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银哗啦啦掉一地,目测起码有三四两,他紧张得立马趴到地上去捡。
水盼儿打开身契检验,又拿给已经泪眼朦胧的戚淼,在场都是良民身,没人能懂戚淼拿着这张身契时的感受,她哭了,一手拿着身契,一手拉着女儿,啜泣出声。
外面传来邻居早已不耐烦的呵斥:“吵死个人了,深更半夜还睡不睡!”
贫巷人家舍不得多点煤油灯,入夜睡的早,别家丁点动静四周听去便觉吵得不行,小孩挨揍的凄惨嚎叫声,年轻夫妻的吵架声,妇人数落丈夫的唠叨声,声声吵得人心烦。
戚淼停止了哭泣,拉着水盼儿一起给陆栖月磕头,水德音还趴在地上着急忙慌捡钱,于霁尘拉起水图南离开。
“我还有话没得说完,”走出凌乱的院子,水图南被牵着手走,见于霁尘沉默,她好奇道:“盼儿会跟她阿娘一起走么?”
于霁尘头也不回,踢开横在路上的破瓦片,被这恶劣的道路逼得有些不耐烦:“你问我啊!”
“你生什么气?”水图南问着,想起查到的当年于家真相,她顿时心虚而愧疚。
片刻,她刻意放软声音哄道:“你那两招还挺像回事,他完全反抗不得,回头教教我?”
了解当年于家被害的事后,无论于霁尘将会对水德音本人采取哪种报复,水图南皆不会阻拦,她最多去给水德音收个尸。
毕竟水德音,也曾经给七岁的她,送过去一碗下了毒的稣山。
巧的是,她先把稣山喂心爱的狸奴吃了一口,它当场七窍流血而亡,后来那事不了了之,陆栖月再不让女儿吃未经她手的,水德音送的食物。
马车停在相对较宽的街上,于霁尘牵着水图南在羊肠巷里穿梭,水图南放软的话语,轻轻驱散了她心头烦闷的怒火。
“你不用哄我开心。”于霁尘闷闷道。
“那你为何忽然不高兴?”水图南锲而不舍地问。
于霁尘没有立刻回答,走出去十来步后,不知谁家的瘦犬听见她们的脚步声,警惕地吠叫起来,吵醒了附近的幼婴,啼哭个不停。
很快,主人呵斥了看家犬,幼婴的娘亲将心头肉抱进怀里,婴孩得到安抚,一切重归寂静。
于霁尘低低笑了一声,说了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时至今日,我才忽然意识到,图南,你我之间,横亘着杀亲之仇。”
“你竟然才意识到吗?”
水图南沉默须臾,晃晃被牵着的手,带了笑腔:“你应该在答应同我结盟时,就该想到这个事实的吧,还是说,之前你一直不觉得它是个问题,但现在又因为某些原因,忽然觉得它有些棘手了?”
于霁尘被戳穿心思,微愠,故意刻薄起来,幼稚地试图掩盖那点不愿直面的心绪:“就你长脑子,就你聪明。”
“你怕是心里有我了,”水图南得出如此结论,窃窃笑着,大方地开导:“喜欢女子没什么不好,我就喜欢,不用不好意思,于霁尘,听到没得?你说话呀。”
于霁尘听话地说话:“听到了,两只耳朵全都听到了。”
“然后呢,听到之后呢?”被牵着手走的水图南,忍不住低声偷笑,只见月光长长,巷子长长,两道影子亦长长。
巷子是土巷,每落雨,地面都会被踩撵得泥泞不堪,干涸后形成各式各样的印迹,走路时踩在上面很容易崴脚绊倒,地上还有随机埋伏的金汁和狗屎,让人走运得防不胜防,而当人不得不特别留神脚下时,那些盖出院墙的简易棚,也会让人出其不意地撞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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