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松田阵平抄起另一个瓜,抹了抹嘴: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味呢。不会真的有问题吧?可是哪怕嘴里回上来的甘甜也完全正常,没有丝毫破绽。没有啊,很好吃。
我明白了。没什么。萩原研二低下头,不是西瓜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他想起自己在研究所大楼里被逮住的时候,反客为主攥住松田阵平的手腕,而自己的中指和无名指正搭在他桡动脉上。当时感觉他的脉搏跳的很快,以为是逮我逮得很激动。现在想来,我摸到的说不准是我自己的指腹动脉,激动万分地跳动,连自己也不知道。若要这么说的话,我曾猜错许多次人心,然而自己未察觉。
这种想法一出,萩原研二知道自己要完蛋。连被公认拿手的技术都被自己怀疑,想必整个人都要栽进坑里。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后悔,害怕自己过分卖弄,以至弄巧成拙;推得两颗心渐行渐远。粘腻的西瓜汁不止顺着手臂流进他的袖子里,也顺着他再不能花言巧语粉饰太平的喉咙流入食管,黏着西瓜汁的那副面容将再也不会游刃有余。
完蛋的一个显著表现是自视又弗如远甚;从这点来看,有些人完蛋的很彻底。
等他俩把瓜啃完,掏出纸来把手擦干净后,又返回车上。上车后萩原研二得到通知,这通知是由公安发短信给每一位居民,要求他们不得在今夜至明早八点前往城市边沿某区域,感谢大家配合。如果有人不慎在此期间误入,面对公职人员请不要惊慌;核查过身份后自会于第二天早上放行。请勿自行离开,请勿暴力冲卡,否则一律按照妨碍公务处理。后附上详细地址。
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哪个区域,我脚底下呗。萩原研二觉得无所谓。他不是头铁,也不是早已给自己找好退路——哪怕他真想跑,其实也未必就跑不掉——而是整个人陷入一种心如止水般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真要说明白其实十分小心眼。他尚且不知道在某一次世界里工藤有希子对他的开脱是:魔鬼也得有自留地吧。听着很中二,但此刻则正符合他的心境:该死的,我的自留地哪去了?
你们都认识,就我是新来的?
当然理智依旧坚决地告诉——或者算得上警告他:这与任何人都没有责任,都没有干系。责怪、嫉妒乃至怨恨,都没有意义;只是徒增折磨。他想这个我知道。我也一直心怀感恩,认为能够相遇就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并且从不苛求更多;只是心里偶尔暗自抱怨。然而这一晚里却感觉心格外的清凉,像初春刚刚化开的冰雪。
萩原研二从后视镜看过去,有的人吃饱了就开始翻肚皮打哈欠,昏昏欲睡;没事,能吃能睡都是了不起的事,世界上很多人没有这样的好运:寝食难安,杞人忧天。于是他顺水推舟地提出建议:今天干脆就在车上睡吧,明天再走。
……啊。好。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一瞬间世界平静下来,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另一段猛烈的心跳声;萩原研二再一次看向后视镜,却错误地看见自己的脸来:像一场冬季的雨,有着他这辈子不曾触碰的凝滞的悲伤。大概是招架不住的,于是慌忙移开视线。
松田阵平所不知道的事是:在一个瞬间,一种念头自然而然地产生在萩原研二的脑海里:既然造成我苦痛的不是任何人的话,他想:那就不要把我的命运交给任何人。……交给“神”吧,像触网而起的网球那样:弹到哪里,都是人所不能触及的领域。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如果终究搜到了我这里,或是醒来时车上只有我自己,那我就断绝了别的念头,也不去想美国的事。报应来的越早越好,晚了会带着无法偿还的利息。但如果我幸免于难……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本是我应得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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