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千份定好位次的,然而陛下竟于深夜前往,玩笑般地从那刷下去的两千多份答卷里随手抽了几份,其中便有这吴厝的。”
回忆起天子当时的笑,楚崧犹觉心惊。
夜烛阑珊,残灯昏处,笔墨堆叠。
天子立于那些被黜落的卷册处,抽出的那几页,仿似自泥垢里翻洗出的新芽。
“伯安,稚远,朕瞧着这一个颍州吴子善,答得也不差,怎么落在了这里来。”
天子俯身执卷,论对指点,这是自立太学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
除楚崧与左融外,殿中人皆噤若寒蝉。
终究是楚崧站出来自认疏漏,叫众人将三千多份再审再阅,方有了今日这榜上的一千人,那吴厝,便在甲等第八名。
阁中一时静默,楚姜脚下轻动,只觉膝下一软,跌在了一边的栏杆上。
终究是,南齐故事,成了儆戒。
楚崧观她此态,心中微叹,“明璋,不足惧矣。”
楚姜扶着栏杆坐下,“只是绵雨惹生青苔,脚下湿滑。”
然而此句终了,她还是承认道:“加之,女儿心中也有惧意。”
昔日短寿之征不令她惧怕,匪众胁逼未令她胆怯,如今不过是天子欲为寒门开路,却叫她仓惶至此。
楚崧忽觉他这女儿才是世族政客该有的样子,
这样的反应,说明她已经想到了此事的归终,寒门若立,则世家门阀衰微。
然而他却笑问:“明璋,君子有中和之道,捭阖豫审世间变化,预卜吉凶,你以为此事,便能致使世族末路吗?”
楚姜观他仍旧云淡风轻,神情松动,不觉摇头,“一朝寒门起,一夕豪族立。”
崛起的寒门,总会成为新的豪族,这是必然。
可是她的担忧却并非此处,而是由虞氏想到了楚氏。
她叹道:“然而若似昔日南齐,一但风教薄,士无德,门阀立于皇权之上,便纵无外敌,终将谱录废。”
楚崧抚掌,指着宫廷方向,“自陛下即位以来,灭南齐,抚北境,天下咸宁。前魏王乱,手下将士大多只效陛下,各族虽皆有儿郎驻守北境,所任俱将官,无有低微之职,而自先帝以来,望族子弟多自矜文雅,鄙薄武事,即便从军,亦向往宫廷,连你伯父当年,前往北境时也并不情愿,若推论一二,你舅舅手下三十万大军,乃至北境二十万将士,是效陛下,还是效将帅?再论文治,郡吏之中,庶族渐多。”
他声音渐缓,楚姜也明悟过来,“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①却动松柏,憾高城,冲陵激水,梢杀林莽。”
若无提醒,她也以为不过郡吏、低微武士而已,几无升迁之望,最多终身碌碌。
又想起来曾有人赞颂她舅舅乃世家俊彦,却能屈志戎旅,从那时候起,军中寒士便已经势众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②
天下起于黎民,疆域分于州郡。
郡吏点籍账,治文书,上见府君,下理百姓,这般亦官亦民的存在,一旦成万千之众,如何不比朝官更有影响力?
武士御侮戡乱,外御敌,内固天家,总有军功可搏,渐至显达。
这是皇家的手段,似春雨细腻,润物无声。
若不是这回太学试一次多取了七百名,恐怕也无人有心去想那些郡吏、士兵是庶族还是世族,这一回,便是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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