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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二丫

    隔了几日温大娘子喊了佩兰去自己屋里,推了一个藕粉锦缎嵌金丝的锦盒给佩兰,一对嵌一条竹节芙蓉玉的金镯子,只瞧了一眼心里就像开了锅的水砰砰乱跳,又是害怕又是无措,只在温大娘子看不见的地方冷冷横了秋荷一眼,秋荷垂了头只做看不见。

    瞧佩兰的样子温大娘子暗里摇头,取了镯子给佩兰戴上,“前几年送去颜家的芙蓉玉镯子,我瞧着你喜欢,便托了京陵府的掌柜留意,只是这芙蓉玉是舶来货一时倒没寻到,前几日恰好得了,我寻思等你过生日再给你,再一想明日要去罗府赴宴,先给你戴吧,等你生日再送你好的。”

    佩兰再不料几年前她因那芙蓉玉银镯子是温云州买回来的便起想要的念头,黄氏瞧着只当她喜欢,倒记着替她寻摸,心里一时五味难说,一时想姑母到底是真心疼自己的,或者是不知道自己喜欢表哥,真个只当了兄妹看,若此时自己与姑母说了,是不是姑母便会改了主意,一时又想小时候原是有过玩笑话的,怎的现在便忘记了呢。

    佩兰这里乱着正不知如何开销,黄氏又打开一个略大些的枣红色嵌金丝锦盒,一套十二件嵌红宝的雕桂花金头面,花钿、分心、顶簪,镯子、耳环样样齐备,笑了说:“我去金楼拿镯子时,那掌柜的说她们新到了一套十二件,我瞧着青秞喜欢桂花,便买了给她,如今正好没事,不如陪了我去颜家吧。”

    姑侄俩坐了车往祥里巷子去,佩兰右手戴了那一对芙蓉玉金镯子缩在衣袖里,握了拳指甲都掐进肉里的,混不觉疼,面上还带了笑紧紧挨着温大娘子坐了。

    李氏再没料到温大娘子这个时候上门,忙扔了账册子迎出门去,温大娘子瞧着一桌子的账册子笑道:“知道你忙,也没下帖子就来了,实在是心里喜欢,我前日去给佩兰打镯子,瞧见一套头面,真真就像给青秞定制的一般,就买了下来。”

    盒子里满地桂花的金饰倒叫李氏一时怔愣,心里也嘀咕,也不年不节的怎突然就送了套头面了。

    瞧李氏的样子黄氏就知道青秞没有将事情告诉李氏,全个瞒了下来,心里对青秞越发满意,推了推盒子又道:“如今的头面再不像我们那时,都是实实在在的十二件,你瞧着这几样轻飘飘的,只当给孩子过年戴着玩儿吧。”

    李氏也笑了,“青秞那丫头吃的桂花,喝的桂花,穿用都喜欢桂花,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这满地桂花的金饰,我也头次见,如今她去了颜记,等回来还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呢。”

    见李氏收了,温大娘子才安心了些,两人不过闲聊了盏茶的功夫,温大娘子就起身告辞了,这个时节家家都开始忙起来,李氏也不留,t?起身送到屋外。

    翌日,便是罗家的菊花宴,罗可沅穿了件鹅黄色右衽长丝绵袄,石青百褶裙,裙角碧玺压禁,瞧着手里的来客名册,手指在名册上随手划了划,和自己的女使迎春说,“翠娘嫁了还没满三个月呢,满了三个月祭了祖才得出门呢,新嫁娘三个月都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再出不来的,少了她一个总觉得少了些热闹样的。”

    迎春还没搭话,门帘一掀,罗可淇乐呵呵的捧了支只开了一朵,另外结了几个花苞梅花进来笑道:“我瞧着姐姐不是嫌人少了,只怕是嫌人多了罢。”

    罗可淇的性子到底叫罗家老太太纠过来了,再不似以前云里风月一样的穿着,人也开朗沉稳许多,今日里瞧着梅花开了一支,知道罗可沅喜欢,便摘了来给大姐插瓶。

    罗可沅就着罗可淇的手细细端详了那支梅花,接了过来赏玩了半晌,喊了迎春:“去拿个粉彩的梅瓶供了,放在那罢。”罗可沅随手朝宫灯边的花架一指。

    瞧着这样罗可淇知道罗可沅不甚喜欢这花,恨恨道:“你还不知足,满园子就得这一支,我猴急猴急的摘了送来,倒像狗拿耗子一样。”

    罗可沅瞧着罗可淇着急的样子笑了道:“我瞧着你进来越发的沉稳,是个要做亲的样子了,怎么一急了猴呀,狗呀的全牵了出来,若叫祖母听见又要念叨你了,快去换衣服罢,等会子客人就来了。”

    罗可淇转身回去换了件粉色对襟袄子,灰色百褶棉裙,一路闲闲散散往园子里去,看见罗可沅带了几人过来也几步走过去。

    今日来的人除了青秞,那温家的表姑娘,胡知府家的大姑娘都是头一次见面,罗可沅便将那些琴棋书画的一概舍了,只备了投壶、打双陆、呼卢这些都会的游戏做耍。

    罗府宴分了内、外院两处,外院是罗老爷自己做了主家待客,内院自然的是罗可沅做了主,罗家大娘子安氏内外周旋。

    青秞瞧着那些双陆,呼卢闷气,不如投壶爽快,便拉了罗可淇去投壶做戏,俩个人都不甚会,一会不是你怪我砸了你的箭头,就是说你踩了我的鞋子,嘻嘻笑闹,箭矢满处飞,就是一支不肯进壶里。

    这边罗可沅与胡嘉宁在射覆,对着了,二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杯子抿一口酒,佩兰若是以前自然是去投壶的,今日却安稳做在胡嘉宁身边看二人射覆。

    外院男客再没有走错路寻到内院瞧姑娘们的,温云州倒是起过心思,好些日子没瞧见过青秞了,如今知道她就在内院,心里像毛毛虫爬一样,但也就是想想,再不敢在颜二郎眼皮子底下做事,从来知道颜家门风是极严的,就连当初施韫杰和翠娘定亲许都年在路上遇见了也只恭恭敬敬施礼便各自走开,话也不多一句。

    罗府宴息,罗老爷越发的欢喜,听颜二郎细细的说了这次参考的几人的卷子,别的不说,那温云州是极有望中举的,只得这一个这起复的事便有个九成了,晚间兴高采烈的喊了安氏收拾,说要启程往上京去。

    青秞收了李氏叫环儿送来的那套头面心里知道温家大娘子是知道佩兰来颜家的事,特意送了来赔礼的,转身又去打开放在屋脚的香樟木箱子,箱子里装的都是青秞织出来的各种比例的蚕丝与棉纱交织的丝绵布,最后的哪一种青秞最合心意,拿起来又瞧了瞧,这些日子家里又是祭冬至,又是忙着过年的准备,还惦记着笠哥儿考试张榜的事,嘴里说着是去试水,心里怎个不盼着能中呢,还是等笠哥儿的事落听了,再和父亲商议丝绵布的事。

    刘娘子托话来说昨日送去的成衣图有一处模糊不解叫青秞得空再去颜记,青秞得了这个事,越发丢了手里的账册带了桐花走去颜记。

    原不过是习惯的用了些现代手法的折角,因绣娘没见过一时不知如何下手,青秞仔细的讲清楚了,倒叫绣娘们喝彩,称:“又学了个巧,这样子确实平展许多。”

    刘娘子素知青秞一向有急智,一些细微处总与人不同,当即又赞了几句,青秞倒不在意笑了:“我不过一时想起了,便随时用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怎及得刘掌柜一手活计花团锦簇。”

    素来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青秞如此认同自己自然是叫刘娘子欢喜的便又多说了些:“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越是贵人,越见识得多,什么贵重的没用过,外面的衣服只图个富贵堂皇,内里却越是要紧的精工细致,略微一些些不如意便要重做,像你刚才的那个折角便能令衣服格外平整些,若是用在内里贴身的衣服上便会得盛赞。”

    这一席话便是提点了,青秞留心记住了,又恭恭敬敬的行了福礼称谢,刘娘子满意的颔首,知道青秞是听懂了她说的。

    河堤两岸的水也褪了下去不少,柳树都掉光了叶子只剩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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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行商的船也开得急,过了冬至就是年,在外面跑了一年的船客此时都要出了这最后一船的货好过年。

    青秞想起这些日子二丫总去李阿婆家送点心寄卖,如今顺路正好去瞧瞧二丫在不在,若遇见了也好一处吃碗鱼粥。

    茅草屋顶炊烟袅袅,粥米的香气隔着老远便飘出来,青秞远远的便瞧见二丫垂了头站在粥铺院子里的那颗大枣大树下,倒像寻摸什么东西一样,想着以前两人的淘气,越冬了,莫非二丫还在寻枣子吃,青秞蹑了手脚,一点点的躲在树影里蹭过去,准备吓二丫一吓,等走得近了才看见那树下,可不独只二丫一人,还有个壮实的青年,也垂了头隔着树背对了二丫,隔着远只当两人各自行事,走近了细瞧才看见隔着树两只手倒像系了扣捏着做了一处。

    青秞弯了眉眼里都是笑意,忖度二丫的好事将近了,不然可没胆子在家里的院子就敢拉手,莫不是已经定了亲,等回去叫自家娘去打听打听,若是真的,一份厚礼定时要的。

    今日鱼粥也是没得吃了,悄悄离了粥铺。

    第六十二章 风起

    粥铺靠近码头,离得家里也不远了,越性懒得叫车,只与桐花俩个一路走一路看河里叫卖的船只,支了棚摇着撸,将做好的吃食又或自己做的些鞋袜,巾帕摆在船头,有客人要时便停了船做买卖,这些都是行船人家要得急用才肯买的,自是没有岸上铺子里的精细。

    才抬脚要走就被个托着碗糕卖的摊子拦住了,“小娘子,我只剩这两个碗糕了,您买了我就可收工回家了。”

    青秞瞧着以为是哪家卖碗糕的孩童,才想叫桐花拿钱买了,再一看却是李佑乔身边的小厮多木,抿了嘴直笑才要说话,多木使劲的挤眼把手里的碗糕往青秞手里递,青秞不由接了,手心一软,倒像是个纸片落在手里。

    青秞抿了嘴不做声,肚子里笑得打岔,这样子倒像从前上学时瞒了老师偷偷传纸条的样子,多木把纸条给了青秞转了身就走远了。

    把手里的碗糕给桐花,叫她给了路边玩耍的孩童去吃,自己撑开那张纸条,倒真像李佑乔的做事的样子,整个就六个字,‘离甜水,赴京陵’。再往下瞧又有三个字,想来是后面添上去了,‘芙蕖阁’。

    青秞却懂了,这是说要去京陵了,若想知道缘由就去芙蕖阁问叶掌柜,是离了甜水镇再不回来呢,还是说暂时去京陵办事呢,青秞琢磨着,若是只一时离开,两人这几年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犯不上特意叫了多木传个信,看来这是去了不再回甜水镇的意思。

    眼神只管落在河面发呆,手里的纸条揉来揉去,皱成一团,瞧着又展平了,依样折好收在荷包里,又瞧见温家的车夫马伯停着车在边上,这车大多是温家大娘子坐,青秞上前招呼。

    马伯是认得青秞的,忙行了个礼又指了河边泊着的客船道:“我来送我家哥儿去京陵的,眼看着就是张榜的日子了,大娘子派了人跟着去的。”

    顺眼看过去果然见温云州正站在船头与人说话。

    眼看着七八天就到放榜的日子了,温家大娘子定了船,除了小六又派了张管事跟着温云州一起去,一来是打点事宜,再若万幸中了,恐温云州有些应酬不能及时回来,张管事便自己回来报信,且快过年颜家也脱不开身叫人去看榜,便托了温云州一起看了。

    原本定了两间上等舱不是挨着一起的,温云州瞧着船上人不多便与船老板商量移作一处,本就人不多,温云州又出手大方加了钱,哪有不应的,忙着点头哈腰应了,又叫伙计带路。

    青秞看过来,温云州似有所感一般,抬了头一眼瞧见她站在马伯身边,法蓝色的对襟短袄吹了白色风毛t?,一张精致的小脸陷在风毛里,约是吹了风,脸颊粉嘟嘟的,鹅黄色百褶棉裙,裙角压了缠枝桂花样的碧玉压禁,只呆呆瞧了这边不动也不笑。

    就那么个人站在那里温云州但觉心里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若不是船家点桨离了岸,都恨不能跑下船去,问问她心里怎么想的,眼看着张了榜,两家就要换了婚书定亲了,日后与这个人便是天长地久了,只恨不得这船已是回程。

    船离岸越来远,温云州举了手使劲朝岸边挥着,青秞瞧着温云州那月魄棕的宽袖挥在山水之间,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倒似个告别从此不见一样,又自己啐了自己,不过几日,便带了消息回转,或许还有笠哥儿的好消息呢。

    夜色临,商船渐渐慢下来靠岸停了,挑起麻白色灯笼照亮,灯笼上都写着商家的姓氏,也有那些大的商行写了商行的名字,好引客来征询,也有罩了落地花罩的船,家家挑了红色灯笼,灯笼上都是风月里的名字,船里吹拉弹唱各有不同,歌声,琴声和了水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缠缠绵绵的,引得单身在外奔波的商人们,俱揣了银钱上船。

    就着铜盆里的桃花花水洗了脸,青秞拆了妆发,随便编了根麻花辫垂在脑后,换了套杨妃色对襟棉袄,散腿棉裤,也不叫桐花倒水,独个儿坐了临窗的炕上,炕桌上平放着那张只有九个字的纸条。

    只管歪了头听河里的琴音,自家不过是从个山湾湾里的村子里才来了甜水镇两三年,翻了家底不过是两三千两银子,父亲不过是个落地的秀才,求了个教书的事做,可李家是什么出生,青秞从未打听可也听得几句,李佑乔的父亲那是捧得了笏板,站得了朝堂,见得了官家,议得了朝政的,说到钱财,就叶掌柜头上那根紫玉簪子恐怕就得上千两罢,自己与他距离的起止是梁河,恐怕真个是天地之别。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是自己飞蛾扑火,只怕连累的还有家人。

    如玉般纤长的手捏了那张纸条一点点的撕碎了扔进刚才洗脸的水里,看着字在水里一点点晕染开来,将盆里的水染成了墨色,才喊了桐花进来倒水。

    桐花端了水盆瞧着盆里的纸片,不问不说只管下楼开了后院的门一气倒进了梁河里,瞧着那几片纸片卷着风在水里打旋,一会就不见了,才进来关了门上楼,见青秞站在栏杆里看着楼下,桐花上前蹲了个福礼道:“姑娘,今日家里的下水不畅,我恐怕堵了,便将那盆水倒进了梁河里。”

    “嗯”青秞鼻子里哼了一句。

    桐花又扶了青秞再道:“这家常服虽也夹棉总不如外出穿的棉衣抗冷,还是进去屋里把,我去烧了熏笼暖和暖和。”

    熏笼里扔了桂枝粉,暖暖的香气在屋子里渲染开来,桐花拿了针线倚着熏笼做活计,青秞也拿了纸笔在画抹额。

    一笔一笔染着颜色,桐花大眼瞧了道:“大娘子可不喜欢戴抹额的,说戴着像老太太一样。”

    青秞唇角微翘:“不是给娘的。”

    温家大娘子知道佩兰来了颜家,立即送了头面来那是看重自己,自己总不能大喇喇的收了,当做个没事人一般,温家大娘子一年四季都戴抹额,如今画个抹额,叫颜家最好的绣娘做了,等过几日过年礼走动时送了去,才是礼尚往来之道。

    桐花瞧见青秞嘴角的笑意心里才安顿了下来,又低头做手里的活计,也不多话问青秞是给谁画的抹额,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青秞安好就是。

    一夜混沌,醒来时太阳已落在屋里寸长了,青秞伸了伸手翻身坐起,就听得楼梯上蹬蹬的声音,桐花如今走路早就不会这样跑了,不成有什么急事,青秞正瞎猜呢,桐花满脸堆了笑推门进来:“姑娘,二姑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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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了。”

    青秞弹起来就要往外冲,“三个月还差几日呢,怎么就回来了,我姐姐好不。”桐花一把拽住了青秞,:“还有姑爷呢,你这样子可不准下楼。”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穿好了衣服,又由着桐花挽了个发髻,找了套花钿插好了,左瞧右瞧了,才松手叫青秞下楼。

    还未见到青秞得影子,翠娘就听见青秞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可还好。”青秞匆匆进门敷衍的给颜二郎、李氏见礼,反身拽了坐在施韫杰旁边的翠娘走到另一边坐了,拽这翠娘的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才摆手。

    翠娘心里暖洋洋的眼圈一红又忍了嗔笑了:“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有人打了我去。”

    青秞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就怕施老娘一个不顺顺手打翠娘,就像当初杜氏打自己娘亲一样,眼珠子一转转头瞧了身后的桐花问:“有这么明显吗?”

    桐花咬了唇不叫自己笑出声来,拼命的点头。

    原本还想训青秞的李氏,此时也没忍住与颜二郎先笑了起来,施韫杰倒没笑,正正经经站起身朝着青秞施礼,“三妹妹,莫担心,若真有棍子,那也定时落在我身上,决计不叫伤了娘子一毫。”

    青秞见此也站起身正正经经回了一礼:“见过二姐夫,如此青秞放心了。”

    这下子满屋子都是笑声,笠哥儿笑得靠了李氏直不起腰来,翠娘扯了青秞坐下,伸手在她额头狠狠一点,双颊绯红。

    桐花上了茶,翠娘才和颜二郎说:“爹,是官人升迁了。”

    原来前几年施韫杰去京陵认识了巡检司正史樊勇,两人投契,最近京陵府从八品防御使空缺,樊勇便写了信与施韫杰,得了施韫杰回信说愿意,也不要施韫杰费一点事,便将那边手续都办好了,如今调函都到了甜水镇县衙,肖县令一向看重施韫杰,得知他有机会升迁自不会阻拦,二话不说就签了首肯令。

    京陵府那边缺人催得急,年前就要去上任,原本施韫杰的大哥就在京陵府定居了,如今施韫杰又去京陵任职,施老爹老两口子自然也是一起去上任的,如此一来一家子都要搬去京陵了。

    得知了缘由颜二郎与李氏一时喜一时忧,喜得是女婿升迁,忧的是原是贪图嫁的近才选的施家,这会子又变成了远嫁,一时有些舍不得翠娘,但总归是喜事,又叫潘大娘多做几个翠娘爱吃的菜,一家子团团圆圆吃了一顿饭。

    第六十三章 隐瞒

    吃过饭翠娘笑吟吟的辞了出来,上了车坐定再没忍住,眼圈一红眼泪脱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施韫杰揽了肩往怀里一带,瞧了翠娘白生生的脸叫泪糊了,心里心疼的紧,忙哄了道:“甜水镇离得京陵也不过五日水路,那防御使是个轻省的事,得了空咱们就回来。”

    说了又伸手揉了揉翠娘的肚子,“你怎的不跟岳母说呢?”

    翠娘脸儿绯红,挑眉嗔了施韫杰,“这事你再不许和第三个说,只许咱们两个知道,等去京陵安定了再说。”

    翠娘这月没换洗,猜是有孕了,原本是准备再过些日子稳妥些,再请老郎中拿脉,碰巧了,遇上施韫杰升迁之事,若此时说了,依施老娘的性子,定时不肯教翠娘又是舟车劳顿又是搬家迁徙跟了施韫杰去的,翠娘不去施老娘老两口子自然也是要在甜水镇陪着住下,虽说这样一来倒可以依着娘家多住些日子,但翠娘这些日子估摸着施老娘的性子定也放不下施韫杰独个去赴任,必定叫紫燕跟着去伺候。

    虽说以前施韫杰是不肯收紫燕的,但是如今成了亲或又不同,且孤男寡女在外地独处,或许施韫杰会觉得收个通房也未不可。

    翠娘却不想才成亲便在夫妻间夹了外人,这才不许施韫杰说有孕之事,心里却着实有些惶恐,摸了泪仰起脸瞧了施韫杰:“官人,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施韫杰大手罩了翠娘的肚子轻轻抚摸笑了:“我再不信那些什么怀孕不能打钉、碰刀剪、不能搬家得话,万福街里的屠夫娘子怀孕,肚子都像个簸箕一般大了,还挥着刀剁肉砍骨的,如今她儿子才十三四岁,长得牛高马大,半边猪肉抗得飞起。”

    上官催得急,施老娘生怕误了儿子的前程,自然是快手快脚的打点收拾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收拾停当了,凡用得上的箱子、床、椅子俱捆扎稳妥,衣服按了季节装了箱子,箱子上都贴了签子,等到了开箱时再不忙乱,剩下些不用的东西便收拾出来邻里多送了些。

    等起行的日子,施家大郎带了自己的娘子一起来接,包了支船出行,颜家颜二郎带了一家子四口齐齐来送,又抬了只红木箱子来,里面是施老爹施老娘隔两身冬衣俱是吹了风毛的,施韫杰和翠娘也是两身冬衣,独施韫杰的棉衣是上好的野山羊皮里子,说恐施韫杰冬天里在t?外行走,好暖和些。又另外拿红绸系了六十六两六的银钱,做个顺风顺水之意。

    施老娘见了施韫杰那件皮衣笑得见牙不见眼,握了李氏的手笑道:“亲家,你只管放心,我一辈子人就是只生了两个儿子,心里就盼着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如今必定是拿她当自己生的一般看待。”

    李氏自然是笑模笑样应了,一叠声说些恭喜的吉庆话,半点伤心的样子也不见,只管牵了翠娘叫好生孝顺公婆。

    肖县令瞧施韫杰年纪轻轻就升了从八品,再过几年只怕就与自己平级了,兼知道他还结交了个六品的巡检司正史越发的要结交起来,也带了贺仪赶来送行,与施韫杰笑哈哈的说些甜水镇趣事。

    施家人欢天喜地辞了送行的登船而去,船儿顺风收了船锚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去远了,肖县令又招了颜二郎问些甜水镇学子的事情,颜二郎自然是恭敬答了,肖县令满意的颔首,走前还笑道:“等有空了,你也去县衙走走,与我说些学子们的事情,这可是我们甜水镇头等的大事。”

    说这话也没避了旁人,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不一会子功夫好几家都得了信,温家大娘子听了小厮说的话,欢喜得一拍徐妈妈的手笑道:“我早瞧好这颜家的,如今可不是应了,快快再拿了礼单来瞧瞧还要添加些什么。”

    徐妈妈也乐得合不拢嘴。

    佩兰手里卷了快帕子垂了眼坐在一边,肚里腹诽,原先这样的事姑母再不会当了自己的面就说,如今却半点子也不避讳了。

    这点子佩兰还真是错怪了黄氏,黄氏只是一时高兴忘记了佩兰还坐在一边,等回过神眼一瞟看见佩兰也有些失悔,便怕了佩兰的手笑道:“你去玩吧,我与徐妈妈要说些事。”

    出了门顺着园子往后门走,一路走把路上顺手的花草都揪了个遍,出了后门呆了会子喊秋荷道:“走,去清风楼吃酒听书,今日里是武松打虎。”

    翠娘这些日子已有些反应了,别的尚可,唯独闻不得鱼虾腥味,好在有施韫杰帮衬说自己原先的伤口估摸着是阴雨天的缘故有些发痒,吃不得鱼虾发物,施家饭桌上鱼虾一类全舍了,半点影子也瞧不见,这才瞒了过去。

    船常年河里行走,哪里免得了鱼腥味,才走了一箭之地翠娘再忍不得翻腔倒海一般吐了起来,两口子只装像了说晕船了,施老娘经过多少事的,又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大眼一瞧翠娘的样子就不像个晕船的,忙伸手把施韫杰推了出去扶了翠娘吐干净了,又叫荷花倒了温开水加了点子盐,等翠娘簌了口才问荷花:“你家娘子这月换洗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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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娘脸嫩这样私密的东西从不叫荷花经手的,荷花叫施老娘问得也是愣住了,又不好说不知,翠娘见机快也学了荷花瞪了眼装呆,施老娘一瞧这个样子还有个甚不明白的,伸手要拍翠娘,那手还没落下又转了个弯落在荷花身上:“都是不醒事的呀。”

    翠娘红了脸垂了头蚊子样嗡嗡道:“我原先也有时隔月的,再没管它又好了,我娘都不知呢。”

    施老娘朝着荷花身上拍了几下又和了手四面湃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原是孩子们不懂事才动了铁,搬了家,保佑我孙孙万安。”

    叹了气瞪了眼,又扶了翠娘坐了:“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这女孩子没开窍有是一月不来没事,成了亲开了窍自然不一样了,想吃个甚,不想吃甚都和我说了。”

    翠娘却不敢说自己不吃鱼,怕施老娘醒过神来,只摇头:“还不知呢。”

    这船行着,翠娘吐着,一家子都知道翠娘怀孕了,自然又是一场欢喜,又担心,翠娘远远的瞧着岸边有卖冬枣的,红红绿绿煞是喜人,便喊了道:“官人,我想吃那个枣子呢。”

    这船原本就是包的,施韫杰还没说话呢,施老娘便一叠声喊了船家靠岸,船走得不远,靠了岸才知道是蒋家村。

    玉蕊背后背了桔丫,桔丫咧了嘴揪住玉蕊的头发往嘴里送,鼻涕口水都糊在头发上,揪散的头发零落散着,玉蕊也顾不上理,只把昨日里才打的冬枣理得好看些,看能不能卖个好价,才摆好了枣子,挑了个虫咬过的,把核咬掉塞进桔丫嘴里,自己把那核在嘴里砸吧两下吐了出来,才高声吆喝着:“快来看,新鲜的枣,十文钱一碗。”

    施韫杰几步过来直奔了枣子去,手在竹筐里随意扒拉了两下,瞧着是极新鲜的便道,“这筐都要了多少钱。”

    玉蕊直愣愣的瞧了施韫杰,那黝黑的脸竟隐隐有些泛红,嘴里喃喃着:“施都司,施都司。”

    施韫杰听着只道是认识他的,他在甜水镇做了这几年的都司,周边乡村大多认识他,待细看时竟是翠娘的大堂姐,一时倒有些惊讶,见过几面的,原是个大眼睛黑皮的俏模样,如今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

    一件麻布宝蓝袄子胡乱掩了,下面系了条秋香色棉裙,头发毛毛躁躁的叫一根银簪子挽在头顶,簪子歪斜着,头发凌乱散落,黝黑面上竟然有些开裂,不过比翠娘大上两三岁,此时看起来倒像个中年妇人了,背后小女娃鼻涕口水糊了满脸。

    甜水镇的事施韫杰只要留心大概都是知道些的,此时皱眉瞧了玉蕊有些可怜更是厌恶,玉蕊瞧着施韫杰锁了眉慌忙摇着手改口道:“不不不,二妹夫,二妹夫,翠娘还好吗。”边说着边往施韫杰身后瞧去。

    一眼瞧见翠娘站在船舷边,翠娘此时眼里只有那些枣子,一时没认出玉蕊,施韫杰随意摸了几把百文塞进荷包递给玉蕊,抓了那筐枣子便上了船。

    桔丫瞧见枣子被拿走了咧了嘴就开哭,玉蕊捏荷包哄着桔丫,一转头瞧见施韫杰扶了个小娘子过来,乌鸦鸦的青丝挽飞云髻,头上插了红宝石花钿,耳边垂了金丝悬红宝石耳环,衬得脸白净如玉,粉色的对襟锦缎长棉衣,吹着上好的灰色兔毛,下面是灰色海棠暗纹棉裙,腰里系了珍珠结的海棠花压禁,玉蕊咬了唇低头看了看自己哼了声:“翠娘。”

    翠娘狠狠的盯着玉蕊,又看了看背后瘦伶仃的桔丫,从袖袋里摸了个荷包扔过去,转身就走,慢悠悠的送了句话初来:“莫忘记了你姓颜。”

    玉蕊任那荷包落在自己面前也没伸手去捡,死死抿了唇,眼里起水汽,直直看着远处施韫杰小心翼翼的扶着翠娘上船。

    陈大郎早在一边看见了,见施韫杰走了瘸着脚一拐一拐跑出来抢了玉蕊面前的荷包就跑,一面解了荷包哈哈大笑:“五两,竟然有五两银子,真是大方啊,今儿就去收拾秋娘那小娘们,看她还理不理我。”

    第六十四章 探底

    佩兰才到清风楼就瞧见胡嘉宁从车上下来,离这放榜的日子越近胡嘉宁心里越发有些慌乱,存了个找佩兰说话的心思,倒没见着佩兰来知画园,便叫人打听了,知道佩兰这几日在清风楼听武松打虎,那说书的先生一到紧要处就停了说些别的,一段武松打虎倒说了快四五天还没结果,吊得听客日日往清风楼跑。

    两人要了个位置最好的包间,胡嘉宁既存了个结交佩兰的意思,一切自当是顺着佩兰来,点了平素佩兰最喜欢的几样点心,肉松饼、核桃酥、油角糖糕、桂花莲藕糕,这几样都是油糖甚多的,陈氏养生再不吃这些过腻的东西,胡嘉宁跟着素日里也清淡,点这四样另外选自己素日喜欢茯苓八珍糕,再要了壶红茶。

    东西上齐了,待诏娘子弯腰掩门出去,胡嘉宁眼神朝佩兰脸上一瞟而过,“随意点了几样,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若是平日里佩兰自然是欢喜的,几样点心除了那茯苓八珍糕她不爱之外,其他都是她喜欢的,今日却没了兴致,伸手朝那盘桂花莲藕糕点了点,“我最讨厌桂花。”

    上次聚会佩兰一人吃了一盘子桂花莲藕糕,胡嘉宁瞧着佩兰一肚子怨气的样子,心里暗自喜欢,越是这个时候才越好套话呢,便也顺着她的话头,说些体几话。

    佩兰积了满腹的怨气正没人说了,在胡嘉宁三言两语下,便将那芙蓉玉镯子的事倒了个干干净净,胡嘉宁听了个明明白白,连今日里温家大娘子要加聘礼的事都套了出来。

    便不再多话,直起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眉凝冷意,眼含不屑瞧着佩兰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倒像看戏一样,随佩兰说什么都只浅笑颔首。

    佩兰起劲还要再说,胡嘉宁不耐打断她:“瞧,说到武松打虎了。”

    这回那先生敲了醒木终于肯说打虎正章了,下面的听客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武松的拳头落下去。

    清t?风楼热闹,京陵府学门前更是热闹

    大门一开两个皂袍衙役敲锣打鼓出来张榜,一张三尺见方的红榜往那告示墙上一贴,周围的人哄的一声围看上去,跑得慢的左扭右拐往里面挤,一个个抬起头伸长脖子,找平日里自己最熟悉的那几个字,温云州挤在前面,盯着红榜一个字一个字的瞧,生拍漏了一个,等一张红榜看完了,也没找到一个温字,整个人倒像被抽了筋一样,要真没中,等回了甜水镇还不叫人说连一个十一岁的小童还考不过呀,童生试是昨天张榜的,笠哥儿可考了头榜呢。人软了还强撑着。

    不过盏茶功夫,那衙役又敲锣打鼓出来贴第二榜,这回温云州眼睛都发直了,一排一排往下看,这回姓温的倒有两个,可都不是自己,眼看着快要到底了,温云州喘气都觉得有些疼了,眼看着这到底,终于,终于在倒数第二排找了温云州三个字,温云州一下子从地底飞到了云端,飘飘然起来,死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得清楚,这回没错,清清楚楚三个字温云州,还不信,又喊了小六,指了温云州几个字道:“你再看看,没错吧。”

    小六擦了擦眼泪,哭了说:“郎君没错,您中了,您中了二榜呢。”

    要不是叫小六扶着温云州只怕都站不稳了,都靠着这个举人呢,中了举能得回父亲经营一世的茶叶铺子,这是娘的心愿,中了举可以娶青秞,这是温云州做梦都想的事,如今都有了,都有了。

    俩人才挤了出来便叫拉住了,问东问西,温云州早知道这个叫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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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婿,温家大娘子交待了,叫温云州说娶妻了,温云州到底面嫩要说一句娶了,还有些羞涩,小六倒是不含糊朝那些人一拱手,“麻烦让让,我家郎君才娶的妻,簇新新的新娘子呢。”

    众人失望一哄而散,找到张管事说中举了,张管事也是喜得不得了,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早定好了船,这就启程回去报喜,定能赶在官差前面回去。”

    温云州喜的不止是自己中了举,连笠哥儿也考取了秀才,又嘱咐张管事别忘记了去颜家报喜,张管事是从京陵跟着温家大娘子去甜水镇的心腹,自然知道的,忙点头应了,“再不会忘记了,等大娘子听了,不知多欢喜。”

    才回了客栈,温云州正琢磨着明日请客的事,也不知道同来的甜水镇那两个中了没,也不好去打听,且耐性等着,又划算明日要请哪些同窗,其实也不算正经同窗,只能算做同了考场,这就与旁人不同了,等补了官就多了个守望相助的同僚,正因如此,中了举的大多不急着返乡,都要会友拜师的。

    正思忖,同场的谢世文扬着眉,背了手,脚步走得匆匆,偏还要装出个斯文踱步的样子,险些左脚绊了右脚闹出一场笑话。

    谢世文正是与温云州同考场的,还是隔壁位置,也是住的这家客栈,他父亲是双林县县令,正是京陵府下属县,温云州听得他父亲是双林县县令便起了结交的心思,倒不为巴结,只因知道他母亲黄氏在上林村置了业,上好的水田和庄子,担心又被祖母和大伯抢了去,便生出结交了谢世文的心思,若祖母大伯再抢时也不至于投告无门。

    瞧着谢世文的眉毛都快飞出脸上了,猜度当是中了的,当即起身拱了手作揖:“恭喜谢兄,当是高中了。”

    谢世文张嘴哈哈一笑,“托福,托福。”扭身在椅子上坐了死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个劫后余生的样子,“云州,方才看榜时可吓死我了,头榜、二榜我都没看,只管往三榜去寻,一排排的,就是找不见个谢字,出了一脑门子汗,只当回去定是要挨我爹好一顿棍子了,你猜怎么着?”谢世文一拍大腿:“谢世文三个字在倒数第二个。”说了又是哈哈大笑,笑得眼睛连缝都没了。

    又问温云州在几榜,得知温云州是二榜末时,当即拱手连连道:“我就知道云州你是必中的。”

    中了举未来补个官总是有望的,两人都年轻,益发春上眉间,只觉来日皆是阳光灿烂,终有一日要踏上紫宸殿的玉阶。

    一壶茶见了底,谢世文挑了眉凑近温云州道:“云州,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云州瞧着谢世文眉眼猥琐的样子以为他想拉自己去那些风月之地,当时脸就红了,慌得举了手乱摇,“不去,谢兄我不去。”

    瞧着温云州涨红了脸一脸的狼狈不由得哈哈大笑,谢世文二十岁,已是行过冠礼,虽没娶妻纳妾,但屋里通房却有三四个,看温云州的样子就知道他未通人事,心里忖度那家只怕越发满意。

    当即拉了温云州的手往外走,“不是去行院作耍,是带你去走青云梯。”

    温云州只要谢世文不是带他去风月之地,便不反对,不过是吃饭喝酒,这些便在甜水镇同窗之间也常有。

    等跟着谢世文坐了车,进了门,瞧着上座之人头戴幞头,着朱色长袍,腰间金饰革带,温云州当下愣怔,大赵制四品着朱色官袍,腰间饰金饰革带,在京陵能这样穿的只有胡知府,当下稳稳神,口称学生躬身礼拜。

    胡知府挥挥手加两人坐下,问些考场之事,又提了这次考题里的策论问了几句,谢世文抽着空,便告辞了出来。

    等屋里只有两人时,胡知府直问温云州可有定亲,温云州心底一沉,知道事有不好,胡嘉宁住在甜水镇,又与佩兰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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