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朝不保夕,又哪有空闲容得她去找人修补。况且破镜能圆,断梳可能再续吗?
泉州临别之时,码头之上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她听见了。
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不必言语,她已是懂了。
然而正因听见,故而更不敢回应,更不敢回头,只怕稍一心软,就再也走不掉了。
夜深人静,睡意全无,裴昀索性出门巡夜。
来到赵正所住的禅房外时,她意外发现房中还亮着灯光,不由问门外守夜的内侍道:
“官家还没睡下吗?”
内侍小声回道:“官家水土不服,方才起来折腾了一阵子,刚刚才躺下。”
裴昀点了点头:“让我进去探望一下官家罢。”
内侍通报之后,裴昀进入了房间,但见那简陋的僧床上,小小一团的赵正窝在被子里,脸色蜡黄,本是养尊处优的圆润面庞如今已是下巴削尖,更显得一双眼睛漆黑硕大,像猫儿一样,乌溜溜的盯着人时,很难不让对方心生怜悯。
“官家好些了吗?”裴昀放轻声音问道。
“朕好些了,有劳裴大人记挂。”
“官家怎么还不睡呢?”
“朕”赵正有些犹豫,但终是鼓起勇气,小声道,“朕有些害怕,请裴大人不要告诉别人。”
“臣不告诉别人。官家害怕什么?”
“朕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临安了?”
裴昀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会的,有朝一日,官家会回去的。”
曾几何时,临安离汴京何等遥不可及,今时今日,潮州便离临安有多山高水远。
“那日,朕还在花园中与狮猫儿玩蹴鞠,便接到了父皇下旨,命朕与母后随谢相出宫,匆忙之间,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蹴鞠和狮猫儿都留在了宫里。临别时,父皇对我道,要活下去,活下去,大宋江山便还有希望,可是他自己却没有裴大人,朕觉得我们回不去临安了,朕再也见不到父皇,也再也找不回狮猫儿了”
听着眼前的七岁的小皇帝用稚嫩的嗓音断断续续说着天真又残酷的话,裴昀眼眶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可她无法反驳,无法阻止,只能苍白的一遍遍重逢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
“会回去的,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她伸手替他塞了塞衾被,却突然发现他被褥之中有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掀开一看,竟是一件脏污的小衣衫,上面染着早已干涸乌黑的血迹。
裴昀皱眉:“可是宫人欺辱官家,为何将脏衣放在官家床上?”
“不,不是的,是朕要抱着这件衣衫睡的,这样朕才能安眠。”
“为何?”
此时裴昀也认出了,这件衣衫正是那日法石寺外赵正所穿的那件,其上的血迹,应是她自己受伤所流,沾染到了背上赵正的衣上。
赵正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结结巴巴道:
“陆大人为朕讲过,这、这是嵇侍中血”
史书有载,嵇康之子嵇绍,于八王之乱中舍身护天子司马衷而被叛军杀害,鲜血溅到司马衷身上,时候内侍欲为司马衷更衣,司马衷泣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裴昀心中一震,忍不住倾身将年幼的皇帝抱进了怀中,而赵正亦毫不犹豫紧紧搂住了她的脖颈,一君一臣,一长一幼,就这样在这荒野山寺,寂静禅院,静静相拥。
裴昀忍不住想起,许多年以前,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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