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就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今日亲自办一场大逆不道的阴婚,是要借此在光天化日之下,引出那一位害人不浅的鬼相公。
可她唯独不明白的是,顾昔潮老谋深算,心思缜密,又一向做戏做足全套。
而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纸嫁衣是一层层剪纸拼凑而成,裙裾不平整地耷拉着,颜色没涂匀,留了几寸诡白。更不必说背后曾被火星子烧秃了几个窟窿,是用黄符纸补全的。
赵羡那里这么多全新的纸人,他为何偏偏要拿她这个破烂寒碜的做新娘?
沈今鸾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勉强说得通的缘由,是因为她这个纸人昨夜藏在那一块刻着大魏皇后名讳八字的灵位后面,他便要伺机报复。
定是如此了。果然,和她稍有关系的东西,顾昔潮都想迫害一遍,恨不能全部毁掉。
沈今鸾气得心头一阵发凉,恨不能真有鬼相公这种厉鬼出现,当下就将顾昔潮大卸八块,碾作齑粉才好。
蓟县那群宗族长老们同样十分不甘,又大声恫吓他道:
“鬼相公,定会来找你索命的!你、你难道就不怕吗?……”
“怕?”顾昔潮覆手在背,眉峰一挑,端的是丰神冷俊,容止轻狂,“我怕是求之不得。”
“纵使这世上真有鬼魂,顾某倒想看看,生前尚不能耐我何之人,死后化鬼,又将如何报复于我?”
这一句,纸人里的沈今鸾听得脑袋轰然一炸。她忍不住觉得,顾昔潮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说的就是她沈今鸾。
生前,她没能彻底置他于死地,死后,她被困这破烂纸人里,还要被迫和他这死敌拜堂。
天穹混沌,大片的游云被暮色撕裂,如同虚幻泡影。最后一缕日头渐渐沉下,凛冬远山的阴影全然遮蔽了日光,苍茫暗夜已至。
“吉时已到,拜堂!”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呆立不动的喜婆被这一声喝吓得回魂,连滚带爬奔向喜轿。纸人里的沈今鸾面色铁青,被喜婆扶着,迎出了轿子,只觉这身纸皮有千斤巨石般的重。
还没走出几步,纸人便被一只黑红相间的袍袖轻轻揽了过去。
周遭无数道惊愕的视线之中,顾昔潮径直掠过了瘫倒在地的喜婆,亲自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入正堂。
正堂的供案之上,整整齐齐燃着儿臂粗的血色喜烛,烛火无风摇动,如在震怒,如在调笑。
傧相脸色惨白,开始唱腔,尾音止不住地颤:
“一拜天地——”
寒鸦惊飞四散,黑压压的层云笼罩灰霾天色。
天地见证,她和顾昔潮一世为仇,她人都死了,他竟还不放过她的魂魄,要拉她拜这鬼堂。
沈今鸾被男人覆在她颈后的力道压着,虽然轻柔万分,但是不可抗拒,只得不情不愿地朝天点下了头。
“二拜高堂——”
正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对年纪稍大的纸人,衣着华贵,体态臃肿,一双血盆大口咧开来,笑得仿佛要吞噬掉面前的新人。
万象诡异,危机四伏,仇敌在侧,沈今鸾却是心头一动,神思恍惚了一下。
她莫名想到,她和顾昔潮都是幼年失恃,少年失怙,都已在这世上没了双亲。她初入京都之时,曾与自小没了娘亲的他短暂交好,正是因为这一种同病相怜。
那几年,二人也曾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可后来,如何就成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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