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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凤凰琴(4)(第1页/共2页)

    <b></b>                  正在这时,黑洞洞的操场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余校长、余校长喂!你快救救伢儿他父,救救我的有梅吧!”邓有梅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余校长。余校长有些急“你放开我,有话慢说,这黑的天,叫别人看见了如何说得清!”邓有梅的老婆仍不放手“我不管这些,有梅他让派出所的人抓去了,你要想法救他出来。”张英才这时从屋里钻出来“派出所的人怎么会抓他呢?”邓有梅的老婆答“还不是为了转正的事。别的人不是有学问就是有靠山,有梅他什么也没有,就想找路子走走后门。家里又没钱,送不成礼。没办法,有梅就到山上砍了几棵树,偷着卖了。没想到被查了出来——余校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余校长一听急了“这不是丢学校的脸么!上次先进没评上,这次又来个副校长偷树,真是斯文扫地哟!”

    见余校长又急又丧气,张英才就一旁劝“事已至此,还是得想个办法为妙。”余校长在操场上团团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邓有梅的老婆坐在地上干嚎,声音又长又尖。张英才不耐烦的说“你哭得难听死了,像死了人一样,搞乱了别人的心怎么想主意呢!”经这一说,哭声低了很多。余校长这时叹了一口气说“只能这样了,就说是给学校砍的,学校要修理校舍,又拿不出钱,只好代学生忍辱负重,作此下策之事。”张英才说“行倒行,就怕孙四海不同意。”余校长说“你去喊他来一下。我刚才去过,他不开门。你敲,他会开的。”张英才过去一叫,门就开了。说了经过,孙四海露出一脸鄙夷相“没本事就认命罢了,干吗一人做鬼,还拖着大家陪他去阴家呢!”余校长说“行还是不行,你表个态。”孙四海说“我没态可表,就当我不知道这事行了。”余校长说“这也算个话,你就把一切推给我得了。”邓有梅的老婆叫起来“姓孙的,别以为自己就那么清白,想坐在黄鹤楼上看帆船,是人总有栽跟头的时候!”孙四海将门掩到一半停下来,低声说“我同意,就算是学校决定的吧!”

    余校长连夜独自下山,第二天下午才和邓有梅一道回来。邓有梅脸上有几道疤痕,开始还以为是让派出所的人打的,说过后才知道,是自己钻到床底下去躲时,被床底的杂物划伤的。邓有梅整个灰了心,一连几天,见人就说自己教一生的民办算了,再也不想转正,吃那天鹅肉了。

    会计又送补助费来,还透露说,上次被抢一案有线索了。会计刚走,邓有梅的弟弟就被抓走,他一见到派出所的人就说“前几天你们抓我哥哥时,我就以为是来抓我的。”他做木材生意亏了本,就横了心,专搞不义之财。这两件事一发生,邓有梅的背驼了许多,还向余校长递交了辞职申请。

    只有孙四海无动于衷,继续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复习。星期六下午放学,照例是老师送学生回家。余校长见邓有梅情绪不好,怕出事就叫张英才跟着邓有梅。一路上很顺利,返回时,碰上了王小兰。王小兰慌慌张张地往学校里去找李子。张英才记得很清楚,站路队时,孙四海是牵着李子的手出发的。王小兰仍不放心,她心里感觉似乎要出事了,非要到学校看看。

    到了学校,孙四海的窗口亮着,有人影一动不动地透出来。叫开门,王小兰气喘喘地问“李子呢?女儿呢?”孙四海说“她不是回家了?”王小兰说“你们是在哪儿分手的?”孙四海说“半路上。我想赶早回来复习,就没把她送到门口。”一听这话,王小兰哇哇地大哭起来,扭头就往门外跑。余校长也来了,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分成两路一路是孙四海和张英才,顺着路队走的路找。一路是余校长和邓有梅,沿近路往前找。孙四海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超过了王小兰,张英才跌了几跤,还是跟不上。幸亏孙四海要到沿途路边人家问问,才时断时续地跟住。跑到张英才头一回跟路队走时天黑的那道山岭上,月亮出来了。孙四海站在山梁上不动,等张英才跟上来后,就说“李子在那边树上,被一群狼围着。”张英才一看,那棵黑黝黝的木梓树上,果然有李子嘶哑的哭声,树下有十几对绿莹莹的狼眼睛。

    孙四海吩咐张英才,看准路后,两人大叫着往那树下冲,千万不能停,然后迅速爬上树去,等余校长和邓有梅来。说着,孙四海大叫“李子——别怕一我来了!”张英才有些怕,不知叫什么好,嘴里哇哇地乱出一些声来,狼群吓得往后退了些,他们趁机爬上木梓树。孙四海一把将李子搂在怀里,李子没哭,他自己先哭起来。狼群又将木梓树围起来,但只过了半个小时,就被余校长带来的一大群人撵跑了。

    回到学校,已是后半夜。孙四海不肯去睡,谁劝也没用,一个人坐在旗杆下吹着笛子,一个个音符流得非常慢非常缓,沉沉地,苍凉得很,一如悼念谁或送别谁。张英才早上起来,看见操场上到处是焦黑的纸灰,他拣起一张没烧完的纸片一看,是中学课本。孙四海仍坐在旗杆下吹笛子,从笛孔里流出一点鲜艳的东西,滴在地上,变成一小块殷红。余校长坐在自己屋门口抽着烟,不远的山坡上,邓有梅双手掩面,躺在枯草丛中,都是一夜未眠。

    晨风瑟瑟,初霜铺在山野上,褪得发白的国旗,被衬出一种别样风采。张英才对余校长他们说“我是今天第一次听懂了国歌。”他这话含有多层意思,其中一种,是对自己搞的这场恶作剧很悔恨。他不敢说明白了,只想找机会报答一下,作一种补救。晚上,他将自己上山后的听见所闻,如升国旗、降国旗、李子的作文、余校长家的十几个孩子、以及孙四海仅有的一次疏忽就能使学生遭到危险等,写成一篇文章叫《大山·小学·国旗》,又亲自下山送到邮局,寄给了省报。在门口正好和跑界岭这条线的邮递员走对了面,邮递员交给他一封信,又是姚燕的情意绵绵的话写了几页纸,他没读完就塞进口袋里。心里一点谈情说爱的兴趣也没有。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文教站的会计领来一个陌生人,说是省教委下来搞落榜高中毕业生情况调查的;要和张英才好好谈谈,会计将这人扔下,自己回去了。那人自称姓王,张英才见他年纪较大,就喊他王科长。王科长和他谈得很少,却老爱往教室和学生中钻,还逐个同余校长、邓有梅谈了话,张英才问起谈了些什么,他们都说只是拉拉家常。有一次王科长竟跑进明爱芬的房里,余校长发现得快,硬将他拉出来。第二天中午王科长不见人影,张英才以为他不辞而别,不料到天黑后又回了,说是下面垸里去看看风土人情。王科长最喜欢看学校升国旗、降国旗,每到这个时候,就拿着照像机按个不停,一点也不疼惜胶卷。

    到了第三天下午,又逢星期六,王科长跟着孙四海的路队绕了一大圈,回来后才说了实话。王科长不是省教委的,而是省报高级记者,报社收到张英才的稿件后,非常激动,就派他下来核实。大家开始改口叫他王记者。王记者说,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篇文章每一点都是真实的。还说那篇文章一个星期以内就可以见报,要发头版头条,还要配编者按和照片。

    刚好王记者走后的第七天,县教委、宣传部的人在张英才的舅舅的陪同下,亲自将报纸送上山来,声称张英才和界岭小学为全县教育事业争了光,在省报这么显要的位置发这么大一篇文章是从未有过的。张英才接过报纸,发现文章不是发在头条位置,那个位置上是一篇关于大力发展养猪事业的文章。界岭小学的文章排在这篇文章后面,编者按和照片倒是都有。

    照片印得非常好。余校长抓着旗绳的大骨节的手,横吹笛子的邓有梅和孙四海,打着赤脚、披着余校长的破褂子、站在满地霜花中的志儿,趴在几块土砖搭起的木板上做作业的李子,以及围在桌边吃饭的一群小学生,这些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余校长看了照片直惋惜“要知道报纸上要登这些,说什么也得帮他们整理整理。”

    县里来的人在山上呆了两天,走之前问有什么要求没有。余校长、邓有梅、孙四海都说希望能拨点钱,添置一些课桌课椅。最后问张英才,张英才呛呛地说“请领导发点善心,给几个转正指标,解决这些老民办教师的后顾之忧。”领导将这些话都记下才下山。

    又过了十来天,邮递员给学校送来一只大麻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信。是从全省各地寄来的,除了表示慰问敬佩和要求介绍经验外,还有二十多封信是说要和界岭小学一道开展手拉手活动。张英才不知道什么叫手拉手活动,余校长就解释,这是团中央一个什么基金会搞的,富裕地区的学校帮助贫困地区的学校的活动。这么多的学校都愿意帮助界岭小学,大家自然很高兴。当即决定分头写信,一人分了一大堆。

    忽然,邓有梅叫道“这么多信,都写回信要几多邮票钱呀?”大家受到提醒,忙点了点数。一共是三百一十七封,需邮费六十三元四角整。四个人都傻了眼,呆了半天,余校长说“先将重要的挑五封出来回信,其余的以后再说。”大家一挑,挑出几封专门写给张英才的。

    张英才一一拆开看,都是差不多的意思,称他有文才,将民办教师写活了,也有说他敢于为民请命,有良心和同情心的。只有一封信很特别,只有一句话速借故请假来我处一趟。开始还以为是姚燕写的,再看落款,方知是舅舅。他不敢再撤慌,舅舅说有事又不能不去,便想了个主意,写了个请假条,只写“因事请假一天”六个字,趁天没亮,余校长还未起床之际,塞进余校长的门缝里。

    日上三竿时,张英才到了舅舅家。舅妈正蹲在门口刷牙,一只又肥又大的屁股将门堵得死死的,见人来也不挪出道缝。张英才只好等她刷完牙,进门时,见地上的白泡沫中有些血样,心里就骂了句话该。舅舅正在屋里洗女人的内衣,满手的肥皂泡。见了他,用手一指厨房“没吃早饭吧,还有两个馒头。”张英才也不谦让,自己进了厨房,一只大碗盛着两只肉包子和两只馒头。他懂得舅舅话里的意思,肉包子肯定是留给舅妈的,就用手移开上面的肉包子,拿出碗里的馒头,一手一个,捏着站到舅舅身边。望着他吃。张英才咽了一口问“什么事,这急的!”舅舅望了一下房门小声说“等忙完了再说。”于是,他知道这事得瞒着舅妈。舅妈从房里整整齐齐地出来,用纸包上肉包子,拿着就出门去了。他问“她这是去哪?”舅舅说“上班去呗!”

    接下来就入了正题。张英才的那篇文章受到上面的重视,除了拨给界岭小学一笔三千元的专款以外,还破例给一个转正的名额。并点名将这名额给了张英才,这不仅是他的文章写得好,还因为只有他各方面的条件比较合适,其余四个相差太远了,既超龄,学历又不够。

    舅舅说“你把这表填了,快点的话,下个月就可以批下来。”张英才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看了舅舅半天才说“这没搞错吧?”舅舅将表摊在他面前“白纸黑字,还错得了!”张英才终于拿起笔,正要填写,又止住了“舅舅,这表我不能填,应该给余校长他们,事情都是他们做的,我只不过写了篇文章。”舅舅说“你别苕,舅妈为了她表弟转正的事,都和我闹了几次离婚。这样的机会一生不会有第二次。”张英才说“如果在一个月以前,我不会让的,现在我想还是让给他们一次机会,我比他们年轻二十多岁,就算像你一样十年遇到一次,也还有两次机会呢!”

    舅舅听他说完了,自己假装准备转正考试,弄得他们差点出了大事故的经过后,心也动了“其实,我也想将他们转正,只是没有这个权力。”张英才说“你可以找领导做做工作。”舅舅想了想,态度又坚决起来“不行,姐姐把你交给我,我要替你的一生负责。你想想,转正后得马上到县里去读两年师范,这时就快二十一岁了,然后干上三五年,积蓄点钱正好可以结婚成家。”张英才说“你这样做,我是不会同意的。”舅舅说“你这伢儿!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让蓝飞去界岭,把这个机会给他!”张英才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些话我可是没向舅妈漏一点风声哟!”舅舅气得往门外走“你倒要挟我起来了!好好,你的事我不管了,自己看着办去!”过了几分钟,舅舅又从门外转回来“外甥风格高,舅舅当然不能拉后腿。不过你得回去问你父母同意不同意,免得到时弄得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张英才坐在舅舅自行车的后架上,半个钟头不到,两个人就进了张英才的家门。舅舅先说,张英才补充。刚说完,父亲就说“伢儿,这一年复读的确没白读,你思想也提高了,做人就得这样,该让的就要舍得让!”母亲还没开口,眼泪先流出来“伢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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