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想了许多,最后都是枉然。
她其实有点消极的宿命论。虽然掏心掏肺地想要关佳颜克服失明的心结,与命运的不公抗争,但一切前提都得建立在生命尚且存在的基础上。而生命能否留存,那就要看气运了。
老天让你死,你平地摔一跤都有可能没命。
老天让你活,就像关佳颜那样,平白无故被狗撞到机动车道上,也还有她父亲飞身而出救下了她的命。
生与死,是很玄妙的命题。
天是没有仁慈心的。
知柏短暂的一生做了无数个好事,老天也没多给她几年命。
所以,不要在自己生命尚且富裕的时候,留下一些本不该有的遗憾。人生不能荒废,理想不能搁置,情感不能错过。
到达新营地后,雨也跟着停了。
拍摄任务结束后,谌过窝在帐篷里写备忘录,周培和雷宇霆也噼里啪啦地在一边写工作日志,笔划在纸上的“刷刷”声和打字声此起彼伏地混在一起,有种静静的吵闹感,让人安心。
写完后拍照备份,谌过心绪翻涌,突然特别想跟关佳颜通个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也想跟爸妈说两句,但此刻没有信号。
她翻了张净页随手乱画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甜甜的声音响在耳边,周培从她身边路过,惊讶地叫起来:“哇,谌老师,你这个手绘好漂亮,很有功底的样子,这桂圆画得好好哦,可以当图鉴了。”
谌过也不谦虚,继续补充着画上的细节,语调轻松地调侃道:“评价这么高啊,那我小时候上的绘画特长班算是没白花钱。”
雷宇霆也凑过来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谌老师你可以出个图鉴手册哎,你们搞摄影的都会画画吗?”
“别人不知道,我是学过的。”
“咱们这些天拍了那么多花,你怎么突然想画桂圆啊,你喜欢桂圆?”
谌过盯着手下那幅桂圆图,声音很轻地笑了笑,像雨滴砸破一汪平静的水洼,将空气溅起一片细密的碎裂声:“是啊,很喜欢。”
周培和雷宇霆常上山作业,对那些生长在高原上的植物有种很特殊的情感,类似于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的喜欢、爱惜和保护欲满得都盛不住溢出来了。
谌过跟她们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艺术工作者跟科研工作者的脑回路太不相同,她对那些植物的感情在另一个层次上。
她更想和那些植物产生共鸣,虽然它们并不能和人类沟通。
旅游的人都爱八月份、九月份来川西,但六月的川西是无与伦比的。没有雨的时候,阳光好似金纱一样蒙在大地上,青翠的绿就好像在流动一样,满满的都是新生的气息。
她所见到的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有一种纯真的、神性的、柔韧的美。它们身无一物,就那样挺着着叶子和花朵,在高原的蓝天下,独自摇曳在风里,干净又顽强。
相比之下,像他们这样糊了半瓶子防晒霜的人,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在高原上像流浪狗一样行走着,有种很脏很脆弱的感觉。
她好想抱抱她的桂圆。
因为山体滑坡这个惊险的插曲,以及后面接连下雨,拍摄工期又延长了三天。
一群人泡在汗水雨水里都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摄影师更是艰难,上下来回往复地拍来拍去,谌过两只脚的血泡都被磨得血刺呼啦的,手脸到处都是擦伤,连秦导都一度担心她坚持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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