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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蒋池睡得不算很深，半梦半醒之间，他在铺着薄薄床单的草垛上转身，身下传来没有压实的稻草窸窸窣窣的响动。

    草垛随着他翻身的动作，往他那头稍稍倾斜了一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蒋池就猛地睁开眼睛，适应了就连月光都很难透进来的黑暗后，蒋池察觉到了不对劲。

    草垛表面很松散，稍微一动就倾斜和发出沙沙响。

    那是因为，原本睡在草垛另一头的那个人，此刻不见了，所以失去了平衡的缘故。

    蒋池一开始以为是韦冥生出了他没有察觉的心思，又或者是陈林枫的白鹿组有着不为人知的行动。当他斜着眼睛看向四周时，却见韦冥和小红毛正蜷缩在一块木板上，呼吸均匀有致，他们的位置靠近那扇窗，氤氲的月光把韦冥那头灰毛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

    韦冥和小红毛都在。

    另一个角落，陈林枫没有躺下，靠墙坐在稻草上，但歪着头闭着眼睛，他的身后是睡得正熟的那个实习生潘野和白鹿组成员。陈林枫或许是想坐着守夜，照看他的成员，但因为疲倦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那……是谁不见了？

    蒋池蹑手蹑脚地从草垛上起身，就着乌云散去后斜射进来的黯淡月色，再次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是覃明。

    竟然是他？覃明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让蒋池不免好奇，那家伙一向胆小害怕，为什么会脱离队伍独自离开？

    蒋池把动作放得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悄悄地离开房间，想去寻找覃明。

    走到院子，浓稠的黑夜笼罩下的村庄更加死沉，只有夜风卷起几片枯叶，蒋池留意到那扇窗户外正对着的是一片树林，从院子后面远远看过去，就见几道人影憧憧，围在一起，被拉长的影子似乎正在做着某种手起刀落的动作。

    于是蒋池往树林深处走去。

    地上腐烂的黑泥跟堆满尸骸的沟壑一样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瘴气重重，惨白的光透过密集的树冠，照出飘在空气中的大量粉尘，还有一些某种纸张焚烧后的灰烬。

    因为没有照明，蒋池摸黑探入，地上的树枝被他踩断发出脆响，但距离他越来越近的人影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

    那些人影太专注了，他们在干什么？

    直到蒋池很快看清楚了，树林深处有一个被掩盖在灌木丛中的低矮建筑，墙体是灰黛色的，有一个长满茂盛爬藤的拱门，向上翘起的三角形檐顶上立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字碑。然而那个字碑已经倾斜，上面的字像是被故意抹花了，看不清写了什么，右侧还有几处断裂，露出被风雨侵蚀后的大理石纹。

    藤蔓缠缠绕绕，顽固的根茎已经嵌入墙面和字碑的裂纹处，既落魄又萧索，看上去像是祖庙一类的地方。

    那几个人影就围在那建筑的墙角，一片荒草稀疏的空地上，用手指掘开地上的软泥，正在徒手挖着什么。蒋池定睛一看，那些人应该都是村民，只不过比起老贺和尤文太太来说，他们年纪不大，都是一群年轻人。

    这群年轻的村民穿着简朴，头上包着头巾，奇怪的是，他们的行为十分诡异，挖地没有使用任何工具，用手指一点点掏开墙角的泥土，哪怕手指已经烂得血肉模糊，污泥嵌入指甲里，他们就像没有痛觉一样，丝毫没有停歇。

    并且，他们跪在地上，每挖掘一下，就要伸直手用力地叩拜一下，所有人嘴里念念有词，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对着祖庙做什么邪恶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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