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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80(第2页/共2页)

跟在她屁股后头跑生怕她出事,几乎天天都有新把戏,整得齐王宫闹哄哄地。

    那是德昌一十五年,东方稚年方四岁。

    “小郡主!小郡主!”

    “郡主您跑慢些!属下们跟不上了!”

    那时候孟槐他们也不过是个孩子,刚进入王府成为东方稚的随从,每天陪东方稚玩乐。这是东方稚最为顽皮的时候,她从起床吃完早膳便开始出门,一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都要上去折腾一番,而且从不好好走路,每回都是一股脑地往前冲,引得身后的人追着她跑。

    而那个时候的东方稚,身份还是齐王郡主。

    “你们怎么跑得那么慢?我也没有跑很快啊。”停下来的时候,东方稚两手叉腰,那模样可神气。

    “郡主,我们身上还带着东西呢,您身上啥也没有,自然……”

    “孟槐!别胡说。”

    孟槐想要出口反驳她,结果被旁边的雚疏制止了。东方稚愣了一下,她抬眼看向身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孩子,撇了撇嘴,说道:“雚疏,孟槐讲得有道理,你不必阻止他。”

    雚疏闻言,有模有样地朝东方稚作揖,回答道:“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而是作为属下,不应该那样和您说话。更何况属下带着武器跟随您是职责,不能够因为这一点而推卸自己的责任。”

    那时候的雚疏和孟槐,年方十岁,在东方稚身边已经呆了四年。他们一处生活一处长大,时间长了,就不难发现孟槐总是那个带着东方稚到处闯祸的人,而雚疏则是一本正经不允许他们闯祸的,又或者是事后默默替他们处理麻烦的人。东方稚听了她的回答便笑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轻道:“你总是这样子说话,干巴巴的,太过规矩。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连母妃也在说,‘雚疏还是活泼些好’。”

    雚疏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东方稚,有些无辜。

    “像我这般每天玩乐不好么,你瞧我和孟槐这样多开心呐。”东方稚咯咯地笑,趁他们不注意,又爬起身往前面跑了。

    “哎!——”

    “郡主你又开始了!”

    他们这样吵闹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每一次都能传到齐王妃的耳朵里。正是午后,齐王妃在宫里小憩之后想找自己的宝贝女儿说说话,未等底下人来报,她就习惯性地往齐王宫后花园走去了。

    东方稚十有八九是在那儿玩耍的。

    “哎哎哎,你看那儿就有一只!天狗快抓啊。”

    “哇呀,跑掉了!孟槐你脚底下孟槐!”

    “别踩到!”

    ……

    此时花园里正热闹着,东方稚带领着自己的几个随从以及宫女内侍蹲在草地灌木间来回扑腾,也不知道是在抓什么东西。齐王妃缓缓而至,见东方稚玩得满头大汗,莞尔一笑。

    “属下参见齐王妃——”

    底下人见了,连忙行礼。

    东方稚登时便从灌木丛里伸出个脑袋来,见是齐王妃,笑容立即浮现在脸上,奶声奶气地喊着‘母妃’,然后朝她小跑了过去。

    “瞧瞧你,玩得满头是汗……”齐王妃捻着手里的汗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额头,满脸宠溺。她拂去东方稚衣服上的草屑,柔声问道:“这是在玩什么呢,搞得小侍卫们全在草地上爬……”

    “抓蛐蛐!”东方稚朗声道。

    “噗。”王妃哭笑不得,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稚儿怎么那么男儿相,每天玩泥巴玩蛐蛐,女儿家一点儿都不爱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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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稚撇嘴,仰起小脸来看她:“那稚儿是不是不该玩这些啊?”

    齐王妃一愣。

    从小到大,齐王和她都没有向东方稚说过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除了必须遵从的礼仪礼法,一般东方稚做什么都不会受到阻拦的。他们夫妻二人极疼此女,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又怎么会逆了她的意?所以此时,齐王妃听到东方稚这样问时,只默默地蹲下身来,拉着她的小手,语重心长道: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是母妃刚才说得不对,其实稚儿也可以玩泥巴玩蛐蛐,没有人说过姑娘家就不能玩这些。稚儿,只要你觉得开心,只要你觉得快乐,你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母妃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觉得对得起自己良心。”

    小小年纪的东方稚听得直挠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她不懂什么叫对得起自己良心,这太过深奥。

    直到一年后齐王妃急病去世,她便一直将她母妃的这番话记在心里,日想夜想,终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只可惜,后来的她的确不再喜欢玩泥巴玩蛐蛐了,那个让她开心快乐的人不在了,她比别人提前懂事了好多年。

    所以东方宪常说,这孩子遇到许儿,是她的福气。

    第165章 赏梅乐

    “阿稚, 你不要乱动。”

    “我哪有动,我坐得好好的……是你自己技术不到家。”

    “东方稚!”

    “好好好……不动不动……”

    鹦儿和南七守在门外,听到这样的对话时默默相视,然后低头一笑。本以为今日也是要承受主子们恩恩爱爱暴击伤害的一天, 岂料没过一会儿, 便听到东方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她喊道:“鹦儿!上茶来!”

    啊?上茶?

    她们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苍天明鉴, 这一次, 鹦儿和南七真是误会了她们两个了。

    待鹦儿沏好茶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 是东方稚端坐席上认真批阅奏折、而苏许正坐在一旁耐心替她画像的画面。“啊…”鹦儿低叹,下意识便小心地瞥向南七,然后想起自己刚才的猜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看你整天想什么……”

    “你才是……”

    两个丫头还低声细语地争执了起来。

    东方稚正在认真地审阅着左相秦为北递上来的折子,而苏许呢,则是耷拉着脑袋研究自己的画作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一时并没有人察觉到两个丫头的异样。“…阿稚的眼睛我总是画不好……阿稚你看,这样一点儿也不像你……”苏许自言自语,委屈巴巴地将画纸拉了起来, 面向东方稚。

    东方稚不看还好, 一看还真是吓一跳。

    啊这……

    被画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微皱,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八卦的南七放下茶盏之后凑过来看,她本来又是个口直心快的人, 看了画像便瞬间脱口而出:“哇小姐!您这画的真的是王爷吗!看起来怎么还有点像孟槐!”

    “……”

    “呃。”

    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连烧水的火炉子都没有滋滋响了呢。苏许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南七的时候多少带了些杀意……“啊不是, 小姐,您听我解释……”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脊背传上来后,南七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孟槐……孟槐跟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都有点像王爷了呢啊哈哈哈哈…就是、就…这个画挺好的,精气神十足……”

    “好啦!别说了!越描越黑……”

    苏许不高兴地撇过脸去,又把画纸重新铺在了桌子上,气鼓鼓地坐下。

    她的确没怎么学过画画这门功课,从小到大,她接触得最多而且学得最好的便是女红与抚琴,诗词也许能念叨几句,下棋就是经常耍赖……今天是她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研墨画像,除了刺绣,她真的没试过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前那么久。

    唉,可惜画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东方稚见她满脸失落,下意识便放下了手中还没批阅完的折子。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朝着苏许的位置走过去,到她身后,只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捏起画笔,轻蘸浓墨。苏许仰起头来看她,话还没问出口,东方稚便又握着她的手往画纸上移动,在眉眼处稍微动了那么两笔。

    神奇的是,东方稚的这两笔刚添上,整幅画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原本那画得像孟槐的画像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明明其他地方都没有动过,但这眼睛一改,东方稚的感觉便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苏许惊呼出声,脸上的神情从失落变为惊喜。

    “阿稚,这——”

    “许儿其实画得很好,只不过初次尝试,少了那么两笔罢了。你瞧,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而我也没给你改动多少,算是你独自完成的作品。”东方稚俯在她耳边笑得温柔,另一只手揉了揉苏许的脑袋,甚是宠溺。

    苏许闻言,得意地靠在东方稚怀里笑,还举起画纸来让南七睁大眼睛看清楚。

    只不过苏许不知,画像其实最讲究眉目。画一个人的时候,若是眉目画得不像,那么其他地方即便画得再相似,与原主的感觉也不过三四成熟悉;但一幅毫不相干的画像若是画上一双极到位的眼睛,那这幅画就会与原主有六七成的相似感,这便是点睛的重要。苏许的这幅画里,除了眉目,其实其他地方都还算到位,所以东方稚改的这两笔正好使它们变得完整。

    “哇!我就说小姐您画得很好嘛!”

    “你刚才才不是这样说的呢,哼!”

    “哎哟,刚才是我眼拙……”

    “当然是你眼拙,哼!”

    ……

    真是幼稚的丫头。

    东方稚哭笑不得,习惯性地又摸了一下苏许的头。

    午膳过后,东方稚与苏许本来打算去小院看一下小齐念和老王爷,谁知她们到了小院之后,爷孙二人正在一块儿午睡,听底下人讲是刚睡不久。东方稚不想贸然将他们吵醒,便又带着苏许回了寝殿,打算做些其他事情消遣时间。

    “阿稚?该你了。”

    “啊……好。”

    谁知这盘棋还没下到一半,东方稚便感到倦意袭来,呵欠连连。好几次该东方稚下棋的时候,她都迷糊着眼睛没有反应,需要苏许喊她,她才稍微回过神来。

    苏许见她这般,忍不住劝:“是不是连日奔波太累了?今日才回到的广安城,要不然去睡一觉吧。”

    东方稚抬眼望她,有些恍惚。

    “好啦,去睡觉吧。”这个呆子肯定是想着强撑困意陪她,都这样了,还要装作自己不累。苏许看不下去了,利索地将棋盘收起,像哄小孩一般把东方稚哄到床上睡午觉。“阿稚听话,如果精神不好可是容易生病的,乖乖地,一个时辰后我喊你起来。”

    “不行……半个时辰就好了……”

    东方稚睡眼朦胧地看她,满脸哀求。

    “好好好,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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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睡吧。”

    “嗯呐…”

    东方稚拉着苏许的手睡下,好一会儿都没舍得撒开。“傻阿稚…”苏许一直等到她睡着,见她呼吸声逐渐平缓,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开,轻抚她的脸。明明就是个未到二十的姑娘家,却连睡个觉都那么愁眉不展的。

    苏许又替她将被子小心地掖好,看了一眼天色,便开始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她先是到书桌前把东方稚上午批阅好的奏折码好放到一边,因为批阅好的奏折有标记,也是东方稚曾跟她说过的,所以她也可以在东方稚无暇顾及的时候吩咐人将这些奏折送往齐宫;整理好这些,她便亲自去换了寝殿里的焚香,支起半扇窗子稍微通风,复又掩上;最后,她才悄咪咪地将放在柜子底下的绣品拿出来,拿的时候还瞄了熟睡的东方稚一眼。

    因为东方稚总是不舍得让她操劳,所以她害怕她的阿稚发现。

    “阿稚平日里戴着的荷包都旧了,正好给她绣一个新的,嘻嘻……”苏许暗自开心,但又怕东方稚突然醒来看到,便蹑手蹑脚地搬着椅子打算坐到殿门口绣去。

    她想绣一个红日白鹤的图样,配着淡金色的底子,到时候无论东方稚是穿红色衣袍或白或金,应该都是相衬。啊,还有东方稚那套黑色的蟒袍,穿起来好英气,与这个荷包搭配在一起应该也会很好看叭?

    苏许捻着绣花针,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手中的图样。

    正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

    苏许坐在寝殿门前没一会儿便冻得双手发红,鹦儿都劝她莫在这天里坐太久,不然容易染病。苏许嘟囔着嘴连说不要,可是她都冷得直打喷嚏了,才稍微退让说坐到门边边去,然后摆两个火炉子在边上烤着。

    鹦儿拗不过她,只得吩咐旁人赶紧行动,莫让王妃受了凉。

    “明天可能要下雪了。”

    苏许抬头看天,只见这天色灰蒙灰蒙的。

    “也可能是今夜就下。”

    她又自言自语道。

    过了快半个时辰的时候,苏许也准备将荷包绣完。她想直起身板来伸个懒腰,却发现有一个小人儿站在她的边上,笑嘻嘻地望着她。

    “念儿?什么时候来啦。”

    穿着像个小粽子一般的可爱姑娘,除了小齐念,还会是谁?小家伙机灵地看了看她身后,然后低声细语地问道:“那个姐姐呢?”

    那个姐姐,自然是指东方稚。

    “她在睡觉觉呢,念儿可不要吵到她哦。”苏许笑着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蛋,又问:“冷不冷啊,你爹呢,他怎么不见人?”

    小齐念回过头去,苏许跟着去望——喔,原来这位好爹爹正在摘她寝殿门前的梅花。“来,拉着姐姐的手,咱们一起去赏梅。”

    “好呀!”

    小家伙顺从地牵过她的手,走出殿门时一蹦一跳的。

    孟槐正小心地观察着这棵梅树的枝杈,盘算着摘哪一枝梅花比较方便……“孟槐,谁给你的胆子摘我房门口的花。”

    “啊!”

    孟槐被苏许这一声吓到,慌乱之间,折下了一大根梅枝。

    “……”

    苏许翻了个白眼。

    “呃,主子,我,这、……这它……”

    “五两银子。”

    “啊?那么贵啊?”

    “麻溜地给钱!不然就叫雚疏姐姐揍你!”

    孟槐立刻哭丧着脸,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旁边的小齐念就有模有样地学道:“麻溜滴给钱,不然就叫雚疏揍你!”

    好家伙!

    孟槐登时竖起手来警告她,低声道:“小家伙,你怎么还直呼你娘的名字。”

    小齐念只给他甩了个鬼脸,然后躲到了苏许身后去。

    “出来出来!给爹说清楚!”

    “我不要……”

    “快出来,躲在主子背后算什么本事……”

    “我不!”

    ……

    东方稚是被这些喧闹声吵醒的。

    她起身的时候发现殿里没人,便披上外袍走到门外来查看情况。走到门前,只见苏许拉着小齐念在跑,而她的侍卫孟槐则拎着一根梅枝在后头追,南七也跟在旁边凑热闹叫好,场面非常混乱。

    东方稚看了一眼身边的鹦儿,鹦儿也正忙着欢笑,见东方稚来了,下意识躬身。

    “这是咋了。”

    “孟侍卫方才折下了您门前的一枝梅……”

    “让他赔钱。”

    第166章 上元宴

    过了几日, 正逢十五。

    恰巧西宫娘娘和三皇子也来了广安城,齐国今年的上元宴便热闹了许多。东方承特意将上元官宴安排在日间,歌舞奏乐群臣庆贺,晚上便让臣子们家去与家人共团圆, 不必再像往年要忙碌一整天, 还少了些家常欢乐。百官感激, 齐泰二王也心情大好, 趁此节日, 特地让底下人准备了烟火爆竹,待一入夜, 广安城内万家灯火之时,他们预备的烟火便会绽放在广安城的上空,烟花璀璨,与民同乐。

    至于东方家晚上的上元家宴,地点定在齐泰二府共同的后院。

    后院这儿有一主殿,正好处在两座王府的中间, 平日里都是用作处理二府事务、传递齐泰二王命令的地方。早些天东方承便唤人将这里收拾起来,待上元节时,东方承等人便在主殿内入座吃席, 殿外空地也安排了几桌, 让二府的心腹众人坐下,剩下那些品阶稍低不算亲信的,东方承便让他们在齐王府或是泰王府平日吃饭的地方自己安排。总而言之,东方承的意思是阖府上下都要过节, 大家筹备得好, 这一家宴便过得开心。

    这一消息出来,众人又惊又喜。

    你想想, 平日里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有什么资格跟主子一块儿过节欢笑?每逢过节就是他们最忙最没时间过节的日子,主子们吃完了,他们才闲下来自己吃一顿饭,到了那个时辰,谁还想过节?可今年不一样。

    官宴定在日间,齐宫的厨子们便从凌晨开始忙碌,招呼完这一场休息了一个时辰,他们又要开始忙晚上的宴席。只不过今年大家一起过节,心里头有冲劲,而且二府特意调派人手去后厨帮忙,上下一心,入夜前他们就能把东西搞定,介时菜品一端,大家都能坐下好好吃饭。

    “传本王的命令,今夜吃完席,这些碗碗碟碟还有这堆上元节的其他东西可以慢慢收拾,可别累坏了。”家宴开始之前,东方承特地过来后院查看进度,他走了好几圈,觉得仍有纰漏,便又把小内侍喊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内侍抬头看他,轻道:“王爷,这残羹冷炙放久了可不好啊。”

    “反正本王的意思就是允许大家明天休半日假,怎么收拾嘛就是你们想咯。”东方承本来还想详细点说一说啥时候收走剩饭剩菜啥时候洗碗洗碟,又一想,嗐!他这王爷也没干过这活儿,哪知道那么多!他只是单纯怕底下人忙坏了晕在一边。

    “明白,小的这就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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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

    小内侍走开后,东方承复又仔细端详后院周边挂上的几圈灯笼,心情愉悦。

    这样过节才有气氛嘛。

    他这种与人共享欢庆的心态可真是越来越像东方稚了。

    酉时初至,上元家宴已准备就绪。

    齐泰二王作为两府主人家,自然是最先入座。因是家宴,他们也没有穿着公服,都只是寻常装扮,只是某些打扮是今年新置。东方承带着他的一群好姑娘,东方稚带着苏许以及一群好小子,两伙人碰巧在同一时间抵达后院。

    “拜见皇兄——”

    “稚儿免礼,许儿免礼。”

    平日里他们三个才没那么客气呢,只不过今天过节,旁边又那么多人看着,才这么有板有眼地行了礼数。东方稚直起身来,抬头环顾四周,频频称赞:“皇兄的安排果然妥当,子霁还以为到了哪个天神宫殿呢,谁能想到这只是咱们王府后院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可别拍我马屁了!”东方承嘴上嫌弃,脸上这笑容倒是非常地灿烂,他抬手往里摆,说道:“走吧,到里边坐下,魏夫人和循弟待会儿就到。”三皇子东方循被封魏王,按照礼数,其母西宫娘娘的品阶封号便是魏夫人。

    东方稚颔首,领着苏许进殿。

    其实今年把官宴家宴这般分开,还有另一个目的。

    魏夫人和三皇子将会在齐国逗留十一年之久,算得上是一起生活的人了,有些事情他们两兄妹瞒不了她,便打算先自己坦诚。就比如,先齐王其实还活着这件事。

    这件事是皇帝一手策划的,他虽然知情,但不代表这个消息可以告诉所有人。至今为止,知道先齐王仍在人世的人也只是部分心腹,对于大多数下人来说,只是齐王府内有一个神秘的贵客,是个睿智的老者,是东方家曾经的授业先生,其他的,他们一无所知。

    魏夫人和三皇子总会成为自己人,所以这件事,必须要说。

    “夫人来了。”

    “二位王爷,齐王妃,不必多礼……”魏夫人来到后院时,并没有带着三皇子一起。见那三人有些疑惑,她便赔笑解释:“循儿这几日可能有些不适应,身子不大舒服。今日午后,他吃过饭就一直睡着了,出门前他醒了一会儿,但也只是吃了点东西有些闹别扭……实在是怕循儿少不知事扫了大家的兴,所以让奶娘带着他……”

    三皇子不过周岁,那么小的一个娃娃,就算来了也不会懂场上人到底在说什么的。所以东方承他们也只是客气地问了几句,没有再提。夫人入座后,他们又聊了那么好一会儿,丝毫没有开席的意思。魏夫人心中疑惑,莫非人未齐?

    这个时辰若是还在等人,那么这人若不是极有地位,就是极无礼数。但她也不好意思问,只是专心聆听他们的话,偶尔搭上几句,有来有回。

    “今夜家宴,想让夫人见一个人。”

    聊了好半天,东方稚突然向魏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夫人喔了一声,笑问:“不知道齐王说的是?——”

    到底是在皇宫里混了很多年的,这种面对礼教的话术来回以及猜测别人心思的本事可是丝毫不差。东方稚暗自赞叹,见她神色不变,便朝门外的雚疏招了招手,轻道:“请父王来。”

    魏夫人心中一惊,但也没有慌乱。

    她的确不太明白东方稚的意思,可是在皇宫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她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能从容对付。这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家宴,她是魏国夫人,人家是齐国王爷,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吗?不过一瞬,她便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在听到门外传来好些人的脚步声时,她就先行站起身来,速度甚至比那三个小辈还要快。

    当来人步入主殿,魏夫人再也镇定不了,她嘴唇微张,是真的惊住了。

    “子霁参见父王。”

    “子忠参见皇叔父。”

    三个小辈麻溜地行礼问安,魏夫人则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大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王爷,您——”

    “重病一场,死而复生。现在我也不是什么王爷了,夫人莫客气。”东方宪笑得云淡风轻,他朝魏夫人拱手行礼,谦逊至极。这的确是昔日的齐王爷东方宪没错,可是对比那时,他也的确消瘦了不少……魏夫人忙走上前一步,朝他伸手:“不必多礼。”

    其实东方宪与魏夫人,也称得上是旧相识。

    当年,皇帝东方宏对皇后一往情深,可惜不如人愿,皇后在二皇子年幼时便薨了,此后好几年皇帝都无心在后宫流连,所以东方家这一辈子嗣不多也有这么个缘故。皇帝跟齐王当年,算得上是同样的痴情人物。

    而魏夫人年轻时,是与皇帝以及齐王两兄弟青梅竹马的,她从小便倾心于皇帝,在皇后薨后,巧然入宫成了妃子。但是头几年,皇帝对她一直不闻不问,还是齐王从中调和,让皇帝把目光放到了魏夫人身上。这些年,虽然皇帝依旧对后宫妃嫔没啥兴趣,但好歹他从皇后的事情走出来了,也和魏夫人有了情谊,如今,还有了孩子。

    简单来说,东方宪算是魏夫人和皇帝的媒人。

    所以有消息说齐王东方宪薨时,魏夫人待在深宫倍感难过,她出不得宫门见他最后一面,只能日夜烧香祈祷,希望这个帮了自己很多的人来世安康,希望他的孩子一生和乐。

    今日相见,五味杂陈。

    “本来我一副老骨头了,如今又是这么个境况,其实见不见夫人您都不重要。”东方宪坐上席上,朝她淡笑:“只不过这几个小辈特意来劝我,说以后夫人您也是这王府里的一份子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我才明白我先前想的的确不对。希望夫人谅解,不要觉得我怠慢了您才好啊。”

    这一番话,是东方宪故意说给他们自己听的。

    他明白这几个小辈对魏夫人心有戒备,也理解魏夫人在齐国必定放不开,怕自己融入不了。两边都有难处可是两边都找不到机会去了解对方,能指望谁呢,只能指望他这个两边都能讨好的老头子了。

    “兄长……”

    魏夫人一时情动,甚至没有喊他王爷,反而是像幼时那般称呼他为长兄。她心怀感激的同时目泛泪光,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让人无不动容。她本以为远赴封地会是难过的开始,但原来,这群家人还会给她这样的温暖和关怀。

    是谁一直说,皇家无情呢。

    第167章 上元宴(下)

    主人家入座后, 众侍卫以及东方承的舞姬们也在院里坐下了,院里熙熙攘攘五六桌人,好不热闹。

    宴席一开始,东方承与东方稚便端起酒杯向着门外众人, 众人连忙拿着酒站起身来, 齐声道贺:“王爷大喜, 王妃大喜, 夫人大喜——”

    “大喜大喜, 诸位不必多礼!”东方承将酒液一饮而尽,朗声笑了:“今日上元佳节, 大家好吃好喝可一定要尽兴!宴席过后还有节目,好好玩,好好玩!”

    “谢王爷!”

    上元家宴是东方承主力安排的,但家宴的菜式却是由齐王妃苏许一手包办。到底还是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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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心,在选菜式时,苏许特地打听了一番众人的大致喜好以及家乡风俗, 尽可能地让大家感觉到过节的气氛。菜式不算多也不算珍贵,但每一样拎出来都有它的源头,意义非凡。

    而主宴上, 苏许也特地让之前京都城里来的厨子给魏夫人做一道京都风味的菜肴, 食材虽不是出自京都,但味道经过厨子烹饪调剂,口感竟与京都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魏夫人起筷轻尝,细嚼过后有些感慨, 不自禁地说道:“这竟与宫中味道不差分毫。”

    “这是初时回京, 父皇特地让我与稚儿带回齐国的几个厨子,的确出自宫中御膳。”坐在旁边的东方承礼貌地放下筷子回话, 又指引魏夫人朝苏许看去,道:“听闻夫人喜吃甜食,这是许儿特地吩咐他们做的。”

    “喔?”魏夫人笑了,看向自己对座的苏许,心生喜欢。以前在京都只听说那苏丞相的孙女极为刁蛮任性,平日里没点礼数不像大家闺秀,可是这几次见面下来,她觉得这姑娘挺好的啊。“在京都总听闻相国夸赞自己孙女,可惜未得一见;而回京过节,也只是匆匆一面没能多聊半句,如今多好,我总算能见到齐王妃,了了一桩心事。”

    “啊,夫人莫与我客气,唤我许儿便好…”苏许被夸了之后有些羞怯,脸颊泛红。

    东方稚看向自己王妃,见她满脸不好意思,也出来替她解围:“我们都是小辈,理应是我们尊敬夫人。这广安城吧,子霁与皇兄都习惯了随意随心,有时候不像在宫中那般讲究礼数,还希望夫人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这倒很像寻常百姓,蛮好的。”

    他们几个人来来往往,意思虽然是说大家不要那么讲究,可又一直在嘴上说着别客气别见怪,整得比原先还更拘谨了些。坐在中间的东方宪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皱起眉来干咳了一声,朝着他们举起酒杯,只道:

    “行了,既然都是一家人,就别一直讲这些客套话了。来,大家先饮一盅酒,然后喜欢吃啥就吃啥,喜欢说啥就说啥,啥也别提了!”

    这般豪爽,果然不像规矩森严的京都皇宫。

    魏夫人忍俊不禁,她举起酒杯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出来,说不清楚,但觉得好温馨,又很熟悉。是了,这感觉真像从前没入宫还待在家里的时候,和自己父母亲在一起的时候。

    “哎哎哎,你小子还欠一杯酒呢!”

    “谁说我欠酒了,我不就是歇会儿嘛……”

    “现在喝!”

    “对啊现在喝!”

    ……

    酒过三巡,门外那几桌心腹倒是喝得非常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侍卫们和姑娘们分成了两拨人互相对饮喝酒,临时学了划酒拳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这不,听这吵闹声应该是侍卫们输了酒,姑娘们正追着他们赶紧喝呢。

    主宴上的人也不急着吃饭了,大家一起看热闹,跟着哈哈大笑。没一会儿,鹿蜀那小子就假装委屈地跑过来,但也只是在门槛前停下,嗷叫着:“哇,主子您要替我做主啊!泰王爷的人可太耍赖了……”一边哭还不忘一边偷偷瞄一下泰王爷的反应。

    东方稚笑了一声,问他:“怎么耍赖了,说来听听?”

    “方才夜莫姑娘说咱们男女分开划拳喝酒,可是太不讲理了,她们竟然把我们侍卫长拉过去!”鹿蜀委屈极了,小声嘀咕着:“侍卫长那么能打,又那么能喝,别说我们喝不喝得过,孟槐那小子又惧内,咱们这人数岂不是不对等嘛……”

    众人乐了,丝毫没有同情他们的意思。

    “咋的,难不成你侍卫长不算是姑娘?”东方承立刻抛出个死亡问题。

    鹿蜀瞪大了双眼,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写满了‘不是’。

    “既然是姑娘那不就完事了,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和姑娘家喝酒还喝不过,像话吗?去去去,别躺在门口装可怜啊,不然我让夜莫多灌你几盅。”

    无情的泰王爷,无情的女人们。

    鹿蜀深呼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到雚疏正端着两盅酒等他,他又想哭了。呜呜呜呜呜呜,侍卫长怎么能算是姑娘啊,一个人能打二十个人的侍卫长怎么能算是柔弱姑娘啊呜呜呜……

    “赶紧的!”

    侍卫长怒喝。

    “好的侍卫长,这就来。”

    这便是齐泰二王的心腹们,熟知主子脾性,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极懂礼数。魏夫人托腮望着门外,看他们打闹的时候觉得很羡慕。看来这齐国也并不是不讲规矩,只不过因为太讲温情所以显得和等级森严的地方不一样。

    日后循儿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应该会很优秀吧?

    “念儿,快进来。”

    “哎哟,是谁穿得那么好看呀,原来是小念儿~”

    出神间,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悄悄走了进来,她也不往别个那里去,因见魏夫人面生,所以直奔魏夫人跟前。魏夫人先是一愣,然后温柔地将她抱起:“哎,这是谁的孩子,怎么那么可爱呀……”

    “这是我手底下侍卫长的女儿,叫念儿,两岁大了。”东方稚朝小齐念招了招手,轻声提醒她:“念儿,喊夫人。”

    “夫、人、好~”

    小齐念奶声奶气道。

    “好聪明的姑娘。”魏夫人被她这声称呼逗得好开心,也许因为她初为人母,所以看到孩子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骨肉,然后倍加疼惜。“小念儿今天晚上吃饱了吗?今天是什么节日,你知不知道呀?”

    小齐念溜了溜眼珠子,满脸纯真地看着她:“上元节?”

    “对啦,哈哈哈哈哈。”

    整个上元家宴的中心,突然转移到了这个两岁大的孩子身上。门外那些喝酒的也不喝了,门里正聊着天的也不聊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就往小齐念身上看,想看看这娃儿嘴里能说出什么机灵话来,想看看她那么点大,会懂多少人情世故。

    “给齐爷爷问安,给夫人问安,给哥哥姐姐问安~”

    小齐念虽然是被抱在怀里,可也弯着身子给众人行礼。众人皆是一笑,东方宪更是疼爱地一直盯着她看,笑得合不拢嘴。魏夫人也觉得她乖巧,一边抱着她一边回望众人,说道:“日后循儿可就有伴了,那么聪明的小丫头,肯定也能影响循儿。”

    众人连说是,孟槐在门外听见倒有些紧张,凑上前来,先是躬身:“夫人,属下这孩儿还不懂事呢,万一和魏王殿下起了什么冲突伤到他了,属下可担待不起啊。”

    “小孩子家家嘛,吵吵闹闹都不要紧的。”魏夫人莞尔。

    吃完宴席,底下人火急火燎地便开始帮忙收拾桌子。有几个小内侍上来将花灯等物一应备好,舞龙舞狮的吃饱饭也赶紧过来了,就等着王爷们一个命令,然后开始今晚的表演。东方宪亲自点起了一盏花灯,走出殿门送给了冉遗和紫罗两夫妻,寓意添丁,希望他们今年也可以有个乖巧聪明的孩子;其他侍卫捧上了笔墨纸砚,又有姑娘们送上来天灯,让王爷们放天灯许愿。

    “那么,我就写个‘天伦之乐’。”东方宪大笔一挥,书法豪迈。

    东方稚则拉着苏许的手,二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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