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大哥报仇,把害了他?的人一个个带回来。
所以说,讨伐大队的顾忌还是有?道理的。
江家三兄弟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可惜的是,尽管江家老二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但是族神已死,即便是他?也回天乏术。可如果就这样屈服,那也不是他?了。
讨伐大军兵临城下,这位临时的家主闭了门,静坐一夜,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造神。
江月鹿听到此处,内心?一震。
“造神……江家,是怎么造神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动。
恶童道:“二当家年幼时便在一本禁书上看到过造神之说,当年还因?为研究这种禁术挨了当时家主一顿毒打。二当家一直牵挂着这种秘术,但是大当家很?厌恶这种非正统的巫术,一直教?导他?要回归正途。”
“一来二去?的,二当家便烦了。”
只是暗中研究,不想再被哥哥发现。
之后?哥哥继任家主,江家迁入中原,事情变得繁杂起来,他?就渐渐忘了这回事。直到哥哥被害,族神被杀,江家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才又想起这个方法。
“只是那造神,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恶童的眼?睛暗了下去?。
神明,是与天地?并生之力。
怎么能?被创造?
这种逆天之举,相当于走火入魔的邪术,被正统严令禁止。
不过,却没有?禁止得很?彻底。不然也不会被江家老二看到那本禁书了。
这邪术听着荒谬,做着困难,老前辈们都想着,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不敢贸然去?试吧。因?为造神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并且要付出半个家族和百年子息的代价。谁会这样去?做?巫师又不是疯子。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家出了这么一个疯子。
大军在前,他?玩了一出空城计,等人马攻入江家祭坛,早就人去?楼空。
大批江家子弟以及信徒被转移回老家,还是那座深山,还留着当初三兄弟玩耍的笑声,但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已改变。只有?这座山还静静驻守在原地?。
这座山是江家历来镇守之地?。
他?们世世代代生长于此。
数千族人泣血含泪,与曾经的祖辈们无声对?话,他?们扎破自己?的心?脏,鲜血沿着咒文流入溪谷,又沿着溪水绕山一圈,像是山生长出了血管,死人的骨架成为山的骨肉。轰轰隆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过去?。
这座山,忽地?睁开了眼?睛。
第204章 凡人终有一死26
山中睁开一只眼。
这眼是一条黑漆漆的缝。
生灵们不敢呼吸,似乎近距离围观了一场孕育。
山如?母体子宫,从中剖出一条黑缝,随着呼吸慢慢蠕动。
不知过了?多久,雷鸣熄灭,雨也歇止,那黑缝中慢慢扩出些光来,像是?一双空茫的眼扒在后面……
“那是?族神,理应是?的。但是?气息又不像……”这灵童当年也在现?场,不过以?他的能力,只能站在外围。
他当时站在百里之外,听到雷鸣闪电在那一片山里轰然作响,盘旋在山顶上的乌云挥散不去。
他是?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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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灵童,比旁人更能感觉到妖邪的气息。
那本应该是?神明诞生的场所,可?他却嗅到了?妖异可?怖的鬼气……
他刚想将这事报给二当家,可?是?那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闭紧眼深深嗅了?很?久,却什么都闻不到了?。
江家人欢天喜地从山中接出新神,以?为转机业已到来,谁知绝望的事还在后头。
“那位族神,什么都不会。”
“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动?。”
从山中掉落出来以?后,它?就变成了?一枚落在地上的果子。除了?不能腐烂,它?与果子、木头没有区别。
牲畜都要比它?好些,因为牲畜能跑能动?。
没人敢说,但谁的心里都是?这么认为——
这位新神,就像没用的废物。
废物无法指引江家人,隐隐约约还有破败的气息。
一切都在说明,造神计划失败了?。
征战前的那一个夜晚,是?非常沉默的一夜。
江家残存的族人零零星星坐在古老的祭坛前,江家代理的家主坐在他们更前方,许久之后,他对众人说道:“明日便是?背水一战,各位和我?都已仁至义?尽。”
“我?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但你们并不是?……”江家老二如?狐狸那般笑得狡黠,遍体鳞伤了?还对三弟眨了?下眼。
“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规矩行事。如?果大?哥在这里,必定会说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教大?家热血沸腾的傻话。”
想起哥哥,他微微笑了?起来。
“但我?不是?,你们姓江,却也有儿有女有牵挂,不必为家族做到如?此程度,所以?,今天晚上,想走便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听到他说不会追究,有三两人摇晃着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人,匆匆离去。
江家老三想要阻拦,但他的哥哥却对他摇了?摇头。
“家主,这是?哪里话呀……我?们愿意跟着你。”
“一日姓江,终身便是?江家人,在这种危难关头,我?怎能抛弃大?家?”
“死便死了?,他们欺人太甚,和他们拼了?!”
余下的人叫骂出声?,听得江家老二格外痛快,他道了?一声?好,拿过酒来,“这些日子憋屈极了?,从未这么痛快过,明日一到,我?们便杀出去!”
“好!”
“都听家主的!”
“杀出去!”
没有人去看深处的祭坛。
他们的“族神”睁着眼睛,也没有在看他们。
生出来到现?在,从未有过变化。
他们已经失望了?。不再从神明身上谋求未来。
未来在自己手中,这些被逼到绝境连族神都失去的巫师,忽然模模糊糊明白了?一个道理——神治的时代终会过去,早就到了?人治的时代。
等到族神真的消失,他们又该去依靠谁呢?
也许他们早就该依靠自己了?。
江家老二思?考着这些,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对头顶苍天的不敬。
要是?老天真的开眼,那像大?哥那样的忠厚之人就不会死去了?。
“呼……”江家老三喝下酒,凑到了?哥哥身边,“哥,明天也给我?一些人罢,我?要冲到最前面去,给大?哥他们报仇!”
听到最小的弟弟咬牙切齿,江家老二微微一笑,“好啊,也不枉哥哥们宠你一场。”
他为弟弟亲自倒下酒水,像小时候那样哄骗他。
“喝了?哥哥就给你。”
老三一饮而尽。
然后头晕目眩倒地不起,等再睁开眼睛,已是?三日过去。
尘埃落定了?。
灵童忽然痛楚万分,抬头来已换了?声?音,“我?的第二个哥哥,我?所有的族人,都在我?缺席的那场苦战里死去了?。”
“只有我?……只有我?还活着……”
江家老三残余的执念还在不甘低语,面上淌下的血泪百年都未灭却。他记得惨痛的片段,记得那些亡人的眼睛。
江月鹿从这张覆满血泪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影子,那是?江日虎的脸,他们非常相?似。
江日虎原来是?江家老三的后代吗?
在那样人人喊打的年头,他一个姓江的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就知道我?还活着。我?被找到之后,为了?活下来,装成废物,对着仇人苦苦求饶……”
本来江家老三出面就少,所以?他不如?他两位哥哥遭人忌惮。
话虽如?此,要瞒天过海也是?不容易的。
如?果要让那群人真的相?信,那他就必须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奴颜婢膝的几十年……我?装疯卖傻四处下跪,早就忘记我?也是?被哥哥们保护长大?的……他们瞧不起我?,折磨我?,都没关系,我?必须活下去,好好活着,不然对不起苦心经营的二哥。”
日子久了?,他老了?。
如?今的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报仇大?事必不可?能在他手中完成。
他必须要有后人。
所以?他和一个善良的平凡女子成了?亲,生下了?孩子。
他的孩子起初以?为他是?个很?厉害的巫师,很?崇拜他。但是?梦在他下跪求饶的时候便破碎了?。
他的后代们没有经历过那一场磨难,不明白什么叫做卧薪尝胆。
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位祖父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懒汉,当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才骗到他们的祖母。
更不相?信他口中江家的繁盛。
听了?他这番话,江月鹿隐隐约约明白了?江日虎为什么会对江家先辈是?那种厌恶的态度。为什么他让家族的族神落灰在阁楼里。
他又为什么很?想自己通过巫师考试,在学?院有一席之地。
江家……实在是?太可?怜了?。
“嘶……”残余的苦念呼痛起来,他已经快要消失了?。
但是?灭顶的恨意如?同一面招魂幡,将方圆百里的江家怨念都召了?过来。借由灵童,万千族人在今日诉说起了?冤屈。
他们还记得那时,家族中所有巫师男男女女均泣血发誓。
“百年之后,鬼王归来。”
“神既弃我?,我?势杀神!”
“人既害我?,我?必杀人!”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像一轮轮暮日钟声?,在江月鹿和莫知弦耳旁回响。
这些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姓名,甚至忘记了?家族是?什么。但他们仍旧记得浓密的怨恨,稠水般无法化开。
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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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被吼声?震得一一粉碎,碎去的烟尘将这处碑林笼罩起来。
一块块碑,像无声?的影子,在他们身前旋转。
莫知弦大?吼一声?,“不好!”
“这些残留的念力让这座墓地快要崩溃了?!”莫知弦紧紧盯着远处飘荡起来的黄叶烟尘,江月鹿从未从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可?怕的表情。
他似乎刚刚才发现?,“这些叶子……这些叶子居然是?一个法阵!”
这个法阵将江家墓地镇在了?里面。
外人不能随便进去,进去了?也不能随便离开。
这恐怕是?江家为了?保护亡魂的安宁,留下的最后一个法阵。
但是?现?在,它?破碎了?。
就像瓷杯裂开一个角,水流迸射而出。江月鹿和莫知弦像是?挟裹在黄色洪水中的两粒烟尘,很?快就被冲开了?。
“莫知弦——”
江月鹿大?吼一声?,无数的粉尘却呛进了?鼻口,他的后脑勺猛猛嗑在了?一块石碑上,眼前一花就失去了?意识。
……
“呃……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捂着头醒过来。
眼前昏暗极了?,只有左边微微渗出些浮光。
江月鹿自然而然寻光而去,偏了?一下头,看见一堆枯木树藤以?及铜架,复杂扭曲地搭建在一起,组成了?一面高高的墙。
这些木头铜架都很?破旧,远远看去就和垃圾堆一样。
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条长长的铜条凸出来,前方悬着一方血淋淋的布条。
布条随风飘摇着。
江月鹿艰难地走过去,努力地抬头,想要看清那些血迹画出了?什么。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血迹在布条上涂画出了?复杂的咒文,每一条和每一条之间?都像是?有某种关联。
他的脑子还很?晕眩,多看一会就一圈圈冒金星。
江月鹿收回视线,想要缓上一会再去找莫知弦。可?当他随意一瞥,看到铜架围绕着什么的时候。
他完全愣在了?原地。
这些铜条缠绕着符咒白帛,一圈一圈像是?年轮。中间?空出来的场地却是?极大?的。
那片空旷的场地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如?此大?的地方只躺着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小得像一粒尘埃。
江月鹿的眼眶微微发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被送来了?什么地方。
这是?很?多年前的造神现?场。
神明已经被孕育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江家造出来的神,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人们希望拯救他们出水火的神,其实只和尘埃一般大?。
第205章 凡人终有一死27
江月鹿走过去,在夏翼身边坐了下来。
和球场一样大?的祭祀地是?很宽阔的,他翻越过铜架山又走过来着实废了很大力气。在这个过程里?,夏翼一次都没有?看过来。
甚至一根铜架掉了下来,金属撞地轰隆隆的,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
夏翼仰躺在地上,没有?负伤却一动不动,眼睛里涌过一阵阵的云浪。这样的云浪不知道在他眼中掠过了多少次。
他不说话,江月鹿也不说。
他看着云,江月鹿就看着他。
看他眼底的云一点点移动,反而感觉岁月静好,心情极度安宁。
江家人?说夏翼浑身鬼气,可他却感觉到了神性?。
看得久了,便?也学着夏翼,躺在了地上,去看云卷云舒。江月鹿不知道此时?此刻出现在此的夏翼算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会是?夏翼的实体,距离那?场事变早就过去了百年。
也许和其他残留下来的魂灵一样,夏翼和这个祭祀地也是?过去的遗物。因为封印解除才意外现身。
等到这阵动静过去了,他也会随着其他魂灵的安眠再度消失。
自?己现在的陪伴,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但江月鹿就是?觉得,放任夏翼孤身一人?躺在地上,实在太悲凉了些。
刚才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他就很为他心酸难过了。等到真的亲眼见到,他没多想就迈着双脚磕磕绊绊走了过来。
陪着他吧,尽管是?影子,尽管不作数。
但是?陪着他吧。
“你是?谁。”
一声发问叫他惊醒过来,江月鹿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夏翼竟然转过了头来。那?双原本倒映着云海波涛的赤目映出了他微微讶异的脸。
“我……我是?……”他有?点惊慌。
夏翼,夏翼怎么会和他说话呢?
他明明只?是?个残留下来的影子……而且不同于江家老三和其他死去的族人?。他们作为人?,在活着时?情绪波动才留下了执念与他和莫知弦对话。
江家人?没有?说他后来去了哪里?,但想想也知道,这个当时?还没有?自?己名字的“人?偶”一定在那?个祭祀地躺了很久。
后世?的江家人?既然将他丢在阁楼里?管也不管,就说明那?之后的数百年他依旧没有?为江家带来赐福。
诞生时?是?什么样,后来就是?什么样。
诞生时?不理睬人?,一动不动的,那?后来应该也是?。
他应该没有?太多波动的感情,让他像江家老三一样饱含恨意地留到今天……那?为什么他还会开口说话呢?
还看向了他。
这太不合理了。
江月鹿左思右想,只?能归结于这片祭祀地和墓地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夏翼残留的影子也和其他的江家人?不一样。作为“族神”,虽然是?个失败品,他还是?很特别的。他的影子应该也是?。
江月鹿这才抬起头想要回答夏翼,可谁成想,人?家已?经转了回去,继续看天了。
“……”
好像他回不回答都挺不要紧的,人?家也不是?很在乎。江月鹿微微有?些气闷,又想起了在阁楼里?捡到的小神明。
那?时?候他多听话啊。
“我是?江月鹿。”
没理他。
“我以后会和你见面。”
还是?没理他。
“你以后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无动于衷。
江月鹿坐起身来,凑到了夏翼的面前。此举非常撒泼,将人?家好生生看着的白云青天完全遮挡住了,让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只?出现了自?己的脸——那?张脸还微微拧着眉,似乎是?有?些郁闷。
他才发现,他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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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夏翼不理他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江月鹿问。
怕他听不明白,江月鹿又补充道:“你在这里?躺了多久了,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这吗?他们没有?人?来看过你吗?”
好久了,夏翼才道:“有?。”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多聚焦。
这让江月鹿有?些不安,因为像是?无法抓住他。
“他们人?呢,又走了吗?”江月鹿不等他回答便?自?己嘀咕,“一定是?走了的,看你没有?用,帮不上忙,就把你扔下了。”
眼前的人?类垂下眼,说着奇怪的话。
他用鲜红的眼珠看着他。
作为残存的非人?之物在这里?待了多久,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主人?在此起身,从这片祭祀地走了出去。将他剥落掉在了地上,没有?再回头看过。
那?应该算是?自?己的主人?吧。
毕竟自?己只?是?一段怪异的情绪,一阵波动。是?主人?在看云时?微微漾出来的念头。
而他是?被剥落遗弃的东西,和这墓地里?的骸骨怨念一样,都被困在了几?百年之前,不像主人?能够走出去。
也许和主人?前缘未断,即使相差着时?间和距离,他也能微妙地感觉到主人?的动向。
起初,是?什么都没有?的。
什么都没有?是?他很熟悉的一种状态,主人?和他一块在此望着云的时?候便?是?什么都没在想的。那?些人?咒骂他是?废物的时?候,还会嘀咕说空洞的东西,这话倒是?说得很对,主人?和他就是?空的啊。
但后来,主人?似乎有?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主人?有?了情绪。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很惊慌。惊慌到忍不住在原地翻了个身。
等到发现惊慌也是?一种情绪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那?感觉从未有?过,就像是?从恒久无有?的地里?忽然冒出光来,他奇怪,他不解,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从一无所有?逐渐有?了一颗心。
那?一次,他第一次起身,走到了铜架山的边缘。
符咒血旗在头顶飘着,外面有?许多游荡的族人?魂灵。他们见到他现身,先?是?一愣,而后震惊,最?后破口大?骂。
他一直明白他们在希冀什么。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像这样走出来,那?他们就不会死了。这些死去的幽魂又骂又哭,却看不出带来变化的神早就不在这里?,留在这被他们唾弃的只?是?一个同为遗物的怪东西。他甚至都没资格被称为心情。
因为主人?在诞生的时?候,是?没有?一颗心的。
“怎样才能长出心?”他问江月鹿。
他的手从下到上,摸到了自?己的胸膛。那?双任由云影来去的淡淡眼眸,泛起一丝迷茫。
“我的肚子里?,没有?东西,没有?胃,没有?肺,也没有?心。”
他是?空的。
白白长着人?的壳子,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
江月鹿看着他的手停在胃部?,想起夏翼平时?吃东西,就只?是?进食而已?,脸上看不出快乐与否。
因为他没有?胃吗?
那?些给人?带来快乐的食物会从他的喉咙滚落下去,落到一片黑暗里?。
他的视线一下就柔和了,“为什么会是?空的?”
“因为……”
残留的影子微微眯起眼,想起了很多年前主人?诞生的时?候。
想起江家的人?用棉絮填充主人?的胸膛,让瘪掉的人?偶外壳重新变得充盈。主人?的肚子里?填了很多东西,木,铜,土,火焰,丝线。很多很多,但都没有?生命。
诞生之后空落落的感觉挥之不去,主人?被无数的祈愿拉伸膨胀,他是?那?么开阔,开阔到能够容天纳地。他
他是?需要听人?心声的神明。
江家人?在打造他的时?候,将他塑成能装下万千心愿的模样。
但是?天地有?山川,有?江河,有?无数的人?们。
天地很热闹。
主人?什么都没有?。
他躺在地上,还不知道当时?挠心的感觉叫做饥饿。
迫切想要吃掉些什么,填充胃,没有?胃的话就吃掉别人?的,拥有?一个胃。云和雨,火焰和山也是?可口的,注视着它们的时?候,他不禁咽下了口水。
饥饿的感觉第一次消失是?什么时?候?
是?他的主人?在阁楼被人?捡起来,被人?起了一个名字的时?候。
“夏翼。”
“夏翼。”
他拥有?了一个名字,和天地拥有?山川雨水一样,他也有?了一个能充盈生命、填满身体的东西。名字,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让他,还有?主人?,都变得没那?么空。
“我认识你……是?你……”影子的一只?手还停在胸口,能长出心脏的位置。一只?手却缓缓向前,想要抚摸江月鹿的脸庞。
他一直不知道,让他拥有?情绪的人?类长什么样。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
他不必再躺在这里?,看云卷云舒了。
江月鹿感觉到脸颊一冰,那?残留的影子眼中滑落一滴泪水,他刚要下意识伸手擦去,眼前就融进一片黑暗。
微微亮着的,是?手指上捆着的红线。
红线连进黑暗里?,晃晃悠悠的,好像牵着前方谁的手。
江月鹿迈进暗光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红线蜿蜿蜒蜒,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恍然开朗,耳畔也响起了金刀相撞的将将之声。
红光千里?,符文灯飘满夜空。
妖物鬼魂在河渠里?湿淋淋渡河。
手执法器与之抗衡的是?万千巫师。
百鬼夜出,这是?中元节的夜晚。
红线还在前方延伸着,刀剑和獠牙都斩不断它,江月鹿跟着往前走。走过了莫知弦和冷问寒,走过了童眠。他能确定这是?哪一个中元节了。
这就是?爆发了那?场事变的夜晚,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时?间并不是?凝滞不动的,他在墓地的时?候,外面的时?间也在往前推进。
他们看不见江月鹿。江月鹿都擦肩而过了,他们还在尽心尽力?跟随着任务对象,还在完成瞎子布置的任务。
但他跟着红线。
第206章 凡人终有一死28
“江月鹿。”耳边响起了瞎子的声音,似乎很是惊喜,“跟上去。”
“其?他人都已成了,现在只剩下你这边。你跟上去,找到夏翼就是找到了最后?一个,天下从此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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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瞎子指引,这段路走得更加顺利。
江月鹿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了,想必是瞎子给?他开?了后?门的缘故。
他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红线那边有人出现,不禁问道:“还有多久?我记得这条路没有这么远啊。”
他说的是学院回江家那条路。
瞎子很平静,“你还有所不知,那一夜发?生?了许多事。”
原来在江月鹿“断线”离开?之后?,这段千年前的往事还按照既定路线向前推进着,很快就来到了中元节那一天。
早在江月鹿和冷问寒等人偷听巫师们吵架的时候,一些?祸事就已初现端倪。
这一切,江月鹿和夏翼都是不知道的。
他还和夏翼在阁楼里闲闲过着日子。
有了他做第一个信徒,夏翼变得越来越精神,说话也不再磕磕绊绊,有时甚至能走出阁楼,在院子里晃一圈。
但他能力还是有限,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去不成了。
可就算夏翼只恢复了一星半点,他好歹也算是一个神明,这点动静很快就被祭坛的巫师发?觉了。
几家人搜查作法一番,震惊地发?现,这微弱神力的源头竟然出自江家。
那个被他们灭了满门的江家!
他们的神居然复苏了?
什么时候?
想到江日虎平日里点头哈腰,却从没有提起过此事,巫师们由?不得不去多想,猜测江家人想要做些?什么。
虽有人说江家人丁寥落,只剩下一个江日虎一个江月鹿,纵使神明复苏也只是一个孱弱小?神,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这话基本都是小?一辈人说的,年老一些?的却知道这江家和他们是有着深仇大?恨的,谁知道他们卧薪尝胆复苏族神想要做些?什么。
现在是让族神苏醒,下一步呢?
是不是要灭他们满门啊!
于是大?佬团们大?手一挥,定下了剿灭江家的行动。如此说来,竟是和多年前的情景再次重合了。一想到祖宗没干成的事将在自己?手里完成,众巫师都有些?迫不及待。日子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了中元节那一天。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但却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们学院中出了叛徒,江家没剿完,自己?先被鬼门关里涌出来的鬼物?攻破了。
“所以,你现在撞上来的时间,正好就在巫师将江家苏醒的族神困住之后?。”那瞎子道:“江日虎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你,江月鹿,正想方设法拼命营救那位神明呢。”
“夏翼。”
江月鹿顿了一顿。
这个名字从瞎子嘴里说出,有种奇异的感觉,但他很快便?岔开?,“这是你为那位神起的名字?为神取名,真是只有你才能干出来的事。”
江月鹿摇头,“你也说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江日虎是江日虎,我是我,不要将我……和那个江月鹿混在一起了。”
瞎子笑了下,“好。冒昧了。”
但他却听得出来,如今的江月鹿已不像最开?始那么抵触了。
他如今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罢……
“你知道他是怎么被困住的吗?”
“龙居浅水,虎落平阳。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神,岂能轻易就被凡人关在笼子里?那群不自量力的凡人,害你和你哥是一害一个准,但对上他,却得称称自己?的斤两够不够格。如非必要,他们也不敢对上神明。”
幽暗里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若是一直待在江家,那也自然是平安无事的。这些?年他虽没有为江家带来赐福,也没有受过江家的供奉,可多少都是因为江家人诞生?于天地间,江家与他是相?辅相?成相?互庇佑的关系。再说了……”
“再说你当时不也是供奉了他许久吗?他还算恢复了一定力量。”
江月鹿听懂了,只要夏翼不出江家的院子,那群巫师就无可奈何。可他是怎么被困住的?
“都是因为你呀,江月鹿。”
他一愣,“我?”
“是啊。巫师们放出风声来,说江日虎出了事,你便?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去。等你消失不见了,那群巫师多得是办法让他相?信你也出事。”
“可笑的是,这原本是诸多方案中反对票最多的废法子。人人都觉得他不可能那么傻,明知有危险还要踩入陷阱。可惜,他却真的这么去做了。”
“那群人见他中招的神情啊……真想让你瞧上一瞧。谁也不敢相?信,老祖宗们没干成的事被自己?轻而易举做到了。他们狂喜地庆祝,那位神却在做什么?他在担心你啊,还在问你在哪里。”
平静叙述的声音却像闷雷似的,劈开?了他的视野,他眼眶湿润,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脚底下没留神,便?摔了一跤。
可能嗑到了石头,他的腿断了。爬起来的时候形容狼狈,右腿锥心刺骨。可江月鹿却满心满眼想着另一件事:夏翼当时,会?比自己?这会?受的苦更苦,他的痛也会?更痛……
那瞎子等他爬起来,语气变得更加幽深,“他百年前帮过你,现在轮到你来帮他了。看到了吗?他就在前面,他是为你而来的,你一定不要辜负他……”
声音隐没进黑暗慢慢不见了。
红线崩得极紧,震人心弦猛颤两下,江月鹿抬起头来。前方涌出些?光,散着淡淡的红,地上绵延着囚笼的血迹,一个枯木攀爬而成的藤笼出现在眼前。
里面安坐着一位红瞳的少年。
深色的垂发?铺开?,蔓延到了笼外,静静地望着自己?。
“我刚才见到了你。”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开?场白,带出了一个很丑的笑,“不知道算不算是你。”
夏翼:“在哪里?”
他的回答居然让江月鹿的眼睛酸了起来。可能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太?久没有见到他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听到声音便?觉得内心又酸又苦。
“在江家的墓地。”
夏翼了然,“你不离我近一点吗?”
江月鹿:“……好、好。”
他忙走到了木笼边,离得近了,最先看到的就是少年手腕上的伤痕,狰狞地翻出。那些?流淌出笼子的血,竟然是这么来的。
“这是怎么搞的——”江月鹿反应过来,怒不可遏,“是他们做的!”
江月鹿又是气又是苦,他还记得夏翼被他养在阁楼里的时候。他知道夏翼从前过得苦,但没关系,以后?就好了,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他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是半点脏活儿累活儿都不愿意夏翼干,他哥嘴里最懒的江月鹿,如今勤勤恳恳像一头老牛一样闷头在阁楼干活儿。
为的是什么?
就是让夏翼过好日子。
看着被他养得细皮嫩肉的手腕皮开?肉绽,江月鹿内心一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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