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这是非之地。
“传单上有地址!”那小鬼在他们身后不死心地喊道,“姐姐,你要是感兴趣,明日来看看呀!”
宋麒带着于曼颐往前走,传单塞在衣服兜里,她拿了一下,也没拿回来。
“明天送你来报名,你少理这些街头骗子。你长得太面善,人家最好找你。”
“说不定是看见你才来送的。”
“不会,今日之前,我从未收到过传单,我看起来太难骗。”
“她也未必是骗子……”
“未必是骗子,也未必是什么好画室,”宋麒说,“你日后若真要找工作,人家总得看学校出身。我这样的外行都听过陆越亭,这位姜玉校长……”
他顿住脚步,又像是唤醒了什么记忆,然而最后还是摇摇头,重新迈开步子:“当真没听过。”
宋麒火车上便和于曼颐商量了住处的事,她先是义正言辞要住旅馆,又在得知价格后立刻改口住宋麒家里也行。自行车上的那一搂腰已然融化掉她身上本就不剩太多的戒律——三妈曾经看见表哥与她说话都会破口大骂,若是知道她如今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住进一个男人家里,恐怕会气得晕厥过去。
不过她眼下正因为疫病爆发的隐患被于家人关在卧室里,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宋麒的住处也是法租界的一条里弄,样子比方才见过的几条新些,门外照例聚集了一路的生意贩子。弄堂里街头巷尾的八卦传得夸张,宋麒特意带于曼颐吃了饭才回去,又趁着人烟稀少快快地穿行而过,终于抵达最靠里一间红色小楼的二层。
他和于曼颐说过,他们租了二楼的里外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偶尔会有报社的人来赶工,就当成客厅。因为出入人多,房东太太时常嚷嚷着要给他涨价,不过每次都被学生们的花言巧语哄过去,到现在也还没真正涨起来。
“步子小声,”他上楼时和于曼颐比手势,“她听见有人来借宿,明早又要过问。”
蹑手蹑脚是她最擅长的,她连踩在于家那些摇摇欲坠的楼梯上,都能不叫木头出声。两个人鬼鬼祟祟打开客厅大门,宋麒护着于曼颐从自己身前过去,确认一番门外无人后,终于关上了门。
他也不想如此谨慎,只是房东太太若是知道他带了女孩回来,明天,整条里弄都会得知他要结婚办喜酒了。
他不在家时,他同学或许也来过几次,客厅里散落不少草稿和样刊,还有没发出去的废稿。于曼颐背着手等他收拾屋子,见他弯着腰一件件的捡,捡到后来也烦了,只收拾出了一片睡觉的空地,然后便将手中的文件都堆到工作桌上。
“够了,够我睡了。”于曼颐立刻说。
然而宋麒奇怪看她一眼,又拿出一把钥匙,将里间的锁头拧开了——卧室和客厅相比,自然是很狭窄,单人床紧靠着窗户,床下面放了几摞书。没有衣柜,只有一个支在床边的衣架,上面挂着宋麒的衣服。
于曼颐看了一眼,发现他衣架外面的衣服,都只能称得上干净而不是新,但最里面有一身成套的西装,外面又挂一件黑色大衣,熨得倒是很平整。但那身衣服就那么被所有衣服挤在最里处,像是很久没都没拿出来穿过了。
“去床上睡吧。”宋麒说,想了想,又从衣架上找出一件洗过的夏季外套,丢盖到单人床的被子上。
只是件外套,但给于曼颐穿,就够当睡袍了。
于曼颐右手拧着左手手指,感觉自己来宋麒家过夜这个决定,还是有点草率了。这和在渔船上两人睡在船舱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要面对的细节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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