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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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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来急

    到了车上, 姜怡妃心情平复许多。

    睁开眼,明月当空,微光不及周身, 仿佛离她很遥远。

    衣料摩擦声沙沙响着, 宋聿诚左手抽出安全带,绕到她胸前,因为不顺手,姿势有些变扭,左肩膀微微压着她的胸。

    她视线掠过臂弯缝隙, 定格,心口传来一股轻微的悸痛。

    一小节玻璃碎片扎在他虎口, 血道?凝固成?了暗红色。

    “我来开吧。”姜怡妃清了清嗓, 声音沙沙的。

    宋聿诚起身, 受伤的手腕搁在门上, 与她对视一眼,“你可以?”

    “没事。”

    不管如何,他的伤总是她造成?的,现在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照顾她。

    未等?男人的反应, 姜怡妃抬起左腿跨过中?控, 偻背挪到驾驶位,掖了掖肩上的薄毯,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按下引擎按钮。

    汽车发?动机嗡嗡作响, 宋聿诚坐进去, 关门, 隔绝室外的噪音。

    车内顿时安静。

    她凝着眉,打方向盘:“我先送你去医院包扎。”

    车子开出小区, 进入主干道?,加速时推背感明显。

    他侧眼,路灯倒退的光在她脸上一明一暗闪烁,紧抿着唇,瞳孔微微散开,眼中?透露出一种急切。

    “姜怡妃,开慢点?儿。”宋聿诚端着手腕,轻声道?,“我没事。”

    他说他没事,上医院急症包扎的时候,医生看着他的伤口眉头紧锁,拿着工具挑出大大小小五块小碎片,在他掌心上穿针引线,缝了三针,包上一层又一层纱布。

    姜怡妃大夏天裹着毯子,靠在墙上从头到尾盯着:“会留疤吗?”

    “会留点?儿,哎。”大概是她奇怪凌乱的打扮和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医生敲着医嘱,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苦口婆心劝道?,“小两口有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动手,你看看,要留疤了你又心疼了吧。”

    “”姜怡妃愣神须臾,皱着眉难受地缩了缩脖子,想说反驳的话,又觉得没必要和陌生人有过多的交流。

    眼睛往旁边扫,正好衔上男人的视线。

    他嘴唇破了点?儿皮,衬衫皱着褶,懒懒地抬眼,感觉打架打出了神清气爽。

    姜怡妃瞬时避开视线,垂眸摘毯子上的毛线球。

    宋聿诚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对医生说:“就?是个?小意外,您别把她吓哭了。”

    后?半句话成?功迎来姜怡妃一记眼刀,她上前从桌上拿了单子,一声不吭地出去缴费。

    医生见多识广,笑了声,调侃留下的:“你老婆挺难哄吧。”

    “还行。”宋聿诚缓缓站起来,“比爬珠峰简单些。”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阴狠狠一声:“宋聿诚。”

    他顿时噤声。

    回家前,姜怡妃来了趟姜家胡同?。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仍按晚上的原计划把新买的书画材料给?他。

    车停在离胡同?有些距离的槐树空地。

    树边的老夜灯照出幽幽橙光,小飞虫化为黑点?游离着,这附近老人居多,过了九点?基本都在家休息,一片安宁。

    姜怡妃熄了火,平视前方,迟迟没有下车。

    宋聿诚放下手机,随她的视线望去,对面停着一辆不久前见过的轿车,是陈家的。

    陈父不可能来见姜西竹,那么只有可能是陈母樊彩茗。

    姜怡妃望着通往自家的小道?,夜色浇灌进去,一眼望不到头。

    不记得上一次父母见面是何时,脑海依稀有些片段。

    同?样的夜晚,雨淅淅沥沥从屋檐落下,母亲在门前红着眼,蹲下来紧紧抱她。

    “妈妈周末来看你。”嗓音哽咽。

    少时的她没有哭闹,很平静,挤出一丝微笑。

    希望樊彩茗能走得放心。

    她都明白。

    樊彩茗和姜西竹把离婚的事隐藏得再好也无用,他们忽视了孩子强大的感知力,通常对周围的情感氛围非常敏感。

    所以她明白那一次母亲离家意味着什么。

    家散了,父母不再相?爱。

    她变成?了拖油瓶。

    能见到妈妈,就?看不见爸爸,像筷子,成?对的只有两根,多一根这顿饭就?无从下嘴。

    小时候忍不住想,或许自己没有存在世上,他们就?不用相?互避嫌,各自潇洒。

    也不需要因为她的事情再次闹不愉快,比如说现在。

    虽然人还没进去,但姜怡妃已?经预料到樊彩茗为何会深夜造访姜西竹。

    正踌躇着要不要先出去溜几圈避一避,身边的男声响起。

    “只有这一袋材料?”宋聿诚往后?座底下的位置扫了眼,左手伸向门把,“我替你拎进去。”

    “你方便吗?”姜怡妃拉住他的衣袖。

    他掰开门锁,随即车顶的灯亮了。

    淡黄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微弱的闪了闪,仿佛一瞬间?能看穿她许多心思与顾忌。

    可宋聿诚从来不会揭穿,而是为她找合适的台阶下。

    他泰然道?:“你这一身走进去,姜老得扣着你问多少话,我想你也舍不得让一个?病号待在车上等?太久。”

    姜怡妃低头看了眼着装,觉得有理?,顺势应了他的好意。

    昏暗路灯下,胡同?两旁的墙壁斑驳开裂,不规则的瓷砖被?时间?打磨得斑斓而沧桑。

    宋聿诚踏着青石板,看到门牌号,他缓下脚步。

    激烈的争吵声从外门内飘出来,争执发?生在过道?。

    “你上我这找你女儿?”姜西竹语气又冲又诧异,“阿茗,是莺莺在你们陈家受了委屈,我还找不到人呢!”

    “我不是和你说了,莺莺有人照顾,她没事了。”樊彩茗透露出一股鸡同?鸭讲的无力,“现在是燕燕不见了,我也要确保她的安全,两个?都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只偏袒一边。”

    这套对话,宋聿诚总觉得似曾相?识,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姜怡妃在外头不肯进门。

    “我不需要你偏袒这孩子,”姜西竹情绪激动,“你以后?别给?她找事就?成?。这么多年,你没看出来吗?莺莺她从小就?是个?很有想法,很独立的孩子,你不用去给?她铺什么路,相?乱七八糟的亲,还有那什么,生日?派对,老外那一套,她不需要,她是喝过洋墨水的,我看她回国之后?也不喜欢花里胡哨啊,这说明什么,她对这种过场仪式不感冒。”

    “我身为女人会不懂小姑娘想要什么?难道?你一个?老闷葫芦会懂?”樊彩茗不服气,“所以说,就?因为你这种无所谓,不关心的态度,从小就?不好好管教她,所以她高?中?才会经不住诱惑一毕业就?和姓沈的搞在一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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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搞出大事情了,还把妹妹也栽进去,两姐妹喜欢同?一个?男人,丢不丢脸。”

    “你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谁年轻的时候没发?过疯,你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姜西竹说,“要翻旧账是吧,我也跟你翻一翻旧账,莺莺小学那年,你为了你的小女儿,没有如约带莺莺去山月美术馆,这孩子那天一个?人坐车去玩,到了半夜才自己摸回来,连续三天她都偷偷溜去美术馆等?你”

    门外,宋聿诚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小路上,脑内像遇到了海底地震,埋藏两万里下的记忆碎片有浮出的迹象,不知为何,胸廓上下猛烈起伏,久久无法平息——

    姜怡妃在车上等?了差不多十分钟。

    她趴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

    男人出现在视野,挺拔的身形,拎回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信步而来。

    姜怡妃猜是父亲给?她准备的饺子,他过节都只会准备饺子来象征性庆祝一下。

    车门打开,她伸手去接塑料袋,饭盒散发?着一股淡淡蒜香,她放到后?面,说:“他们两个?没有为难你吧。”

    宋聿诚说:“没有。”

    “你让他们别担心我了吗?”

    “嗯,都说了。”

    他回得心不在焉,视线却一直投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在夜里恍如变得明亮又深邃,只盛着她影子的轮廓。

    明明光线深暗,姜怡妃觉得自己要被?穿透了,眼皮发?烫。

    “你有事儿吗?”她身体往另一侧靠,咽了咽口水。

    宋聿诚喉结微动,扭头看向挡风玻璃,拉了拉不存在的领带,攥着衣襟清了清嗓:“回我家再说。”

    “哦。”

    他的反应很奇怪,好像他们两人刚认识似的,姜怡妃开车疾驰,余光里他握住手腕指腹摩挲着手链上的玉貔貅,平视前方的视线总在移动,有点?像紧张的信号,又好像在心虚。

    这一路,他再也没说话,雕塑般端正坐着。

    他伤了手,今晚的生活起居多有不便,姜怡妃心生愧疚,便打算在他家住一晚。

    宋聿诚没有拒绝。

    姜怡妃换好睡衣走出衣帽间?,看到他站在窗前。

    单手插在裤兜里,干净的玻璃上映着他的表情,她以为他在逗窗台的鸟,走进一看才发?现他垂眸望着窗台上的花瓶,像是陷进瓶眼。

    连她站在身后?都未曾察觉,一心栽了进去。

    “宋聿诚,”姜怡妃发?出声音,促使?他回神,“你刚才在车上想说什么?”

    宋聿诚转身,视线缓缓落下去:“饺子吃完了吗?”

    “吃了几个?,剩下的放冰箱了,你要吗?”姜怡妃迈开步子,“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宋聿诚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

    她已?经冲了澡,身上萦绕着沐浴露的香气,一袭深蓝色的吊带绸制睡裙布料轻薄,长度刚好到膝盖。

    一旦受到心理?暗示,人们往往会在看到事物时产生一种映射,将其与内心的预设假设相?联系。

    比如说她穿着蓝色的裙子,比如说她喜爱的花出现在他的相?簿里。

    宋聿诚需要验证。

    他拉着她到床沿坐下:“上次和我去山月美术馆,你为什么蹲在西洋室里。”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提及旧事,姜怡妃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心又被?挑起烦躁,但抬头对上一对渴求答案的目光,她思忖片刻,讲了出来,“我在那儿遇到过一个?有趣的男孩,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沈洵祗”

    她将童年往事娓娓道?来,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幼稚,掐头去尾地敷衍了一通。

    “总之是一件对我来说,小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和他做了个?约定没有达成?,所以一直记着。”扭头,看到他嘴角翘着,姜怡妃怔了怔,“宋老师,这故事很感人吗?”

    宋聿诚眼眶微微泛红,语调温和:“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温馨。”

    心底有一处仿佛被?人抚摸,一片柔软,

    原来在他忘却的角落,她记了他二十多年。

    夜深。

    一池冷水,空气凉爽清透。

    单面镜外的月光挂着一抹忧郁的阴影。

    绷带缠绕的手晾在浴缸外,水从头发?尖滴落,伴随着水声,宋聿诚的眉头紧皱。

    隔着楼层,他宛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约定,他该怎么还。

    晚来急

    入梦。

    美术馆的庭院弥漫着淡淡的秋意。阳光斜射, 穿过屋檐,透过玻璃,投下?斑驳光影。

    她踩向自己的影子, 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回声, 仿佛四周的西洋画框都震了震。

    女孩转过身?,蓝色的裙摆微微展开,她望向角落:“哥哥,飞燕草长什么样?”

    壁画的墙角,男孩坐靠着?墙, 支起一条腿,合上?手里厚重的书, 站起来, 掸下V领马甲上的落灰, 随口说:“你去门口花坛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年纪也不大, 身?材清瘦,比女孩高出一个头,嗓音平淡如水,背对着?她开壁画后面房间的锁。

    他影子在地?板上?斜长一条, 正好延到她的珍妮鞋尖, 盖住了?褐色皮革面上?的污渍。今天走巷路时,过路汽车的轮胎陷进水洼,她来不及躲,泥水溅在她的鞋上?。

    妈妈说她要当?漂漂亮亮的淑女, 所以她穿了?精致的裙子。

    万一妈妈今天会来呢。

    这是女孩来到这儿的第三天, 似乎已经?习惯了?男孩淡漠的反应, 她低头,搓着?纱裙上?的一丁点儿泥渍, 闷声说:“可是哥哥,花坛里只有不黄不绿的草和花骨朵儿。”

    男孩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里面的房间。

    他打开监控室的灯,明亮的光照到外面,在她视野里形成半圆的轮廓。

    女孩瞥了?瞥嘴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

    她刚往后退步,男孩的影子重新晃出来。

    米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臂弯,手上?多了?一块灰色方格的手帕。

    白皙干净的手指将帕子对折,他垂眸走近她,声线放缓:“那你再等等。”

    他在她眼前蹲下?,擦起了?小皮鞋面上?的污渍。

    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像带着?绿意的琥珀,女孩眨了?眨眼睛,盯着?男孩的头顶上?的漩涡,他有两个漩涡,听隔壁大婶说两个漩涡的孩子特别聪明。

    她也觉得,因为她也有两个。

    双颊浮出一丝热意,女孩舔了?舔唇:“要等多久呢?”

    脚背痒痒的,她不由缩脚趾拱起脚背,却更加能感受到手指隔着?皮质的力道,是很?轻柔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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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男孩把她的鞋擦得蹭亮,变回新的样子,收起手帕随手塞进裤带里,保持单膝跪着?,抬头与她对视,“天要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她盯着?他清澈又平静的瞳孔,摇摇头:“我想守在这里,等花开。”

    “不行?,你要回家,你爸妈会担心。”男孩话语坚决,像前两次一样。

    她不解,眉间皱起小褶:“哥哥呢,哥哥住在这儿有爸妈会担心吗?”

    男孩顿了?顿,脸上?很?快恢复平和,站起来:“也许不会吧。”

    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可以一个人?住诶。”女孩抓住了?他毛线马甲的衣摆,“哥哥好像大人?啊,好厉害。”

    她的声音如水晶般透彻,透着?一丝崇拜。

    男孩避开她的视线,侧头清了?清嗓:“所以你回不回去。”

    “我想等花开了?再走。”女孩说,“看看哥哥说的是真是假。”

    他前几天说她长得像飞燕草,她好奇极了?。

    他们的影子在另一处壁画上?交汇,周围皆是温暖的橙光。

    男孩挠了?挠后颈,闭了?闭眼,拿她没辙,抬手盖在她的头顶,温声哄道:“这样吧,我帮你守着?庭院花坛里第一朵开的飞燕草,你明天再过来看,好不好。”

    黄昏的颜色照在她的眼睛里,女孩踮起脚尖无意顶了?顶他的掌心:“真的吗?你会骗我吗?”

    “不会。”他的手僵硬了?一下?,缓缓收回揣进裤袋里,嗓音淡而稳健,“我就在这儿等你。”

    女孩信了?,第二天临近闭馆,用同样的法子绕开门卫叔叔,偷偷潜进去找他。

    可西洋展馆的红木门锁上?了?,她推不开。

    廊檐下?,她敲着?窗,喊了?好几声哥哥。

    回应她的是越来越激烈的雨声。

    下?雨了?,湿凉的风灌进领口。

    她坐在台阶上?拢起手呵热气。

    肩膀耷拉,雨水溅到她的珍妮鞋上?,她掖起袖子去擦。

    动作一瞬停滞,她吸了?吸鼻子,嗓子干哑。抬头时,愣愣地?望着?一坛盛开的蓝色小花。

    她们摇曳生姿,在雨里偏偏起舞,像一群自由漂亮的小鸟。

    可邀请她来看的人?不见了?。

    那第一朵飞燕草长什么样呢?

    他也食言了?。

    和她妈妈一样。

    小女该跨出门槛,独自离开。

    雨丝在胡同中轻轻飘洒,敲击着?石板路和古老的瓦房。

    忽听到空灵的声音缥缈,似风的脚步。

    女孩驻足回头,循声望去。

    叫住她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身?形颀长,似是熟悉。

    逆着?光,手拿一支蓝紫色的飞燕草,嘴唇动了?动,话语悠远并不明晰。

    她努力去听,膝盖沉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阻止她走回头路。

    夜里,就这昏暗的光线,宋聿诚低头亲吻女人?的额心。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眉头舒展,翻身?钻进他的怀里,无意识环住他的腰,力道不小,仿佛怕他离开。

    宋聿诚深深埋进她的气息里,仿佛是水,越来越香醇,倒灌进心底干涸之壑——

    早晨姜怡妃醒来,下?意识摸了?摸旁边,指腹沾上?清凉。

    宋聿诚起得比他早,昨晚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他出门过一次。

    她坐起身?,睡眼惺忪,听到小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窗台外阳光明媚,花瓶里换了?一株新的飞燕草,蓝出浅浅的光,懒懒散散地?吸收阳光的滋润。

    她麻利地?换上?通勤装,沪城出差时准备的衣服都?穿得差不多了?,今天需要回自己的小窝。

    她下?楼,顺着?食物的气息踱步走到厨房,玻璃移门内,宋聿诚举着?手上?的左手,右手拿着?汤勺在锅里慢慢搅动。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松紧裤腿下?露出一截白里透粉的脚踝,宽阔的背略微弯曲,显得灶台偏低。

    姜怡妃心底升起一丝暖意,泛着?一圈圈涟漪。

    许是一个人?住久了?,偶尔感受有人?做早餐的日?子,有些新鲜。

    她走近了?些,砂锅里,小米粥的味道浓郁,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气泡。上?次生病的时候,医生叮嘱她吃的早餐养胃食谱里就有提到小米粥。

    看着?品相不错,姜怡妃伸长脖子去探:“你会做饭啊,宋老师。”

    她下?楼到刻意放轻走进的脚步,宋聿诚都?仔细听着?,关了?火,随口说:“不难,把阿姨提前放在冰箱里的食物放在锅里重新煮一煮,热一热。”

    “那我们旗鼓相当?。”

    说完,姜怡妃主动揽下?盛碗的活。

    她徒手端锅,宋聿诚在后面抬手去护:“小心烫。”

    放下?砂锅,她搓了?搓手指捏着?耳垂笑道:“没事,我小时候经?常帮我爸端菜。”

    这模样莫名乖巧,像个邀功的小女孩。

    宋聿诚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姜怡妃突感不对劲,伸出手指,在他唇峰上?摁了?摁,佯装警告:“不许占我便宜。”

    “哪敢。”宋聿诚笑了?笑,转身?向冰箱走去,淡问,“喝什么。”

    她在抽屉里取了?餐具:“一杯黑咖,谢谢。”

    他从?冰箱门露出脑袋,像个有声贴士:“您有慢性胃炎,姜总。”

    “那就温水吧。”

    回着?工作群的消息,装着?温水的杯子落在眼下?,姜怡妃瞥到他缠着?绷带的手,猛然?回神,昂起脸看着?他落座,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俩到底谁照顾谁。”

    宋聿诚左手拿勺,一脸无所谓:“互相照顾,不好吗?”

    瓷勺里的粥散发?出阵阵热气,姜怡妃缓缓吹着?,心中涌上?一丝感慨。她没有立即回应,像是在默默品味——

    上?午走进办公室,姜怡妃让助理倒咖啡。

    雅君的眼睛本在她身?上?打转,得令后,立刻转身?去外头倒,腿刚踏出门。

    姜怡妃坐在转椅上?,又叫住她,笑了?笑:“还是倒杯温水吧。”

    几分钟后,她端着?玻璃杯,走到窗边,道路车水马龙,她习惯过快节奏的生活,但手中这杯温水,让心渐渐迟缓下?来,过去的事无论?好坏,再怎么纠结,好像在太阳升起的那刻,变得无关紧要。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怡妃回到工位,翻开手机,部门群的雅君发?了?许多消息。

    雅君:【氧化钙啊姐妹们!】

    雅君:【我在妃姐后脖上?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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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雅君:【草莓啊!】

    雅君:【不是拔火罐,是新鲜的草莓啊!】

    雅君:【昨晚和宋先生一定很?激烈吧(狗头)】

    咪姐:【天哪,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雅君:【宋先生后来居上?,从?决赛圈脱颖而出。】

    咪姐:【怪不得最近妃姐都?开库里南。】

    编外人?员:【咦?我什么时候在这个群里的?】

    雅君:【你哪位?】

    编外人?员:【哦,他俩啊,是真的,我这好多照片呢,198打包送啊。】

    小贾:【我靠,你不会是】

    “姜怡妃将编外人?员移出群。”

    雅君:【啊?】

    咪姐:【所以编外人?员是谁?】

    小贾:【你们要不要先注意一下?姜总看到了?聊天记录】

    姜怡妃换了?个聊天框,直接发?过去两百的红包。

    黎敏:【哎呦,姜总好霸道好直接我好喜欢哦】

    姜怡妃:【照片。】

    她猜是在沪城时陪黎敏去医院那天被偷拍了?。

    果不其然?,二十几张照片从?蹦出来。

    黎敏:【说句实话,他看着?比沈总亲切,我大嗑特嗑。】

    黎敏对宋聿诚的好感大概全归功于那天他送她回家休息时送了?些补品。

    这男人?真是有眼力劲儿。

    姜怡妃点开其中一张,柔和的雨幕中,宋聿诚手持透明的雨伞,揽着?她的肩膀。他的衣角微微飘动,雨丝在伞下?弯曲,勾勒出温柔的画面。忘了?当?时说话的内容,但他们两人?的视线在雨中交汇,笑得明显。

    她脑海里突然?映出了?梦里的男人?。

    摸着?后颈上?的吻痕,她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不远处飘浮的雾气中。

    沉香缭绕。

    难道梦里的道歉,是他的声音。

    晚上?加完班,姜怡妃是楼层里最后一个回去的。

    长廊空旷安静,看到后楼仓库房的灯仍亮着?,她给?高杰打了?个电话问库房里还有什么事。

    温家的藏品贵重,公司加派了?警备员二十四小时守着?,进仓库搬运必须有中层以上?的领导到场监督。

    电话接通。

    姜怡妃:“师傅,我在办公楼看到A仓的灯开着?,是你吗?”

    高杰那段的声音有些喘:“是我,在确认标签,你早点儿回,我看着?。”

    “好。”姜怡妃没注意太多,挂了?电话。

    晚来急

    若说宋聿诚一年出现在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么主动找人喝酒的事情可谓闻所未闻。

    至少褚康时与他发?小二十年都没有收到过来自他单方面,无预兆的邀请。

    宋聿诚的日子过得太规圆矩方,置身于唾手可得的纸醉金迷中, 他能单独开出一条道绕着走, 这总让里面的人感到不平衡。大概是这样的原因,所以圈里有些与他同辈的人心生排挤。

    可褚康时喜欢和他呆一块儿。

    宋聿诚的母亲刚和褚康时的叔叔联姻时,他们俩个小孩并不熟。

    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在?褚家门下的茶馆里。

    褚康时记得很清楚, 春天,十二岁的宋聿诚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 内搭是单薄的灰衬衫, 大人在?隔壁打麻将, 他们两个被扔在?沙发?区域各玩各的。

    那?会儿家里人给他买了国外?最新的掌上游戏机, 国内没上过的那?种,他拿到班里走一圈能钓上一群“馋猫”垂涎欲滴,他爱死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掏出机器,面朝着宋聿诚那?头趴下, 他开始打游戏, 一分钟了,他调响声音,五分钟了,他翻身, 高举掌机屏幕。

    无人问津。

    到第六分钟, 彻底失去耐心, 游戏里飞机撞向子弹坠毁炸成碎片。

    他偷偷去看单人沙发?坐上的宋聿诚,仍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低头翻阅着一本书?,书?封用黄褐色的牛皮纸包着。

    褚康时以为是小人书?漫画,坐起,伸手,不屑道:“喂,给我看看。”

    宋聿诚掀眼,默不作声把书?放在?了他的掌心,侧身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继续看。

    褚康时在?心里骂真装,然后低头打开书?,两眼一黑。

    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像讨人厌的蜈蚣。

    从此对宋聿诚肃然起敬。

    或许要归于他当年潜意?识里的崇洋媚外?。

    这只是开端,因为宋聿诚不爱搭理他。

    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麻烦安静点。”

    很礼貌,很装。

    宋聿诚越不理,他越想往上凑,显得他也很成熟。小时候都想快点当大人,彰显自?己与同龄人的不一般。

    这种他单方面的兄弟友谊持续了许久终于迎来了转机。

    秋季开学没多久,其他班传来宋聿诚失踪的消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骗过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和家里人,连续四天不在?家也不在?学校。

    那?几?天,褚康时觉得他眼中的燕都城在?地震,三户平常外?头宴席才能凑齐人家,姓褚的姓关的姓宋的集体大动员,就为了找他。

    褚康时端着饭盘被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胸前五颜六色好几?条杠的伯伯叫到校外?问事儿。

    虽然没帮上忙,但是他回来后对宋聿诚更?加佩服。

    怪不得平常不声不响,确实?得低调。

    第二个礼拜,听说宋聿诚回校了,食堂里,他立刻端着饭盘去问候,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自?己讲单口?相声,没想到宋聿诚竟然捧哏了。仿佛这几?天去了趟改造所,对周围人突然亲切了起来。于是,两人一玩就是二十多年。

    想起之?前玉堂庄园的小摩擦,其实?下手没有用狠劲儿,但凡换一个人和他抢女人,褚康时都会气?得割席,但宋聿诚不一样,他不会因为女人和宋聿诚闹掰,毕竟从多重方面考虑都不值当。

    “宋哥,你这让我来,又不说事儿,整得我有些心慌。”褚康时放下杯子,撑着下巴,细细端详,“让我猜猜,姜怡妃让我暂时放姓沈的一马,你不高兴。”

    杯沿在?唇边停下,白色的绷带缠绕指节,显得指尖修长,宋聿诚瞥来的眼神澹然:“这事儿不归我管,她有她的判断。”

    褚康时:“那?你难受什?么?姜怡妃不管你了?”

    宋聿诚垂眼,吧台柔美的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手指转动杯子,冰块晃动发?出微弱清脆的声响,雨声一般。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说,“刚到褚家的时候,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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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当时嫌弃我。”褚康时笑?着说,“能理解,哥们儿不是小气?的人。”

    “同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即将出生的绵绵。”宋聿诚盯着杯里酒絮缓缓交融,“这就是那?会儿我离家的原因,我选择了逃避。”

    褚康时怔了怔,轻轻皱眉:“你是说,你其实?不期待绵绵出生?”

    宋聿诚没有否认,他当年只觉得迷茫。

    母亲再嫁是为了利益,他对褚家人可以无感,但是即将出生的褚眠令他不安。

    孩子的普遍定?义是爱情的结晶,那?她呢,或许会是减小他存在?感的钻石。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褚眠会创造出这个因血缘而互相牵绊的三角。

    他对未来的这一切感到惊慌,所以选择了逃避。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问问你,那?次回来后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还教我做功课,打游戏。”褚康时问,“我以为是我死皮赖脸的真诚打动了你。”

    “别自?恋,当然不是。”宋聿诚轻笑?,眸底泛着微光,“我躲到美术馆那?几?天,遇到了一个和我家庭情况差不多的小姑娘。”

    昨夜,他泡着冷水,一点一点逼自?己把这些事情想起来。

    细节每明晰一分,他心里的愧意?便?增加一厘。

    还是孩子的姜怡妃坐在?墙下,傻傻地,像把他当做告解室里的神父,自?言自?语说了一堆话?。

    “她的父母离婚了,她跟父亲生活。”

    “判给了父亲?”

    “不是,是她选的父亲。”宋聿诚说,“因为觉得跟着母亲会影响她未来的生活,她自?称父母真爱路上的绊脚石。”

    “这孩子多大?怎么净说些稀罕话?。”褚康时调侃。

    “比你再小点儿。”宋聿诚顿了顿,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嘴稀罕话?,怪可爱的。”

    一开始他以为她在?倒苦水,等他安慰,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开导起了自?己。

    无意?间,好像把他也开导完了。

    她说,不就是多了个弟弟妹妹,她的日子照样得过,母亲的关注少了,她还能过得更?自?由烂漫。

    “所以你就接受了绵绵?”

    “不,那?会儿更?多是坦然接受了现状。”

    在?后来两天的相处里,他发?现自?己是能和小孩相处的,又或者说多一个像那?个小女孩一样的弟弟妹妹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今天提这段回忆的目的是?”褚康时挑了挑眉,从男人勾唇的表情里嗅到一丝诡异。

    宋聿诚垂眸轻掸台面上的水珠,轻吐三个字。

    “姜怡妃。”

    命中注定?,各有前因。

    空气?静止三秒。

    喉头像被塞进了一大块腻得发?齁的蛋糕。

    褚康时顷刻拉长脸,怒骂了句“畜生啊”。

    司机接走宋聿诚,车渐渐远去,潇洒地汇入夜间灯海。

    兄弟觅得佳人,忽然感觉非常阒然。

    褚康时掏出打火机,走到一边打算抽只烟。

    他那?些日子也不是白喜欢姜怡妃,总归是难受的。

    这一条街酒吧聚集,到了晚上音乐噪音浸在?安静的夜间显得嘈杂,街上晃荡的年轻人也有很多。

    他刚找到处安静,巷子尽头有几?个人闯进来。

    开口?的一听就是混混:“小美女,怎么醉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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