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回来了,低头垂眸立在房间外,原本不当值的女使,也被亲卫们请了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这群糙老爷们却是担当不起的,除了把自己当瞎子当哑巴外,便是赶紧请人回来处理后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华幼安只唤了自己心腹的大侍女进入她的房间,而失职的侍女们,则被留在房间外面。
不得不承认,朱家人的确好算计,今日在她身边当值的不是她心腹侍女,她本就是不辞而别来的明道宫,身边带的侍女并不多,只有两个大侍女,其他都是三四等的小侍女,大侍女不当值,小侍女们未经过风浪,自然也好哄,见她与朱焕之关系越发亲密,听朱焕之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脸红耳热远远躲开了,哪里还记得此处并非府中需要万事小心的道理?
“咳咳,县君,这等卖主求荣之辈一个也留不得!”
说话的人是汐月,这几日她水土不服生了病,不曾在房间当值,听闻亲卫说华幼安出了事,慌得披了一件外衫便来了,此时病歪歪跪坐在华幼安下首,恨铁不成钢指着外面缩头缩脑的小侍女骂道:“她们都是自幼在府里长大的,难道不知县君才是她们的主子?”
“也不知那个朱焕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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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三两句话便哄得她们丢下县君便跑!”
华幼安眼皮微抬。
汐月素来心直口快,不曾想自己的骂小侍女的话其实也将华幼安骂了去——若论美色上头,谁能比得上华幼安呢?
另一侧的素月则更老成持重些,听汐月之言不大妥当,便伸手拢了下汐月身上的衣裳,“你的病还未好,何苦动这么大的气?”
“今夜幸而亲卫反应快,此事不至于闹得太大,来日外人问起,我们也有话来答。至于发作侍女,也不能急在一时,朱家人晚间来我们寻刺客,我们明日便发作了下人,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让旁人知晓县君夜里出了纰漏?”
素月向来宽厚仁和,一边抚着汐月的背,一边向华幼安道:“要婢子说,待县君回到京畿,再去发作下人不迟。”
“你倒好性,比寺庙供奉的菩萨还仁慈!”
汐月是个急脾气,一听素月有意和稀泥,气得甩开素月的手,“且不说那群小侍女,单只说朱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般下作!”
“先是蓄意勾引,后又恶意陷害,他把我们县君当做什么了?是他肆意拿捏的泥人吗?”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我们若是这般回了京畿,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咳咳!”
汐月的这段话说得又急又气,一番话尚未说完,便止不住咳嗽起来,素月叹了一口气,抬手给她斟了一杯水,伸手递到她嘴边,“你何苦来哉?”
“县君到底是女子,此事若闹大了,对县君名声也不好。”
汐月此事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素月的话?她一把推开素月递来的茶,面上虽带着病容,但气势却丝毫不弱,“难道县君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就这么算了?”
素月到底年龄大她一些,行事稳重心思又细,听她这般说,素月摇了摇头,“汐月,强龙不压地头蛇,况这个世道待女人向来苛刻,若是将朱家逼急了,他们满世界嚷嚷今夜朱焕之的确在县君房间,县君不让他们进去,是因为县君心中有鬼,如此一来,县君的名声便彻底坏了——”
“名声?”
斜倚在折枝纹引枕上的华幼安轻笑出声,懒懒打断素月的话,“我是天子亲封的灵昌县主,兰陵萧氏与平原华氏的后人,纵我坏了名声,又有何人敢对我指指点点?”
“素月,你总是这般谨慎。”
华幼安轻摇团扇,悠悠笑道。
素月心中暗道不好——县君这般说,那便是动了杀心。
真源县距京畿颇远,沛国朱家虽是败落世家,但在真源经营多年,其势力根深蒂固,远非她们这种势力在天子脚下的人能比拟,若是真闹到鱼死网破那一日,她们未必能在朱家身上讨到好。
“县君,您离京这么久,府上该担心了,尤其是世子爷,您不辞而别,世子爷寻不到您,心里指不定多着急了。”
素月连忙搬出萧辞玄。
萧辞玄是县君的表兄,但凡跟在县君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县君对表兄的心思,一腔赤诚,缱绻情深,再无人比县君更爱萧辞玄了。
可惜,那位世子爷是位霍去病似的主儿,待县君只是妹妹,并无娶妻成家之意,县君这才伤了心,争执之后来了真源县,直言要束来了头发当道姑。
当然,这只是气话,毕竟是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县君哪里能舍得下?她清楚县君的心思,无论什么事,只需搬出萧辞玄,便能叫县君回心转意。
素月这般想着,温声劝道:“一个小小的朱家罢了,您若对他动手,没得脏了您的手。咱们还不如早些回去,与世子爷早日团聚才是正理。”
“你说得对,一个小小的朱家罢了,何须我亲自动手?”
然而她的声音刚落,对面少女已笑眯眯接了话,“你明日将真源县县令唤来,叫他去处理此事,至于表兄......”
少女声音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旧事,攥着白玉描金团扇的手指稍稍紧了下,苍白脸上泛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红,像是在娇羞,又像是——势在必得。
是的,势在必得。
她看上的人,自来逃不出她的掌心。
素月眼皮一跳,只觉得今夜的县君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哪些不同,她也说不清——县君还是那个痴恋表兄不顾一切的县君,会爱屋及乌喜欢与他相似的侧脸,也会对与他相似的握剑姿势的人和颜悦色,她依旧是不知愁心中只有情爱的贵族少女。
可她的眼睛,却是迷离又清明的——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荒诞,却又沉沦在自己的美梦不可自拔。
“我要他来接我,亲自接我。”
少女微抬头,骄矜又温柔,那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若他不来,我便束了头发当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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