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泽目光暗沉:“明天还要赶路。”
贺景泠挑眉:“这么正经?”他“哦”了一声,指尖勾着李长泽的掌心,打着圈玩儿。
李长泽一把握紧他的手,摁下那些撩人心弦的痒:“我还没消气呢。”
“别气了,”贺景泠贴着他,呼吸间的热气都洒在了李长泽颈间,贺景泠贴着他,“李宴,我好想你。”
李长泽也想,但他更气贺景泠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不拿自己当回事。
可分开这么久,他又舍不得好不容易见了面还生他的气,只能惩罚似的再次吻住他,力道很大,像是想要吸血啖肉,把人往骨血里揉。
贺景泠回应地热烈,他在李长泽手底下软了腰,化作了水,指尖都是握不住的潮湿,桌子上的纸张消失不见,凳子被踢到了一处堆挤着,贺景泠咬着唇感受着身.下结实的木桌传来的震感,恍惚间,又不知道这震感是桌子传给他的还是李长泽带来的。
李长泽坏透了,故意吊着他,磨着他,不给他痛快,贺景泠红着眼角,受不了地吻上李长泽,又像是讨扰又像是邀请,唇齿间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泄出了声。
李长泽的温度烫着了他,散落的长发紧贴着汗涔涔的脖颈,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挡住了些许泛红的皮肤。
李长泽抱紧那发抖的身体,贴着贺景泠耳朵哑声顺着他刚才的话问:“有多想?”
贺景泠低哼了声,拍了一下他的背,声音都透着粘稠,慢半拍地把从前李长泽对他说的话还给了他:“日思夜想,朝思暮想。”
暮色四合,窗纱外隔着一条街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城中这样热闹,可他无心顾及,从腰眼处陡然升腾而起的麻意几乎将他击溃。
李长泽没有收着力,抵着贺景泠胸膛的每一次冲.撞都结实有力,偏偏贺景泠喜欢这样的汹涌,他在这种极致的浪潮中勾住李长泽的肩膀,拉着他深吻,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贺景泠放空了的脑袋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他抓不住,身体陡然腾空,他低呼一声抱紧李长泽,不可思议的深度让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张的脚趾都在打颤。
李长泽就这么抱着他,被贺景泠这副模样引得发笑,抵着他逗道:“二月二,龙抬头,”贺景泠闭了眼,感受着李长泽灼人的温度,听着他继续说,“宜出行,宜嫁娶。”
爱意在彼此的抵死纠缠中浓烈地充斥着房间的每一方寸,李长泽掐住那截腰,把贺景泠的朝思暮想几个字坐实到了极致。
第104章 孤墨
长街之上人群熙攘, 不同于京都的金碧辉煌繁华豪奢,这座坐落于荒凉边陲的城镇有着属于漠北独有的风情,高鼻深目的外邦人,妖艳美丽的异域妖姬, 随处可见的骆驼羚羊, 语调古老而又晦涩的歌曲……
杂耍的伎师前面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卖挂饰珠钗的小摊前时而停留着一两个客人。
人群攒动,热闹非凡,自有一番风光。
贺景泠换了身绯色长袍,同色的披风在各式灯笼的照耀下显得华光溢彩,李长泽和他在街上走走停停,欣赏这阔别已久来之不易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不知是说到什么,贺景泠脸色稍显凝重:“狡兔三窟,平凉被攻陷后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死了, 一直让韩轩他们暗中探查, 这个住址是有次他喝醉了酒无意间说出来的。最近才有他的消息,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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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之前总不能让你空欢喜一场。”他边说边扫视周围, 忽的脚步一顿, 停了下来。
“怎么了?”
贺景泠又朝那个方向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李长泽又道:“这么了解他。”
“谁?”贺景泠没听清。
“李老头。”
贺景泠莞尔:“陛下,这是吃的什么飞醋?”
李长泽面不改容的功夫一直都是极好的, 坦然且理直气壮:“贺先生, 是我先问的。”
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大堆人闻声赶了过去, 人挤着人,贺景泠回头正要对李长泽说什么, 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李长泽瞬间将人接住,他的手紧紧抓住贺景泠的手腕。
贺景泠浑不在意,顺势抱着李长泽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最了解你。”
被人群冲撞的那一丝丝不悦因为这句话消失殆尽,比风离开的还干净。锋利的眉眼被风吹的泛起涟漪,李长泽的柔情向来只属于一个人。
李长泽拉过贺景泠的手臂绕到自己肩上,不知怎么就将人背了起来。待贺景泠反应过来,人已经他的背上了。
“我的景泠金贵,还是让我背着吧。”
贺景泠还真的有些累,心安理得地趴在李长泽背上,摸了摸他的耳朵:“有劳夫君了。”
李长泽的脚步应声停下,他扭回头盯着贺景泠,目光中带着隐藏不住的得意,再对上贺景泠笑盈盈的视线,他回过头,故作正经压了下唇角,警告说:“别乱摸。”
“没有啊,”贺景泠变本加厉,手指覆盖在那处滚动的喉结上,用气音问,“方才还让摸的,难道平常的时候还不可以摸吗?”
李长泽掂着手中的份量,借着衣服宽大的便宜不轻不重捏了下。
贺景泠小声“呀”了一声,贴在李长泽耳边骂他:“流氓。”
李长泽面不改色:“你喜欢。”
贺景泠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认同地点点头:“我喜欢流氓。”
李长泽的目光越发暗沉。
他脚程快,带着人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远离了人群的喧嚣,街道逐渐变得清冷起来,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隐秘而又清晰。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感受到李长泽紧绷的身体,贺景泠拍了拍他,示意李长泽放他下来。双脚落地站定后,他们的前后方赫然出现了一群蒙面黑衣人。
李长泽和贺景泠现在原处,目光极具压迫性地扫过这群从天而降的杀手,对着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笑了笑:“怎么才来,也太慢了吧!”
为首的黑衣人神情冷峻,并不多话,对着身后众人抬手一挥。
刺客顿时蜂拥而来,前仆后继冲向他们。
贺景泠被李长泽护在中间,周围刀光剑影也没能近身一丝一毫。他盯着不远处的黑衣人,扬起笑来:“百闻不如一见,欧阳将军果然比传闻还要杀伐果断。”
欧阳敬文一把扯下面罩:“你怎么知道是我?”
贺景泠:“斩恨刀闻名天下,你手中的茧一看便知是常年握刀留下的。”
欧阳敬文饶有兴趣地看着贺景泠,见李长泽将他护的密不透风:“传闻果然不假,没想到大齐皇帝竟然也是个情种。”
李长泽抢了把刺客的剑,挡在贺景泠身前,一直跟在暗处的韩轩卢飞也加入了战局。他站在贺景泠身旁,和欧阳敬文遥遥相对。
李长泽借着月光打量手中的长剑:“欧阳敬文,骊山城是大齐边境,你跑到这里来撒野,是真觉得自己能如入无人之境全身而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欧阳敬文笑容灿烂,“何况还有意外之喜,拿下大齐皇帝的命我们这一趟可就值多了。”
说着,他拍拍手,暗中那还走出数十人,全都穿着各式各样服装,黑压压一片挡住了整个街道,杀气逼人。
场面肃杀,不过瞬间便厮杀成一片。
李长泽当机立断,带着贺景泠从韩轩他们打开的豁口突围。
“想走?”欧阳敬文一个翻身纵越挡在李长泽前方,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把斩恨刀。
李长泽和贺景泠对视一眼,欧阳敬文不再啰嗦拖着长刀就向他们砍来,李长泽迎了上去,手中的剑对上欧阳敬文的刀,顷刻间剑被劈成两截,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贺景泠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渐渐收紧,面上兀自八风不动:“欧阳敬文,你出动这么多的人,官差很快就回赶来,届时你以为你们跑得掉。”
欧阳敬文:“赶过来?你们应该担心驿馆的粮草会不会出事。”
贺景泠回头朝着驿馆的方向看去,火光照亮了身后的长夜。他回过头:“原来你是想一箭双雕。”
欧阳敬文和李长泽交过手,不敢有丝毫大意,不在回答贺景泠。
然而贺景泠没想罢休,继续道:“我很早之前就派人调查过你了,出身不详,少年时被承恩寺收留,后来拜吴奉为义父,从此一路青云直上。”
欧阳敬文还是没有回答他,但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
贺景泠继续道:“你攻破平凉,打的是一个复仇的旗号,世人都以为是报当年北晋惨败的仇,可我觉得你更像是在为你的旧主复仇。”
卢飞忍不住问:“先生,他旧主是谁啊?”
“赫舒。”
“赫舒,她不是……”卢飞及时住嘴。
“北晋嫡长公主,和亲大齐嫁于齐王李怀安,之后意外而死。”
“住口!”欧阳敬文在听到赫舒这个名字时脸上闪过一抹狠色,斩恨刀点转方向不再攻击李长泽,直直朝着贺景泠的面门而去,“意外?骂不过是你们大齐欺人太甚,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赫舒才会受尽折辱含恨而死。”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韩轩抽身回来,一剑砍在欧阳敬文的后背上,但是欧阳敬文丝毫不为所动,与此同时李长泽的断剑顺势插.入欧阳敬文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赫舒横死异国,连尸首都没有见到,你当然恨。”贺景泠自顾自继续道,“可你别忘了,是谁让她远赴他乡和亲的,是谁拿她的亲弟弟威胁她安分守己的,如今你不但不去找那罪魁祸首报仇,反而帮着罪魁祸首架空赫舒唯一的亲弟弟手中的权力。”
欧阳敬文被逼着后退,已经是双目赤红。下属接住他:“将军小心。”
他甩开下属,恨不得把贺景泠生吞活剥:“你知道什么,你又算什么东西。”他目光狠戾地盯着前方不动如山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对方的诡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激怒的感觉了。
“贺景泠,你真厉害。”阴沉的目光贺景泠脸上扫过,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似乎胜券在握,“可有一点你说错了,今夜不是一箭双雕,是一箭三雕,今夜我北晋大军就要拿下落霞关,拿你全城百姓为公主陪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双方再一次缠斗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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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蓦地,暗器刺穿皮肉,他们周围倒下一片人,血腥味越来越浓,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接刀。”
李长泽借力跃起利落翻身抓住凭空飞来的武器。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用精钢练就而成的关刀,形如弯月,柄长八寸,刀背刻有繁复精细的纹理。
贺景泠寻声望去,送刀的人已然不见踪迹。
孤墨,是那人送给李长泽的加冠礼,果然还在。
长刀在手,李长泽再也不用受到兵器不便的掣肘,抡刀上去就和欧阳敬文战在一处,劈砍之间,威力无比。
欧阳敬文虽然受了伤,但丝毫不影响他出刀的速度,只是心下有了忌惮,总会有些许顾忌。
“赫舒还活着。”
李长泽挥刀而下,欧阳敬文迅速躲闪,重力直接将石板路劈裂,他并没有收手,拔刀就势再砍,划破了欧阳敬文胸前的衣服。
刀锋染血,欧阳敬文后退数步,甚至来不及吐血,狠狠瞪着贺景泠:“你说什么?”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火把照亮了原本不甚明亮的街道。属下扶住欧阳敬文急切道:“将军,他们的援军来了,我们要尽快撤离。”
欧阳敬文抬手擦了擦眼角的血污,一动不动,再次质问:“你刚才说什么?”
贺景泠上前两步,站在李长泽身旁:“欧阳敬文,今夜不是秦虎攻下落霞关,而是我们要拿回平凉城。”
几乎瞬间,欧阳敬文就明白了贺景泠话里的意思。被戏耍的恼怒让他怒火中烧,看着贺景泠那副狡猾的模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于殷和一个穿着战甲的中年人来到李长泽身边:“陛下,驿馆那边火势已经扑灭,罪魁祸首已经捉拿归案,还有霍大人和贺大人已经顺利出关。”
“将军,再不撤死的人会更多。”属下眼看他们已经被敌人合围了,努力劝道。
李长泽:“生死不论。”
得到指示的陶云长立刻扬声道:“杀!”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欧阳敬文知道今夜他输得彻底,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一样的东西打开,迅速扔进损人群中。
霎那间整条街都烟雾缭绕。
“今日是我大意,他日定当百倍偿还。”
等呛人的烟雾散尽,欧阳敬文已经不见踪影。主将都跑了,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全都慌张的扔了兵器跪地投降保命。
所有人都在等着李长泽的指示,几十号人,究竟该如何处置?
贺景泠没有看李长泽,他的目光平静地略过那些晋军的脸,听见旁边的李长泽毫无感情的吐出一个字:
“杀。”
陶云长眼中也都是冷意,受了命令没有迟疑就挥了挥手。
惨叫声响彻长夜,可没人眨眼。
这才是血债血偿。
第105章 破屋
北晋皇城。
“陛下, 臣敬您一杯。”
恢宏大气的殿宇之上,摄政王祁熙端起面前的酒杯冲上面的少年敬酒。
尚且年少的君王闻声从舞乐之音中回过神来,立刻拿起桌上的酒杯回敬:“皇叔,要敬也是朕敬您, 连奕在此恭祝皇叔松鹤延年春秋不老。”
各怀鬼胎的臣子见到皇帝都端起了酒杯也纷纷附和, 翻来覆去说着那些听腻了的祝词。
流水似的菜肴被端上来, 乐伎换了一波又一波,大殿之上张灯结彩壁灯高挂,玉石铺地琉璃作瓦,下面的人锦衣华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美酒佳肴,无一不令人沉醉其中。极致的奢靡,也是极致的享乐。
祁连奕喝完酒,目光又回到中央身姿曼妙的舞伎身上, 他看上了几个人, 见心腹太监很有眼色地记了下来, 心里瞬间舒畅。
今夜的主角是摄政王祁熙, 北晋的九皇叔, 当朝摄政王。先皇驾崩后凭借一己之力将不受待见的祁连奕抚上皇位, 原本能力出众的大皇子,文武双全的三皇子,八面玲珑的九皇子, 还有母族势力强大的十三皇子……谁都有可能是皇位的继承人, 但最后当上皇帝的是他。
都是因为祁熙。
一个背靠百年世家,手握北晋三十万大军的亲王。
群臣宴饮, 行止之间不是看的上方帝王的脸色,恭维的话语也都围绕的不是他。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酒香雅乐中的时候, 一个身形威猛约有五十多岁的的中年男子踏入了殿中,他穿着铁甲,腰间佩剑,面容坚毅。
“拜见陛下。”吴奉走到殿前跪下。
“吴将军,不是说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吗,怎么又来了?”小皇帝已经有些困了,旁边的侍女为他按摩的舒服,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吴奉:“前线战事吃紧,秦将军又派人来问粮草的事宜了,请问陛……”
“今日是皇叔寿宴,将军就为这种小事儿进宫,”小皇帝不耐烦打断了他,“朕不想在这大喜之日提这种扫兴之事,来人,给吴将军在这儿搬张椅子。”
他指着自己下面的空地方道。
宫人忙不迭行动起来,吴奉进来之后舞乐之声依旧在继续,根本没人关心他给上面的皇帝说了什么。
“吴将军,入席吧。”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皇帝出声催促。
吴奉黢黑的脸上挣扎了几番:“陛下,边疆将士出生入死,我们在这里尽情宴饮,如此奢靡无度,会让边关的将士们寒心啊。”
“年底户部跟朕哭穷,国库也都要掏空了,刚过完年那里不花钱?朝廷养着那么多人每个人就只会跟朕伸手,那朕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小皇帝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拍案而起。
下面的臣子立刻跪下,一脸惶恐:“陛下息怒。”
全场静寂,谁也不知道这个才十七岁的小皇帝又发什么疯。他们偷偷抬头看着安坐在席位间的祁熙,希望他出声管教一下皇帝。
“连奕,吴将军也是为了北晋,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好在祁熙没有辜负众臣的期盼,事不关己地扫视了全场一眼,一句话就让皇帝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小皇帝面色阴沉:“皇叔,今日是你寿宴,朕不想有不懂规矩的东西扫了你的雅兴。”
祁熙没接他话,对吴奉命令道:“吴将军,先坐下吧。”
吴奉动了动嘴,道了声:“是。”
祁熙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看着吴奉坐到属于他的那个位置,扬了扬唇角:“吴将军不必担心,粮草本王已经命薛辛薛大人在筹备了,不日便能送达边关,前线战事吃紧,一切以大局为重。”
“朕的户部尚书,是这样吗?”他这个皇帝张口时告诉他没钱了,祁熙一句话又有了。
大气也不敢喘的朝臣在听到这个消息默契地没有说话。
天子要大兴土木修陵寝,修望天台,户部赶鸭子上架,被迫出列:“回陛下,相师说修建望天台有伤人和,而且陛下春秋正盛,陵寝一事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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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紧着边关将士……”
“我阿姐为国牺牲,朕要替她建个陵寝你们这些人竟然敢欺上瞒下欺瞒于朕。”盛怒的天子不顾体统将杯盘狠狠掷向下面的老臣,鲜血缓缓从老臣的额角流下来。
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祁连奕见到这幅情形心中怒火更甚,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长桌:“没用的废物,既然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人来。”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来将工部户部两个大臣拉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王爷。王爷……救……”他们把求生的希望落到旁边的祁熙身上,然后只是被拖的越来越远。至始至终,祁熙都没有替他们说过话。
安静了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紧接着,有人如同见了鬼一般惊起。
“公主!”
“长公主?是长公主!”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祁连奕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赫舒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浑身打量了遍:
“……阿姐,你没死……你还活着……”
赫舒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事实上自从回到北晋她也只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直到行踪被人发现之前。后来她便一直在受被人追杀,一路上见证了战争带给百姓的苦难,她看向不远处的祁熙,道:“是。阿姐回来了。”
……
虽然已经入了春,可北方还是冷得很,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平凉关被他们拿回来了,昨天白天齐军才进驻平凉城,安排各个关口的守卫,每个要隘的巡逻队伍,修缮房屋,登记人口,一直忙到了现在。
这次轮到他调休,因为在平凉有自己的住处,他轮休的时候都会回去住。
被战火侵蚀过的城池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塌了的房屋比比皆是,烧焦了的尸体被士兵一具具从残骸中挖了出来,摆在空地中央。那里已经密密麻麻摆了一条街。
他穿过长巷,七拐八拐走进了最里面城墙根下的破屋,好在基本健在。
宋景章松了口气。
他抬脚往屋子里走去,房间很小,总共两间,中间靠着一块布帘隔开,北方总比南方要了冷上许多,他没钱买碳火,冷的受不住的时候就多灌几个汤捂子,
房子没有塌毁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可宋景章进了屋,发现里面竟然还很干净整洁。
虽然他家没几样像样的家具。
他点了火折子,漆黑的房间被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他猝不及防看见了一个人。
一动不动站在角落里,不知道的以为是贼。
“你回来了,”看见他,宋景章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房间都是你打扫的?”
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傻,过了半天才“嗯”了一声。他早就回来了,齐军夺回平凉城,死里逃生的百姓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幸运的或许还能从尸坑里找到一两具家人的尸体。
“有热水吗?”
“嗯。”人影嗯了一声,这次动了,不一会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宋景章接过来道:“我几天没洗澡了,进去擦擦,你不许进来。”没等对方说话,他就已经端着水进屋去了。
军营里五大三粗的汉子过得糙,行军打仗也没人穷讲究,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尊玉贵养大的纨绔子弟过上了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日子。
打了一天一夜的仗,接着有值了一天的岗,他早就筋疲力尽,此刻恨不得倒头就睡。宋景章来这边已经快两年了,入伍也有一年多了,其实是死是活于他而言没有多大关系,尘埃落定,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所以打仗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反正他活到了现在。
半年前,他在路边的乞丐堆里看见了失忆的李珩衍。
背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宋景章几乎是惊恐地从回忆中抽离,他猛地转身用力打掉李珩衍的手,几乎吼道:“你干什么?”
李珩衍垂下来的眸子落在宋景章的腰间,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掉了一大块皮,血已经凝固呈黑褐色:“你受伤了。”
“不用你管。”宋景章快速扯了衣服过来穿上,他的拳头紧紧握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面无表情说,“滚出去。”
“你在生气?为什么?”
宋景章为自己这么大的反应而感到难堪:“滚。”
李珩衍站在原地,他的眼睛一如从前平静无波,那张脸依旧俊逸出尘,只是眼底一闪而过一丝不解。他不明白宋景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仍旧不肯放弃:“我帮你上药。”
宋景章只觉得气血翻涌,抬手推开他的时候打翻了手边的铜盆,已经只有余温的水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逼仄的房间里,铜盆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响声。瞬间狼藉一片。
第106章 选择
平凉地处荒凉北境, 是朝廷发配罪犯的首选地之一,贺景泠当年便是被流放到了这里。从祈京走到这里,光靠着双脚要走上大半年。
如今五年不到,他又回来了。
屋里几个人或坐或站, 讨论的热烈。
“陛下命人把那些尸体都挂在了城墙上, 用来威慑晋军, 北晋打了败仗,那个欧阳敬文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说话之人叫做卫风,是李长泽来平凉后新提拔上来的参将。
卢飞义愤填膺道:“我们平凉城的百姓死的多惨,不把那些人枭首示众怎么平息百姓的怒火,而且也该让晋军看看他们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韩轩在给贺景泠磨墨,听到他们的话满不在乎道:“没把他们千刀万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是打仗, 本来就是你死我活, 那个欧阳敬文是个狠人, 几十个人说撇下就撇下, 说不定他们就是活着回去也活不了。”
卢飞眼珠一转:“诶你们知道吗, 那个欧阳敬文曾经在承恩寺待了十三年, 北晋的承恩寺是个什么地方,不用我多说吧。”他给了众人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
卫风性格比较刚直,不懂他打什么哑谜:“什么地方?不就是个佛寺吗?”
一直没说话的于殷抱着双臂靠在旁边哼了一声:“要真这么简单他们说什么, 承恩寺是皇家专门关押那些犯了大罪的人, 里面的人一律用来招待有朝廷一定身份地位的官员的皇家妓院。”
“啊,”卫风麦色的皮肤顿时通红, “皇家妓院?这也太荒谬了吧。”
“韩轩,”贺景泠搁了笔, 把晾干了的拜帖合上交给他,“把这封拜帖交给兖州王家的当家人王溪亭手上,告诉他过几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韩轩没有多问,放下墨锭接了过来说:“好,我午后启程,最快后天便到。”
贺景泠点点头,对卫风道:“那承恩寺毕竟是皇家妓院,知道的人也只占少数,卫将军不知道也很正常。”
卫风:“那……那个欧阳敬文还……”
“所以说去了那种地方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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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算是人物。”于殷说的阴阳怪气。
李长泽挑帘低头从外面进来:“都在这儿,聊什么呢?”
他走到贺景泠面前,在书案前站定,双手撑着桌:“你猜我碰见了谁?”
卢飞他们拖着还没聊够的卫风离开了,屋子里一下子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老头。”
李长泽绕过桌案,站到他身后:“那晚他扔下孤墨刀就跑了,我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回平凉城。”
“逃亡路上还记着把你寄存在他那儿的刀带上,这份情得记着。”
“那有空我们去看他。”李长泽道。
“好。”
“看什么呢?”他瞅见贺景泠的目光一直落在一封书信上,打他进来就没移开过。
“匡严礼的来信,这几年一些北方的小商户纷纷抱团加入了一个名叫大通的商会,短短几年发展迅速,已经发展到了渭河流域,商会遍布北方,比之他的平贤商会在北方的分布也差不了多少,有些方面甚至是超过了我们。其实自从平贤商会成立以来也有不少商人效仿,但都不足为虑,构不成威胁。而且大小商户之间有竞争是好事,一个国家太过庞大,经济的发展不能只是一家独大,只是近些日子那个王溪亭,也就是大通商会的掌舵人,有些犯糊涂,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敢拦截我们的商队。”
平贤商会的事李长泽过问的少,当下有些疑惑:“查清楚了吗是为什么这么做?”
“暂时还不知道,我打算亲自去拜会,毕竟中州受灾的时候他们带头捐了不少财帛,不过在商言商,去兖州是来平凉之前便决定了的。”之前为了尽快把粮草安全送达平凉,所以路过兖州也没有过多停留。
李长泽给他捏肩,双手用着合适的力道,掌下是清晰的骨骼感,他玩笑着开口:“看来是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动身吧,平凉刚刚夺回来,要处理的事还一大堆,好在官府的户籍还没被烧毁,这次平凉城具体死亡人数也可以确定下来,还有从附近州县迁来的人口安置问题,现在这里尚且还不稳定,百姓大多不愿意搬迁,没有人口,招兵之事便很难有进展。”
贺景泠说了太多话,端起旁边的茶就要喝,被李长泽一把夺了过去:“都冷了,我给你重新倒。”
他将杯子里原来的茶倒掉,拎过旁边火炉子上咕咕冒着热气的茶壶给贺景泠倒了一杯放在他左手边:“等会儿在喝,小心烫。”
茶壶被重新放回炉子上,他突然喊:“阿煊。”
“嗯。”贺景泠端起茶杯吹了吹,含糊地应了一声。
“杨敬的事为何不与我说?”
贺景泠还是觉得烫,放了手,撩起眼皮看站在炉子旁貌似借着升腾的热气暖手的人,后知后觉从李长泽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别的意思,道:“说了,你不会让我这么做。”
李长泽没有看贺景泠,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他那边,见他走了过来身体也没动。
贺景泠凑到他身旁,把冷冰冰的手贴着李长泽,偏头看着他试探着说:“现在说……不晚吧。我就是忘了,你生气了?”
李长泽抓过他的手握紧,依旧垂着眼没有回答他这话,道:“几年前你府上那个冷大夫说的那个华寻枝,我一直派人找他,近日有了些眉目,据说就是骊山城罗水镇的人,一个月前有人在幽州见过,我已经派纪风去幽州了。”
“嗯。”贺景泠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热意,“纪风彭越是你身边要紧的人,还有卢飞和于殷,韩轩武艺高强,我身边有他也够了,他们两个还是回你身边吧。”
“留下吧。”李长泽拉过贺景泠的手,将人抱了满怀,埋首在他的脖颈间,“你要去幽州,有他们在你身边我能安心些。”
贺景泠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不生气啦?”
李长泽耷着眼:“没时间……”
“对了,南边来信了,雷信受了伤,商陆带领军队和楚越大军在泗水河畔大战一场,我们赢了。”
贺景泠和他分开,将人拉到旁边软榻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隔着氤氲的热气坐在对面,道:“西楚南越本是小国,抱团取暖本不过是相互利用,一旦利散他们的结盟自然不攻自破,到时候不足为虑。”
“这些我之前便想过,可眼下你我分身乏术,难道阿煊有合适的人选?”
“何升,你觉得呢?”
李长泽思忖片刻:“西楚南越两国民风彪悍,两国结盟靠的不仅是联姻,还有极度相似的民风民俗,而且两国文字钱币相通,多年的经贸互通早就密不可分,想要离间他们不是易事,这一趟生死难料。”
“可若做成,眼下南境的危机便迎刃而解。是何升自己来信跟我说的,这两年他往返三地,对于那边的情况比你我更了解。”
李长泽没有接话,何升到底不是朝廷中人,出使一事兹事体大,何升他还是有几分了解,为人温和善于谋略,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
贺景泠知道他的顾虑,道:“还有一个办法。”
……
当年晋军在和大齐的战争中连连败退,卓小宛和母亲一路南逃后来为贺景泠所救,从此流浪异国他乡至今已有十几年,现在故国就在眼前,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卓小宛,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阿姐,你当真要回去?你要回去,我也不在阿娘身边,阿娘还在祈京。她以后怎么办。”祝安不想卓小宛回去,北晋大兴战火,百姓苦不堪言,赫舒公主不过是个女子,回去了又能怎样。上位者们争权夺利他管不着,他只想他的家人都好好的。
卓小宛看着他:“小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想留在大齐,阿姐想回到北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说好了如果战争结束以后阿姐或者你还活着,便去祈京找阿娘。”
“可是,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赫舒是公主,我们不过是是普通人,你能帮她什么呢,现在朝廷是摄政王掌权,赫舒公主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卓小宛沉默许久,她望着窗户外没有风的昏沉的天空:“我只是个普通人,但小安,我也是北晋人,你我的父亲,你的姐夫都为了北晋而战死,我没办法留在这里苟且偷生。”
祝安眼眶渐渐泛红,情绪激动:“我只知道,北晋皇帝荒淫无道,朝廷横征暴敛,将士们在为他们出生入死,那些人却挥霍无度,这样的国家,没有效忠的必要。”
他说的没错,可卓小宛也没有错,不过是选择不同而已。正是因为赫舒举步维艰,所以她更要回去。
卓小宛想要替祝安擦掉掉下来的眼泪,祝安一把挥开:“阿姐,别回去,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卓小宛再次抬手擦掉他的眼泪,说:“小安,逃不掉的,你已经为北晋死过一次了,再不欠他什么,可我还没有。”
卓小宛是一个人来见贺景泠的,她来时李长泽刚走,贺景泠坐在榻上看书。
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先生。”
贺景泠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但还是道:“韩轩说你想见我,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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