堂入室得格外嚣张。
不仅恃宠而骄,还很霸道地问:“这你没意见吧?”
“……”
文弱的读书人哪里斗得过横行无忌的小王爷,只能一切由他,总归他们也都不想分开-
这一年的隆冬,宫内传出了永寿帝病重的消息。霍靖川听闻时,难得不闹腾了,就安安静静地在谢柏峥身旁坐着。
他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柏峥问他:“你不去看望他?”
“皇兄大概不愿意我见他病重的样子。”霍靖川道:“皇兄才五岁时便封了太子,自小就是按储君的样子在宫中教养的。他事事要强,怎么肯在我这弟弟面前示弱。”
“其实皇兄数月前便病了,大约是董继荣照溪县一案传至京城那一回,他在宣室宫气急攻心晕倒之后,便一直没调理过来,那时起他见御医的次数便多了。皇兄几月来不常见朝臣,大约也是不愿以病容见人的缘故。”
谢柏峥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就无声地陪着。
只是永寿帝这一场病,却不知为何穿得沸沸扬扬。朝中更有起哄架秧子不嫌事大的臣子上谏,说皇帝病重却膝下无子,要早作打算!
太后听说此时,急忙宣霍靖川入宫,旧事重提地要霍靖川选妃。
霍靖川一听便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母后这样说,至皇兄于何地啊?”
霍靖川无奈道:“朝中那些闲言碎语本就令皇兄心烦,您又何故火上浇油。皇兄若能好起来,子嗣一事他自有主张。若是久不见好,母后此时替我议亲,岂不是往皇兄心口扎刀子?”
“再说。”霍靖川语气郑重起来:“我已有心上人了。”
闻太后当场一震惊:“何人呀?”
霍靖川想起谢柏峥便笑起来,很按捺不住雀跃心情地同太后娘亲卖关子:“自然是世间最可心的人,将来带进宫里来给您瞧瞧。”
他还要求:“您只许看不许碰,对他要比对我更好,不能欺负他。”
闻太后:“……”
赶紧走赶紧走,别再这臭显摆!-
霍靖川安抚好了闻太后这一头,才平静下来没多久的朝堂上却波澜再起。有一位西山猎场的管事上御史台告状,信誓旦旦地说年初时庆王落马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谋害!
京中再次乱起来。
霍靖川听说此事,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谢柏峥虽然从前也怀疑过,可霍靖川的态度却一直都没变过。
“那真是意外!”霍靖川道:“我这样好的骑射功夫,难不成连落马是不是意外都不分清?再说,我府上养这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谁能害了我?”
“……”
还真只有那一位。
霍靖川认认真真地问:“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是吗?”
“那没办法了。”霍靖川又来牵他的衣袖,将人紧紧的扣在怀里,再次试图用美□□惑读书人:“只能让京中发生一些大事,来将这等流言掩盖过去。”
“而且你也许久没多陪我了。”
谢柏峥狐疑地看着他,心惊肉跳地问:“你要做什么”-
谢柏峥与庆王私交甚笃一事,比如内阁首辅之类的朝廷重臣们都是知道的。可他自己尚且还有个爱穿女装的癖好,哪怕猜到这二人或许有些不寻常的情意,也并没有要苦苦相劝叫谢柏峥回头是岸的毛病。
天理人伦在上,不伤天害理就不是什么大事。
张首辅十分淡然处之。然而,这种淡然在听庆王殿下亲口对他说要去谢柏峥家中下聘求娶时,彻底就不淡定了!
那可不行,必须阻止他!
谢柏峥这样的少年英才,江山社稷不可或缺的人才,怎么能浪费在一个小小的王府中。张首辅立刻发动内阁,打响了小谢保卫战!
谢柏峥面对着忽然多出来的一大桌公文,十分迷惑不解。首辅张大人语重心长:“年轻人啊,还是要多为朝廷做些实事。”
“这一桌的公文你先看着,若是不够我在搬一车给你。这个月,你就先不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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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了。”
“……”
另一头,
霍靖川当真叫人开库房,选聘礼。他放话出去,要娶回府的王妃是男子,还把礼部侍郎客客气气地请到府中,说是要讨教这男子该如何下聘。
礼部侍郎是个本分人,经不起这种吓。他十分恍惚地想,早就听说庆王殿下素来行事荒诞,如今才算是真见识了。
“你身为礼部侍郎,竟不知道?”霍靖川十分着急:“那你赶紧叫人去翻典籍,本王好不容易有个意中人,可不能因此事耽误了呀!”
“……”礼部侍郎闻言,已经险些站不稳,不过他仍旧一针见血地问:“不知殿下的心上人,可也有此意?”
霍靖川“哦”一声,“这我倒还未问过。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问他。”
“祝禧!”庆王殿下意气风发地出门,扬声道:“你快将咱们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咱们直接去下聘!”
祝禧公公早已整装待发,十分期待:“好嘞!”
被远远抛在身后的礼部侍郎:“……”
格格不入是他的宿命。
小王爷一起高昂地出门,还没到衙门口,就被内阁的大臣们一起拦了回去。次辅吴仁衷丝毫不顾形象地在抱着庆王殿下,声泪俱下地劝阻:“殿下,男人不能做王妃啊!”
小谢大人是国之利器,不允许庆王私有!
霍靖川:“……”
霍靖川原本只是做一场戏给人看,只是没想到闹得这样大。
抬头一看,
谢柏峥正在沿街的二楼看着他笑。
霍靖川看得牙痒痒,他要是真能把谢柏峥娶回王府就好了。那样好的一个人,如果能永远只给他一个人看见,每一种样子永远只属于他……
“等等,那是谁?”霍靖川敏锐地指向一位看热闹的路人,定睛一看:“国师!您不是在闭关么,怎么忍不住出宫来瞧我的热闹了?”
国师哑口无言地与霍靖川面面相觑,拔腿就跑。
霍靖川也立即翻身上马去追,在整个盛京城面前表演了一场技艺精湛的骑射之术。他不仅没伤到一人,还跟拎小鸡仔一样把声称在闭关的国师拎了起来。
霍靖川把国师放回地上,戏瘾大发地控诉:“国师批命,本王的姻缘要得神女相配,可你怎么不早说神女是男子?!”
国师:“……”
什么?!-
于是这一日的热闹便就更加神神叨叨地被传开了,至于庆王府的聘礼、内阁众阁老的拼死阻拦,都比不过神女究竟是男是女这一论断。
国师大半年前的批命也被人又津津乐道地拿出来议论。
谢柏峥从公文桌前溜出来,在庆王殿下的指点下从并不高的围墙跳下来,又被心上人抱到马背上。
霍靖川问:“我带你去看看西山猎场?”
谢柏峥期待地点着头,一不留神就被黑色的大氅一整个包围起来。他还没准备好,骏马便已经跑起来,风声在他耳边猎猎作响。
满城的传言,被疾驰的马蹄声丢到身后。
庆王殿下将心上人从京城中偷走,只剩下一个神女的传说。“倒真像是被‘神女拐走了’”谢柏峥在他怀中想着——
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西山日落,光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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