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十四霜这么一坦白,她也忆起那些武林高手屠门时的惨状,确是如疯子一样不分敌我、自相残杀,那副神智绝非常人所有。但因罹祸时年齿太幼,不明事理,后来又一直被仇恨所蒙蔽,只想着灭掉五门后辈,血债血偿,却压根没有思索过其中的蹊跷。
可现在……
她看向黯然等死的十四霜。
……她不得不明白了。
原来她全家老小的血海深仇,原来她忍辱负重、茹恨衔悲的生前死后,原来这一切又一切的罪魁祸首——
都是她。
……也只是她。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无间诀刺青森森爬上脸颊,小满紧攥着疯长的鬼火,“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还要变成人,为什么……你还要来孤山派找我!”
十四霜动了动唇,没有多言。
她只是噙满了泪水,看着她错爱了一辈子的姑娘。
看着她眼底一望无尽的,是她曾经将她拉出的深渊。
看着她的刺青伴随一声声嘶哑的质问涨到眼尾,掌心那道鬼火如射出一道锐箭,“嚯”一声钉在自己脚下的铁蒺藜上。
看着火焰盛开出凛冽,从衣角漫入肌肤,烧落一片片无声无息的夭红。
看着四周的一切渐失了颜色,过往的数百年剑身与二十年仙身,都要在这一抹悲凉的绚烂里……迎来最残忍的结束。
小满将五指越收越紧,火势也越发猛烈,红桃花一大簇一大簇飘落寒池。
可她也说不出为什么,眼看着血仇将报,执念将了,心里却感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意,或是解脱。
是啊。
报了仇了。
……然后呢?
报了仇,然后……又是什么?
伤痕累累的那颗心,拔除了深嵌二十年的仇恨,剩下的又是什么?
失去了报仇的执念,现在的她……又到底是谁呢?
空落落的剧痛迫使她弯下腰去。神智晕眩了一阵,待她重新起身,眼帘里飘下一片纯洁的白。
是十四霜藏在袖里的,藏了很久很久的……一朵荼蘼花。
枯死了,折损了,但依旧如雪。
雪色摇落的一刹那,小满蓦然间想起了很多。
想起久远到不能再久远的童年,在春末夏初的艳阳下,第一次拔出那一口银澄雪亮的宝剑,又摘下最灿烂的一朵荼蘼花,簪在她的剑锷上。
想起她与她荡过的秋千,看过的萤虫,摘过的秋果子,积雪过膝的院子里捉过的迷藏。
她想起……又想起……
想起孤山派的那个“小哑巴”,呆站在竹林的月光下,扑进自己怀里哭湿了衣襟。
想起她守在房檐下的每一个夜晚,却总在四目相及时,仓惶地羞红了脸颊。
想起那难以下咽的五福饼与桂花糕,又想起她静悄悄抬起的手,遮在自己眼前的三寸日光。
想起……想起那傍晚间瓢泼的大雨,与整整一路都不曾撑开的油纸伞。
想起了……那一晚。
其实,她对她撒了谎。
虽然,她的剑气确实很痛,也流了不少血。
然而……她并不反感。
……她是情愿的。
回忆敛去,她回过神来,看到那一朵荼蘼花飘飘悠悠,将要沾上阴寒的水面。
铁蒺藜上,鬼火吞没了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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