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得上名字的一座旧城,沿着水路上行,便是小邮差口中的上海滩了。
于曼颐第一次对宋麒所来之处感到一些好奇。
在遇到宋麒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乡里的集市。而后为了买他的报纸,她频繁往来镇上的商街。于曼颐想象不到水乡之外的所在,据她所知,连三叔也只去过绍兴县旁的上虞。于家以地契做大,而后耕读传家,几代人固守乡土。于曼颐忽然想到,或许是因为她那个离家读书的父亲与旁人有所不同,才造成了她的格格不入。
这个与于家格格不入的于曼颐一边思索一边拿起毛笔,从地图上的绍兴而起,绕过河流与山麓,画出一道细细的,指向上海的线。
于曼颐描画的笔触被隔壁备课室的拍桌声打颤。
声音不是宋麒他们这些学生,年龄更长,但也不是平常与学生们出入讲堂的老师。于曼颐慌乱中将毛笔放回桌面,急忙起身往隔壁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人初至门口,便是一道响亮的斥责。
“孟先生,你也太不识好歹!”
于曼颐人还没进去,便被屋子里站着的宋麒看见。他目光一转,向她使了个眼神,手背在身后往一侧摆动,示意她不要进门。于曼颐立刻撤回一步,身子藏在半开的门后,透过木门上的孔洞向内观察。
屋里的景象,可谓是剑拔弩张。
右侧站立的,是一位于曼颐没见过的先生,穿一深蓝色中山装,门襟五粒纽扣系到最上,紧紧箍住粗大而短的脖子,看起来气得要被窒息了。他拍桌后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左右转了几轮,最终又停下脚步,手哆嗦着抬起来,直指对面学者的鼻尖。
于曼颐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不意外看到了那位带着宋麒他们来扫盲的孟老师。
相比于中山装的勃然大怒,孟老师可谓是坐得八风不动,反倒是几个坐在他身后佯装忙碌的学生按耐不住,纷纷转过头看向中山装。宋麒也将手中所批试卷放回桌面,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开口提醒:
“贺处长,你身为政府官员,这样指着我们老师,未免有些失态了。”
贺处长这才讪讪收手。
思量片刻后,贺处长换了一副嘴脸,开始苦口婆心道:
“孟老师,你对扫盲的认识,终归还是太天真,太知识分子。这世上人人做事都有目的,基督教扫盲,是为了传教。他清政府扫盲,是为了叫汉人学满语。如今天地换了,上面拨款叫你们这些老师、学生来开扫盲课,自然也不只是为了教人识字啊!”
“巧了,我孟某人开班讲学,为的还真只是教人识字。”
“孟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你不用我们官方编撰的课本,私自删除政府所要宣扬的主义立论,若是真有人过问起你存何私心……”
“孟某人的私心,便是将中国数百万不识字的人改造成识字、有知识的国民。至于你所说那些内容,我今日不讲你们的,明日也不会讲旁人的。我要识字归识字,知识归知识,仅此而已。”
“孟先生,我虽为政客,但也懂你们这些学者心中所想。你们做学问的人想纯粹,想不站队。可你是否想过,如今这世道,你必须选一边站啊!你若是不站这一边,如何证明你也没站那一边呢?到最后,只能落一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我这是肺腑之言啊!”
“孟某人只站真理无穷。贺处长,慢走。”
于曼颐虽然听不大懂他们所说的内容,但她趴在窗框上,仍能感到室内气氛的焦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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