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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0-120(第2页/共2页)

面上淡然从容,“不过贺先生是大齐前任大将军贺从连之子,我们北晋人对他可谓恨之入骨,先生竟然还敢舍身入平市,赫舒佩服。”

    毕竟贺从连在出事之前是实打实靠着自身的战绩坐到大将军的位置的,那个所谓驰骋平凉关外战场二十几年的战神,曾是北晋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因为他,让大齐有了喘息之机,曾经被北晋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国家养精蓄锐,一朝翻身,让北晋子民如何不恨。

    后来贺从连惨死,倒让他们北晋出了口恶气。

    “殿下回京是为北晋,贺某来此是为大齐,各为其利而已。”

    “北晋和大齐多年宿敌,不过是表面和平,尤其是近些年来,大齐发展的太快,已经对北晋构成了威胁,如果不趁此机会打压一番,有朝一日大齐凌驾于诸国之上,焉有我北晋安宁之日?”赫舒轻声反问。

    “殿下,你要知道,战争永远不会消失,”贺景泠道,“只有自身足够强大他国才不敢轻易来犯,同理人也一样,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大齐壮大威胁各国,所以北晋趁着大齐天灾发难,非是仁义之举,一则有违人道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二则此时发动战争并不是北晋最好的选择,大权旁落奸臣当道,一国之主做不了主,偌大的国家成了他人弄权多利的工具,殿下甘心否?此次雁霞山下一战北晋损失惨重,如果还不停战,后面北晋要付出的代价只会越来越大。”

    “贺先生能言善辩,心怀天下,难怪一场天灾大齐都乱成一团了贵国还能这么快就稳住局面,也难怪当时祈京之中齐王晋王风头正盛最后的赢家却是原本毫无胜算的太子。大齐皇帝身边有这么一位有勇有谋的贤臣辅佐,果然是天命之人,福泽深厚。”

    贺景泠:“殿下过奖了。”

    赫舒面无表情道:“可贺先生做这些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你的父亲为了大齐征战数年,就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风声,再加上帝王的猜忌,贺家是拥有丹书铁券的世家大族,因此一事从此在祈京城中人人喊打,你的父母兄弟,为了大齐死的死散的散,贺先生你流放数年,从此只能与商人为伍,就算你献出了全副身家救人水火依旧无人念你半分,就是这样你还甘愿为他们做到这个地步,贺先生当真是大公无私,赫舒佩服。”

    贺景泠嘴角上扬:“赫舒殿下,贺某还是之前那句话,各为其利罢了,看来殿下也在贺某身上花费了一番心思。”

    赫舒:“贺先生放心,小宛什么都没有说过,都是我自己查的。”

    “她说了也好,没说也罢,左右都会陈年往事,现在鄙人只对殿下究竟是何态度更感兴趣。”

    赫舒看着他,缓声道:“贺先生,你一心为了大齐,可说到底,你身上流的,也不都是大齐的血。”

    贺景泠抬眼看她:“公主还真是有备而来。”

    “贺先生不也一样?”赫舒礼貌微笑,“生事应须南亩田,世事尽付东流水。贺先生一心为国,换来的又是什么呢,大齐并非你最好的选择,如果先生愿意,你能在祈京那个地方为李长泽厮杀出一片天地,赫舒相信在平市同样也行,何况大齐百姓对先生的误解久矣,先生若助我扳倒九王,赫舒必许先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财富和地位。”

    “殿下许我。那么扳倒祁熙以后,殿下想怎么做呢?”

    赫舒毫不避讳:“取而代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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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个取而代之。”贺景泠发现赫舒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野心。

    赫舒:“此事赫舒知道纯属机缘巧合,我身边有一位侍女曾是我北晋皇家暗卫洛门首领,不过现在那个暗探组织已经解散了,我曾让她去查探齐帝身边之人,凑巧查到贺先生,又发现其母与多年前我门中消失的一名暗卫容貌极为相似,所以赫舒大胆推测。”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贺某从不为上一辈往事所困,几十年前的陈年旧怨,我也管不过来。”

    “没想到贺先生不仅深谋远虑能言善辩,还如此疏朗豁达。”

    “往事已矣,公主如今身在平市深受掣肘,贺某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达成所愿,只要来日公主不要忘了今日之约,至于其他的就免谈罢,当然如果公主想要借此相挟,自便即可。”

    赫舒深深地看了贺景泠一眼:“那贺先生,有何良策?”

    贺景泠:“据我所知当年身怀六甲的玉夫人出宫参佛途遇劫匪受了惊吓寺中产子。”

    “先生说的不错,确有此事。”

    “若近日民间偶然寻到一名女子,养母乃是那玉夫人从前的陪嫁丫鬟,而那名女子恰好神似一人。”

    赫舒明白了,她神情有些犹豫:“这样可行?”

    “皇家最是忌讳出身不正或者身份存疑,哪怕不是,只要人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殿下放心,过两日那两名女子就会来这金光寺,到时候殿下不要忘了。赫舒殿下放心,小宛知道该怎么做的。”

    赫舒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贺景泠问:“怎么回事?”

    “先生,快走!”卓小宛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跑到他们面前,“祁熙得到消息要来捉拿先生,想一石二鸟治公主一个与勾结外敌的罪,你们快走!”

    她跑得匆忙,一路上发钗都松散了,赫舒满脸震惊,没忍住骂了一句:“卑鄙。”

    她为了掩人耳目还穿着普通下人的衣服,还有祁熙怎么知道贺景泠在平市的?

    于殷和韩轩冲了进来,快速关好门:“不好了,寺庙周围被官兵包围了。”

    赫舒快速道:“贺先生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贺景泠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立刻道:“我们走。”

    “等等,”韩轩拿下背着的包袱打开:“先换衣服。”

    贺景泠看他打开的包袱里面都是女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顾不上别的,拿了一件就去里间换。

    于殷震惊:“你什么时候还带了女装?”

    “少废话,快换。”

    待他们衣服换好,于殷道:“这里被包围了,从哪里走?”

    韩轩:“我来时看见后山有小路。”

    贺景泠点头:“走。”

    几人离开后,卓小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祁熙身边的副将薛岳就带人冲了进来,他先环视了房间一周,见里面只有赫舒和卓小宛两个人,冷声质问:“卓夫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原来是薛大人,”卓小宛微微一笑,解释道,“本夫人来此处上香,偶遇公主身体不适,所以送她来厢房歇息,怎么,大人连这些妇人家的事也要过问?”

    赫舒:“方才多谢夫人,没想到夫人竟是皇叔府上人。”

    薛岳直接问:“公主殿下,不知今日来这金光寺是为了烧香拜佛还是见什么人?”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质问本宫的行程,皇叔怎么会养出你们这些没规矩的东西。”

    薛岳冷哼一声:“夫人是王府中人,无事还是不要出来抛头露面了,来人,送夫人回去。”

    卓小宛看了赫舒一眼,跟着几人回去了。

    这时,一个小将跑到薛岳耳边低语几句,薛岳看了赫舒一眼,手一挥:“我们走。”

    后山的小路上,几个士兵把守着上山的入口。这时两个身形壮硕的婆子扶着一个蒙面女子往后山来。

    “站住,干什么的?”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婆子讨好道:“小哥,我们小姐身体不好,听主持说后山上的佛主最是灵验,为显诚心我们扶着小姐亲自走上去上香。”

    另外一个侍卫打量了他们一眼:“面纱扯下来。”

    贺景泠掩唇低咳两声:“大人,小女子身体不适,不宜见风。”

    韩轩上前塞了银子:“大人行行好。”

    侍卫惦了掂手中的份量:“行吧,走走走。”放了人离开,另外几个立刻走过来和他分银子,无意嘀咕了一句:“那女的身体这么差长得比我们还高,也不知道丑成什么样。”说完就见分银子的那个愣住,几人对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时候远处的薛岳带人追了过来:“人呢?”

    几人顿时知道大事不妙,吓的面如纸色指着身后的小路,薛岳一脚将离得近的那人踹飞:“回来再找你算账,追!”

    山上的路崎岖难行,贺景泠很快就体力耗尽,他咬着唇一言不发,不知道被绊倒了几次后于殷突然端下来将他背了起来,道:“快走。”

    他们没有料到祁熙这么快就能发现,自从来了平市他们无处不小心翼翼,就这样还被发现。这平市祁熙当真是手眼通天,恐怕他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着今日一箭双雕。

    穿着女子的服饰行动对他们来说实在牵强,加之深林之中地面湿滑,落叶厚厚一层每一步都前进的十分困难。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听见了狗吠,这些人竟然还带了猎犬,看来今日那位九王爷是势在必得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换成了韩轩背着贺景泠,他们一直跑,身后的追兵一直都在,他们从白日跑到天黑,前方浓雾重重,山路崎岖难行,冷风越过山岗,终于,追兵亮着火把追了过来。

    韩轩脚步一停,前方赫然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山底湍急的河流深不见底,怪石嶙峋。

    贺景泠道:“我们过了桥把绳索砍了,快!”

    隐藏在浓雾之中赫然有一座木板铺成的吊桥,木板与木板之间间隙空大,一不留神就能掉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追兵已经涌了上来,于殷拔刀站在吊桥面前:

    “你们先走,我断后。”

    韩轩抓着贺景泠往桥上跑,贺景泠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只能凭着本能快速跟着前进。

    薛岳:“除了贺景泠,其他人格杀勿论。”

    数不清多少人扑向于殷,将他紧紧围住,每一个企图过桥的人尽数被他斩于刀下,他是最顶尖是侍卫,效忠于大齐,效忠于李长泽,任何威胁到主子命令的人都会死于他的刀下。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他挡住所有人的去路,隔着激流和浓雾,他听见韩轩喊:“快过来。”

    下一秒,精钢锻造的锋利无比的刀直接砍在绳索之上,吊桥断开,撞击在高耸的山体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

    于殷看了他们一眼:“保护好主子。”

    他说完就被蜂拥而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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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团围住。暗夜无风,山巅之上只剩下刀剑碰撞的声音飘荡在两山之间……

    第115章 敌我

    李长泽昏迷数日, 终于醒了过来。

    他刚睁眼,一旁的霍子犹立刻道:“陛下,您醒了。”

    这几天都是他和贺敏之在主持大局,外面想要探望李长泽伤势的将军们排成了长队, 整日围在外面, 但为了不让李长泽重伤的消息外传, 那些人一概不见,每天要应付他们霍贺两人都忙的够呛。他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茬,双眼布满血丝,衣服也已经好几日没换。

    李长泽坐了起来,问:“卢飞他们有消息了吗?”

    “雁霞山脉地形复杂,他们极有可能是追击晋军的时候被带到了深山中,至今没有消息。”霍子犹答道。

    贺敏之道:“卫风将军出去找了几次,那里发生了山体崩塌阻断了去路, 没有找到一个人。”

    霍子犹:“不过陛下放心, 这次北晋损失太重, 想必短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在进攻了, 我们也可以借机好好休养一番。”

    “商陆那边呢?有什么消息吗?”

    贺敏之:“暂时没有, 雷信将军战死楚越两国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其间进攻两次都被商陆挡了回去。”

    “对了,陛下,刘向立找到了, 此人胆小懦弱, 晋军进攻的时候临阵脱逃,也没敢跑远, 击退敌军后在一个破庙中发现了他,被现在被关在牢中, 陛下看怎么处理?”

    “杀了,”李长泽面无表情说完,又道,“还有,厚葬汤栎。”

    霍子犹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泽疲惫地闭上眼,斩杀吴奉之时被欧阳敬文背后偷袭肩膀上砍了一刀,他昏迷数日,就是醒来装作镇定从容的模样也掩盖不了脸色的苍白,过了片刻他才睁开,问:“贺景泠呢,有消息吗?”

    霍子犹和贺敏之不说话了,李长泽道:“彭越。”

    彭越低下头:“陛下,暂时还没有。”

    这次他伤的太重,吴奉毕竟久经沙场,李长泽杀了他,自己也没讨到便宜,除了肩膀上的伤外,胸口,腹部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直到最后脱力晕厥。其实李长泽也没想到能杀了吴奉,他和吴奉对战之时明显感觉对方状态不对,不过他没空细想,就算有人是借刀杀人他也乐意至极,北晋的内斗他管不着。

    这次他们死守平凉关最后以少胜多,军中伤员太多,沈木溪每天都在伤兵营照顾伤员,她还集结了许多城中妇女来做帮手,但还是忙的不可开交。

    她看到李长泽来了这里,招呼旁边一个妇女接替她手中的活儿,走到李长泽身边行礼:“陛下,您才刚醒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看。”李长泽道。

    因为伤员太多房间不够,他们在空地搭建了许多帐篷,李长泽没有多看,问沈木溪:“他离开的时候带了多少药?”

    沈木溪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道:“三个月的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给韩轩拿了一些。”

    韩轩身为极风楼楼主,她出自极风楼,两人本就相熟,这么说也不奇怪。只是李长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平市不是祈京,贺景泠也不是无所不能,他不敢去想。

    “贺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像是看出来了李长泽心中所想,沈木溪安慰道,“陛下面色苍白,让属下为您把把脉吧。”

    李长泽没说话,沈木溪又道:“陛下不养好身体,贺先生回来又要为您担心了。”

    李长泽把手伸给她,沈木溪搭在他晚手腕上,过了一会儿道:“好在这些伤都不在要害之处,陛下身体强健,只需要好好静养就行,但也切记不可大意,最近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动武,属下一定会为陛下好好调养。”

    彭越快步走了过来,道:“陛下,有个人想见你。”

    李长泽收回了手,问:“谁?”

    彭越附耳说了三个字,李长泽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转身离开了。

    议事厅中,一人背对着李长泽站着,见他进来,立刻转过身来跪在地上:“柳常汝拜见大齐陛下。”

    彭越跟了进来关上房间,默默走到李长泽身后。

    “果然是你。”李长泽越过柳常汝走到上位坐下,“说吧,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柳常汝起身,微笑道:“听陛下方才所言,您不是已经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了吗?”

    李长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讽,那双如鹰隼般锋利的双眸打量着面前的人,他和吴奉对战时便发觉吴奉的状态不对,当时没往深处想,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对,他嘲弄地看着柳常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教训若是让北晋知道了,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阁下好魄力。”

    柳常汝无悲无喜面色平静:“乱世之中,人人都只想要一条活路,常汝也一样。”

    “朕凭什么信你?你是欧阳敬文的心腹,万一这只是你和你主子的计谋呢?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走吧,朕今日就当没见过你。”

    这个人平时在欧阳敬文身边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送了李长泽这么一份大礼,这份投诚的心意不可谓不真,如果敌军阵营有这么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可这个人看似敦厚,出手便害数万人,如此心狠手辣,不得不让人忌惮。

    柳常汝显得十分淡定:“陛下,我冒着风险来此,便只有一个目的,余自幼时便四海为家,漂泊半生,后蒙前李圳大将军赏识陪伴左右,北晋朝中尔虞我诈,内斗不止,李圳大将军全家含冤而死,这样的朝廷,我不愿为他们效忠。陛下若不相信我的诚意,常汝再给陛下送上一份大礼。”

    李长泽靠着身后的椅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手中的扳指柔润而有光泽,被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等待着柳常汝的下文。

    柳常汝:“上次一战陛下身边一位姓卢的将军本是乘胜追击,只是雁霞山北部地形我们的欧阳将军熟悉无比,带着他们在地势复杂的山中饶了几圈,最后直接炸毁山体阻断了他们的退路想将他们困死其中,这是我画的路线图,他们最后出现在哪里图中已经标注清楚。”他说完,将图纸双手奉上,“陛下可以不信,毕竟雁霞山易进难出,按兵不动损失的只是那一部分人,可若再花费时间精力去寻,到时候损失可能会更大。信不信全在陛下。”

    彭越看了看李长泽的神色,走过去把图纸拿了过来。

    柳常汝道:“我出来已久不便久留,便告辞了,对了,”柳常汝似乎想起什么,再次道,“陛下身边的那位贺先生常汝仰慕已久,一直想一睹其风采,近日得到消息,听说贺先生出现在了平市。”

    转动扳指的手停下,李长泽抬眼看他。

    柳常汝也没卖关子:“陛下放心,据我得到的消息祁王确实查到了贺先生的踪迹派四处捉拿,不过贺先生聪慧过人,祁王未能得手,若是以后有任何关于贺先生的消息,常汝一定及时告知陛下,万望陛下能相信我的诚意。”

    柳常汝说完,躬身行了大礼,便转身离去了。

    彭越将图纸打开:“陛下,此人不可信。”

    “不可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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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也不可不信。”李长泽看着那份图纸

    彭越道:“如果是欧阳敬文想引我们上钩,实则早就埋伏在山中了呢?”

    “欧阳敬文不敢深入,上次一战他们已经损失巨大,雁霞山太大,他不会以身涉险。”李长泽起身走到里间,在放置的巨大的沙盘前站定。

    彭越跪在他面前:“陛下您伤势未愈,臣愿前往。”

    ***

    卢飞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抱在怀中的剑已经转到右手紧紧握住,他摆出防御的姿态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们追击晋军入了山谷,没想到欧阳敬文竟然让人炸山封锁出路,直接将他们和一些晋军一起挡在了山谷之中,他们无法原路返回,和晋军残部两两相望,已经在这个山谷中困了七日。

    没有水,没有食物,连续大战三日,这个时候晋军都知道自己在他们将军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们或者有过怨恨,有过怒火,和齐军打了许久,终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双双停下,各自划地为营休养生息保存体力。

    卢飞了解到他们的老大叫穆葛,脾气火爆冲动易怒。山中白天很热,到了晚上又温度骤降,他们打了太久太久,已经没有力气在较量,这个时候,活着走出雁霞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原地待命等着人来救希望渺茫,只能另寻出路。两支残部默契的走在山路两边,泾渭分明。

    这时晋军中一个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为数不多的晋军顿时慌作一团。

    “老刘,”

    “老刘!醒醒老刘,没事吧?”

    “老刘醒醒,醒醒啊!”

    “让开,让开,”穆葛扒开人群,把那个叫老刘的士兵的甲胄脱了下来,“水,还有水吗?谁有水?”

    士兵默默舔舐着干裂的嘴唇:“老大,哪儿还有水。”

    人群中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砸在地上,他们一看,是个水壶。穆葛回头,看见卢飞没有看他们,捡起水壶到:“谢了。”

    正要给那个士兵喂水,他身边的士兵饿的眼冒金星的士兵阻止道:“老大,这水不能喝,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齐军立刻不干了,有气无力地嚷嚷着问:“你们什么意思?好心好意给你们水,好心当作驴肝肺,爱要不要,难道我们还要讨好你们不成。”

    “就是害怕了你们不成,好心没好报,呸。”

    穆葛拿着水壶吼了一声:“都闭嘴,”他打开盖子,里面最后一口水,他小心翼翼给那名士兵喂了一点,士兵全身抽搐,开始翻白眼,喝进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不过片刻,已经没了气息。

    那些个晋军眼睁睁看着一起打了十多年仗的兄弟就这么没了,他们是被抛弃了的败军残支,连主将都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谁还会在乎呢。

    卢飞看着围作一团的晋军,再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连气息都微弱下去了的兄弟,他们太久没进食,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到了极限。

    脚边躺着的一个老兵抬手摸到卢飞的靴子,在卢飞看过来后冲他笑了笑:“卢将军,俺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俺死了就把俺身上的肉给兄弟们分了吧,活一个是一个。”

    卢飞张了张嘴,对上老兵那双坦然又充满善意的眼睛,话在喉咙间滚了几滚,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穆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把水壶递给卢飞:“谢了,还剩一点。”

    卢飞没有看他,接过水壶放在身旁,沉默不语。

    他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也没有谁和谁生来就是敌人,死亡面前,再大的仇怨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穆葛坐在卢飞旁边的地上,道:“我七岁就被秦将军捡了回去,跟随秦将军二十三年,那天他被你们皇帝一刀斩下的头颅最后滚到了我的脚边,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有那样一个皇帝。”

    卢飞:“北晋趁火打劫,本来就是卑鄙至极,无耻至极。”

    穆葛倒没有生气:“北晋这么做有北晋的道理,弱肉强食的道理我们一直都懂,只是可惜了我这些兄弟,老刘家一年前才给他说的亲事,结果又打仗了。”

    卢飞说:“我记得你,我肩膀上这条口子就是你划的。”

    穆葛:“那次你可是捅的我肚子。”

    两人停了下来,身后突然吵闹起来,貌似要打起来了,他们立刻起身往那边走去。一个晋军见他们过来,颤声乞求道:“老大,我们今天又死了好几个兄弟,他们齐军也死了人,既然自家兄弟下不了手,那就交换了总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啊。”

    “是啊,我们是将士,只能战死,大家吃饱了打一仗,赢得活下去,死的也没话说,饿死这种死法太窝囊了,老大。”

    “就是,宁愿战死也不想饿死,老大。”

    齐军中一人恶狠狠啐道:“呸,你们是人吗?那是人,你们的兄弟,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答应——”

    对面不知道是谁一刀捅了过去,早就恶狠了的人受不了的怒吼着冲了过来,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第116章 逃脱

    “他怎么样了?”

    “回陛下, 卢飞没事,就是太虚弱了,多补补过几天就好了。”卫风答道。

    李长泽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卢飞,点了点头:“嗯, 这些日子你为了找他们来回奔波, 下去歇着吧。”

    正说着, 彭越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陛下,有个人想见你。”

    李长泽问:“谁?”

    “祝安。”

    与此同时,北晋胡城。

    一个士兵拿着信往主帅的营帐走过去。

    “站住!”路过的柳常汝看见,叫住士兵问,“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封信是有人托人送来的,说是紧急军务要呈报给将军。”

    “我看看, ”柳常汝拿过信笺打开快速扫了一遍, 道, “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将军日理万机, 以后这种无足轻重的事就不用打扰他了, 下去吧。”

    “是。”

    十日后。

    临安是北晋与大齐接壤处的一个边境城镇,因为打仗这一年人口骤减,城中人口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架着一辆普通马车停在了客栈前。他跳了下来对着马车里面的人道:“到了。”

    马车中一个包裹严实的女子从车中下来, 粘了胡子的韩轩把缰绳交给店小二道:“住店。”

    一脸油垢的女掌柜慢吞吞从柜台里面露出脸来, 耷拉着眼皮问:“几间?”

    韩轩把钱往柜台上一拍:“一间,弄两个清淡点的菜上来。”说完两人就随着店小二上楼去了。

    那掌柜的原本无精打采, 头往外面一瞥,外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官府又贴了什么告示。

    到了房中, 韩轩将门关上,贺景泠这才将取下帷帽,因为一连多日赶路,他的身体早就撑到了极致,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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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韩轩给他倒了杯水:“祁熙一边四处张贴告示抓人,一边暗中派暗探打探消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就住一间房,过了临安我们也不能冒险从欧阳敬文他们所在的胡城回平凉,只能从东边绕道回去,这样一来又要花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途中都是荒漠,你必须要好好休息。”

    贺景泠喝了碗茶水,满嘴都是茶叶的苦涩味,他低咳了两声:“撑不住也没关系,你身上还有沈木溪给的药吧。”

    韩轩神色一愣:“什么?”

    贺景泠:“沈木溪的性子我知道,她肯定在你那儿放了药以防万一,那药我许久没吃了,你给我吧。”

    韩轩皱眉:“这个药她加大了剂量,和之前你吃的不一样,不能随便乱吃。”

    贺景泠捂着嘴咳嗽起来,白色的布衣过于宽大,身体因为咳嗽而紧绷,脖颈间青筋暴起,他把头偏向一边,眼尾渐渐染上雾气,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喝了口水润嗓子:“以防万一嘛。”

    贺景泠道:“韩轩,给我吧。”

    贺景泠的这种口吻他们很熟悉,不容拒绝,韩轩心中有火,可也知道贺景泠是不想自己成为拖累。他从怀中拿了两个瓶子出来:“这个她说过这个药药力很大,不是之前给你吃的那种,虽然能短时间内让你恢复力气但副作用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吃,你身体会受不了。另外,这一瓶是给你续命的药,你好好收着。”他冷声说完,将两个瓶子放在了桌上。

    贺景泠没在意,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停了这药几年了,那年从邺狱中出来后就一直有好好调理,他拿着这药笑问:“这个药,李长泽知道吗?”

    韩轩一愣,不明白贺景泠的意思。

    贺景泠没有给他解释,沈木溪是李长泽的人他也是最近才察觉的,李长泽啊李长泽。一开始安插人在他身边肯定是信不过他,处心积虑把沈木溪安排进了极风楼,是他的风格。

    不过贺景泠并不生气,也没有想去问李长泽或者沈木溪换他的药的用意,来了平凉以后李长泽的担心太过明显,贺景泠想不察觉都难。

    既然李长泽放了他出来,那他必然也知道贺景泠想要的是什么,他没有阻止贺景泠,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贺景泠不生气。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在乎过他了。

    “临安也不是久留之地,休息一日,明早我们就走吧。”

    韩轩没有异议:“对了,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人已经有五六日没出现了。”

    “五六日?”

    “我……忘了给你说。”韩轩木着脸道。

    “临安离他从前的家很近,算了,他已经不是小孩了,随他去吧。”贺景泠没有多想。

    韩轩还想再说什么,不过看到贺景泠一脸疲惫,还是住了嘴。门外有人敲门,是店小二:

    “客官,您要的饭菜来了。”

    第二日。

    贺景泠站在门边,韩轩收拾好东西下楼,店小二把他们的马车牵了过来:“客官,您的马车。”

    掌柜依旧无精打采那副样子,抬头越过贺景泠就能看到对面街上贴着的告示。贺景泠低着头,一阵风吹过来,他的惟帽被吹起一角,身后像是算盘掉在地上的声音。贺景泠回头,是掌柜的算盘掉在了柜台外面,正好落在贺景泠的脚边,他弯腰将东西捡起来递给掌柜。

    掌柜干笑接过,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些干:“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惟帽之下的人笑了笑,似是轻轻点头,只是不知道是在回应掌柜的话还是礼貌告辞,他转过身,韩轩刚好喊了一声:“走吧。”

    坐上马车,韩轩坐在外面驾车,贺景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快走,可能被发现了。”

    韩轩沉默地一甩缰绳:“驾!”

    马车冲了出去,宽敞的街道上人迹寥寥,马蹄的声音踏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清晰。

    好在平安到了城门口,出城的人并不多,只是进出检查十分严格,轮到他们韩轩把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递给守城的将士,对方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抬头道:“马车上什么人,下来。”

    韩轩谄媚笑道:“军爷,车上是我娘子,得了痨病要去关外看病,您行行好就这么看行吗?”说着,递过一把金叶子。

    “这是小的孝敬军爷喝茶的。”

    那士兵顿时喜笑颜开,用剑挑开帘子看了眼,捂着鼻子挥手:“走吧走吧。”

    “谢谢军爷。”

    韩轩一甩马鞭,身后马蹄声密集。有人大喝一声:“站住!关城门!”

    守城的将士顿时慌忙去关城门,韩轩突然扬手,一大把金叶子哗啦啦撒了一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他驾着马车横冲直撞,直直朝着外面疾驰而去。

    出了城外面荒原一片,马鞭被挥舞的呼哧作响,马儿吃痛迎着晨阳一路狂奔,冷风呼啸而来,身后箭矢不断,他们从荒原跑到沙漠,放眼望去黄沙漫天不见边际,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为首之人身形高大,一把夺过旁边的将士手中的弓箭。

    下一秒一支箭直直插入疾跑中的马儿的大腿处,马儿哀叫一声,猛地朝前冲了数十步,然后轰然倒下,连车带人全部往下滚去。

    车马散了架,支离破碎散落在各处,韩轩虽然及时跳下了马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马车滚下去,飞速朝下坡跑追去。他三两下挪开散架的车轴,里面的贺景泠推开身上的压在身上的木头,借着韩轩伸过来的手爬了出来。

    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了上来,袖袍从肩膀上划破一直到手肘处,鲜血从胳膊中晕染开,贺景泠对上欧阳敬文的视线。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方,烈日灼烧下他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欧阳敬文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他们,风水轮流转,上次在骊山城他中了李长泽和贺景泠的计最后狼狈逃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报仇的机会。一想到这个人的作用,欧阳敬文就兴奋不已,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李长泽知道这人在他手中时的反应了,那双阴沉的眼中闪烁处兴奋的慌忙,一抬手:“拿下。”

    韩轩挡在贺景泠面前,尽管知道希望不大,还是偏头道:“我挡住他们,你快走。”

    贺景泠“嗯”了一声,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表情,沙砾进了眼睛有些难受,他偏头眨了眨,不知看见什么,漆黑的眸子沉静下来。

    一群人提着剑就冲了过来,韩轩赤手迎了上去,那些人显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下被韩轩夺了武器反杀,不过对方人数众多,贺景泠看了韩轩他们一眼,积攒着力气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欧阳敬文见状,不屑冷哼一声,拉弓,搭箭。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韩轩的实力,哪怕被十几个人纠缠着他也丝毫不落下风,一脚踢飞脚边的剑朝着欧阳敬文的方向飞去,欧阳敬文趁势往下一滚,利剑直接刺穿马腹。欧阳敬文也在瞬间将箭矢射出。

    箭射中了已经跑了很远的贺景泠,贺景泠瞬间扑倒在地,剧痛从背部传来,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没了知觉。

    欧阳敬文嗤笑一声,朝着贺景泠的方向走过去。

    贺景泠扭头和欧阳敬文对视,半边脸都埋在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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