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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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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寒露

    “这才是我王延臣的女儿, 够狠!够聪明!”

    王延臣抑制不住激动,胸口随之大肆起?伏,目光炯炯看着王朝云, 方才独自饮酒的颓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骄傲与自豪。

    王朝云波澜不惊, 细长平静的眼眸中燃烧熊熊野心,仿佛口中所言近在咫尺,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撷取。

    父女二人?据当前形势密谋片刻,觉得当头最要紧之事便是将辽北军权易主王氏, 除掉谢折, 其余皆可视作后话。

    出书房, 已近子?时, 皓月当空,晚风送凉。

    王朝云回了浮光馆,进卧房后未急着就寝, 而是坐在靠窗玫瑰椅上,静静看起?窗外夜色,听秋梧桐沙沙落叶, 归根入土。

    门开, 周氏步入房中, 手中漆盘里盛有一碟糕点,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疙瘩汤, 爽口小菜若干,十分有食欲的一顿。

    她笑道:“早听说你们在宫里吃不好睡不好,今日?到家也未曾好好用?膳, 我特地给你做了你幼时最爱吃的疙瘩汤,赶快吃了, 吃完暖洋洋的上榻歇息。”

    王朝云只顾看窗外,未曾转脸回话,视若无闻。

    周氏看她神情柔和,只当她是默认吃饭,脸色旋即欣喜起?来,走到案前亲自动手端汤布菜,喋喋不休道:“要我说,那些山珍海味是好,但到底少了些烟火气?,吃到嘴里也不熨帖,哪里比得上自己——”

    王朝云忽然看她,神情沉下,眼神空洞冰冷,淡漠道:“好吵,能不能闭嘴。”

    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面上的欣喜被丝丝抽干,布菜的手顿了一顿,布满怨愤的眼睛看着王朝云,嘴里缓慢挤出句:“既如此,老奴告退。”

    周氏刚转过身,王朝云却?道:“等等。”

    周氏留步,面上重新洋溢希望,转头殷切地看着王朝云,等她发话。

    王朝云略皱眉头,仿佛在回忆狐疑着什?么东西,欲言又止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周氏追问?:“当年怎么了?”

    王朝云轻舒口气?,淡漠的神色便又回了来,道:“算了,退下罢。”

    周氏眼中光彩彻底暗下,既失望,又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临转身道:“对了,正儿那边,你也替他向大公?子?说两句好话通融通融,他不过是一时冲动才打死了人?,下次改过便是了,怎就该革职那般严重了。”

    王朝云听完直接冷笑一声,瞧着周氏讥讽道:“一时冲动?好个一时冲动,赌钱是一时冲动,打死人?也是一时冲动,他是人?还是猪狗,怎么连自己那点冲动都控制不了?我大哥仅是革他职位,已经算是极为网开一面了,若按律法,他现在该在牢里等着斩首偿命。”

    周氏急了眼,狠狠瞪着王朝云,咬牙切齿道:“你话别说的太过分了,正儿才多大岁数,过了年才十七岁,他懂什?么?孩子?家家的,犯点错又有何妨,怎么就不能给他个洗心革面的机会了?”

    王朝云阖眼揉起?眉心,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周氏看她那样子?,怒火中烧,一拂袖子?道:“反正我话就跟你撂这了,我就正儿这一个宝贝儿子?,他的前途比我的命还重要,大公?子?那边你去游说,怎么着都得让正儿重新回到他手下做事,若是不成,你就等着……”

    周氏眼中狠光毕露,直直剜着王朝云。

    王朝云不躲不避,径直对视,眼底森冷。

    针锋对麦芒,周氏在无形中败下阵来,哼了声,转身走了。

    王朝云看着案上那碗氤氲热气?的疙瘩汤,淡淡吩咐道:“来人?,把汤端下去,喂狗。”

    中秋过后,寒露相近,冰霜打上火红柿子?,早晚越发冷凉,若是拂晓时分往园中窥望,可见满地白霜。

    贺兰香从温热的梦中醒来,意识混沌,眼皮未睁,鼻中发出一声柔软软的闷哼,粉腻双臂小蛇一般缠绕上男子?壮硕窄瘦的腰,迷迷糊糊道:“别走,你一走,被窝便凉了。”

    谢折将缠在腰腹前的小手分开,不容置疑的果断,穿衣束发,一气?呵成。但等临走了,却?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俯身吻了贺兰香一下。

    贺兰香别开脸,春意未消的眉头蹙紧,睡梦中嗔出句:“别烦我,爱走就走。”

    她实在困倦,并?不知此刻表现的有多娇憨,亦未听到谢折的那声轻笑。

    等睡饱睁眼,天已大亮,枕旁人?早不知去向。

    贺兰香下榻梳洗一番,服过安胎药,用?过早膳,医官便来请脉。

    “夫人?脉象往来流利,胎像稳固,三月过后便可停服汤药,恭喜夫人?。”医官如是道。

    贺兰香恨极了那黑苦的药汁子?,闻言不免松下口气?,庆幸的同?时不忘问?:“不知世上可有办法,能让孕脉提前一月,诊断不出真实月份?”

    医官懂她意思?,语重心长道:“脉象关乎体魄,紊乱脉象易,但若因?此诊断不出真实脉象,无法断定?夫人?贵体是否安虞,腹中孩儿知否需要调理,便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贺兰香懂了意思?,因?此打消不少念头,送走人?便兀自叹气?,开始思?索其他可行的办法。

    北方秋日?太阳如温泉沐身,细辛春燕把贺兰香哄到廊下晒暖儿,摆上茶水糕点,看池塘锦鲤戏水。

    贺兰香趁着闲暇,将待办的事项,目前的局势都细细梳理了一遍,忙完这些,想到有些日?子?没过问?李噙露的情况,便命细辛将李噙露的起?居簿子?拿了来,上面专门记了李噙露近来情况,以?及出入动向。

    贺兰香本就是突如其想,并?未打算细看,只决定?随意翻看几?页便作罢。未料翻到中秋前半个月,看到李噙露曾在短短几?日?中几?次出入府邸,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金光寺,顿时便引起?了贺兰香的注意。

    李噙露不是李萼,不爱诵经念佛麻痹时光,是个遇到难处知道向外界寻找帮助的主儿,她如果频繁出入佛寺,为的绝对不是里面的神佛,而是另有打算。

    比如,去找什?么人?,或者,刻意制造与什?么人?偶遇的机会。

    贺兰香回忆起?李噙露的脾气?秉性,又回忆到金光寺里面的人?来人?往,不由得疑上心头,喃喃诧异道:“她想遇到谁?”。

    “绝对不可能。”

    凉雨殿内, 李萼靠坐在乌木镂花长椅,烟丝自佛龛飘来,袅袅笼罩在她身上, 她向来清淡的神情第一次变得锐利,不容置疑, 斩钉截铁地说。

    贺兰香将李噙露的起居簿子摊开摆在李萼面前,道:“我都?算过了, 她去?的?那几日,正赶上萧怀信每逢初一十五前后入佛寺祭拜亡亲的日子, 她早不去?万不去?, 偏在那几日去?, 不是想刻意接近萧怀信是什么??”

    “这太荒谬了。”李萼皱紧眉头, 眼盯在簿子上,手指不由加大力?度,紧攥住手中莲花瓷盏, 矢口否认道,“我妹妹她有什么理由去接近萧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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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香略挑眉梢,很是不以为然的?闲适样子, 合上簿子收好?, 慢条斯理地说:“那她的理由可就太多?了, 现摆着的?一桩,便?是她想要通过萧怀信将你救出新帝的虎口, 又?或者——”

    贺兰香眼眸一眯,娇润的?面上浮现三分意味深长,低声道:“她想要直接借萧怀信的?手解决陛下, 毕竟只要杀了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然中秋宴上的?刺客该是从何而来的??”

    李噙露手一抖,手中瓷盏险些落地,与纤细的?皓腕一并颤栗,摇摇欲坠。

    谢折代表的?是辽北军权,王氏一族是世家势力?,萧怀信在这两股势力?下显得?很是形单影只,但他背后有一个更为神秘不可预测的?存在——江湖。

    十三年攒下的?人脉无法计量,只要他想,找个人行刺,简直易如反掌。

    片刻时光飞逝而过,李萼颤栗的?手逐渐平稳,声音亦是强作冷静,看着贺兰香道:“这就更加不可理喻了,萧怀信是谁,他可是陛下的?亲舅舅,我的?露儿再是意气?用事,又?怎会愚钝到让一个舅舅与她共同谋害他的?外甥?”

    贺兰香轻嗤一声,掩唇笑道:“父杀子,子弑父,舅甥相争算什么?,皇家,世家,你们这些望族豪门,历朝历代出的?鬼热闹还少么?。”

    李萼哑口无言。

    贺兰香抬眼瞧她道:“况且,太妃娘娘为何就觉得?,萧怀信若与李姑娘合作,目的?便?是刺杀陛下那么?简单呢,有谢折护驾,再顶尖的?高手也不会得?手,萧怀信难道一开始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他当然知道,之?所?以还那么?干,是因为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夏侯瑞的?命,而是李噙露的?。

    把柄物证俱在,谋害天子这种足以诛九族的?罪名?,可以让一个高门贵女跌下高坛,生不如死,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用合谋的?名?义将李噙露送入深渊。

    “所?以,我很好?奇,”贺兰香道,“单凭李姑娘自己,是不会值当人对她如此谋划迫害的?,太妃娘娘过往是得?罪过萧丞相吗?否则他为何会对李姑娘下如此狠手。”

    李萼面色倏然发白,盏中茶水微冷,她再启唇,便?道:“本宫累了,今日便?到这里,贺兰夫人跪安罢。”

    贺兰香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心下虽还在好?奇,但也并未多?问?,起身行过礼便?退下了。

    贺兰香走后,李萼再也难以支撑住身体,伏在案上大口喘息,险些昏倒过去?。

    秋若扶住她道:“姑娘,切莫将戏言当真,那只是贺兰夫人的?猜测罢了。”

    李萼苦笑:“只是猜测么??可我怎么?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呢。萧怀信他真的?在坑害我妹妹,打蛇打七寸,他知道露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他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当年的?所?作所?为。”

    李萼眼角滑出泪珠,仍是苦笑:“秋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秋若着急不知如何言说,唯能啜泣。

    午后艳阳灿烂灼目,凉雨殿内有如乌云团绕,越发昏暗了下去?,不见天日。

    出宫的?路上,贺兰香遇到了回宫的?王元琢。

    认出彼此,贺兰香下了软轿,王元琢亦下了骏马,二人沿着悠长宫道慢行,随意聊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贺兰香打量着王元琢一身随意常服,调侃道:“你这大忙人,怎么?也有空出宫了。”

    王元琢叹口长气?,“快别提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日离宫以后,我爹娘到家便?大吵了一架,加上天气?转凉,我娘身体本就羸弱,风一吹便?病倒了,我这当儿子的?,再忙不能耽误侍疾尽孝啊。”

    贺兰香顿时起了心思,忙道:“王夫人病倒了?严重么??”

    王元琢:“算不上厉害,就是被凉气?勾起了风寒,加上急火攻心,才卧榻难起的?,经了两日调养,已经好?多?了,就是心情总不见好?转,成日闷闷的?,除了我三妹,谁也不愿多?理。”

    贺兰香思忖一二,问?:“因为什么?而吵?竟这般严重。”

    王元琢欲言又?止,一时不好?将自家那点事宣之?于口。

    贺兰香自然看懂他的?脸色,笑道:“好?了,不难为你了,不想说不说便?是,你便?送我到这吧,再往前人就多?了,看见你我同行,闲话总是少不了的?。”

    王元琢既舍不得?这匆匆时光,又?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下,送她上了马车。

    车毂声响在宫门下的?青石御街,王元琢看着马车渐远,忽然出声喊道:“贺兰!”

    贺兰香叫停车架,头探出车帘,对他笑道:“怎么?了啊,二公子。”

    王元琢与她视线相对,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晌,最终不过一句:“天凉了,你要记得?多?添衣物。”

    贺兰香笑着点头。

    秋日风轻云淡,马车渐行渐远。

    王元琢看着车影,心道:倘若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与她并肩走在街上,谈笑风生如若寻常好?友,那该有多?好?。

    念头闪过,换来一声长叹。

    王元琢叹气?转身,正对上王元瑛的?注视。

    王元瑛站在宫门下,双眉紧锁,神情沉重,看着弟弟的?眼神复杂又?失望,平生第一次冷下声音说:“过来。”

    王元琢一脸认命,沉着步子走过去?,随王元瑛走到无人静处。这回他没再狡辩,但也没承认与贺兰香的?知己关系,只说是自己一厢情愿,上赶着与贺兰香结交,贺兰香其实是不愿意的?。

    王元瑛再傻也不会信这套说辞,兄弟俩话不投机半句多?,最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夜晚,更深露重,为防凉风渗入,窗户全部关得?严丝合缝,留作起夜所?用的?小灯烘出氤氲热气?,摆在案上的?香梨瓜果味道便?越发浓郁,甜蜜醉人。

    贺兰香睡得?半梦半醒,感觉到后背抵上堵坚硬的?胸膛,便?知是谢折回来了,她下意识翻过身埋入那怀里,哼出记软绵绵的?鼻音,黏糊抱怨着什么?。

    抱怨了什么?,谢折没听清,他刚忙完一天的?军务,难得?有放松的?时刻,一挨上怀中人柔软的?身子,疲惫便?如山压来,心也安了下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感觉,即便?和贺兰香什么?都?不做,就单抱住她睡觉,也挺好?的?。

    ……如果她不乱摸的?话。

    “贺兰香,”谢折呼出一口浊气?,无奈至极道,“把你的?手给我放老实了。”

    贺兰香又?哼了声,嫌他多?事似的?,初醒的?嗓音软媚中带有淡淡的?哑,狡辩道:“你身上热,给我暖手正好?。”

    谢折:“你手哪里凉了?”

    贺兰香:“我这叫未雨绸缪,现在不凉,万一等会儿凉了呢。”

    谢折无言以对,发现即便?这女人困得?半死不活,也不妨碍她头脑猴精。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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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那只到处胡乱点火的?柔荑扯开几次,几次都?被摸索着寻了回来,最后他干脆放弃,憋着一肚子邪火随她怎样,他装没感觉。

    片刻过去?,见他无动于衷,贺兰香软着腔调哼他名?字:“谢折。”

    谢折被她的?声音勾的?难受,低斥她:“别乱叫,睡觉。”

    贺兰香变本加厉,缠他身上磨蹭,柔声道:“你听没听说,王夫人病了。”

    谢折:“那又?如何。”

    贺兰香:“我有点担心她,想登门去?看望她。”

    谢折吐出果断一句:“你想都?别想。”

    “为何?”贺兰香委屈。

    谢折声音沉冷,不悦道:“你和王延臣的?夫人往来我忍了,和王元琢交好?我也忍了,现在还想往他王家登门,你何不干脆改姓王算了?”

    说完便?将她从怀中扯出,翻身背对了她。

    贺兰香困意仍在,猫儿似的?哼哼着撒起娇,柔荑环绕住身前窄瘦的?腰,在结实的?肌肉上游离探入,柔声央求:“可我真的?有点放心不下她,她当初那般好?心待我,我这时候若视若无睹,显得?我这个人多?薄冷。”

    谢折被气?得?发笑,反问?她:“你难道不是?”

    贺兰香未答,手上力?度渐收。

    谢折吃痛闷哼一声,并未因此松口答应,强行忍受。

    正僵持,贺兰香忽然轻嗤,凑在他耳畔妖娆娆地嘤咛出句:“多?谢将军同意,我明日一定早去?早回。”

    谢折:“我何时同意了?”

    贺兰香一本正经道:“小将军替你同意了啊,它正在我手里一跳一跳点着头呢。”

    谢折头脑轰鸣,全身隐忍顷刻化?为乌有,翻身将她压住,沉声道:“那你要怎么?答谢它?”

    “它想要我怎么?答谢它?”贺兰香发笑,指尖绕到他肩后,勾着他的?头发。

    “它想要你……”谢折盯着身下妖娆尤物,黑眸似火烧,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念出恶劣的?三个字,“亲亲它。”。

    蔓延肆虐的花果香气越发馥郁, 欲拒还?迎充斥在帐里帐外,与起伏的灯影相纠缠,幽暗旖旎。

    贺兰香看着谢折眼中炙热火焰, 人也仿佛被火包裹,一身雪肌渐增绯红之色, 勾着他?发丝的手绕到他?的颈前,按住了起伏的喉结, 感受到他?的急切,笑着, 轻飘飘斥出二字:“休想。”

    谢折强压体内火热, 将覆在喉上的柔荑扯开, 如方才一般翻身背对她, 沉声道:“那就睡觉。”

    贺兰香喟叹一声,声音似怨似嗔,娇滴滴地道:“真是无情呢。”

    谢折当没听见。

    此时此刻贺兰香的一举一动, 包括呼吸声在内,对他?都犹如催-情猛药一般,他?必须清空思绪静下心睡觉, 否则人都要?憋疯了。

    可?身后妖精又岂会这?般轻易便?放过他?。

    贺兰香心思一动, 将身子?缩入被中, 摸索到了谢折身前……谢折额上青筋猛然高涨,呼吸粗沉滚烫, 显然已隐忍到了极致,咬牙斥道:“贺兰香,你有完没完。”

    不愿意用嘴, 倒挺舍得活动她那双娇贵的手。

    贺兰香探出脑袋,媚色如丝的眼眸中了无困意, 瞧着谢折备受煎熬的样子?,略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说,答不答应我去王家?。”

    谢折:“你做梦。”

    贺兰香笑着,手上发力。

    谢折一声闷哼,绝不松口。

    他?不松口,贺兰香也不松手,二人便?就这?样互相磋磨着。

    待等时间?一久,贺兰香手腕发酸,不由得便?败下阵来,柔软的身子?贴在谢折身上磨蹭,无赖撒着娇道:“好谢折,好将军,让我去吧,我又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过去看看王夫人而已,王延臣总不会在自己家?里加害于我,他?们都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纵然想使阴招,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得罪你,有你在,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你说是不是?”

    终于,谢折启唇,声线沙哑低涩,说:“可?以。”

    贺兰香喜出望外,以为?终于还?是自己赢了,仰面亲了下谢折,喜不自胜道:“多谢将军。”

    她收回?手,当打完了一场胜仗,想要?回?到原地歇息睡觉。

    这?时谢折却又将她拖回?怀中,大掌扣在她后腰,目光下移,探向她颈下。

    翌日早,贺兰香醒来,发现颈下肿疼一片,虽有上药痕迹,鲜艳红痕犹在,醒目刺眼。

    她已记不太清昨夜到底几更?天睡的,只记得事后谢折将自己扯到怀中揉吻,说:“你要?去哪,都使得。”

    真是吃饱喝足好说话,可?怜她只是想出门看望个人而已,付出好大的代价。

    贺兰香回?忆完昨夜种种,下榻梳洗更?衣,特地选了遮领的衣物,吩咐人往王家?投了拜帖,其余时光便?喂鱼等待回?音。

    半日过去,小厮回?来,带回?了已被批上准话的拜帖。

    贺兰香未再挑选登门时日,旋即吩咐备马套车,她今日便?要?过去看望郑文君。

    等到王家?,她经婆子?引路入府,慢走半晌,进了主母所?住的府中北屋,迈入房门走入内内间?,隔着一扇刺绣山水座屏,她认出那道清瘦身影,便?对着福身行礼。

    郑文君缠绵病榻数日,声音依旧温和,但明?显虚弱许多,对贺兰香道:“拘泥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莫嫌怠慢便?好,我如今一身病气,本该不应见你的,但若回?了拒帖,又怕惹你伤心,便?只好用屏风遮挡,省得病气冲撞了你腹中孩儿。”

    贺兰香不是个多爱动容的人,但听了郑文君的话,竟没由来一阵鼻酸,内心泛起苦涩。

    她未流露真实心情,强撑笑颜与郑文君随意寒暄,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郑文君问她身子?如何,孕吐可?有缓解,饮食怎样,她都一一回?答。

    待等轮到贺兰香问起郑文君饮食,郑文君便?有些恹恹地道:“胃口全失,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每日不过服用些汤水,强打精神罢了。”

    贺兰香闻言,从?细辛手中接过漆盒,道:“妾身想到夫人病中口舌定会发苦,来时路过酒楼,特地选了几样时兴糕点,夫人捡样品尝一二,看可?有合胃口的。”

    她打开盖子?,糕点的清香气扑鼻萦绕,等待侍女前来拿取。

    但屏后人影现身,来的并非侍女,而是为?母侍疾的王朝云。

    看到王朝云,贺兰香顿时想起了那块尚未归还?的玉珏。她本想差人回?府去取,好在来时便?被细辛带来,顺带便?物归原主。

    失而复得,郑文君庆幸不已,病也当场痊愈三分。王朝云却满面淡漠,一双细长上挑的眸子?只盯在贺兰香手中食盒里的各式点心上,忽然,视线往上一抬,看着贺兰香的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最爱吃榛子?酥。”

    贺兰香笑道:“先前听姝儿提过,自那便?记下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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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榛子?酥到底味道偏苦涩,这?时吃,不见得便?合胃口,顺带着买来罢了,里面的山楂糕和枣泥糕都是清甜爽口的,正好解了口中的苦气。”

    王朝云未言,接过漆盒,转身步入屏风后。

    看着王朝云的背影,贺兰香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笑容消失殆尽。

    她觉得,这?个王朝云,似乎对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山楂糕味道真是不错。”郑文君咽下两口糕点,由衷赞叹道,“这?么些时日了,嘴里还?是头回?出现除却苦味之外的味道,辛苦你有心了,不知怎么,同?你说这?半晌话,吃下两口你带来的糕点,精神竟说好便?好了,舒坦了许多。”

    贺兰香柔声道:“夫人喜欢便?好。”

    郑文君应声,转而对王朝云道:“对了,多亏你嫂嫂将玉珏捡到,莫在我这?干坐,快去谢过她。”

    王朝云便?如方才那般,从?屏风后走出,到贺兰香跟前福身道谢。

    贺兰香假装热络,笑道:“妹妹往后定要?谨慎些,贴身之物最是不能丢得的,若有下次,不见得便?有如此好运了。”

    郑文君附和:“这?些重要?之物,到底还?是得交给稳重人代为?保管,交给她们这?些孩子?,三天两头便?要?找不着一回?,让人着急。”

    说罢便?命丫鬟去传了王朝云的贴身嬷嬷周氏。

    贺兰香接着与郑文君说笑,直到片刻过去,小丫鬟柔声一句“回?夫人,周嬷嬷已带到”,方被吸引去三分心神,转头朝门望去——

    正望到个穿绮着罗,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妇人年岁应当算不得太大,窄长脸型,细长眼眸,步伐算是轻盈,面上却已有老态,皱纹纵横爬了满脸,鬓角还?已沾染霜白,一看便?知是年轻时饱受磋磨的,即便?笑意盈盈走来,也是一脸苦相。

    贺兰香在风尘地待久了,人来人往见过许多面孔,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术,就算这?周氏已年老色衰,满身华贵,她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周氏身上,有股子?过往见惯了的风尘气。

    贺兰香稍收心思,并未将困惑流露,敛下眼睫遮挡眼中疑光。

    周氏目不斜视迈入里间?,先对郑文君福身行礼,“奴婢请夫人安,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郑文君道:“不着急,坐着的这?位是护国公夫人,你先与她问好。”

    周氏便?再对贺兰香行礼,恭敬道:“见过夫人。”

    贺兰香笑说:“嬷嬷多礼。”

    简单客套完毕,周氏便?直腰抬脸,望了贺兰香一眼。

    未料也就是这?一张望,直接让周氏僵了脸色,双目直了过去。

    贺兰香被看得稍为?不自在,轻轻别开了眼去。

    “嬷嬷?嬷嬷?”王朝云唤了两声,语气已带明?显不悦,“我娘方才在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周氏这?才回?神,忙将目光从?贺兰香脸上生生扯下,转而讪笑道:“怪奴婢没见过世面,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头回?见这?般貌美?的女郎,一时看呆了去,让夫人姑娘一并见笑了。”

    郑文君发笑,代她向贺兰香赔不是,贺兰香自然没有较真的道理,一笑置之罢了。

    傍晚,贺兰香出府,郑文君不方便?为?她送行,便?让王朝云送她。二人一路无话,贺兰香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脾气,直至上马车要?走了,方开口不冷不热的对王朝云道了声别。

    连细辛都看出贺兰香与王朝云之间?的微妙,上了马车便?道:“主子?,奴婢怎么觉得您与王三姑娘像是不大对付似的。”

    贺兰香不以为?然,淡漠平静地说:“她是琅琊王氏尊贵的嫡出小姐,自然看不上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又不是个上赶着贴人家?冷脸的,自然也不会巴结她,我和她能有什么好值得对付的。”

    细辛见她说起来轻松,知她没往心里去,便?也没再多问了。

    王朝云送走贺兰香回?到府中,没回?北屋,而是去了浮光馆。

    落日镀梧桐,翠竹随风动,洋洋洒洒满地流金浮动,是泼天富贵堆出的风雅。

    王朝云步入房中,正见来回?踱步的周氏,周氏一见了她,当即便?要?张口,瞥了眼她身后的丫鬟,又闭嘴。

    王朝云将丫鬟支出,待等关门声落下,冷声道:“是她么。”

    周氏打起退堂鼓,手往袖中一揣道:“这?我怎么知道,一眨眼过了十几年,谁知晓那粉团似个娃娃日后能长什么样。”

    王朝云皱眉,显然是在怪她草木皆兵。

    周氏再度踱步起来,焦虑至极的样子?,喃喃道:“也是古怪,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一下子?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就是心慌害怕,手脚都止不住哆嗦。”

    就像小偷,偷了人家?的宝贝换钱财,金盆洗手以为?能重新做人了,但从?那以后,看见带刀的便?以为?是官差,心头上的阴影一辈子?也散不去。

    周氏想到那张明?艳娇美?的脸,越想越是害怕,“更?不说她还?与你同?般岁数,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

    “够了。”比起周氏的惶恐不安,王朝云的表现堪称毫无波澜,冷声道,“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娼妇,也值当你去这?般提心吊胆。”

    王朝云打断完周氏,长睫覆目思忖一二,“我记得,你过往那些老主顾里,似乎不缺走南闯北的地老鼠,随意找个来,让他?背地里将这?贺兰香的身世打听一二便?是。”

    周氏过往黄历被蓦然揭开,头脸顷刻涨至通红,羞愤不已地啐道:“猴年马月的买卖了,我自从?改了名字与你入府,便?与过往那些人断了交集,现在去哪里找能使唤得动的?”

    王朝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嫌恶,云淡风轻道:“既如此,此事自有我去调查,你今日权当从?没见过贺兰香,日后亦不必插手,省得露出马脚,坏我大事。”

    周氏心里五味杂陈,既厌烦王朝云对她如此冷言冷语,又不得不应声,一股怨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煞个人。

    王朝云抬腿步往书案,背对她道:“没你事了,退下。”

    “是。”周氏闷声应答,走到门口了,满心怨气便?化为?一声冷笑,打蛇打七寸般别有用心道,“我若直觉错了倒还?好,现在想想,那贺兰香的眼角眉梢,确实与你娘的相差无几,若歪打正着真是她,那我这?双眼睛可?真成火眼金睛了。”

    王朝云抓住案上的松花砚便?往周氏砸去,厉声呵斥:“我让你退下!”

    砚台摔在周氏脚前,碎成两半,残留砚中的墨汁流淌蔓延,浓稠如血。

    周氏冷嗤一声,开门而出,出门那刻便?换作另副面孔,笑语晏晏与小丫鬟们谈笑风生,俨然一副慈母做派。

    门内,王朝云立在案前,全身僵直,双手攥拳发抖……

    霜降, 寒气骤增。

    天一冷,贺兰香越发晚起,此时方知在院中凿池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来时正值盛夏她没做筹谋,没想过北方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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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 守着个寒池,跟抱块冷冰无异。

    细辛春燕已换上?深秋厚衣, 伺候贺兰香下榻时会提前将手搓热,犹是如此, 这在南方长大的美人也直嚷冰凉, 起床气都被激起来了, 早膳闹着不吃。

    这时, 小?丫鬟来回?禀,说是威宁伯千金特来拜访。

    贺兰香收了闹腾,眉心略跳道:“郑袖, 她来做什么?”

    外面寒气缭绕,贺兰香懒得出这个门,遂道:“把人带到这里吧。”

    简单梳妆完毕, 郑袖亦被带到。

    贺兰香与之客套完, 便落座斟茶, 等人说明来意。

    郑袖将带来的礼品先后奉上?,见贺兰香不为所?动, 踌躇一二?,终是硬着头皮道:“嫂嫂可还记得,在皇宫时, 你曾承诺会在将军面前替我美言。”

    贺兰香呷口热茶,“自然记得。”

    郑袖口吻陡然激动起来, 语无伦次道:“求嫂嫂助我,我等不得了,我当真一刻都等不得了,腊月便是入宫选秀之时,距今不过三个月,若再慢些,我真的便要……”

    贺兰香抬眼看她,“所?以,你今日过来,是想让我催促将军早些下聘,定下与你的婚事?”

    郑袖低头,咬唇不语。

    贺兰香静下,片刻后道:“郑妹妹,你将这事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我只是承诺会替你美言,会尽力劝他,可没说有?万全?把握助你成功。”

    郑袖白了脸色。

    贺兰香垂眸望向?茶面浮沫,“谢折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脑子和想法,我再是想帮你,临到最后,不还是得看他自己?吗。”

    郑袖眼圈渐红,僵硬着点了下头,点过头后忽然便抽泣出声,像不堪重?负的骆驼被压下最后一根稻草,掩面呜咽道:“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入宫,待等王朝云当了皇后,王氏掌权,我一定会死在宫里的,他们王家人不会让我好过的。”

    贺兰香听着,面上?无动于衷,心想:嫁给?谢折,就很好过吗?

    她恍然回?忆起与谢折初见的场景,他坐在马上?,遍体冷甲,居高临下,手中长刀指向?她,阴冷的刀尖从她的脖颈流连到小?腹。

    贺兰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即便与之缠绵数百次,贺兰香依然确信,谢折,从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郑袖竟以为他会是她的救赎,贺兰香只觉得讽刺。

    午后送走?郑袖,细辛回?到房中,不禁感慨:“这郑姑娘,处境着实可怜,人走?时,眼圈都还是红着的,想来路上?又?要哭上?几场。”

    贺兰香周旋一上?午,心神早已不够用,靠榻打了个慵懒懒的哈欠,倦倦道:“我若没怀上?孩子,你我的处境可比她要可怜多了。”

    细辛应声说是,却也来了兴致,上?前给?贺兰香拆下钗环时道:“主子若是郑姑娘,会怎么做?”

    贺兰香阖眼,不假思索地出声:“装疯扮傻,变成毫无价值的棋子,威宁伯再是狼心狗肺,犯不着因为女儿没了用处便将人杀了。再不济,自己?削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从此远离世俗,一了百了。”

    细辛颇为讶异,没想到贺兰香会这么答,笑道:“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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