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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深陷(15)

    茶楼。

    服务员安静地为客人呈上了一壶碧螺春。

    那是一个靠窗的雅座,周围竹荫掩映, 楼下还有老者拉着二胡, 身段婀娜有致的女子咿咿呀呀的评弹,调儿婉转。

    程正年点了一根烟, 手指尖敲打在桌面, 目光清淡,落在楼下的舞台正中, 意态轻松舒坦。

    林君则显然便不如他这般淡定,他没有看台上表演,待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呈上了佐茶的小点, 便迫不及待地说:“好容易走了, 你还叫他回来做什么?”

    “他不是走了, 他是去念大学了。”程正年淡淡纠正。

    “走也好, 念大学也好。”林君则喉咙干痒, 喝了一大口茶水, 急切地说:“反正我是不想见到他。”

    程正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那孩子,挺出息, 念了大学,没向我开口要一分钱,还拿了奖学金。”

    林君则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正年继续道:“许刃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还拿他当孩子,可别被他骗了。”

    林君则抬头看向程正年:“你不了解他,当初来找我的时候,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拿他那个死了的妈威胁我,他拿他自己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管他,他就……死在我家大门口。”

    他摇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妈的,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干,就算让他杀人…”

    程正年静默地看着林君则,他回忆起这些,神情很激动,腿抑制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给他递了根烟,缓缓道:“那个时候,的确有些过了,但是你也要明白,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他无依无靠,究竟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反正他的事,还有他妈的事,绝对不能让杨澄月知道,她那宁为玉碎的性子…”林君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能输。”

    不能输。

    程正年回想起第一天见到许刃的情景。

    那日的天空,特别阴郁,黑云呜呜泱泱低沉地压抑着这个世界,天空打着闷雷,空气沉闷燥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秀碧山庄,面前同样是一壶袅袅白烟的碧螺春,林君则同样很激动,告诉程正年,那个多年前被他抛弃的女人,死了,林君则原本以为那些不堪过去,脏污的人生,会与她一道,埋入无言的坟墓。

    却不想,她竟还生了个儿子。

    现在,走投无路的儿子找上了门来,向他求一个远大前程。

    林君则对程正年说,你不帮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杨澄月,还有杨家,要是知道他有那样一个过去……

    林君则不敢想象。

    程正年侧眸,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到了对面露台上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一件陈旧的牛仔夹克,面朝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远空一道白光闪电竖下,将他的背影照亮,顷刻又黯淡了下去。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海天之际时而有鸥惊慌地掠过,长鸣一声,而他凝望着大海,时而低下头,时而看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林君则将许刃拜托给了程正年。

    而许刃真正打动程正年,是在他上车的时候。

    程正年替他打开车门,许刃目光落到了车厢的地毯上,踟蹰了好一会儿,程正年上了车,以为他不好意思,索性回头道:“孩子,进来吧。”

    许刃随即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规整地铺在了车座下的地毯上,然后上车,让自己沾满了泥的板鞋踩在衣服上。

    他怕弄脏他的地毯。

    程正年心里升起了些微复杂的意味。

    随即他开车将许刃送到旅馆,等他拿行李下来,二十分钟后再见到许刃,他换了身衣服,不再像刚刚那样落魄,这身衣服,虽然廉价,但却是崭新规整的,而且他似乎还洗了澡,吹了头发。

    那时候程正年就知道,许刃是个向着好的男孩-

    一曲评弹唱罢,茶客纷纷起身抚掌,程正年从回忆中缓了出来,说:“当初为了不让许刃打扰你的家庭,我接纳了他,他在我们家,一直很规矩,唯一出了点岔子,便是我没想到,我家那只小辣椒,竟然会喜欢他。”

    “什么?”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都险些溢出来:“程池?她喜欢许刃?”

    “都好了快两年了。”程正年摇了摇头:“都是年轻人,日日处在一块儿,难免的……”

    “这不行啊!那狗崽子…”林君则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年摇了摇手打断了。

    “我也反对过,高中毕业之后,我跟许刃说,你们再这么发展下去,我是不会继续资助你上大学的。”

    林君则迫切地问:“他怎么说?”

    “两周后他便离开了我们家,独自去念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我以为他放过程池了,可是没料到,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为了他竟然肯复读,还要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程正年很是唏嘘感慨:“我本来以为程池这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临到末了她给我来这么一出。”他轻笑:“算是咸鱼翻身吧,我可从没想过她能考上什么985大学。”

    “程池也算有志气。”林君则感慨。

    “狗屁个志气。”程正年虽是这样说,但嘴角还是噙着笑意:“都是许刃料定的,他不跟我要学费,便是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比我更了解程池。”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林君则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发白,急切道:“该不会真让这俩人…”

    “我要是能管得了程池,早些年她就不是那个死样子了。”程正年说这话,颇有些无奈。

    “正年,不能啊,许刃那样的家伙,他怎么能跟程池在一起,他根本就…”

    林君则想说他根本不配,但是突然想到,当初的自己,恐怕比现在的许刃还要不堪十倍百倍,然而几年之后,不是照样摇身一变成了杨家千金的未婚夫婿,有些话说出来,是打自己的脸,他便沉默了。

    “虽然程池搁我这儿,把他夸得跟什么似的,但是我也看得出他有些毛病,他心狠,手也辣,这点无论怎么伪装,眼神总是瞒不过人的。”

    程正年是老江湖了,许刃的小心思,他摸得透透的。

    “对啊!那家伙报复心重得很,你怎么敢把女儿交给他呀…”林君则是巴不得许刃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见面。

    程正年笑了笑,颇为豪情地税:“男人嘛,刀口舔血,不狠怎么成大事!”

    林君则无奈摇头,不知怎么说他:“你啊!”

    “再说了,他对旁人狠,对我女儿,疼着呢,不会让她受欺负,这样她独自在外上大学,我也放心。”程正年抿了一口茶:“已经打量好了,等许刃毕业以后,不管是想找个好工作,还是自己创业,我都给他明里暗里帮衬一把,等他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们俩这事儿,就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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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君则见程正年已经打定了主意,心里头也很是不安,两家毕竟是世交,少不了以后打交道,许刃是他的儿子,也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本来还想…让林简和程池…”林君则闷闷地说。

    “得了,那病泱泱的小子啊,你舍得儿子搁程池那儿被欺负,我还舍不得女儿呢!”

    林君则苦笑了一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头着实是焦虑得很,拿茶盏的手都禁不住地抖动着,程正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道:“你不认许刃做儿子,我却要他,给我做女婿,一样的,放心,他是聪明人,不会说什么,这件事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别整天跟惊弓之鸟似的,有点做男人的样子,再说了…”

    他将茶盏放下,看向林君则:“林简都这么大了,你就算跟澄月坦白,兴许…她也不会怎么着。”

    “可不能!”林君则慌了神:“我了解她,她那样体面骄傲的人,要是知道我过去是那样的,铁定跟我离婚,我们结婚的时候签过财产协议,要是离婚,我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闻言,程正年便不再说什么了,各人有各人的的活法,他既然愿意这般寄生在杨家,便随了他去,滋味是苦是乐,也只能自己知道-

    程池躺在许刃的大床上,拿着ipd看比赛,自顾自喃喃:“这年一过完,紧跟着就是LPL赛程,我觉得Eric肯定能进世界赛。”

    对面的书桌上,许刃拿着一本厚厚的《西方经济学》,正在认真地翻看,时不时地拿笔勾画,认真地做着笔记,同时也不忘应她一声浅浅淡淡的:“嗯。”

    他的头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小刺头,蓄长了些,也有刘海垂在了额间,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秀俊逸,工作的时候,那几缕刘海便往上梳,露出了高耸的额头,看起来很有成熟的商务男士气质。

    一道冬日的暖阳从窗框斜入,正好落到许刃的发梢间,时光在他的身侧,似乎流逝得特别缓慢,似乎是格外地优待,不忍打扰到他。

    程池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回到了ipd屏幕上,但是随即,她又看向他。

    “程池。”他目光落在书上,书页哗啦地翻篇,他柔声,却不含情绪地说:“你看着我,我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分明是他先撩得她不能专注看比赛好吗?

    “恶人先告状。”程池轻哼了一声,重新低头看比赛。

    随即,感受到身边的床单似乎凹下去一块,她偏头,便见许刃躺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书,与她保持同样的姿势,趴在她身边,继续看书。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侵入她的鼻息。

    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到比赛上。

    一分钟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放下了手里的书和pd。

    再下一秒,程池跨坐在了许刃的腰间,俯身,抱着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大口啃了起来。

    许刃滞重地呼吸着,一边亲吻她,一边说:“小丧尸,你爸就在隔壁。”

    程池撕咬着他的唇:“是你先勾引我。”

    许刃努力抑制着身下的火,捧起她的脑袋,与她对视:“在家里,好歹安分一些。”

    程池笑了笑,又恋恋不舍地吻了他好久,这才肯放过他,翻身与他并肩躺在床上,两个人脑袋搁在一处,看着天花板,一起熄火。

    “在家里,是要乖一点。”程池说:“你在爸心里还挺有分量,不能做有损形象的事。”

    比如在他家里,干他最宝贝的女儿。

    过了片刻,程池突然说:“许刃,能给我讲讲后来的事吗?”

    “嗯?”

    “我们离开峨眉山之后的四个月,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后面还会有一波虐~

    别怕,那啥啥凤凰还要浴火重生。

    刃哥这只野山鸡,

    非得自己烧个精光,才能长出更丰满的羽毛

    虐的地方,我一次多更几章,仙女们gng住-333-

    ☆、第52章 深陷(16)

    那是许刃永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梦魇。

    母亲的疾病越来越重,最后的几个月, 都是住在医院里, 整个人瘦成了骨架子。

    许刃挣的那些钱,以及家里所有的积蓄, 还是不够支撑母亲的治疗以及价格昂贵的药品。

    那天, 他端着浓糊糊的米粥饭盒,走在医院走廊过道上, 对面一个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那人说, 打这个, 能救命。

    后来许刃反复想, 那男人只看了他一眼, 就能确定, 他需要钱, 眼力劲儿,也未免太好。

    后来被关在地下室,见多了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家伙, 许刃才知道,置身于绝望的泥淖中的人,那双眼睛,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眼睛很深很深,就像死水, 泛不起半点波澜,好比一具行尸走肉。

    要从活人堆里要把死人找出来,自然不难。

    许刃那时候,已经是死人了。

    他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手里紧紧拽着那张名片,他当然知道,那能救命的号码,是打给高|利|贷的。

    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了一双眼睛,很大,看着他。

    他说,妈,你想活吗?

    她依旧看着他,不言不语。

    可是他知道,她想活,哪怕多延续一秒的生命,她也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冷漠的女人,跟他说话,一日便不超过三句,他早已经习惯了与她沉默地相处,白天他总是在外面,要么上学,要么进网吧玩游戏,或者午夜时分在街头游荡,即使到了下半夜,他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他害怕回家之后,听见母亲的声音,她那似又哭,又笑的声音。

    年幼的他其实并明白,怎么样,才会让一个宛如石头般的女人,发出那样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

    他不喜欢那样的声音,那些声音和左邻右舍时常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

    有一次上了网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打斗的动静,三两步跨上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母亲身上,用拳头死命地揍她。

    “贱|逼烂货,下面都被捅烂了,害得老子得了病,老子弄死你!”

    许刃像疯了一般冲进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想都没想就往他身上捅,却还是母亲,在关键时候把那个男人推开,避过了许刃手里尖锐的刀锋。

    男人狼狈地离开,母亲呆坐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身体不再颤抖,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就像没事的人儿似的,回头,疲倦地看了许刃一眼,指了指桌上,用那嘶哑的嗓音说:“饭菜热一热。”

    随即,她重新回自己的房间。

    许刃叫住她:“妈,明天我上山,拜菩萨。”

    她闻言,身形颤了颤,说:“哦,那带些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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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

    他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块儿上山。

    但是母亲说,她是不配的。

    第二天,许刃在酒吧,找到了昨天那个男人。

    他用啤酒瓶子,给那个男人的脑袋瓜开了瓢儿,见了血,他转身就跑,一口气,从街区跑到了山脚,慌慌张张买了水果放进背包里,然后上山。

    他的手上站沾着血,衣服上也有,一口气没停,上了山,捧着水果,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战战兢兢,手死命地往衣服和裤子上擦拭着血迹。

    有僧为他拿来供奉的托盘,呈上水果,注意到了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僧掌心置于胸前,垂眸,目光仁慈。

    “阿弥陀佛。”

    一阵风吹过,他抬眸,正午的阳光无比刺眼,

    十方普贤眉眼安详,无波无澜地俯瞰这芸芸众生。

    诸天神佛,十大行愿。

    他说,你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灵验么?

    只有风在他拂过他的耳畔,菩萨依旧安详地眯着眼。

    他的心突然便静了,前所未有的静寂。

    许刃在十方普贤的法相前,站了整整一天,直至月出东山,山林寂静。

    他方才转身离开,独自下山。

    从那以后,许刃便不是许刃,又或者说,更是许刃。

    他不再肯受欺负,他凶,他恶,他成了整个街区没有人敢惹的恶棍流氓,他打架,他收保护费,为了赚钱,他什么都敢干过,于是,没有人敢再欺负母亲,甚至没有人,再敢来做母亲的生意。

    母亲开始生病,开始吃药。许刃退了学,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给她买药,给她治病。

    可母亲的病,是个无底的洞-

    许刃拨通了高|利|贷的电话。

    母亲最后的时日里,许刃得到了一笔钱,全部用在了后续的治疗中。

    然而,她还是走了。

    许刃欠下了不小的债务,无力偿还,那帮放贷的家伙并不是好惹的,他们在他的家里搜罗了一圈,除了几百块和一个彩电之外,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许刃被他们带走了,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地下室有很多人,他们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身上很脏,形容憔悴,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缺胳膊少腿。

    许刃听一个断了手的男人说。

    他赌钱欠了大笔的赌债,借了这帮人的钱,最后钱输光了,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用身体来还。

    怎样…用身体来还?

    后来许刃才知道,砍掉手,或者腿,或者用滚烫的水废了脸,扔大街上去乞讨,每天能赚好几百,这些钱,便是债,用身体还的债,债还清了,他们才能自由。

    他知道那些大街小巷乞讨的残疾人,却不知道,他们都是因为欠了钱,被人操纵…

    那晚,许刃吓得一夜没敢合眼。

    你去过地狱吗?

    何须下地狱,这个世界,本就是修罗场。

    一个大雨的夜晚,许刃跑了。

    卡车把他和其他几个健全的同伴往山里拉,山里有个“屠宰场”。

    在送去“受刑”的山林路上,他跳了车,滚落斜坡,摔得头破血流,他冒雨跑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了山。

    带血的衣服已经被他扔掉了,他在树林里换上了干净的牛仔衣,擦干了额头上的血迹,然后一步一步登上阶梯,站在普贤菩萨的金身法相前。

    “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

    “我要走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你从来都帮不了我,我只有我自己。”

    他垂首低眸,双手合十,一阵风吹过。

    他转身离开,菩萨在他的身后,依旧无言,怜悯地俯瞰着苦难的苍生-

    许刃并没有对程池有半点隐瞒,那些不堪的,可怕的…他都一字一字地讲给她听,他知道,程池受得住。

    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金鱼。

    暴风雨来临之时,她也能在波涛汹涌的浪潮里遨游与沉浮。

    “林君则与我母亲,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意,后来他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小县城,我的母亲一直在打工接济他的学费,后来他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便抛弃了我的母亲,与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好上了。我的母亲带着只有三个月的我,回了小县城。”

    他平静地叙述着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面无表情:“一个未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娘家自然也不肯认她,母亲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她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了峨眉山脚下,为了养活我,她做了那种生意……”

    许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插|在她心头的刀子,一刀一刀,将她凌迟至死。”

    他的声音骤然有些失控。

    “她恨我。”

    程池紧紧地了他的手,牵着他,落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心跳,有力地搏动。

    她起身,在他的眼眸印下了一个吻。

    她说:“许刃,你一定要勇敢。”-

    过年的程家是很热闹的,家里亲戚来来往往,给这栋阴冷的宅子带来了不少人气和暖意。

    程正年向亲戚们介绍许刃的时候,说的是程池带回来的男朋友。

    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家人的男朋友,现在,程家就是他的家。

    初五的那天,林家也来拜访了程家,林君则脸上挂着很不自然的神情,杨澄月对许刃倒是很好奇,向程正年问了很多,不过她素来便是一个高冷的女人,纵然感兴趣,却并没有显山露水。

    林君则全程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有机会便把话题往别处带,表现得这般明显连程正年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杨澄月问:“这孩子,是个什么来历?好像以前就住在你们家吧,当初学校里,他还救过我们家阿简。”

    “是朋友的孩子,后来家里出了点事,父母都不在了,我见他可怜,便接了过来。”程正年回答。

    “朋友家的孩子。”杨澄月喃喃道:“出身如何?”

    “很是一般。”

    “你倒也舍得把女儿给他。”

    程正年磕了磕烟,笑说:“我并不舍得。”

    “若是换了我,定是要拆散他们的。”杨澄月摇头:“如果我们家阿简喜欢的女孩不合我意,我是绝不会放任自流。”

    “阿简素来听话。”程正年摇摇头,无奈地笑说:“我们家程池,性子烈,从不让我省心,现在能有人治她,也好。”

    “儿女不能惯。”杨澄月说:“你太宠她了。”

    程正年说:“我孩子生下来便不好,要多宠她些。”-

    大人在下面喝下午茶晒太阳,而三个孩子则去了网吧开黑玩游戏。

    林简的渣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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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让程池终于心理平衡了,并不是所有成绩好的,游戏都玩得好。

    林简这青铜三的段位,比程池还要菜。

    “我打不好,这把就不来了。”林简脸有些红,挺不好意思。

    许刃作为房主已经给他发送了邀请:“没关系,游戏而已,图个乐子。”

    林简想了想,还是点击了接受。

    这把许刃打野,林简上单,程池中单。

    她注意到了,许刃总在上边的丛林里游荡,时不时便埋伏在上塔的草丛里,瞅准了时机跳出来,帮林简拿人头。

    带着林简,倒是打得也还算漂亮,上路的塔很快就被掀掉了。

    程池中路这边倒是焦灼得很。

    “瞎子你也过来帮帮我呀!”她说。

    “好。”许刃说:“林简你先把这个蓝吃了。”

    “……”

    这一局,林简拿了十五个人头,有十三个是许刃让给他的,然后程池为敌军贡献了9个人头。

    林简苍白的脸上有了红光,俨然已经被许刃宠成了小公主。

    程池看向许刃,许刃看着屏幕,面无表情,余光注意到程池,他看向她。

    程池歪着脑袋,似有些不解,对他做嘴型说:“你有什么毛病?”

    帮他,不帮我,你有什么毛病?

    许刃含着笑意,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下一把,他带着林简打,没忘回过来帮程池拿人头,浪得要上天了。

    林简的身体不好,杨澄月特意叮嘱过,不能久坐,也不能长时间地用脑,所以玩了几把,几个人便回了家。

    程池偷偷将许刃拉到边上:“你跟林简,有什么奸|情?”

    夕阳洒满许刃的周身,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说:“他比我小。”

    “我也比你小!”程池显然是有了点醋劲儿,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胸口:“你帮他不帮我。”

    “他技术比你烂。”许刃挠了挠程池的头发,目光柔和:“一个人能拖死全队。”

    程池想了想,觉得也是,林简那渣技术,的确是连许刃都不一定能带得动的节奏。

    林简从楼梯口拐下来,许刃和程池立刻住了嘴,林简冲他们笑了笑,朝着长辈们的客厅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走到许刃和程池面前,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脸胀红成了樱桃。

    程池看他那温吞的样子,也着实着急:“林简哥,你要说什么。”

    “今晚…你们有空不?”

    程池想今晚她有空,许刃有空,但俩凑一块儿,就不定空不空了。

    “有空的。”许刃代程池回答了,程池回头一个劲儿瞪他,他完全无视掉。

    “那我们…再去玩几把?”他不确定地问:“行么?”

    林简这只大学霸,居然主动邀约他们去玩游戏,程池有些讶异。

    许刃毫不犹豫便道:“行啊。”

    林简脸色顷刻好了很多,显然挺兴奋,虽然极力压抑,不过眼眸子还是很亮的。

    “那好的,我会好好打!”

    程池无奈,看起来林简真的是从来没有赢过,难得下午许刃带着他赢了几把,所以有些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才是被疼爱的小公主~

    谢谢老板们请我吃肉松寿司-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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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深陷(17)

    晚上,两家人一块儿出了别墅, 去订好的酒店吃晚餐, 程池开了她的法拉利出来,程正年本来不想让她开这样张扬的车, 不过程池说待会儿吃了饭带许刃和林简去兜风。

    杨澄月闻言, 脸色变了变:“那可不行的呀!”

    她可不敢放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坐程池那野丫头的车,回来那还不碎成片儿了?

    “儿子, 晚上吃了饭,你就陪着爸爸妈妈,还有程叔叔一块儿散步。”杨澄月正色对林简说。

    “可是…”林简纠结地看了看程池, 终于还是顺从地说道:“好的, 母亲。”

    程池坐进了车里, 一个劲儿冲许刃笑, 许刃很是无奈, 说:“你故意的。”

    “谁让他不安分。”

    “怎么不安分。”

    “跟我抢男人。”

    “……”

    “程池。”车里只有他们二人, 许刃才缓缓道:“林简是我的亲兄弟。”

    即使同父异母,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程池恍然,他对他好得离谱, 原来竟是为着这个。

    “可是一般来说,你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应该讨厌他才对吗?”

    一个是万千宠爱的少爷,一个是风吹日晒的野草,两个兄弟,一个生活在云里, 一个生活在泥里。

    “可他并不惹人讨厌。”许刃说得很诚恳:“他那样脆弱,很能激起我的保护**。”

    话音未落,程池一道车灯闪过,然后猛地踩下了刹车。

    许刃猝不及防,因为惯性,朝前撞了撞,幸而系着安全带。

    他以为她故意报复,却没想到她急匆匆地下了车,在路口左顾右盼张望了许久。

    重新回来,没等他问,程池便皱眉说:“刚刚看见一个人,像是我哥。”

    她的那个…失踪了将近两年的哥,程厉铭。

    她重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侧头看许刃:“刚刚刹得急,你…”

    许刃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没多久,程池的电话响起来,是程正年打电话来催了:“大家都到饭店就等你俩了,快过来,别磨蹭。”

    程池闷声不语地将车开出了街区,许刃侧眸,街边路灯在他脸上扫出一道一道的光影。

    “你是不是,还挺想你哥?”他问她。

    程池沉默了会,还是点了点头:“他脾气燥,总爱欺负人,但是对我好,被我欺负也不还手,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亲兄妹的缘故,可是有了程嘉,他对程嘉就不如对我那样好,我心里还挺是滋味的,所以我和程厉铭关系一直很融洽,家里面就程嘉听话,我和哥总是挨骂的,像站在同一阵营的战友,一块儿挨骂,他给我顶锅……”

    程池回忆着过去,心情很复杂。

    “他伤害了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但是我也没办法…”她声音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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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不起他来。”

    许刃伸手,握了握程池的手,一言不发,将眼眸埋进了阴影中-

    昏惑的老宅在一轮清冷的弯月下,显得尤为肃杀萧瑟。

    老宅前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缓缓踱着步子,离开。

    他似乎瘦了很多,脸上也带了憔悴与沧桑。

    刚走出街巷,便见一辆奔驰停在路口,一个男人,从奔驰车上走下来。

    男人并不认识他,而他似乎认得他,唤了他的名字:“程厉铭。”

    程厉铭身形一滞,回头,防备地问:“你是谁?”

    “看着自己的父亲,妹妹,跟一个外人合家团圆,却把你一个人丢弃在外面,是不是挺不爽。”奔驰里下来的男人笑问。

    “你到底是谁?”程厉铭怒吼了一声,他的脾性不改,依旧暴躁。

    “我叫王坤。”他说着,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你想怎么样?”程厉铭一动不动:“老子不认识你。”

    “你都这样了,我能对你怎么样?”王坤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狗胆子,还敢跟你爸抢女人。”

    程厉铭突然加快了步伐朝他奔来,手握了拳头直接朝他脸揍过去,却被王坤身边的保镖给架住了,程厉铭挣扎着,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瞪我呀。”王坤弯下腰,看着程厉铭:“又不是我把这事儿给你爸捅过去,害得你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

    程厉铭突然全身僵硬,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王坤挥挥手,让保镖放开他。

    获得了自由的程厉铭退后了几步,王坤走过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我还知道,有人拍了那些照片,把它们发给了程正年,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摆了你一道,现在,那个人已经取代了你的位置,进入了你的家庭,还干了你的亲妹妹。”

    程厉铭猛地抬头看向王坤:“是他!”

    “看起来,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王坤的眼角微微勾起来,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同时给程厉铭打开了车门:“现在,想上车跟我谈谈吗?”-

    六月初的时候,许刃在距离公司更近一点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单间,他大三之后需要实习,没有课程,他的实习直接挂在了公司,所以准备接下来的时间,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

    而程池的全部精力,则放在了英语四级和教师资格证的考试上面,两个人虽然各忙各的,不过,总归来说是殊途同归,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傍晚,程池从图书馆回来,回寝室正打开电脑准备撸一把游戏,吴霜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晃了好几趟,程池将耳机摘下来,目光淡淡地瞥向吴霜:“想干嘛?”

    自从那次她与吴霜走廊里针锋相对地谈过之后,吴霜的确收敛了很多,虽然还在许刃手下办事,不过显然已经不再对他抱有别的奢望,她知道,程池带许刃连家长都见过了,索性也就把心思给压了下去,与程池的关系不咸不淡,但是也不再有别的矛盾爆发。

    “程池,咱们好歹室友一场。”吴霜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程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人,心里头藏不住话。”

    “有什么快说。”程池并不是很耐烦,她已经进入了游戏的界面。

    “最近有个女人,一直在公司找许刃,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十分不错,刚刚下班,他们还一起出去。”

    “……”

    与此同时,吴霜还把手机掏了出来,她兼职小半年,手机已经换了。

    她打开相册,翻出了几张照片,递给程池。

    程池目光淡淡地扫了眼照片,照片是从上面俯拍的,马路边那人,的确是许刃的背影,他打开了本田车门,的确也能看得出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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