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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妻主与夫郎之间,本就是妻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夫郎只管顺从,他今日也该顺从的,只是望隐和双鲤池合起来让他心中烦闷,牵连到他和祁太安之间的感情。
太脆弱,祁太安又霸道,总是生杀予夺,想要就要得到,可偏生他们两个都沉溺在这份感情里,祁晏早就知道,只要别人对自己好上一点点,他就会把一颗心捧出去。
他早将一颗真心给了祁太安,他不信祁太安不知道,可祁太安还是怕他跑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归根究底,祁太安在他这里是不一样的,身份再三变换,他们好像都还没有习惯,也不知道寻常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他不是气祁太安的所作所为,他是气祁太安不相信他,违背他的意愿,他其实都知道,但心里就是有一股无名火,他下手砸了铜镜,才痛快几分。
“皇夫,”阮言将铜镜扶起来,出言宽慰祁晏:“陛下是太在乎你了。”
他看得明明白白,太在乎才会临时收手,转身离去,明明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却什么都要克制,祁太安怕更进一步,什么都要碎得彻底。
是,拥抱时太用力,恨不得将祁晏勒进她的骨血里,祁太安从前不这样,祁晏心里还是挂念祁太安,也许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祁太安如此喜怒无常。
但祁太安一句都没告诉他,他有些担忧,问起祁太安,阮言答:“陛下在外面廊下。”
他又补了句:“奴听外面的声音,这雨势必小不了,虽已近初夏,但也难免有些凉意,陛下今晨又穿的单薄……”
未央宫的人都向着祁太安,苏玉是,阮言也是,祁晏推开窗,他一味闷在房里,倒是不知道外面的雨这样大,祁太安站在檐下,无知无觉,背影凄凉。
她太孤独,她自小就如此孤独,父亲早逝,母亲又是天子,没分得几分宠爱,祁晏的心一紧。
最终还是祁晏心软,他拿了披风出去,祁太安的目光混沌,等到祁晏替她披上披风,她眼中才清明起来。
她握住祁晏的手,喃喃了一句:“皇叔,我不喜欢下雨,更不喜欢这样的雨天。”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之后,祁太安没再唤过他皇叔,她知道他心中所想,将所有习惯改了个遍。
她从小就害怕雷雨天,从前也是这样喊他皇叔,往他怀里靠,祁晏是祁太安唯一的依靠,可祁太安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拍了拍祁太安的手。
祁太安有些可怜,她蹭了蹭祁晏,像在这大雨中迷失心智的小猫,“阿晏,我错了。”
都说天子从不服软,可祁太安在他跟前总是她先低头,祁晏无端觉得自己自私自利,什么都要祁太安来哄他。
他明明才是应该要哄祁太安的那一个,年龄横在两人跟前,他却越发小孩子气,祁太安也幼稚。
两个都凑到一处去了。
“太安,你没错。”祁晏轻声道,他总觉得有时祁太安会割裂成两个人,一个叫他阿晏,一个叫他皇叔,像是隔着遥远的记忆相望,又一切都可望而不可即。
祁太安一定有事瞒了他。
到了殿内,祁晏催促祁太安去换衣服,她身上都快湿透了,祁太安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等到她换完衣服回来,她一句都没有了。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姜汤,氤氲之间,祁晏的脸若隐若现,可只要祁太安往前走一步,她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触到祁晏。
不是梦,不是阴阳两隔,祁太安多少有些安心,接下来面对祁晏的询问也含糊其辞。
“太安,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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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太安心中一动,可她从没想过要告诉祁晏,那些过往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她不需要多一个人承受,祁晏也不必知道。
“没有。”祁太安很快回答。
“真的没有?”祁晏直直盯着祁太安,想要从她脸上瞧出一丝心虚来。
“真的没有,我怎么会欺瞒皇叔。”祁太安面不改色,她不觉得她的隐瞒是错的,所以理直气壮。
隔着桌子,祁太安忽然伸手摸上祁晏的脖颈,停在喉结上,那里一片都是红的,隐隐约约还有个印记。
祁太安心下了然,很快就收回了手,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将姜汤喝下去,太暖,浇不灭她心里的火。
“陛下易燥易怒,臣自然可以开方子为陛下调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陛下心里有心结,心结一日不解开,陛下心里的焦躁就一日不会消失。”
祁太安收回手,瞥了张太医一眼,老古板,怎么不去算命,连她心里有心结都知道了。
“要是解不开呢?”
“陛下,佛说,凡事皆有定数,不能强求,要是陛下一味压制心结,其实到头来伤的是身边人。”
祁太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她也有这样的担忧,但开口却是讽刺,“不知道张太医算命的摊子摆在什么地方,朕改日好去捧场。”
她是被看透了,才恼羞成怒,张太医不跟他们这位陛下计较,只是又嘱咐道:“陛下,握得太紧,伤人伤己。”
张太医很快退了下去。
伤人伤己,祁太安在琢磨这一句话,桌上沏着新茶,她将茶尽数倒光,只留下杯子,一个还不够,得有两个。
她伸手拿了一个,握在手中,太松,杯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她心中一恍,太紧,她的力气又大,杯子在她手中碎开,她浑然不觉,任由那些碎片刺进手掌。
不能放手,这是她唯一的执念,那些细密的伤口,那些难以言喻的痛楚,都比不上她心中的不安与害怕。
这些才是伤人的利器。
任凭他人说了什么,她都不会轻易放手,祁晏她是一定会留在身边的。
皇叔喜欢她,她也喜欢皇叔,他们是两情相悦,迟早要白头到老的,这样一想,祁太安的心落下来,被她握在手中的碎片也掉了下去。
掺着血,多少有些骇人。
晚间祁太安又去了未央宫,天色已经暗下来,宫侍手里都提着灯,在路上穿行,望过去浩浩荡荡的一片,祁太安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分明只有提灯的阿沅。
“陛下,你身子不适吗?”阿沅担忧地看着祁太安。
这个丫头胆子太小,在她跟前永远都是绷直了身体,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朕没事。”祁太安摇了摇头。
一路到了相思殿前,祁晏站在那里等她,夜凉如水,何况是刚刚下过大雨,她三两步就走到祁晏身边,握住他的手。
她皱了皱眉,“凉。”
拉着祁晏进了殿里。
两人之间应该是有好多话要说,但谁也没有先开口,殿内一片沉闷,直到祁晏看见祁太安手上的纱布。
“手怎么了?”祁晏慌张地问,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祁太安被取悦到,弯了弯唇角,“碎片割的,不碍事。”
祁太安是天子,怎么会无端被碎片割伤,祁晏小心翼翼地捧起祁太安的手,他眸中沾了一层薄薄的心疼,余下都是水光。
很淡,但他没有遮掩,因此轻而易举就能让祁太安瞧见,祁太安就用那只手环住了祁晏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来,指腹蹭过祁晏眼角:“没事,行动自如。”
祁晏动来动去,祁太安却凑到他耳边,“阿晏,别动了,会裂开的。”
闻言祁晏马上老实地缩在祁太安怀里,任由祁太安动作。
太好骗了,祁太安心想,这么好骗的皇叔,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别人可不会像她这样心疼他。
轻轻一吻,但只是开始。
祁太安道:“阿晏,我们来做,没做完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说:
祁太安:朕行得不能再行了。感谢在2022-08-18 22:09:072022-08-19 20:2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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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早朝刚散, 荀尘并未像往常一样, 径直出宫门,有个小宫女来找他,奉了祁太安的旨意,要引他去长乐宫。
以往陛下有事都是让清晓来找他, 这个小宫女他看着眼生, 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踌躇在原地。
他身处礼部尚书之位, 从他的出身出发,即使他够出色,但在朝臣眼里, 他依旧算得上是高攀, 更何况世家眼热, 一直盯着他, 只等他露出马脚。
一个男子,不值一提,她们瞧他也多有轻视, 为了保住这个位置,他自当小心谨慎, 正在犹豫之间,身后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更像是爱抚。
他惊异之下回头去看,眼底浮上一层厌恶, 果不其然, 又是秦时, 总是变着法子缠着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荀尘咬咬牙。
他压低了声音, 恼怒道:“我已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要仗着你是秦家千金就为所欲为。”
秦时笑开了,她喜欢此时的荀尘,身上的刺全部展开,都是冲着她来的,肯定扎手。
近日祁太安给她在朝中安排了个位置,不大,但她也能出入朝堂,她凑到荀尘面前,故意说道:“荀大人在想什么,是陛下要见我,我只不过刚好遇见了荀大人而已。”
她得寸进尺,离得更近,“你我故交,我打个招呼,再合适不过吧。”
荀尘躲开她,知道是自己犹如惊弓之鸟生了误会,但还是冷着脸,秦时其人,一如既往的恶劣。
“在下是男子,还请秦大人注意距离。”
这要是在外面让人瞧见了,他的清白可就说不清了。
秦时不死心地要去勾荀尘的肩膀,被荀尘急急绕开了,他的脚步更快,只想要赶快到长乐宫祁太安面前去避难。
长乐宫内,祁太安早已换下了朝服,她毕竟是帝王,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威严总是在的,就算是笑着同人说话,也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她命人摆上了茶,只等人来。
荀尘和秦时一前一后走进芜华殿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个人早到了,坐在底下品茶,称赞了两句这茶太好,合该是陛下的东西。
“四海之内,无不沐浴陛下的恩泽,一草一木都该属于皇家。”
这样的话祁太安听得太多了,她不以为意,请荀尘和秦时入座。
转过去,荀尘和秦时才看清那人的相貌,竟然是工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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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影。
祁太安命人邀他们两个过来再明显不过,荀尘新贵得宠,是祁太安的心腹,而秦时是祁太安信得过的人,那么由此推算,云鹤影也该是他们这边的人。
但此前他们从未听闻过。
“陛下。”
无论他们和祁太安关系再好,但长乐宫内不许逾矩,两人各自行了礼才敢坐下,清晓今日不在,荀尘心想,难怪是别的宫女来请他。
“云大人很有诚意啊。”祁太安伸手拿起一本折子,让阿沅递给荀尘和秦时。
“早就耳闻,黎相底下的商铺朝不保夕,原来是云大人的手笔。”秦时只扫了一眼,便明白其中深意,她散漫地开口,这位云鹤影平时默不作声,她云家也衰落下去,可如今实在是一鸣惊人,做事小心谨慎到,就连她和祁太安的人都查不到黎问那边的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秦大人谬赞,我也只是想为陛下尽一份心力。”
心力不心力的倒是另谈,正如祁太安所言,云鹤影将这件事情摊开,确实是很有诚意。
她已经和黎问敌对,回不了头了,这件事情握在她们手里,只要云鹤影一有异心,她们大可向黎问那边泄密,云家既得罪天子又得罪黎相,可谓是得不偿失。
云鹤影不会如此蠢的。
连秦时这个不在官场的闲散人都能想明白,一向运筹帷幄的祁太安应该更加明白。
但会有顾虑,云鹤影此人,与平时大相径庭,足可见她心思深沉,这样的人最是可怕,用之前,肯定要斟酌几分。
茶倒是品了两三杯,祁太安不进入正题,他们也不好提,荀尘望了一眼秦时,秦时只是一味挤眉弄眼,他心头火更大。
这是她一贯的招数,她生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所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还指望着略微低一低头,就能让人回心转意,做她的大梦去吧。
荀尘狠狠剜了秦时一眼,转过脸去,再没看她。
大概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祁太安随意与他们聊了些家常,更是让人添了茶点,茶点个个精致,但大家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没什么心思在茶点上。
很快,清晓回来了,她向着祁太安微微点头,不止落在了祁太安眼里,其余三人也一样看见了。
许是没想瞒着他们,云鹤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她表现得那样气定神闲,要和祁太安合作救云家,她心内比谁都忐忑。
“要是你再不回来,朕就要吩咐膳房准备些三位大人爱吃的菜肴了。”祁太安半开玩笑。
“那是属下打扰陛下和三位大人雅兴了,该晚一点再回来的。”清晓眨了眨眼睛,站到了祁太安身边。
此时荀尘总算是知道了,陛下为什么一直在拖延时间,原来是在等清晓回来,她派清晓出去,应该是为了查证一些事情。
“请你们过来,是朕准备对其余的世家下手了。”祁太安开门见山,殿内的气氛有了细微的变化。
谢沈两家刚刚倒下去,此时收拾世家刚好借这股气势趁热打铁。
“哪一位?”荀尘问道。
他倒是想要将贪图他位置的人都一一除掉。
“程挽星、严知乐。”祁太安停了停,稳重中含了一丝兴奋,“还有黎问。”
荀尘和秦时都有些讶异,六部里的世家,原先只除去一个兵部秦家,现下还要撇去一个工部的云家,那剩下来的程家和严家,自然会是祁太安的眼中钉,要对程挽星和严知乐动手,他们并不意外。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会有一个黎问。
黎问受先帝器重,是先帝亲自许她丞相之位,她在位多年,又会笼络人心,势力雄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把她拉下来。
就连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事情不够大的秦时都出言问:“陛下,是不是太快了?”
对黎问动手,必须一击就将其置于死地,否则等到她回过神来,她一定会对祁太安动手,她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本事。
对付她这样的老狐狸,还是小心为上。
太着急了,秦时有些奇怪,祁太安向来是稳扎稳打,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动手,她不应该在黎问上面如此着急啊。
秦时和祁太安是知己好友,她自然担心祁太安,连秦时眼里都有担忧了,祁太安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快才能让人措手不及。”
她已经下定决心,正如秦时所言,本不会这么快对黎问动手的,黎问这个人,太懂得周旋和隐藏自己的实力,不好动,但发生了一件旁的事情,迫使祁太安不得不尽快动手。
更何况谢家和沈家倒了,他们连诱饵都有了,虽然冒险,却也是绝佳的机会。
“孙亦桥是黎问的学生,她想要礼部侍郎的位置,这又何尝不是黎问的属意。”
否则借孙亦桥五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嚣张。
黎问虽是丞相,六部里多多少少也有她的人,但始终不到高位,六部一直牢牢被世家把持着,现如今没了一个谢家,她自然也贪图起来。
一旦有了缺口,贪心的人就不会放过。
“陛下的意思是?”荀尘隐隐有了猜测,快要脱口而出了。
秦时比他快一步,她漫不经心地道:“二桃杀三士。”
既然程挽星、严知乐、黎问都想要谢家沈家的势力,那就放手让他们去争好了,利益之前哪有什么朋友可言。
就算在此前,程家与严家达成了什么协定,但在这件事面前,都要碎裂。
可这三个人都不是轻易上当的人,所以祁太安道:“这其中需要你们的推波助澜。”
要让本就不是很牢靠的关系破裂,计策有成千上万条,秦时碰巧就很擅长这样玩弄人心的东西。
她兴致勃勃:“臣定不负圣意。”
本是权谋争斗,但却加深了荀尘心中对秦时的厌恶。
爱慕时,只觉得秦时随性而为,不受世俗拘束,不爱时,秦时就成了诡计多端的负心人。
她本就诡计多端,想着想着,荀尘不由得望向了秦时,秦时正咧开嘴冲他笑。
荀尘别开目光。
祁太安也看了秦时一眼,“辛苦秦卿了。”
等到荀尘和云鹤影走出去,秦时还停留在原地,她同祁太安再熟悉不过,祁太安方才的眼神分明是要她留下来。
许是有旁的话要单独告诉她。
“你与荀尘如何了?”祁太安开口便问。
“你操心这个干什么?”秦时有些意外,但还是含糊地答:“快要在一起了。”
“朕没瞎,荀尘比此前更厌恶你。”祁太安冷哼了一声。
“那我能怎么办。”秦时难得地发了脾气,她这样的人最是得过且过,也难有一个执着的人。
“你若是真喜欢他,你得用真心去对待他,你既然下定决心要他,就不该还去招惹别的人。”
祁太安真心实意,但倘若秦时听不明白,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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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她明明一直都是用真心待人的,只是真心的时间太短。
她闷声答:“知道了。”
她抬眼看祁太安,“只有这个?”
“还有旁的,我需要你帮我盯一个人。”
? 第四十六章
商议后的第二日, 祁太安就召了程挽星、严知乐, 还有难得拖着病体来上朝的黎问入长乐宫芜华殿。
黎问是清晓亲自去请的,其余的话一字没提,清晓只道:“方才早朝时,陛下见黎相脸色不好, 担忧不已, 特命奴婢来请黎相到长乐宫,太医已经候着了。”
不过是见太医这样的小事, 黎问放下心中的警惕,“劳陛下惦记。”
果然祁太安还是要奉承她的,这小小的新帝, 比起先帝, 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黎相, 请。”
太医等在内殿, 说是得了新的法子,要配以针灸,黎问信以为真, 去了内殿。
内殿与外殿隔了两道门,祁太安有心让人将门都打开, 接下来的话,黎问不听不行。
很快, 程挽星和严知乐就到了,时辰刚刚好, 不早也不晚, 够黎问沉默着听完全程, 祁太安勾了勾唇。
“朕这几日细细看过两位爱卿的折子, 两位爱卿也知道, 谢家和沈家的势力非同小可,朕必须交给有实力而朕又信得过的人。”祁太安的话意味深长,程挽星和严知乐交换了眼神,她们两个的态度倒是出奇地一致,大概是在外面商量过。
“陛下,”程挽星先开口,她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臣才疏学浅,谢家自然该交给严大人,至于沈家么——”
程挽星笑了笑,自谦道:“臣以为可以胜任。”
真够谦卑的,将谢家和沈家一分为二,程家一份,严家一份,真当祁太安是傻子,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的黎问不客气的笑了笑,户部和礼部怎么会落入她们手里。
“怎么,程爱卿是在质疑朕的决定。”祁太安不悦道,暗藏杀意。
想来程挽星也是真够放肆的,竟敢在她面前提出如此想法。
程挽星心头一跳,早知陛下已非当初那个好拿捏的太女,但也难以想象会有如此大的威压,程挽星不着痕迹地看了严知乐一眼。
严知乐会意,她上前一步,要为程挽星开脱,“陛下,程大人也是为朝堂着想,更是为陛下着想。”
殊不知此言一出,祁太安更加生气,她当即摔了东西,“放肆,就凭你们两个也来图谋朕的天下。”
转变太快,殿内的气氛冷得彻底,这是在将谋反的帽子往她们两个头上戴啊,程挽星和严知乐跪了下去,连声高喊:“陛下息怒。”
只要知道她们这畏惧样子全是装的,她们仗着世家,祁太安不敢收拾她们,祁太安心里就更加不快意,历年来,有哪个皇帝不受世家的桎梏,这些阳奉阴违的东西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祁太安冷冷笑着,她迟早要让这些世家从此断绝。
“陛下的决定也是你们能够左右的,真是放肆。”黎问从内殿出来,她脸上也有薄怒。
程挽星和严知乐没想到黎相也在,两人眸中皆闪过一丝危机,黎问肯定是要横插一脚的。
“陛下,你只管按照你的心意行事便可。”黎问笑眯眯地看向祁太安,倒像是忠心耿耿。
只是祁太安再清楚不过这老狐狸的把戏,她道:“朕意已决。”
二桃杀三士,要开始了。
未央宫。
苏玉还没回来,又听说祁太安召了三位大人谈国事,祁晏兴致缺缺地想,估计她又要晚上才能过来。
要是三宫六院七十二侍君,遇上这种时候,祁太安怕是不会来看他,他太无趣,又总是惹祁太安不快。
倘若其他人家,遇上个如此不识趣的夫郎,妻主大概不会再上心。
往往他尽力想要讨得某些人的欢心,却总是事与愿违,他既嫁给祁太安,就是要好好同她在一起的。
祁晏庸自想着,自顾自地陷在一份苦闷里。
用过早饭之后,阮言过来告诉他,“清晓驾了车,在外面等皇夫。”
“驾车?是要去什么地方吗?”祁晏侧过头看向阮言。
“奴不知,皇夫去了,就会知道了。”
祁晏心底压抑着一个猜想,他去换了衣服,越靠近马车,心就跳得越快。
到了马车前,清晓掀开车帘,祁太安坐在里面,她探身出来,一把就将祁晏拽了上去。
祁晏刚好落在她怀里,他永远都是这样,即使再亲密不过,总要悄悄低下头,挡住脸上的红晕。
祁太安大方地搂住他,手没放过捉弄他,一旦动心,便再也舍不下了,时时刻刻都想见他。
“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过来。”祁晏小声说。
祁太安起了坏心,她问道:“阿晏,想我了?”
这些问题,祁晏向来是羞于回答的,他虽年长祁太安九岁,但有些事情,他太生涩,生涩自有生涩的好处。
得不到回答也没关系,祁太安已经被祁晏的反应取悦到。
“是。”细若蚊声,祁晏通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勾住祁太安的脖子。
今日祁晏太主动,窝在祁太安怀里又是秀色可餐,祁太安半分不对劲都没察觉到,只是说了一句:“别闹,阿晏,在马车上不方便。”
祁晏略微白了白脸,原来祁太安只是当他想要,他咬了咬牙,他也不是情|欲如此旺盛之人。
但祁太安一时在兴头上,隔着衣物摸他腰间的软肉,全然没看见。
马车走了许久,还不停,应该已经出宫了,中间祁晏想掀帘子去看,但都被祁太安按住了手。
她轻声呢喃:“就快到了……”
祁太安的后半句还没出来,马车就停了下来,清晓早已不见了踪影,露在祁晏眼底的是一条小溪,他觉得有些眼熟,奋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
那日清晓带他穿过一片桃林,也是此景,只是当初落尽桃花遍地的桃树早已经郁郁葱葱,他才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这是?”祁晏回头去看祁太安,欣喜在他脸上显而易见,所有不快不安都在此刻消弭。
“我让清晓来看过了,荷花全都开了。”
依旧是一叶扁舟,祁太安先跳上去,她朝祁晏伸出手,昔日的景象与如今重叠在一起,祁太安仍旧站在那里。
还是那两个人,只是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当时他动心了却不敢承认,只想要赶快逃离祁太安,远离这份背德的关系。
但如今,他递出手,却是心甘情愿的。
小船微微晃了晃,水面起了一层波澜,祁晏缓缓坐了下来,今日的天更蓝,连带着那一群涌动的绿云都格外瞩目。
不是彻彻底底的绿云了,其间总是夹杂着粉粉的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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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来尚未开放的荷花,果真如清晓所言一样,全都开了,祁晏触手可及,他从没有如此般,被数不清的荷花环绕着。
他实在是太过欣喜,这份欣喜落在祁太安眼里,祁太安也笑了笑,只要祁晏开心,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美人如花隔云端,正巧路过一朵荷花,借着它的遮挡,祁晏小心翼翼地吻了祁太安一下,擦过脸颊,荷花过去,一切如常。
祁太安顺手拉过荷叶,刚好挡住他们两个,太深又太眷恋,等到祁太安松开荷叶,她还和祁晏吻在一起。
因为太喜欢,总是想要靠近,祁晏咳了几声,他总是不擅长这样的事情,但还好,祁太安无师自通。
接下来她老老实实地去划船,碧波荡漾,这里足可以让人忘却天地,只余下远处的青山,身边层层叠叠的荷花,以及眼前的人。
心上人。
这片荷塘太广,无论划了多久,也不见边际,犹如落入藕花深处。
祁晏喜欢荷花,总也看不尽,祁太安索性不再划了,任由小船飘荡。
湖上有风,日光又都被这些荷叶兜住,只余下影子落下来,不见热,倒是有几分惬意。
祁晏忽然有言:“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如此福分,住在这里。”
不见人,茫茫的一片全是荷叶,但想来应当是有的,总是有世人过着让人难以料想的神仙日子。
看山看水看花,醉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祁晏就想住在这里,累了就在船上和衣而眠,但他没说出口,他的日子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贪恋别的。
祁太安总是毫无顾忌地将他想要的一切都给他,祁太安应该在朝堂之上,而不是乡野之间,他不应该贪得无厌。
祁太安径直躺下来,祁晏枕在她的手臂上,眼中的日光晃荡,晕开夏日独有的颜色。
祁晏忽然有些困倦,船在荷塘里飘着,晃悠悠的,谁也没有去管。
“皇叔。”
祁晏朦胧之间听见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句。
“阿晏。”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过去揽住。
“我爱你。”
有片荷叶被风刮断,倚在边上,直直刮过祁晏的脸,他清醒了大半,那些话更像是梦里的呓语,可祁晏听得真切,他猛的坐起来,回头去看时,祁太安正望着他笑,眼中哪有半分刚醒时的混沌。
睡着的只有祁晏,他有心事,所以晚上总是睡不着,他又小心翼翼没让祁太安发现,这才在船上困倦。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尽力遮掩,“你怎么没睡着?”
“我贪恋宫里的床。”祁太安这话有几分委屈,明明祁晏就在她怀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光有吻怎么能够。
她太年轻,总要做年轻该做的事。
祁晏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他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往那些地方上想。
“那,那我们这就回去?”
“不急,我吩咐清晓黄昏时来接我们。”
祁太安也坐起来,她伸手揽过祁晏,整个人都贴在祁晏身上,她道:“到了黄昏,远处烧霞,那才好看。”
连带着青山绿水的一片,晚霞倾泻下来,恍若暮山紫,其中又夹杂着半点红,与这荷塘连在一起,犹如身在画中。
“今日带我出来,只是想看如此景色?”祁晏问道。
“是,我既许诺阿晏,便言出必行。”
她要带祁晏来看这满塘的荷花,有谁会这样郑重对待那一句玩笑话,更何况祁太安朝事缠身。
祁晏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祁太安是真心喜欢他的,还会永远喜欢他。
他伸手搂住祁太安。
作者有话说:
阿晏如此胡思乱想的原因之后会有解释,大家不用担心。
? 第四十七章
相府。
“老师近来身体不好, 还望多多保重。”
孙亦桥这几日来得勤, 大概也是听到了风声,指望着黎问得到谢沈两家的势力之后,许给她礼部侍郎的位置。
她本就是黎问的学生,黎问自然不会亏待她, 但功夫总要做足, 毕竟黎问的学生众多,又不是只她一个。
黎问虽然选中了她, 但她心中仍旧不安。
她算不上是最有才智的,出身也不是顶好的,她在黎问这里, 其实全无用途, 既然黎问选中了她, 她就必须要让黎问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值得的。
她值得黎问为她用心。
“劳你挂心。”黎问倚在榻上, 屋里点着她喜欢的香,这香也是孙亦桥送的,能够凝神静气, 果然一旦有了利益的驱使谁都是用尽全力。
黎问从前就不知道她这个不声不响的学生原来还会调香,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你不用担心,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黎问阖着眼, 算是给了孙亦桥一个承诺。
“学生谢过老师。”孙亦桥俯身下去,以头触地, 能得到礼部侍郎的位置, 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只是孙亦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嫉妒, 一旦事成, 她头上却是个男子压着, 一个寒门出身的荀尘,竟然也配得到陛下的青睐。
黎问瞥了孙亦桥一眼,她熟知人心,一看便知道孙亦桥心中在想些什么,那个荀尘是不值得,但远没有到动手的地步,听说他还和秦家的小姐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
果然如此,不然就凭荀尘一个男子,又是那样的出身,是怎么能到如此高位的,想来这其中定有秦时的举荐。
只是荀尘早已不年轻,又牙尖嘴利,能讨得秦时多少时日的喜欢。
“阿桥,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但凭老师吩咐。”
孙亦桥走后,一道暗影落到黎问眼前,黎问问道:“有消息了?”
暗影将纸条奉上,黎问抬手拿过来,她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映着雪白的纸张,倒是有几分吓人。
等到她看过之后,她的表情则更加骇人,那张纸被她迎着烛火烧掉了。
她手底下的商铺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出事,前几日唯一幸免于难的玉器店里,有两个客人吵起来,砸损大半玉器,等到掌柜找人算账时,那两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方法太下作,商铺向来是开门做生意,这样一闹,她的好几家店铺都因为这些东西而关了门。
她却半点线索都摸不到,谁都知道那些店铺是谁手底下的,那些人明摆着就是来招惹她的。
她怀疑过很多人,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一位,那她对这一位动手,不算太冤。
……
荀尘刚刚从宫里出来,云鹤影和秦时那边已经开始,消息这时候应该到了黎问手里。
他正这样想着,刚好路过相府,他便伸手撩开帘子看了两眼,一切如常,黎问那样的人,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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