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计划之外,“她还说什么了?”
“说了我刚才和你说的全部,”宋麒说,“那人不是你们乡里人,只听说了这些。”
于曼颐微微松了口气。
她没打算告诉宋麒自己……自己烧了于家,这事她自己到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激烈。这是杀人……但她心里又有一处不停地告诉她,是他们先不顾她性命在先,而她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只是人的自保竟也有代价,于曼颐近日常觉得,她有一部分的灵魂似乎永远被留在那场大火里。她许多次在深夜梦见三叔逼着自己画押的场景,然后梦里便又会燃起一场滔天大火。她在午夜被噩梦惊醒,又在白天逼迫自己忘记。
“所以……”宋麒一只手扶在桌子上,又朝她微微低着身子,语气关切道,“于家到底怎么了?”
“于家……于家……”
好在于曼颐来到这里之前已经编好了谎话。她迅速把语气调整回正常,继而抬起头看向宋麒,认真道:“于家的事,就是我逃走的事。”
宋麒没有接话,只听她说。
“是……是我表哥,”于曼颐道,“我表哥他……不要我了。”
“不要你了?”
“嗯,他来信和我退婚了,他嫌我封建,落后。他在国外遇到了‘真爱’,看我觉得不上档次。”
……
于曼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在绷紧,宋麒似乎因为她所受的这些形容词有些不高兴,神色里甚至些微有了敌意。上次于曼颐和他说,表哥说自己与别的女孩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时,他神色里也有这种不悦。
他那一次用词很委婉地说,“那或许是他眼神不好”。然而这一次,宋麒直言道:“那是他瞎,我早就说他瞎。”
“所以我并不封建,对不对?”于曼颐趁机兴高采烈。
然而她今日为了激发他的恻隐之心穿了紫鸳鸯袄裙,发型也很老气。宋麒打量她半晌,还是无法违背良心,实事求是而客观地表述:
“你看上去,确实有一些……封建残余。但真正的封建并不是穿衣,真正的封建在人心里。我看你表哥,纵然留了洋,恐怕仍然是很封建的。我都不需要认识他,我就知道这一点。”
尽管宋麒这番话也没有否认于曼颐封建这档事,她还是短暂地开心了一会儿。
退婚的事发生后,其实每个人都和于曼颐骂过她表哥。但他们骂他是因为他糟蹋了于家供他读书的钱,是因为丢了于家的颜面,是因为影响了三妈和三叔接手于家的打算。到现在为止,只有宋麒是站在于曼颐的角度上,说了她表哥的不是。
于曼颐一度很伤心,因为她发现他们生气的时候并没有驳斥表哥所说的那番道理,就连那些护士和布店老板娘,也只是将这件事看做司空见惯,似乎男人变得“先进”之后和发妻划清界限是一件可以理解且十分合理的事。
于曼颐甚至因此开始怀疑,她被抛弃这件事是否就是这么合理。而她在被抛弃后所受到的一切对待,是她表哥在为了追求自由和进步时,势必出现的附属品——
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活该存在她们这样一些女人,被人像物品似的订下婚事,又被人以追求自由进步的名义弃如敝履。或许若干年以后会有人为她们叹一口气,但也只是叹那么一口气,没有人把她们当成有血有肉的人去提及。再往后一些,或许能有人多看一眼,怜悯地将她们称为旧时代的遗物和悲剧,然而这一个“遗物”,一个“悲剧”,就是她们长达大半个世纪的人生了。
说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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