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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上一世的陆行渊和谢陵没有破局。
或者说他们死在破局的中途,由一张卷轴结束了一切。
虽然云棠知道卷轴的作用,可她毕竟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陵劝下她,带着她往回走,路上将他和陆行渊的事一一道来。
前世今生的变故都是从陆行渊设计让他出局,把他打落悬崖开始的。
不同的是,前世的陆行渊是布局的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局,任由谢陵误会他,针对他,把天衍宗按在他身上的罪名一一交到谢陵的手上。
他最后众叛亲离,从云端跌落,人人喊打喊杀,天衍宗放弃了他,云棠也把他推到谢陵手上。
只是那个时候的谢陵不知道他和云棠的关系,一直以为他爱慕着谢迟,因此因爱生恨,和他生出诸多纠缠。
陆行渊从不解释,他那时已无魔魂主管情欲,脑子里一心想快点结束这一切,面对谢陵的曲解和折辱,他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后来无尘和凌玉尘亡故,云棠开启仙府,谢陵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日渐疯魔,最终亲手杀死了陆行渊。
等到云棠取回卷轴,世上再无陆行渊此人。
云棠把卷轴交给谢陵,让他来结束这一切。
重来一世,谢陵和陆行渊回到了改变一切的悬崖顶。陆行渊记忆混乱,以为前尘过往皆是一场幻梦,他不愿做傀儡之身,抱着谢陵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至此前世的命运线被打破。
他们进入了传承之地,陆行渊得到古魔传承,知晓魔族尚在。他为魔族出气,屠了三尸宗分部,暴露行踪。在之后就是他被带回天衍宗,天衍宗欲将他置于死地,他和天衍宗彻底决裂。
他离开天衍宗,才算真正的破局而出。
前世布的局,到了今世才真正开始。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师尊当时并没有死,他只是借我的手假死脱身,可我和你都以为他死了。我伤心欲绝之下,抱着他的尸体用卷轴和大半皇朝同归于尽。我当时并不知道卷轴内有光阴阵法,再睁眼又是那处悬崖。”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谢陵提起来还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虽然后来知道他没有真的杀死陆行渊,但他还是愧疚难过了好久。
陆行渊同样重生而来,因此他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心里一直对云棠残有一丝期待的他,能够在天衍宗问责当日堪破心境,破道晋级,应当是受了前世的影响。
他放弃了云棠。
云棠听完,沉默良久,道:“我对他是不是很差劲?”
云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为了心中道义,她舍弃了太多。虽然谢陵极力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云棠还是听得出她和陆行渊的关系不好。
谢陵被问住了,其实仔细想想,他和陆行渊深陷囚笼时,云棠又何尝不是被束缚着?上一世他们没有出局,云棠也没有。这一世他们一离开,云棠也离开了。
世上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吗?云棠对陆行渊真的不好吗?她在陆行渊受伤难过的时候才出现,真的是在演戏吗?可如果这些饱含欺瞒的情意是真的,那云棠现在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肯放弃这张卷轴,为了它宁愿身受重伤,因为她知道,这是陆行渊的机会,关乎着陆行渊的命!
“夫人,你的感情太内敛,也太矛盾,我看不明白。”
谢陵无法回答云棠,苦笑道:“就拿我来说,我是横在你和谢道义之间的一根刺,你把我当棋子推给师尊做要挟他的筹码,让他对我不敢爱不敢恨,你说你不喜欢我,却愿意把卷轴交给我,让我有机会重来。你明明讨厌我,为什么又那么信任我呢?”
人的情感一旦复杂起来,就会变得让人难以捉摸。
谢陵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这些疑惑也困惑了他许久。
云棠眨了眨眼,理解谢陵所言后,红唇微张,道:“你不是棋子。”
谢陵一愣,云棠思考了一下,斟酌道:“你更像是个意外之喜。”
谢陵怔住,他无数次的听过自己是个意外,他的到来搅和了一对神仙眷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意外之喜,是让人高兴的存在。
而且这个人还是云棠,是本该最厌恶他的人。
“我让你和谢道义生嫌,让他打破了对你的承诺,有什么可喜的?”谢陵自嘲道。
“我不爱谢道义,所谓的神仙眷侣是为了对外都有颜面。”云棠道:“你觉得自己是棋子,便是知道阿渊有几个狼兄弟?顾家的剑太冷,太无情,伤人也伤己。我不想阿渊同我一般,难懂世人的情感,我一直希望他可以寻到一个寄托感情的人。”
天衍宗上的狼兄弟为了陆行渊撑了百年,那是他的一份情感寄托,可狼兄弟毕竟是野兽,用丹药吊着也活不长。
云棠知道这样的感情寄托早晚会消失,一旦它死去,陆行渊的情感就会无处安放。顾家的无情道虽是执道之剑,却过于冷酷,不近人情,它会淡化执剑之人对感情的理解,模糊这一概念……
最终就会变成云棠曾经的样子。
遇见陆晚夜是云棠的幸运,云棠当然不能让陆行渊走上自己的老路。她吃过那样的苦头,也知道如何去避免。
云棠最先想的是送陆行渊真正的狼妖,可又怕妖兽再成长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反而变成拖累。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谢陵降生了。
谢道义嘴上浓情蜜意,沾花惹草从未停过,只是比以前跟小心谨慎。谢陵能瞒过无数的眼线,最后送到云棠面前,是妖族推波助澜。
人人都在等着云棠暴怒,可云棠看见身上鲜血未干的狼崽子,小小地一只躺在襁褓里,只觉得他可怜。
狼女修为微末,又整日担惊受怕,生下谢陵后体力不支,弥留之际,她大着胆子求云棠垂怜,留谢陵一条生路。
云棠答应她,命人将她安葬,把谢陵带回自己住的院子。
她给谢陵取名叫陵,宫里人说这是个很不吉利的名字,背地里议论她果然不喜欢谢陵。
可云棠觉得一死一生,是大道下的因果轮回。一个陵字,是纪念他死去的母亲,也暗含他背后的生意。
哪怕已经孕有两子,云棠也不会带奶孩子。
陆行渊是陆晚夜带的多,云棠那时体弱,陆晚夜舍不得她受苦。
谢迟则是有专门的人教养,更用不着云棠操心。
反观谢陵,身份尴尬,其他人不敢插手,事事都要云棠亲力亲为。许是刚刚失去母亲,他夜里时常啼哭不止,云棠没办法,只好把他抱在怀里哄。
她哼着陆晚夜哄陆行渊睡觉的小曲,曲音不成调,但意外的好用。
谢陵那时认不清人,以为是在母亲的怀里,那个怀抱温暖安心,他记了很多年。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不长,妖族见云棠久无动静,将谢陵的存在透露给了谢迟。这个占据谢道义百年宠溺的小幺,怎么能容易一个杂种来和他争抢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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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撞见他想掐死谢陵,那一刻云棠就明白,她的爱只会让在乎的人受伤。
她把谢陵交给了宫人,给了他十七皇子的身份,她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悠悠众口堵不住,谁又敢让谢陵悄无声息地死去?
云棠插不上手,只得托友人照料,于是在外修行的九公主开始经常回来,而且每一次回来,都会提着鞭子把宫里的奴仆和兄弟打一顿。
在她的照拂下,谢陵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
云棠看中了谢陵的狼族血脉,后来狼兄弟死亡,师无为想要新的把柄,云棠顺水推舟,谢陵便成了陆行渊唯一的弟子。
他当时太小,就像流落山间的陆行渊,云棠知道陆行渊不会拒绝。他只要接受了,就不会弃之不顾。
只是云棠没想到这份师徒情会变质,陆行渊顾虑太多,心思深沉,谢陵反而成了一道催命符。
可她不怨谢陵,她只会觉得是自己当时欠缺考虑,想的太过顺理成章。
谢陵不知这背后的故事,听到云棠是担心陆行渊被无情道控制,情欲有失,怔愣片刻,迟疑道:“夫人,你可知我师尊幼时曾被师无为分魂?他天生道骨魔魂,师无为为了控制他,欲灭他的魔魂,消除他的七情六欲?虽然最后师无为没有得手,但我师尊的魂魄从此有了裂痕。你说他情欲不显,是因为魔魂……”
讨厌你。
谢陵没有把这伤人的三个字说出来。
前世陆行渊待他不同旁人,明明都是冷心冷肺的样子,谢陵却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而这样的不同,在陆行渊开始设计他出局后,就慢慢地消失了。他留下一个不会回应情感的驱壳,冷眼旁观谢陵疯魔。
这一世解开误会,谢陵才明白那点所谓的不同,是陆行渊面对他时,才是完整的自己,他把他的感性和理性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谢陵。以至于谢陵后来得不到回应,以为陆行渊真的不爱他。
云棠先是摇头,想了想又点头,道:“我不知,但他离开天衍宗后,我逐渐察觉到了异样。”
天衍宗的那场雷劫让陆行渊有了融魂的契机,之后更是在陆晚夜的帮助下,成功融魂。
他融魂后,性格有了变化。不像云棠,更像陆晚夜,但其实那只是将魔魂隐藏的七情六欲表达出来了。不过偶尔不说话冷冰冰的样子,带着云棠的影子。
云棠守了他两百多年,又怎么不知他的性情?她很快就有了怀疑。
“夫人,其实你很在乎我师尊,可为什么你不让他知道你的感情?”谢陵不解地看着云棠,“我和师尊历经两世明白了一个道理,感情这种事藏在心里,别人是看不见的,反而会徒生误会。如果你肯开口,师尊一定信你。”
云棠微怔,有了片刻的失神。告诉陆行渊吗?可她给陆行渊选的那条路,从来就没有她。
“不必。”云棠垂眸看着手里卷轴,嘴角微扬,苍白冰冷的脸上有了一抹淡如清风的笑意:“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从前他不需要在我和魔族之间做选择,现在他也不需要在我和天道之间做选择。他的路还很长,而我的路就到这里了。”
听谢陵说了那么多,云棠已经恢复往昔的平静。错过的她不再去追忆,已成遗憾的她也没办法再弥补。
知道陆行渊这一世过的很好,有那么多的人陪着,爱着,护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她相信就算她此刻离去,有那么多人相助,陆行渊也一定能成功。
谢陵有些心颤,道:“你为什么连选择的权利都不给师尊?他未必不会选你。”
谢陵说着就难过起来,他不知道云棠和白飞龙在坚持什么,可选择也是陆行渊的权利,他们却从一开始就剥夺。
这对陆行渊而言,何其残忍?
谢陵垂下耳朵,眼含热泪,他一面是为陆行渊不值,一面又希望陆行渊知道一切,他不想云棠就这样死去,死在一个他师尊不知道的地方。
明明他们的误会马上就解开了,以后可以冰释前嫌。
小狼崽子哭起来,委屈极了,让人心生怜惜。
云棠想到他小时候也爱哭,不嫌他烦,甚至心软,抬起手落在他的头顶,安慰他。
“谢陵,我了解阿渊,如果这种时候给他选择的权利,才是对他的残忍。”
云棠注定要死,她又怎么能让陆行渊选呢?她的孩子她还不了解吗?一边是情意,一边是大义,无论放弃哪一个,都将成为他的遗憾,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选。
起码这样他会痛苦,但不会觉得是自己造成这一切,是自己曾经放弃过。
“别哭,最后这一程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很高兴。”云棠揉了揉谢陵的耳朵,谢陵抬头看她,脸上还有泪痕。
云棠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她收回手,看向谢陵的目光格外柔和:“我曾入过你和阿渊的幻境,在梦里,你们成亲了。”
云棠说的是蛮荒秘境的那一场轮回,因为陆行渊的情况不对劲,她施法卷入其中。那场梦很美好,美好的让云棠不敢去回忆第二次。
谢陵愣了愣,那场梦里的云棠岂不是同此刻一般温柔?他的脸有些红,低声喃语:“那不是真的……”
云棠道:“你们拜过天地高堂,如何不真?不论是梦里还是梦外,我和晚夜都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们道侣一体,情意相通,你陪着我就是他陪着我。”
云棠这话是承认了陆行渊和谢陵的感情,谢陵又喜又悲。虽然他和陆行渊早就不在乎所谓的爹娘,可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想得到祝福和肯定?
眼看着谢陵又红了眼眶,云棠收起卷轴,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对镯子。
那镯子通体银白,刻了繁复的符文,素雅大气。
云棠拉过谢陵的手,将它们放在谢陵手心,道:“这是晚夜生前我们一起备下的新婚礼,一对情人镯,你们一人一个。阿渊不知道有这东西,你先收好。”
云棠已经是在交代遗言,她眉眼之间不见冷意,反倒有了几分浅笑。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谢陵心底一沉,面露痛苦之色,伤心道:“夫人,师尊很快就来了,你不要……”
云棠抬手止了谢陵的话,目光越过碎片,看向遥远的天际,哪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逼近。
“你放心,我还不会死。”云棠目光凌然,脸上笑意微敛,露出几分戾气,“我还能为阿渊做最后一件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找到了,找到了,寻宝法器有反应了。”
魔情宗的飞舟上,沈炽看着寻宝法器上亮起的小红点,不由地松了口气,大声告诉方生和辰一这个好消息。
当日在仙宫内,谢陵执意要去救云棠,让方生带着其他人撤退。
方生知道他有疾风护身,要想离开不是难事,他们留下只会徒增拖累,便依他所言先行离开。他们并没有走太远,方生一直注意仙宫动向,想着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进去帮忙。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就看见仙宫内骷髅大军暴动,那具白骨跟疯了一样,追着活物疯砍。
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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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查看,并没有搜寻到他们的踪迹,只看到谢道义和白袍卫被困其中。
方生便知他们已经离去,当机立断迅速抽身,带着众多弟子扬长而去,只留谢道义等人独自面的那些骷髅军。
疾风能够穿梭虚空,众人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方生想到他们曾得到一根蛊雕羽毛,便用寻宝法器来寻蛊雕,结果真让他们找到了行踪。
他们循着方向加速冲去,经过一夜的奔波,终于赶到云棠和谢陵所在的碎片。只不过此刻碎片上不止他们二人,还有狼狈逃出来的谢道义和白袍卫。
“这什么孽缘啊,他居然比我们先找到?”辰一气的跳脚,他们翻山越岭找过来,谢道义却像是随随便便就能碰见。
“仙人骸骨都弄不死他,他也算祸害遗千年了。”飞舟不断靠近,辰一的嘴就没有停过,他是巴不得谢道义出事。
方生微微蹙眉,情况有些不对。
碎片之上,云棠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疾风任劳任怨地给她当靠枕,谢陵提着剑挡在她身前,同谢道义对峙。
云棠的情况不好,左手不自然地下垂,一头华发如雪,身上有灵光飘散。这是化道的前兆,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被谢陵拦住的谢道义也好不到那儿去,白骨发狂,白袍卫死伤惨重,他身边就只剩下卫一一人,他伤及根本,就算养好了,之后修为也再难精进。
他此刻还能站在云棠面前,是卫一给了他一半的修为,加上灵丹妙药的修补,才让他没有倒下。
他跨入此地,看见云棠,恨意涌上心头,当即红了眼,纯正的剑意内掺杂了一丝丝魔气,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谢陵怕他动手,便在第一时间出剑护在云棠面前。
云棠对他到来毫不意外,因为本来就是她释放出自己的气息,让谢道义追过来。
“谢陵,别紧张,是我让他找来的。”云棠劝阻谢陵,说话间有几分不适,掩唇咳嗽。
谢陵回头,见她唇间染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转身替她找药。
云棠压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时日无多,丹药已于事无补。
谢道义看着眼前这一幕,冷嘲热讽道:“云棠,你可真是好本事,连我这个最讨厌你的儿子也能被你勾了去。”
云棠手心冰凉,谢陵心里难过的紧,闻言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谢道义:“谁说我讨厌她?”
“你因为她在宫内艰难度日,你不恨她?”谢道义冷笑道:“还是陆隐川床上功夫了得,能让你化干戈为玉帛?不过陆隐川那么恨她,知道你对她好,只怕他不会领情。”
在外人眼里,云棠和陆行渊关系差不是什么秘密,谢道义会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谢陵此刻却听不得这些,他不想任何人用这样的话来重伤云棠,让云棠难过。
“谢道义,你还真是道貌岸然。我为什么会在宫内艰难度日,不都是因为你吗?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和那发情的狗有什么区别?你没担当,没责任心,还装的一腔深情,把云夫人推出来挡刀。你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小人,你算什么男人?”
谢陵怒从心起,嘴上毫不留情,他想骂谢道义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小时候不懂,以为真的是因为云棠。后来长大了才明白,真正可恨的是躲在云棠背后的谢道义。他的不作为,他的默许,才是让谢陵日子艰难的原因。
人是他睡的,种是他留的,装深情的是他,拿着云棠当借口的还是他。在世人对云棠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完美隐身,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他再跳出来扮委屈,装可怜,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爱的是云棠,演的万分深情。
最后是云棠收拾烂摊子,承受非议。
倘若他当年敢站出来,痛痛快快地承认,谢陵反而要高看他一眼。
谢陵骂的难听,谢道义面色铁青,目光凌冽,朝着谢陵挥出一道剑气:“小畜生,你倒是长本事了!我早就该杀了你。”
谢道义受了伤,剑气依旧霸道,谢陵很难应对。云棠起身挡在谢陵身前,抬手一点,谢道义的剑气尽数散去。
云棠的情况已经很不好,这一点谢道义在踏上这块碎片看见她时就发现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护着谢陵。明明她从前并不喜欢这个孩子,现在是爱屋及乌吗?
谢道义心生妒忌,他比不过陆晚夜,比不过陆行渊,甚至比不过谢陵。此番仙界之行,他遭到云棠太多算计,从东皇钟到仙骨,身为仙界后人,本该风光无限的他,竟然步步狼狈,以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他不甘心,怒火烧灼内心,他早已恨不得将云棠千刀万剐。
“云棠,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也不愿意为谢迟考虑考虑吗?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云棠面无表情,平静道:“考虑什么?你不是早就放弃他了吗?”
谢陵担心云棠额身体,伸手去扶云棠,听见这话不由地一愣。谢迟从小备受宠爱,就算是云棠走后,谢道义也只是冷落了他一小段时间,后来很快又把人带在身边。
这样的谢迟怎么会被放弃?
“肆意放纵,过度溺爱,不许他学好,让他骄纵,野蛮,残暴……你这个父皇,从来就不爱他。”云棠轻声咳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冷。她眼神透彻,早已了然于心。
谢道义确实给了谢迟无上的宠爱,可在这些宠爱的背后,他从未教过谢迟明辨是非,人命可贵,甚至在云棠出言阻止,亲自教导时,屡屡找借口把事情敷衍过去。
他对谢迟的好,都是淬了毒的刀。可要说他不明白这样的后果,那为什么其他儿子就知道什么是善恶?唯独谢迟看不清,只以自我为中心。
许是没想到会从云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谢道义愣了一下:“你既然知道,又为何……”
不阻止我?
谢道义止住话头,他从云棠冷淡的神情里看出答案。许是因为谢迟有他的血脉,所以云棠不在乎,任由他随意教养,哪怕毁了他也没关系。
“云棠,你还真是无情!对陆晚夜的儿子这样,对谢迟还是这样。”谢道义只觉得可笑,他的深情一文不值,看云棠的眼神逐渐危险。
谢陵抖了抖耳朵,侧身挡在云棠身前,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骂道:“狗屁,把谢迟变成这样的人是你。谢道义,你除了会推卸责任还会做什么?”
谢陵幼时在宫中艰难度日,听见旁人对谢迟的议论,也曾艳羡不止。
谢迟总是讨厌他,觉得他抢走了陆行渊。可是谢迟不知道,谢陵也曾嫉妒过他,嫉妒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有别人的份。
可如今谢陵才发现,他所嫉妒的,不过是谢道义冷酷的权利之心。
谢道义本不欲把谢陵放在眼里,可他此刻身上染了魔息,本就在嫉妒和怨恨中挣扎,听见谢陵的话双目赤红,眼神死死地盯着云棠,冷笑连连:“我有责任,她就没有责任吗?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却愿意和我生儿育女,怎么想都有问题啊!我不管你想把谢迟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我只要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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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朝着相反的方向培养就可以了,不是吗?”
谢道义越说越难以压抑心中的恨意,神情有些许癫狂,狂笑道:“我做的很好,他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就连□□兄长这种乱论之事他都做的出来,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可惜啊……可惜让陆隐川躲过去了!”
谢道义神情阴冷,他的话勾起了云棠的回忆,谢陵也是一愣,他隐约记得是有那么一件事,谢迟试图染指陆行渊,但被云棠给教训了。
云棠面上冷意更深,那件事让她对谢迟说出了陆隐川的身世,本是想让谢迟忌惮,却不想谢迟以为是找到了把柄,以此次次要挟陆行渊。
她本来也奇怪,以陆行渊的身手,怎么会中招?原来是谢道义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出面阻拦时,我就该留个心眼,不然他怎么能活到现在?”谢道义神情阴狠,魔息暴涨,怒道:“他们两父子都该死!还有你,你也该死!不过是让你做个局,你却把身和心都交给别人。残花败柳之身,我愿意娶你,你却整天摆脸色给我看!”
“谢道义,你闭嘴!”谢陵被谢道义的话激怒,提着剑就要冲上去。
云棠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交给疾风,摸摸他的头道:“我不生气。”
云棠嫁给陆晚夜是谢道义心里的一根刺,他其实一直如鲠在喉,只是以前还能用爱意掩盖,自欺欺人。现在爱没了,他和云棠之间只剩下恨,他毫无保留地释放这股恶意。
他故意羞辱云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是他在施舍云棠,从中获得满足和快感。
他的心性完全扭曲,面目狰狞。
很难相信,曾经在外人面前自诩深情的仙皇此刻和一个怨夫相比也是相差无几。
他口口声声是云棠的错,却忘了当初是他闹得满城风雨,世人逢人就要说一句他对云棠情深义重,以此胁迫云棠下嫁,厚颜无耻。
云棠本就不爱他,对他的话毫无感觉,冷眼旁观他发疯,等他闹够了才淡淡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不是你们做局,而是我们做了个局!”
谢道义一愣:“我们?你和谁?天衍宗?不对,是陆晚夜!”
云棠抬手,拨弄了一下发间唯一的海棠簪,道:“你能想到也不算太笨,狩天计划是晚夜一手布局。当年,我们请你入局,如今,你该出局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云棠的声音冷淡地不带任何的感情,唯有在提起陆晚夜时,才有那么一点柔和。
她说是他们做了个局,请众人入局,别说是谢道义听不懂,其他几个在飞舟上吃瓜,没有贸然靠近的人也愣住了。
辰一看向身侧的沈炽,用眼神询问。
世人皆知陆晚夜死于云棠之手,难道这也是做局?
沈炽摇头,他那时还小,并不清楚,只知道爹娘都死在那场大战中,他还弄丢了陆行渊。害陆行渊被天衍宗找到,利用他两百多年。
谢道义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一直以来他们都以胜利者自居,却不知自己只是陆晚夜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所谓的胜利,是陆晚夜要他们胜。
云棠和陆晚夜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所谓不愿意嫁,才是真正的演戏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棋子仍在掌握之中。
陆晚夜洞悉人性,知道正常求娶肯定不行,那些人会百般阻挠,所以将计就计让他们心甘情愿把云棠送上花轿。他以人族习俗,万里红妆相迎,全是真情真意。
至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那些自以为做局的人。
可笑那时谢道义真以为云棠是身不由己,心里盘算着等云棠脱离苦海,他就能适时送上安慰,抱得美人归。
“云棠,陆晚夜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为他鬼迷心窍?”谢道义不甘心地质问,提着剑一步步地逼近云棠。
他身上魔气缠绕,走火入魔的情况已经压制不住,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腐蚀地面。
“你说入局就入局,你说出局就出局?凭什么?凭你这具快要散道的残躯吗?”谢道义冷笑道:“还是让我先送你下黄泉,再去杀了陆隐川,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谢道义话音未落,便已经举剑刺来。他身为真君,沟通天地道法,如今一朝走火入魔,体内的伤势被尽数压制,修为暴涨,云棠看起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谢陵想也不想地就要为云棠挡剑,疾风也振翅而起,阻拦谢道义。
“不好,云夫人危险。”
飞舟上,方生和辰一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朝着谢道义冲过去。
谢道义的剑气散开,不过眨眼间就刺出三剑,谢陵挡了一剑,被逼的后退,体内气血翻滚,仅一招就受了伤。
疾风避开一剑,又张开翅膀护住云棠,挡下最后一剑。
谢道义那一剑刺不过去,划过疾风的羽翼,发出金属碰撞声,火星四溅。
剑气被阻,谢道义理智全无,身上魔息暴涨。
他神情痛苦而狰狞,心底弥漫的是无尽的杀意和恨意,他如今只想把挡在眼前的一切都灭掉。
辰一和方生在他眼里不过是两只碍眼的小虫子。他挥剑横斩,剑气如虹。
“找死,鬼鬼祟祟,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们吗?”
谢道义的剑气掺杂了天地法则,辰一和方生不敢硬接,二人拿出各自保命的法宝,这才堪堪抵消。
他们顺势落在云棠身侧,一起出手抵挡谢道义的攻击,不让他靠近云棠。
方生道:“云夫人,谢道义已经走火入魔,没必要为了他搭上你自己的命。让谢陵带你离开,我们为你断后。”
云棠被他们护着,看了眼远处的飞舟。飞舟上还有魔族的弟子,领头的便是沈炽。他修为不及两位宗主,上前也是无济于事,此刻正急的跺脚。
似乎是察觉到云棠的目光,沈炽喉咙发紧,记忆里那位漂亮的夫人红颜依旧,却满头银丝。族中有人怨她当年背叛,渐渐地不愿再提她的名字,她成了族中的禁忌。
沈炽也恨过她,可此刻却希望她活着。
“夫人,你不要再丢下尊上了,你要活下来!”沈炽对着云棠大喊。
云棠目光闪动,眼底似有泪光。
她今日见了故人,故人在她身前相护,见了儿子喜欢的人,小狼崽子爱哭又贴心。她一将死之人,还有人愿意相送,她知足了。
谢道义发了狂,他的剑气撕裂空间,越来越狠辣,辰一和方生完全抵挡不住。谢陵更是节节败退,嘴角溢出鲜血。
云棠抬手,灵力倾洒,似春日里的一场落英,柔美娇俏,如风般轻柔,稳稳地缠住了谢道义的攻击。
“方宗主,辰宗主,我一旦和谢道义打起来,仙界势必会再度崩塌。你们速速离开仙界,不要卷进来。”
云棠的声音送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她从他们的身后飞起来,黑色和白色相衬,是留给众人最后的背影。
辰一和方生都受了伤,被她的灵力拂开,离开了谢道义的剑气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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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夫人……”方生欲言又止,当年被迫入局,一直是他的憾事。
今日窥见当年真相的冰山一角,他心情复杂,不想再来一次无能为力的旁观。可云棠的身影是如此的决绝,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势必要和谢道义同归于尽。
云棠没有回头,她暂且压住了左臂的伤,双手掐诀,剑气在周身凝聚。
真君之力,足以毁天灭地,他们脚下的碎片开始生出裂痕。
方生明白多说无益,一手抓住辰一,一手抓住谢陵,朝着飞舟飞去。他闭了闭眼,不忍回头,轻声道:“夫人,后会无期。”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谢道义魔气化剑,四周剑气凌厉,犹如闪电般袭向方生。
云棠抬手尽数挡住:“谢道义,你的对手是我。我活不成了,你也得死!”
“云棠,你这个贱人!”谢道义怒不可遏,剑气掉转方向,冲向云棠。
云棠面无惧色,脸上甚至浮现一抹淡淡的浅笑,她右手挥剑,左手则多了一份卷轴。
失去光阴之术的时空卷,如今只剩下一个让人尸骨无存的杀阵。
谢陵看见卷轴,瞳孔骤缩:“不要!方宗主,你放开我。”
方生充耳不闻,依旧抓紧谢陵的后衣领,执意把人带走。
疾风也被云棠推开,此刻还留在碎片上的只有云棠和入魔的谢道义。
他们的战斗令周围的空间不断崩溃,空间裂缝越来越多,随处飘着的仙界碎片开始崩溃,巨大的石块从众人头顶上砸下来。飓风拔地而起,不断地旋转,渐渐地形成风刃,稍稍碰上一点,就会被剔骨削肉。
沈炽驱使着飞舟狼狈躲避,众人被晃的东倒西歪。眼看着无数的碎片从天而降,他们就要被砸成肉泥。千钧一发之际,疾风发出阵阵婴啼,振翅飞上他们的头顶,张开翅膀为他们挡住。
谢陵被方生扔上飞舟,他们狼狈逃窜,已经离碎片有了很远的一段距离,碎片上的人看不清了,唯有战斗的余波越来越凶狠。
谢陵想也不想地就要冲回去,被方生一把拽住,方生垂下眼,痛苦道:“没用的。”
真君期的战斗他们插不上手,而且云棠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她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自己的结局。冷静而决然,在这破碎的仙界,埋葬自己的一生。
“不要!”谢陵扒着飞舟壁,看着人影变成两个小黑点,痛苦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娘……娘!”
白飞龙要谢陵为陆行渊尽最后的孝道,云棠也允了谢陵和陆行渊的亲事,这两声娘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可惜陆行渊不在,云棠到最后都没能再听见他叫一声娘亲。
碎片之上,云棠听见那风中传来的呼喊,心底的一角被触动,她忍不住笑了,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解开了手上的卷轴。
那道被封印的杀阵瞬间成型,甚至都不需要施法的时间,云棠献祭自身血肉,将杀阵运转到极致,把谢道义的力量全部吞进去,确保他没有丝毫可以逃脱的可能。
充满煞气的红光绽放,以云棠和谢道义所在的战场为中心,朝着四周不断地扩散。
仙界的空间被这股力量摧毁,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破裂,被空间吞噬,被风刃绞杀,天地瞬间昏暗,虚空的范围不断扩大。
谢陵他们的飞舟被掀翻出去,修为高的人自觉地抓住身边修为低的弟子,他们犹如风雨飘摇的大海里的小船,摇摇晃晃地找不到着力点,不断地下坠。
疾风在乱石中穿梭,小蛇也被方生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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