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将她放卧在两张拼在一起的蒲团上,又给她捏了捏膝窝,方起身离开。
“慢着。”施乔儿忽然一伸手。
待沈清河停下看她,她眨着两只虚弱的杏子眼,望着对方,楚楚可怜道:“厨房若是还有茯苓糕,记得给我带两块来。”
沈清河噙笑答应:“好,我给你带。”
正要走,施乔儿又是一声:“还有!”
沈清河再度停下脚步,转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自己“随便吃点”的小娘子。
施乔儿欲言又止咬了咬唇:“就是……最好是枣泥馅儿的,别的口味我都不爱,吃到嘴里犯别扭。”
沈清河点头,原本悲伤的心情得以晕染开,竟然无形中添了些莫名的喜感。
施乔儿又累又饿又困,瘫在蒲团上看着沈清河的背影消失在外面夜色中,发着发着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梗起脖子扯起纤细的嗓子便嚷:“枣泥需得是今天现蒸出来的鲜枣泥!我不要陈的,我吃得出来!陈的我可不吃嗷!”
“知道了。”沈清河在外面应声。
得到回应,施乔儿安了心,长舒一口气,脱线木偶似的瘫下去了。
三日后,沈氏下葬。
按照施虎的想法,是该给这亲家母风风光光大办一场,请上一大群人,吹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出殡,好让其他人看出子女的孝敬。
但沈清河并未如此,等到下葬之时,依然是大殓时的那口薄棺,衣物亦未专门置办,依旧是生前的几身布衣。无乐声,无哭声,在城南依山傍水的山岭上寻了块空地,既享清净,也能眺望城中繁华。
他的母亲,便在此,安眠。
立碑之时,沈清河看着上面的字,有些发怔。
施乔儿觉得他不对劲,连忙晃了晃他,关心道:“沈涧,你怎么了?”
沈清河摇头,神情柔和,眼中却带了无尽的苦意。
他看着碑文,喃喃念道:“沈家母,沈氏华宵之墓……”
这时他忽然笑了一声,眼眶却发红:“我的父亲一辈子都活得像阵风,我母亲永远是追风的人,可她直到离开人世,也未曾同他的姓名列在一起。”
“三娘你知道吗,其实母亲在很早之前就告诉了我,她说她死后不想盛棺入土,她想让尸骨烧化成灰,灰再被风吹动,这样就可以同风永远的在一起……”
他自嘲似的笑了下,抬脸望着施乔儿道:“可我做不到,我不是圣人,绝不了七情六欲,参不透生死,我不想在日后想念她时,连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三娘,你说,我是不是自私极了?”
施乔儿慌了,她觉得此刻的沈清河给人的感觉真的好难过,甚至比亲眼见到母亲去世的那天还要难过。
她不知怎么好了,干脆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抬起脸努力摇头如拨浪鼓:“不自私!沈涧你相信我,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我……我哭的时候你都不嫌我烦!”
沈涧忍俊不禁,将手臂从施乔儿怀中抽出,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舒了口气,眺望远处风景。
心中想的是:“傻姑娘,可我不想让你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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